第232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諾雅的毒舌 “自現在起,緊閉城門,誰也不得放鎮遠侯一兵一卒進入我信陽城,否則視為叛國,格殺勿論!” 諾雅下令,身后立即有將領帶領兵馬上前,守住城門,將原有駐軍請離城門處。 副將兩度受傷,掙扎著站起來,想開口質問諾雅的身份,還未開口,就被冰魄自身后一槍刺了一個透心涼。 “他是鎮遠侯的人?!?/br> 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而且殺一儆百,這樣的麻煩絕對留不得。 諾雅點點頭:“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無礙,還可以繼續追隨夫人一起,戰場殺敵!” 諾雅方才放下心來,直接命人將副將尸首拖下去,轉身對身后百姓道:“鎮遠侯已反,如今兵臨城下,意圖揮師北上,謀朝篡位。我百里府自然會率領朝廷大軍,誓死守衛城門,捍衛大家的安全。大家不必驚慌,各自散去,免得流箭傷人?!?/br> 眾人皆驚駭,但聽聞有百里府的人在此坐鎮,都不覺恐慌,聽話地退后一里,遠遠觀望,一時不愿離去。 展青三步并作兩步下了城墻,沖著諾雅一拱手:“下官信陽城守城參將展青,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諾雅憂心如焚,擔憂百里九安危,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地道:“慕容諾!” 然后翻身下馬,徑直越過他,急匆匆地登上了城門。 城墻之上,士兵已經嚴陣以待。諾雅居高臨下, 目光急切地在城下鎮遠侯的大軍里逡巡一圈,并未見百里九的身影。 她有自信,若是阿九在這里,縱然不是一襲紅衣似火,她也能夠在萬千兵馬中一眼就認出來。他的氣度與風華是無法掩蓋的,如光芒萬丈。 可惜,沒有,只有鎮遠侯騎在馬上,仰頭怨恨地瞪視著她。 諾雅收斂起眸中的急切,俯身看著鎮遠侯,唇角掛著一抹冷笑,以鄙睨萬物的傲然,就好像只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鎮遠侯老姜彌辣,此時卻捉摸不透城墻上的這個女人了。在他收集來的所有有關她的資料里,這個女人在家宅里看起來并不是狠辣厲害的角色,不爭不搶,稀里糊涂,甚至于她幾乎都沒有向著安若兮,秦寵兒主動出手過,而別人的暗算總是能夠化險為夷,并且輕而易舉地奪得了百里琨與老夫人的肯定,將百里九調、教得俯首帖耳。所以,他對于她的評價只有四個字“大智若愚”。 而她在大楚武林中的名號愈加響亮,地絕是她曾經的歷史,而正是這段忍辱負重的黑暗,成就了她如今在武林傳說中的輝煌。江湖中,一直都不乏一鳴驚人的青年才俊,但是絕對沒有一個人有她一夜之間掀起的驚濤駭浪驚人絕艷,并且隨之而來的血洗殺手谷,智擒閣主,一次比一次席卷而起的震撼巨大。 鎮遠侯從來沒有敢小覷諾雅,但是他認為應該局限在打打殺殺的江湖紛爭,或者爾虞我詐的后院宅斗,她不可能懂什么帶兵打仗,戰略兵法,因為,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沒有統籌全局的眼光,氣吞山河,震懾將士的氣度,以及布陣排兵的智謀學識。 但是她今日成功地扭轉乾坤,雄赳赳,氣昂昂,鎮定自若地站在城墻之上,身后士兵對她恭恭敬敬,那種穩如庭岳的鎮定,與頂天立地的霸氣,都令他感到刮目相看。 他瞇著眼睛看了許久,也知道,已成定局,狡辯無益,終于開口道:“據我所知,大楚虎符并不在你們手里?!?/br> 這是在向諾雅探根究底,套問虛實來了。 諾雅老老實實點頭,避重就輕:“確實,誰都看得出來,否則阿九早就調兵遣將將范世謀一舉殲滅了,你的軍隊也不會有進軍湖廣的借口?!?/br> “本侯斷定,你調遣來的也不過是守城駐軍,最多幾千人馬?!?/br> 諾雅一聲嘲諷冷笑:“你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我們斷然不會有所準備不是?” 鎮遠侯點頭:“本侯也斷定,因為今日你若不來,本侯已經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地穿城而過,直搗黃龍?!?/br> 諾雅袖子里的手緊握,咬牙暗自告誡自己千萬鎮定,心里卻是戰鼓雷鳴,慌得猶如飛沙走石。 “那你就錯了!皇上固然是沒有料到你謀反,但是卻在此埋伏了兩萬精兵,擊殺范世謀的反軍。我提前離開湖廣,就是來此調兵遣將?!?/br> 鎮遠侯眸光閃爍,仰天大笑:“信口雌黃!黃口小兒,若是這里果真埋伏了精兵,百里九面對數萬范世謀的反軍,就不會那樣憂心如焚了?!?/br> 諾雅的謊話被揭穿,一臉的鎮定都僵硬起來,勉強擠出一點笑:“阿九布下那場劫婚騙局不是一樣瞞過了范世謀?演戲而已,侯爺竟然也當真?” 言罷從懷里掏出一卷圣旨,展開在鎮遠侯跟前晃了晃:“臨行時,二皇子偷偷給我們的秘旨,任命我為平反將軍,統領三軍,軍權盡歸我掌控,鎮遠侯可要看仔細了?!?/br> 鎮遠侯心里驚濤駭浪,面上卻穩如泰山,佯作不經意地看一眼諾雅手里的秘旨,距離太遠,蠅頭小楷,看不真切,但是圣旨是真,上面的玉璽印章應該也不是假。 鎮遠侯心里頓時信了七八分,他了解自己皇兄的脾性與手段,但是卻從未正眼看過楚傾塵一眼,對他是不屑一顧的。但是想來也不會太荒唐,派遣百里九夫婦二人赤手空拳地獨闖湖廣,與數萬反軍為敵,虛虛實實,他一時間琢磨不透。 鎮遠侯不甘心,得意地對著諾雅亮出自己的底牌。 “你好像忘了,百里九如今還在本侯的手里,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他如今怎樣了?” 諾雅可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是,唯獨,百里九是她的不淡定。鎮遠侯一句話,就令她身子一僵,將城墻上的青磚掰下一塊來。 鎮遠侯了然地大笑:“果然怕了吧?” 諾雅努力壓抑下心里的慌亂,鏟除心里瘋狂滋生的野草,強作平靜地冷哼一聲:“知道楚傾塵為什么不讓神機妙算的老將軍前來鎮守嗎?那是因為,害怕他愛子心切,亂了方寸。而我,比他要絕情狠辣地多!” “是真的嗎?慕容諾,要是我以百里九的性命要挾你開城門呢?” 城下鎮遠侯望著諾雅僵硬的身影,得意地冷聲道,立即引來城墻上守城將士的一片驚呼。 “卑鄙!” “無恥!” “狗娘養的!” 鎮遠侯仍舊充耳不聞,獰笑著繼續往諾雅心口撒鹽:“難道你就果真不關心,他百里九如今是死是活嗎?” 諾雅揚起頭,微微一笑,語氣輕松道:“鎮遠侯,安平郡主死皮賴臉地糾纏了百里九那么長時間,下流手段都使盡了,我以為你是要將他招為駙馬的?!?/br> 鎮遠侯沒有想到,諾雅竟然會用安平來回擊自己,當著三軍將士敗壞自己女兒的名聲,不禁氣得面色青紫,憤聲大罵:“慕容諾,你太無恥了,竟然胡說八道,玷污小女清譽!” 諾雅俯下身,竟然又笑了,滿是譏諷:“堂堂鎮遠侯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讓自己親生女兒入住百里府,屢次*我夫君,并且自導自演綁架案,嫁禍于我,可謂用心良苦。被我夫君拆穿以后,狼狽離京,又以安平為誘餌,拉攏范進祥,請求皇上賜婚,好沆瀣一氣進軍湖廣!你作為父親,都可以不顧自己女兒名聲,卻堂而皇之地指責我,簡直笑話!” 諾雅這張嘴,可是在琳瑯閣經歷過風浪,在百里府得到過百里九的千錘百煉,牙尖嘴利,再加上流氓不要臉,一般的人都能被氣個好歹出來,更不消說鎮遠侯這種自詡高貴高雅,不逞口舌之快的人? 他一時間氣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道:“你就不怕惹惱了我,立即殺了他百里九?!?/br> 諾雅又笑了,終于收拾好心情的她,這次的笑,愈加坦然。 “鎮遠侯,我問你一個問題吧?” “什么問題?”鎮遠侯已經不自覺被她牽著鼻子走。 “我若是顧念著百里九的舊情,大開城門放你們進來,最好的結果是什么?” 結果明擺的,安平不會放過百里九,也不會放過她慕容諾,雖然兩個放過不是一樣的含義,但是一樣的結局。鎮遠侯即便許諾得天花亂墜,又有誰信? “榮華富貴是不是?鎮遠侯?你自己都覺得說這話的底氣不足。漫說你絕對不會放過我,縱然我果真依舊可以享受富貴榮華,還要背負一世賣國求榮,致使生靈涂炭的罵名不是?” 鎮遠侯默然不語。 諾雅自顧說道:“若是我大義滅親,拒不投降,最壞的結局也不過如是,還落個英烈的流芳百世。而且,我贏了,就是救國英雄,還有潑天的富貴權勢在京城等著我,你說,我何樂而不為?” 諾雅所說的“潑天富貴”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宮里那位一直對她窮追猛打,大楚誰人不知?而且大楚未來的帝王,滿腹經綸,名聞天下的卿塵公子,揚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癡情人,對戰百無一用的紈绔風流少年將軍,用腳趾豆算,都是完勝好不? 諾雅輕蔑一笑,臉上浮現一絲狠辣的獰笑:“鎮遠侯,該怎樣選?你來幫我做決定好了?!?/br> 群情嘩然,低聲議論紛紛。 諾雅再不敢繼續逗留,轉身決然地下了城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假傳圣旨 今日一戰,已經將百里九置于刀鋒劍刃之上,生殺的權利都在鎮遠侯手中,一步踏錯,將滿盤皆輸。諾雅如履薄冰,渾身竟然汗濕,被秋風一吹,透心生寒。 她需要忍,就像她以前埋伏個三天三夜,就為了將手中長劍刺入對方的胸膛一樣。如今,她勢單力薄,作為一個曾經的殺手,可以殺伐果斷,生死無畏。但是作為一個將領,尤其是被對方拿捏了七寸之處的將領,就必須忍,打落牙齒也要和血吞。 她不懂帶兵布陣,更不懂守城克敵之法,她對于戰場唯一的認知,就是自己為了對付百里九身邊的鶯鶯燕燕,曾經潛心研究過的《鬼谷子三十六計》等林林總總,不下十幾本兵書謀略,不過只是紙上談兵,根本就不能與鎮遠侯的數萬雄師對抗,虛張聲勢也只是利用他對未知的忌憚,盡量拖延時間,等待老將軍的援軍到來。 她在賭,人的年紀越大,經歷的事情多了,必然就越發謹慎。鎮遠侯在不清楚城中具體情況的時候,應該是不會輕舉妄動。更何況,他的身后,還有兩萬大軍沒有隨軍而至,他有底牌,就不會過于急迫。 果然,諾雅態度的決絕令鎮遠侯一時之間也難以捉摸,愈加看不清城內虛實,不敢冒然進攻,唯恐諾雅詭計多端,再將他包了餃子。他不甘心地下令撤兵三里,一面開始自湖廣調兵遣將,正式準備強攻,一面派出細作,探聽城內情況。 冰魄與元寶候在城墻下,諾雅心亂如麻,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話也不敢說,徑直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 冰魄忍不住,上前兩步:“夫人,你果真打算不管我家主子了……” 話還未說完,就被身后的元寶一腳踢了上去,壓低聲音罵道:“冰魄,你是不是真傻???” 冰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憤憤地辯解:“她分明就是不顧咱們主子的生死嘛!” 元寶兩步上前,捂了冰魄的嘴:“閉嘴!” 諾雅還沒有走遠,這話順風飄進她的耳朵里,她身形一頓,苦笑一聲,也不辯解,低頭默然地走了。 冰魄掙脫開元寶的手,捂著肩頭傷口,仍舊不服氣:“是她自己親口說的?!?/br> 元寶拽著他,一指諾雅適才走過的臺階:“你自己看!” 冰魄疑惑地望過去,只見諾雅適才走過的地方,觸目驚心一串腳印,深深地嵌入了石階里,不禁啞然。 “你以為就你著急主子?你跟主子感情再好,比得過夫人?” 冰魄不說話,一時半會還緩不過勁兒。 “我問你,若是換做是你,你會開城門投降不?” 冰魄斬釘截鐵地搖頭:“斷然不能?!?/br> “那不就得了!夫人自己甘愿承擔攀龍附鳳,水性楊花的罵名,冷下心腸,就是為了不讓鎮遠侯難為咱家主子,再以他的性命相要挾。你還往她心口捅刀子!” 冰魄這才反應過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我咋這笨呢!” 元寶白了他一眼,嘴下毫不留情:“先天不足 后天失調?!?/br> 冰魄抓抓頭發:“主要是夫人拿著那圣旨,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那二皇子又一向居心不良,我想,難保不是故意讓咱主子以身涉險,跑到這湖廣來送死。否則,咱們怎么都不知道秘旨這回事?” “也是,”元寶點點頭:“既然朝廷在這里埋伏了兩萬兵馬,夫人為何還按兵不動?趁著鎮遠侯大軍未至,我們沖出城去,滅了他,救出主子,豈不更好?” 冰魄看看城下兵馬,疑惑道:“可是這也不像是兩萬大軍???夫人又是從哪里調來的兵將?” “今日夫人率兵從郡守的人刀劍下救下我,我也納悶,她怎么能調遣來兵馬?而且那些將領都對她畢恭畢敬的??墒钱敃r情勢危急,我們一路急行,哪里顧得上問她?” “不行,我要去跟夫人道個歉,再問個清楚?!?/br> 冰魄懊惱地轉身就走,元寶追上去:“我跟你一起?!?/br> 兩人尋到諾雅,諾雅正抱膝坐在地上,背靠城墻,閉著眼睛,滿臉精神松懈后的疲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冰魄不好意思地湊到近前,赧然道:“夫人,適才冰魄胡說八道,委實該掌嘴,您別放在心上?!?/br> 元寶也在一旁幫腔:“我幫您打了他一頓出氣了,您別悶著,小少爺萬一受影響,將來脾氣暴躁,可不好伺候?!?/br> 諾雅睜開眼,望著遠方,疲憊道:“我如今哪里有功夫生氣?我正在想,怎樣趕在老將軍到來之前,救出你們主子?!?/br> 元寶頓時精神起來:“您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