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蒸上饅頭,易弦又給何田拿來她的萬能藥膏,在她臉上厚厚涂了一層,一邊涂還一邊說,“哎呀,真可憐,這得好幾天才會消腫吧?我給你冰敷一下吧?” 何田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他的胸肌在眼前晃來晃去,只好紅著臉,半閉著眼睛。 這時,門外的雨終于小了,淅淅瀝瀝的,陽光也重新出現。 何田催促易弦,“咱們得趕快處理尸體?!?/br> 盜雨不盜雪,這說的就是雨可以沖走很多痕跡。比如,移動尸體留在地上的血跡。 易弦也深諳這個道理。 何田家雖然人跡罕至,這片森林也是法外之地,但這五個匪徒的尸體留在這里,萬一橫生枝節,就不妙了。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同伙呢? 易弦偷襲另外三個匪徒時,想到何田吉兇未卜,說不定還正在受到侮辱,心急如焚,而對方不僅人數多,武器裝備又比他們精良,只能一擊致命,沒法留活口。 易弦把五個匪徒的尸體挨個背下山,扔進了河里。 拋尸之前,易弦把尸體上的衣服剝凈,想要找到更多線索,可并沒找到什么能提供這些人身份的東西。 暴雨之后,河水暴漲,豐沛的水量加快了流速,奔流時發出更勝平時的轟隆聲,上游沖下來許多的泥沙和朽木,河水顏色變成了渾濁的淺黃色,河面上到處是白色浪花和泡沫的漩渦。 易弦戴著斗笠,蹲在地上,用斧子砍向尸體的關節,一段段扔進河里,轉眼之間,五個不久前還窮兇極惡的匪徒就消失在奔騰的河流中。 他把從這五個人身上搜到的武器放在了紅薯窖里。 那支能射出麻針的槍,樣子像一根長管,里面裝著一瓶十毫升的推射針筒,配著十二支長約八厘米的針頭,針細得猶如毫毛。 能制作出這樣的武器的城,現在并沒有很多。 他回到屋子,何田掙扎著坐起來,歡喜地說,“小麥剛才動了!” 那針麻針扎在人身上效力都如此霸道,更別說一只比人小了那么多的小狗。 易弦摸摸小麥,它眼珠轉了轉,至少不是翻白眼了,但是別說動了,舌頭都縮不回去。 饅頭已經蒸好了,易弦把蒸籠移到爐臺上,蓋上爐蓋。剩下那半鍋米飯煮了好大的一鍋粥,易弦盛出兩碗粥放在桌上,又切了點蘿卜干當做配菜。饅頭擺在陶盤里,像一朵朵盛開的花。 何田早就又餓又渴,饅頭的香甜味兒鉆進鼻孔,肚子跟著咕嚕咕嚕叫了幾聲。 易弦扶著她,“能站起來了?” 何田點點頭。 他就把手放在何田腋下一托,幫她站起來,半摟半扶地讓她坐到了座椅上,又問她,“手呢?有力氣了么?” 何田被射中的是左臂,這只手臂現在還是酸麻的,易弦回來之前她試過,連茶杯也沒法拿,幸好她慣用右手。 顏色鮮艷的饅頭吃起來味道也很不錯,尤其是紫色的,甜菜和上面粉,發酵蒸熟之后,那股土腥味完全沒有了,格外香甜。 下午茶點變成的這頓晚餐其實十分簡單,全素的,可是易弦和何田都吃得十分滿足。 食物的香味和燃燒的木柴香味把屋子里的血腥味給掩蓋了,雨也終于停了,金光從窗子上釘的木板縫隙里透進來,門外,雨滴從葉子上滴下,落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何田蹣跚著,在易弦的攙扶下走出屋子,四處巡視了一番。 除了他們所住的木屋,倒看不出太多打斗的痕跡。 熏rou小屋前面一片泥濘,但是雨水沖走了所有的血跡,唯一留下的,就是木門上的兩條弧形噴射狀血痕。 不過,這用干草擦一擦,很快也會消失。 易弦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應該穿上衣服。何田靠著他站著的時候,看到他的頭發上全是凝固的血,把頭發凝成一縷一縷的。 他耳背后面,脖子上,后背上,也全是干涸的血。 他又燒了水,洗了澡,又換了水讓何田去洗。 何田換下衣服時,才注意到自己衣服胸襟上,肩背上也全是血跡。胸前的是她的鼻血,其他的,是從易弦身上蹭的。 他當時身上看著嚇人,可是那些血不是他的,他自己也說沒受什么重傷,但何田偷眼看去,見他時不時會捂一下右肋下方。 她坐在浴桶里,熱水泡在身上,頓時感到好多地方疼得要命,胳膊上,右肋下,好大幾塊青紫。 她沒敢照鏡子,可是也知道自己此時鼻青臉腫。 這個澡洗得舒服又難過。 洗掉身上的血污之后,肌rou的酸痛也好受多了,可是要爬出浴桶時,何田還是左臂無力,不小心在木桶邊緣磕了一下,她哎喲痛叫一聲,門外易弦就問,“你沒事吧?要我幫忙嗎?” 何田慌張地喊,“不用!我沒事!” 她慌里慌張地擦干身體,穿上衣服,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左手又不怎么聽使喚,一著急,衣扣又扣不上了。 要是在今天之前,甚至幾個小時之前,她根本不會覺得怎樣,可現在…… 一直依賴的親密同性小伙伴,突然間,變性了! 雖然易弦并沒做什么,可是她就是覺得一見他——不,不止是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也是,她就像被嚇到的小獸,頸后的絨毛都豎起來了,感到有種隱形的威脅感。 她并不是害怕易弦,而是一種介于害怕與害羞之間的感覺。 何田抖抖索索的,終于穿好了衣服,推開門,看到對她微笑的易弦,一和他對上眼睛,自己就不由嘴角上翹了。 然后,她問自己,他還是他,并沒有變,我為什么會覺得有什么變了呢? 她還沒明白。 性別暴露了之后,易弦對她的態度,看她的眼神,都有了細微但轉折性的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祝大家用餐愉快。 第50章 雜糧rou粥 到了臨睡時, 小麥還是沒有醒。推推它, 它就虛弱地哼哼一下。 何田怕它就此嗝屁,可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能救它, 想了想補充水分應該沒錯,就讓易弦用一根棉線引了水,小心滴進它嘴巴里。 小麥倒是能喝一點點水的。但也喝的不多。易弦怕它此時不會吞咽會窒息, 只好一點點喂。 用棉線喂它喝了小半碗水, 易弦嘆口氣,把它放進它的籃子里。 小麥快六個月大了,牙已經換的差不多了, 它的籃子小窩窩和玩具也被它咬得不成樣子。 易弦摸摸小麥最喜歡的那個木球上凹凸不平的齒痕,又摸著小麥的狗頭小聲嘟囔,“小麥啊,你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狗狗, 你會醒來的,對不對?明天早上就醒來啊,我帶你去趕小鴨子, 再給你買一個擰了發條就會自己跑的兔子玩具??禳c醒吧……” 何田也很擔心。 可是擔心有什么用呢? 他們又沒有藥。 匪徒身上搜出的藥丸只是能把人刺激得快速清醒,對于肌rou的麻痹是一點用也沒的。 她自己的左臂現在還是沒法抬起來, 連只杯子都拿不動。 萬一…… 會不會,以后, 她的手臂都是這樣了? 何田想到這兒,抽抽搭搭地哭了。 易弦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何田這時已經想到, 只有一根手臂的自己怎么生存,不能端槍打獵,不能趕馴鹿爬犁,不能鑿冰取水,甚至劈柴升火切菜做飯……全都做不好! 虧她以前還覺得人家三三精明,腿腳不便就另辟蹊徑織麻賺錢,還把體力活外包了,現在她怎么辦?她連麻都不會織。 何田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難過,本來是不怎么出聲地哭,被易弦問了幾次,哭得越來越大聲了。 易弦連忙安慰她,“小麥……小麥會沒事的。你到底怎么了?” 何田抹著淚,抽噎道,“我這只手臂一直不能動的話,以后會不會萎縮?”她一說完,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肯定會的。肌rou萎縮了,兩只手臂不一樣粗細!” “不會的!”易弦也顧不得了何田會生他的氣了,抓住她左臂用力揉了幾下,又輕輕捏她指尖,“你有知覺么?會不會疼?會疼有知覺就說明神經沒傷到,只是藥效還沒過去?!?/br> 何田聽了將信將疑,想起自己用力捶打雙腿之后就能站起來,又覺得易弦說得對。 易弦給她擦擦眼淚,“沒事的?!?/br> 何田止住淚,點點頭,突然又流淚了,“我應該聽你的話的。我剛才應該趕快多喝水的?!?/br> 易弦看她又哭了,趕緊又給她擦淚,又給她倒水,領她坐在桌子旁,“那你現在快喝吧?!?/br> 她喝了一杯水,安靜下來了,長長的睫毛抿在一起,眼尾還帶著點點淚光,rou嘟嘟的小嘴微微撅著,像是隨時可能再哭出來,在燈下看起來嬌美可愛到了極點。 易弦心里癢癢的,真想像下午剛剛脫險那會兒那樣把她抱在懷里蹭蹭親親,可又怕何田生氣。 他騙了她這么久,要不是今天下午遇襲,洗澡洗到一半跑出來殺人,他自己也說不準還會隱瞞多久。 意外曝光了,可是他心里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也落下來了。以后…… 他看著何田,心里像裝了只小兔子,絨絨的,暖暖的。 何田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聽見易弦說,“你把傷口里的淤血吸出來,沒準能好的快一點?” “淤血?怎么吸?”何田茫然。 “被蛇咬了也是吸出蛇毒,然后再推拿,按摩肌rou,熱敷什么的,總會好起來的?!币紫铱雌饋砗苡行判?,就和他說要建藤橋建水池時一樣。 何田抹掉眼角的淚,“嗯?!彼粗紫?,用眼神問,那接下來要怎么做? 易弦臉紅了一下,“你……先露出胳膊?!?/br> 何田一怔,臉上一熱,可看著易弦正直又無辜的眼睛,不再遲疑,解開衣扣。 她脫掉一只袖子,又看看易弦。 何田皮膚白膩,易弦是早就知道的,她那只小手還曾經伸到他被子里不肯回去,當時他還曾想象過她滑膩的手臂是什么樣子的,可是沒想到竟然會美成這樣。 她肩頭、手臂在此時晦暗的燈光下,像是有一層瑩潤的光澤,她單衣下面穿著件式樣簡單的無袖小衣服,只露著鎖骨,可她身體曲線玲瓏,讓他移不開眼。 何田看著易弦盯著自己手臂皺眉沉思,還以為他覺得自己傷勢比之前想象得嚴重,一著急,又想哭了,“是不是治不好了?” “怎么會?”易弦拉住她手,“你過來,先找到針眼,你還記得打在哪里么?” 他說著,拉著何田往自己身邊引。 傷口其實是很好找的,手肘之上一掌左右的地方,手臂外側,一個小紅點,周圍一小片淤青。 何田看見傷口,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吸不到那里的,求助地看向易弦,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拍拍自己的腿,對她招手,“你過來坐我身上,我幫你吸?!?/br> 何田抱著自己的胳膊,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