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至于父親趙吉啊,只能說他面對哥哥嫂子總是有些拉不下臉來就是了。對此趙鶯鶯有些不樂,同時又有些喜歡——趙吉是一個心軟的人,這有時候固然不好。但趙鶯鶯作為他的女兒,更喜歡一個心軟心腸好的父親就是了。 說著也不等趙福答應,王氏就道:“鶯姐兒,你去拿個海碗來?!?/br> 趙鶯鶯很機靈,立刻起身去找了個海碗。相比呼啦啦一大群人過來吃飯吃菜,從菜里面分一些出去倒還好些,至少分多少由自己決定。 王氏倒沒有小家子氣,一個大海碗盛了滿滿的一碗酸菜魚,上頭都冒尖了。趙福見此愣了愣,到底沒有說什么,摸了摸鼻子端著海碗道:“謝謝三弟妹了,待會兒我讓蕙姐兒把碗洗干凈了送過來?!?/br> 趙鶯鶯心里嘆了一口氣,倒不是她又多在意那一碗酸菜魚——要真是兩家常?;ネㄓ袩o來往密切的兄弟,對面不要自家都會上趕著送去。關鍵是自家和二伯家交往,從來只有出去的而沒有回來的,末了就連一句好也難得到。這樣的情況,換成誰也不會覺得舒服。 她現在也只想著自己的謀劃能快快成行,等到自家搬出這趙家小院了后日子也就輕省了! 吃過飯后她坐在了桌前,不忙著做絹花,而是翻弄起了之前在貨郎那里買的各色線繩絳子之類。這些東西不是用來繡花縫衣的那種,而是用來打絡子打結子的! 珠線、鼠線、金線、絲繩、絳子,粗粗細細都理順在了趙鶯鶯眼前。 趙蓉蓉見了笑著道:“鶯姐兒要打絡子?打算打個什么?” 打絡子打結子都算是女紅編結里頭的,同時也是一種極重要的,能和剪裁縫補、描龍繡鳳相提并論的女紅技藝。從古傳承至今,是一門拿繩子編結種種玩意兒的技藝,或有使用或純粹裝飾。 平常用途十分廣泛,且樣式多,花樣巧。平常生活中的大小用品如傘蓋、儀仗、門簾、帳鉤 、鳳冠、霞帔、笛簫、荷包、發簪等的下方就常常使用了絡子結子來裝飾。 不過即使都重要,在女紅眾門里也有個先后順序——實在來說,打絡子打結子在普通人家婦女那里并不流行。 富人家女眷和一般人家的婦女做女紅的原因是不同的。雖然同樣都說是陶冶情cao彰顯女德,但實際上富家女眷更多是把女紅當作是一種消遣玩樂,圖的是賞心悅目。而貧家女子則是要用這個打理家人生活,為家庭服務。 原因不同,使得兩者同樣是做女紅,內里卻千差萬別。富戶女眷,譬如出名的顧繡就來自于世家大族顧家的女眷,講究的就是藝術,如同文人墨客揮毫作畫一樣,不能有匠氣!一代代深宅女子是將自己的情致融入到了女紅當中。 貧家女子就沒有那么多講究了,首先重視裁剪縫補做鞋制帽這些有實際用處的,然后才是具有裝飾性的女紅,譬如扎花打絡子之類。而且即便是學扎花打絡子這種手藝,那也是學不深的。 一般人家家用是不用這樣的女紅作品的,也沒有機會學到高明的技藝! 《小兒語》女工一篇中說‘一斗珍珠,不如升米,織金妝花,再難拆洗。刺鳳描鸞,要他何用,使的眼花,坐成勞病’也差不多就是說的這個情形了——本意是勸人樸素,但也從另一面說明了貧寒人家用不上這種技藝。 所以在趙鶯鶯家里,從祖母方婆子到jiejie趙蓉蓉這種小輩,都不擅長編結之類。論到打絡子只會幾個最簡單的,偶爾用到荷包、汗巾上,也算是足夠用了! 可是趙鶯鶯打絡子就全不同了,她可是說是真正手藝出眾了——點頭算是應了趙蓉蓉一聲,然后就用長針把自己挑中的線的釘好,另一端則把主軸線繃直,系在了另一處固定的鉤子上,然后一把十幾根各色線繩,有金線也有珠兒線,十個手指十分靈活地上下翻飛地偏織,攏、捻、勾、合最終成行為一只活靈活現的蟾蜍。 原先趙蓉蓉只是湊過去瞥一眼,但是后來就看住了,眼睛里異彩漣漣:“鶯姐兒好巧的一雙手,往常見別人打絡子做物件,但也沒有見過這樣靈活好看的!” 打蟾蜍、蝙蝠、蛐蛐、蜘蛛等的物件很多,所以即使是趙蓉蓉也見過不少。也正是因為她見過才更能看出趙鶯鶯的手巧!小小巧巧一只蟾蜍,用線勻凈緊密,同樣的東西硬生生比別人好處一大截! 趙鶯鶯但笑不語,隨手把這只蟾蜍給了旁邊早就看的眼饞的趙芹芹:“拿著玩兒去吧?!?/br> 這樣的手藝對于上輩子的趙鶯鶯來說簡直像吃飯一樣簡單! 她那時候在皇宮,而皇宮里的宮女子都有機會隨著針線mama以及姑姑學習針線。只要不是那些后頭被打到粗使的宮女子,大多數的宮女子都練成了一身手藝。 宮女手巧,這不只是宮里眾所周知,甚至宮外都有名聲傳揚。這倒不是有什么好事者替她們揚名,只不過是很多宮女的絡子、刺繡流落宮外的鋪子里買賣,久而久之外頭也就知道了。 ——趙鶯鶯自己平常過的老實樸素,除了一些照例的孝敬,她幾乎不花錢。再加上在太后跟前排上了號兒,各種賞賜源源不斷。她是不會缺錢的,但是這不代表其他的宮女子不會缺錢。 宮女子若是真心想往上爬,使錢的地方就海了去了! 另外還有些宮女子惦記宮外的家人,每次宮里關的月錢放下來就立刻托人帶給家人,補貼家里生活。自己若是要花用就打絡子做繡活兒,讓人帶出宮去賣,賺些自己用的日常開銷。 趙鶯鶯在宮里還聽說外頭皇城里有鋪子專門收宮女子做的女紅活計來賣,同樣的活計比一般的鋪子要貴得多,這就是對宮女子手藝的認同了。 一般宮女子尚且這樣,那就更不用說趙鶯鶯這個其中的翹楚了。她可是專門給太后做物件的,那手藝能不好嗎? 趙鶯鶯手上依舊不停,重新挑好了線來。這次她不打算打那種小玩意兒了,她要打一個大掛飾——用時間算工,平常那些基本結子,她三下兩下就能打一個,剛才那只蟾蜍算是進一步,打了兩刻鐘才成。 但相比之下這依舊是簡單的,像那些大些的掛飾,少則一日多則數日才能得一個。至于那些精細的小物件,譬如扇套、帽子、擺設等,那就根本作不得準了,或者個把來月才能得了。 一開始趙蓉蓉還不知道趙鶯鶯要打什么,一開頭根本看不出來。直到到了第二日打了一多半才曉得是一個大掛飾,第三日東西成了便嘖嘖稱贊:“你是怎么想到打這個?似乎是團錦結做的基本結,有什么說法沒有?” 再復雜的絡子結子說到底都是由一些基本結變化組合而來,趙蓉蓉雖然只會一些基本結,但這并不妨礙她能看出來一些東西。 趙鶯鶯提著快比她人高的結子,先是絮絮叨叨了各種結子,然后才笑著道:“正是呢,這正是團錦結的一種,名字就叫做‘錦上添花’,樣子好看意頭也好!” 兩姐妹說說笑笑,有了第一根結子熟悉手感,第二根趙鶯鶯就打的快些了,只用了一日半就成了。一對‘錦上添花’結被趙鶯鶯小心翼翼地提著給王氏看:“娘,你看這‘錦上添花’的結子,好不好看?” 王氏這幾日事忙,哪里曉得趙鶯鶯在做這樣的東西,乍出現在眼前,頗有些不可思議:“這是從哪里來的?該不會是你從繡莊買來的吧?好看是好看,只是咱們家用得著這樣的東西?” 趙鶯鶯手里有錢,所以她一時想到的不是女兒打出了這樣的絡子,而是她買來了這樣一對絡子。想到這種結子在繡莊里發賣的價格,王氏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正準備好好給女兒說道說道,然而在一旁趙蓉蓉的話讓她把先前的話頭咽了下去。 “娘這一回可是說錯了,這不是鶯姐兒買的,而是她自己打的!” “她自己打的?”王氏大為驚異! 王氏眼界可比趙蓉蓉的高得多,趙蓉蓉只不過感嘆趙鶯鶯打得好而已,至于其中有多難她就不清楚了。更進一步地說,她恐怕還會覺得這不就是團錦結么,應該也不怎么難吧。 但是王氏知道這雖然還是團錦結,卻和最基本的團錦結是兩回事。一般人去學都要學好久,有些蠢笨的還學不會呢!何況她知道自家女兒日常生活——她哪有機會和人去學這個。 王氏趕緊拉過趙鶯鶯:“告訴娘,你這是從哪里學得的?!?/br> 趙鶯鶯是上輩子和宮里的姑姑學的,但是她不能和王氏這樣說。只能遮掩道:“前幾日不是和奶上街么,也去繡莊看了看,他們買的絡子結子我看過都覺得簡單。后來拿著線就想試一試,沒成想真的打出來了?!?/br> 趙鶯鶯這句話說的半真半假,前幾日確實有在繡莊里看到這根‘錦上添花’結子。但是這是她上輩子就會的結子,并不是這輩子看到東西后自己想出來的。 真話不能說,她只能找出這樣的借口。 王氏一慣覺得自己這個女兒是個在女紅手藝上天資極高的,但沒想到她能高到這個地步?;仡^就帶著這對‘錦上添花’去找自己娘:“這丫頭是有多巧??!竟然能這樣——沒人教就這樣了,今后有娘教導該是什么樣??!” 王家外婆也頗為驚訝,倒不是不相信——身在這一行她見過太多有天分的人是什么樣了。從最普通的拆結子知道打法,到看結子樣子就知道打法這種都有,要知道還有人能創出新的結子樣式呢,這種學前人的有什么好稀奇。 可是有天分就是有天分,那意味著絕大多數人都不能做到,包括王家外婆自家,她也沒有那樣的天資。 “這結子你留下,明日我就送到我相熟的繡莊老板那里,看他收不收。若是收的話,以后鶯姐兒也有個賣東西的地方?!蓖跫彝馄胚@樣叮囑女兒。 王氏自然求之不得,這樣的掛飾結子雖然好看,卻和她家的樣子不合適。這樣,那還不如賣出去賺錢呢! 趙鶯鶯可不知道母親和外婆有這么多驚嘆,她這時候雖然想著賣這些絡子賺錢,卻并不著急,反正現在絹花也挺不錯的。所以打絡子什么的,還在熟悉手感,打算過些時候積攢了幾樣活計了再去拿到繡莊問人。 她滿手攥著一把珠兒線、鼠線手上不停,給趙芹芹編蝴蝶編蜻蜓,好讓她能在她那些小伙伴中間炫耀風光一把。不一會兒一只活靈活現色彩斑斕的蝴蝶成了,趙芹芹捏著就跑。 “你們看你們看,我二jiejie給我做的蝴蝶,多好看吶!比真的還好看!”一邊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嚷開了。 趙鶯鶯收起了長針、珠兒線之類的東西,臉上帶著笑。只是這笑是因為meimei的純真,其中并沒有分毫的得意在里面——她上輩子打過多少絡子?這算是其中最簡單了,要為這個得意,那實在是難為她了。 旁邊趙蓉蓉見她答應趙芹芹種種物件,然后紛紛打了出來。忍不住問道:“鶯姐兒,是不是什么東西你都能打出來?” 趙鶯鶯想了想才道:“按道理來說一根線繩應該什么都能打出來,只不過我本事沒有那么大,有些東西恐怕要學了才知道要怎么打?!?/br> “那你一定是知道一般的東西怎么打了,那也是極厲害的了!”趙蓉蓉感嘆著,末了紅著臉道:“你能也給我打一只蝴蝶么?” 趙蓉蓉說是大姑娘了,其實也不過才十三歲,很多心思和小孩子沒什么分別。趙芹芹很喜歡這些精致小蝴蝶,難道趙蓉蓉就不喜歡啦? “看我的吧?!卑咽掌饋淼拈L針等又拿出來,趙鶯鶯笑著答應了下來,這對于她來說簡直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上輩子的時候趙鶯鶯曾經聽給太后讀書的女官說過一個故事,說的是漢朝時候有個叫做盧眉娘的女子擅長刺繡和編結,特別是編結——她能于手中編出有一丈闊的五重傘蓋。上面布滿仙人樓閣的圖像,十洲三島、天人玉女、臺殿麟鳳,還有各色金童玉女上千,然而這樣的五重傘蓋重量卻只有幾兩。 這純粹是因為技藝高超,使用的是極細的絲線。而這樣細的絲線不能支撐,所以要特質某種膏子染在成型的傘蓋上,使之變硬,這才算完。 當時太后對這個大感興趣,道:“我不信鄉野民間真有那樣巧的女子,應該是后人杜撰臆想的。今人若是有人能做出來也必定不在宮外頭,我手邊這幾個,她們若是做不出來,天底下也就沒有人做的出來了?!?/br> 太后是很重視身邊宮女的調理的,這不是因為她有多真心喜歡這些服侍她的小宮女。更多的是,這些小宮女某種程度上代表的是主子的體面,她們好不好,就如同主子頭上的釵環好不好,身上的衣裳好不好,一樣一樣的。 對于主子而言她們并不是人,她們與裝飾的物件無異。 當時太后只是隨口一說,她們這些宮女就要下死命鉆研這所謂五重傘蓋該是如何,不然太后面上不說,心里恐怕就要不痛快了。 趙鶯鶯后來真把這五重傘蓋做出來——足足打了三個月才成,那段日子她就是在苦熬。打完這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也是打完這個之后,即使她在長春宮里再往人后頭站,也算是立住了腳! 不過那些辛苦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況且那樣的日復一日也不是只有壞處。如今她能這樣有依仗,也算是上輩子的所得了。 “好精巧的小東西,只是我看著有一點不好,我們這樣的人家不配使呢?!?/br> 趙鶯鶯的思緒被打斷,原來是二伯正捧著水煙袋站在院子里,一只手上拿著趙芹芹剛剛還在炫耀的‘蝴蝶’,對窗戶底下的趙鶯鶯與趙蓉蓉道。 順手把蝴蝶還了趙芹芹,趙福湊到了兩個侄女兒坐著的窗戶前,拿水煙敲了敲窗欞:“鶯姐兒,二伯是做長輩的,不會害你,這時候教你一個。這些花花綠綠的玩鬧東西要少做,多像你蕙堂姐一樣,平常學著伺候父母兄弟,就算做女紅也就是裁剪衣服縫縫補補這些。這些才是女孩子家的正途,將來也用得上?!?/br> 這樣的話乍一聽沒什么問題,即使趙鶯鶯自己看不上,他也要承認,那些老學究會這樣說,一般長輩也會這樣說。 但是趙鶯鶯這位二伯說的不好,那種語氣并不是發自內心的諄諄教誨,而是一種帶著惡意的漫不經心,也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看不起和奚落。趙鶯鶯一聽就知道,自己這位二伯父是一個真正看不上女子的! 那種身為男子的自高自傲撲面而來,趙鶯鶯都懶得理會!只是又不能不理會,這是長輩呢。不過讓她承認對方說的都對也是難為了。只能不軟不硬道:“謝二伯的教導了,不過這些東西也不能說真沒用,我見那些大戶人家都用呢!到時候賣到繡莊說不定還能賺幾個錢?!?/br> 趙家二伯趙福聽了卻覺得這小妮子說大話,如果賺錢真這么容易,那天底下怎么回事男人家養家!都讓女人當家好了! “我知道鶯姐兒你之前靠著做絹花賺了一點兒錢,只怕就是這一樣讓你左了心思!世上錢哪里有那么好賺!那都是男人家的事,你可別從小就錯了想頭?!?/br> 一臉為趙鶯鶯好的樣子,然而趙鶯鶯是從哪里出來的,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哪里不知道這位二伯本心上是不屑與奚落! 第38章 世上為什么男子就是比女子高貴?趙鶯鶯也想過原因。那些道學家、學問家、大學士的不曉得寫過多少書, 里頭說這是人倫綱常、天下至理,沒有置喙的余地。就連本身是女人家的人物, 古時候的班婕妤、劉皇后, 寫給女兒家的規范也是這樣說的! 一個家庭里生男孩叫做弄璋之喜,生女孩則是弄瓦之喜——如果生的是男孩子的話就讓他坐在床上玩高貴的玉器,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讓她趴在地下玩泥土做的紡錘。雖然都是喜事, 其中的高下卻已經很清楚了。 但是真是天生的?趙鶯鶯不信,可是她從小沒讀過書, 也沒有什么見識。進了宮之后倒是世上的東西,凡是好的都看了一遍??梢f頭腦見識, 她依舊是個最拿不出手。所以這樣的問題她想不出個所以然, 只能心里壓著。 然而后來隨著她在長春宮里越來越得臉, 成了太后的大丫頭之一, 太后偶爾有時候也會教導她們, 和她們說說話。她說:“都說這世上女人要叫男人家壓在上頭, 我看不然。這種事端的看自身!沒本事的自然只能萬事不由己,有本事的卻能夠把那些自命不凡的男子都壓下去!” 后來陸陸續續她知道了很多, 知道女子地位卑弱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世人從來認為女子不事生產,士農工商, 女子不能讀書取士,不能做工經商。據說農家婦人倒是會和丈夫一起下地種田。但是力氣上面先天不足,真正的頂梁柱從來還是當家的男人。 所以女子從小到大都只能虛耗男子的生產,這也是為什么女子出嫁要陪大量的嫁妝。這是告訴女子夫家自家女兒雖然不事生產,但也是有娘家來養活, 沒有吃用你家。那么多少應該得些尊重,沒道理隨打隨罵! 當然,女子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她們紡織縫補,有的是用來照管家人生活,有的則是能賺點錢補貼家用——然而就是這樣,男子依舊不會把這個當作正途?!a貼’兩個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只不過是主業之外的補充而已。 知道這些事之后趙鶯鶯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了,原來這樣的男女之別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錢’字鬧的! 她在宮里的時候用不著這個道理,因為那個時候她的一生怎么也不會和男人有關,至于錢也不是她在意的。只不過是想通了一個道理,心里的疑惑解了而已。 可是當她生活在市井趙家的時候,這個道理忽然就變得有用了——她以前就足夠感謝上輩子自己格外勤勉,有機會學手藝就絕不放過?,F在來看,她更是感謝了,因為自己這二伯的話! 若是自己沒這些本事,這樣的惡意就只能忍下來,不然又能怎樣?世人都只看結果,你今后就是一個被男子壓制地死死的女子,那說什么都沒用??墒勤w鶯鶯知道自己將來絕不是那種女子,因此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卻知道自己總有一日讓這二伯無話可說。 “世上錢是不好賺?!壁w鶯鶯笑意盈盈道:“不過我運氣極好的,做絹花就賺了錢。以后再看罷,若是做別的女紅不如這個賺錢,那也比許多人強得多了?!?/br> 趙鶯鶯表面是認了趙福的話,其實綿里藏針。依舊是那句話,世人是以結果論的!不管趙福說趙鶯鶯靠絹花賺錢是運氣,事實就是趙鶯鶯靠著這個賺的錢超過了好多頂立門戶的男子! 趙福被這不軟不硬的釘子頂了一下,這可出乎了他的意料——實在是他家里的女孩子面對他這個父親從來都是唯唯諾諾,哪里有敢回嘴的!于是心里大為不滿,怪自己弟弟和弟妹不會教女兒。 哼哼了幾聲,心中不爽:“呵,侄女兒果然還小,不曉得世道艱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呢?,F在在家還不妨事,只怕將來長大了、出門子了,那時候定要吃苦頭!女孩子要想一輩子穩妥哪能像你那樣想,多多向你蕙堂姐、芬堂姐、芳堂姐學,凡是不出頭,懂事些罷!” 正說著外頭有人叫門,趙鶯鶯一聽就知道是王家外婆。本就不耐煩應付二伯的她立刻跳了起來:“外婆你等等,我來與你開門!” 抽了門閂,見到果然是王家外婆,鶯鶯一把抱住外婆的手臂,親密的說話。走到東廂房的功夫,趙蓉蓉和趙芹芹一個搬椅子,一個去倒茶,王氏也站起身:“娘,今天你怎么來了!” “我來不得?”王家外婆笑著對趙福點點頭,她是長輩倒是用不著行禮。只是道:“侄兒最近看來倒是不錯?!?/br> 趙福拱拱手:“托福嬸娘的福,我算是活一天賺一天的!只是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嬸娘過來是專程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