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等的便是他這話了,英奴心底掠過一絲由衷的欣慰,這才明白他方才為何不肯輕言,怕就是等那《時議書》著成,他果真如自己所料,胸臆間早有籌謀,英奴便不再多言,只道:“朕會等尚書令?!?/br> 這件事到此打住,英奴重新坐定,揉了揉眉心,眉眼間似染愁態:“朕心頭還掛有另一事,太傅、太尉如今都隨先帝而去,每每憶及兩人音容笑貌,恍若昨日,頗讓朕感傷,韋公又閉門不出煉丹修仙,朕憐其年邁,由著他去吧,三公之位虛懸,你以為朝中誰人可堪此殊榮?” 其實自成若敖去世,太傅之位便一直空著,這其中自有緊隨而至鐘山事變的緣由,但而后朝中有人提及,皆被今上委婉擋回,云未見能比太傅之德的人,話已至此,誰也不好意思提名推薦,就此擱置。 成去非看出天子無意再設三公,此時不過虛探話風,略一思忖,方道:“這件事,今上無須強求,倘無合適人選,三公之位空著也是正常,既有舊例,便可照行?!?/br> 這倒是出乎英奴的意料了,三公身份尊貴,歷來是江左門閥中頗負聲望者擔任,自宗皇帝朝未曾斷過,這是朝廷的門面,自然需要好好裝點。成去非竟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毫不在意,英奴腦中轉了幾轉,搖首嘆息: “朕雖有心,然放眼朝中,再無能同太傅二人比肩的人物,朕亦深以為憾,此事,日后再議吧?!?/br> 既是順水推舟而已,成去非便揖禮道:“今上,太尉溘然長逝,錄尚書事一權,應早日定奪下來?!?/br> 終于點到最核心要緊處,英奴笑道:“這幾日,你們不是一直在議此事么?也沒見拿出個主意來,人選左右出不了那幾人,尚書令如何看?” 話鋒又轉到自己身上,這次他沒推辭,答道:“臣不敢臆測圣意,只是今上風華正茂,理應躬親萬機?!?/br> “哦?”英奴饒有興味地看著他,錄尚書事向來權重,那是朝臣夢寐以求的事,他成去非既為尚書令,本該有錄尚書事的權柄,可他到底吃在年輕的虧上,這個年紀任尚書令已是了不得的事,錄尚書事之權,向來不能由尚書令兼任,當初先帝怕大將軍專政,特又加封成若敖為撫軍將軍,同錄尚書事,來分大將軍之權,兩錄并置,這路子是對的。 好一個躬親萬機,有他江左一眾世家在,躬親萬機那是云端上的夢,英奴微微一曬,手底把玩著一具喜鵲鬧梅的翡翠樁子,他拿不準成去非的心思,他處事太周密,太精明,有時話里透著真,有時卻又藏了假,最可怕的是真假摻半時,叫人既忽略不得真,又不得不防著假,就說鐘山一事,他永遠忘不掉成去非當日兵臨江州城下,親自披甲執戟立于馬上的雄姿,灼灼堪傷人眼。 那一刻,他忽覺他的皇叔似乎也沒有那么可怕。等親王謀逆一案徹底了結,他才后知后覺,宗親一下凋零,老臣們由著成去非專擅此案,大開殺戮,那些日子,整個石頭城都是粘稠的,他依然無可奈何,一如當初。 英奴這么打量著他,無端想起他的字,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份,和其光,同其塵,這一字何等山高水闊,整個江左,仿佛也只有他能匹配,難為當初太傅怎么就想出了這么一個字來。 一路走神,成去非已看出天子神情恍然,不知輾轉了多少心思不得出口,便道: “今上倘真為此事煩憂,臣有一法,可效先帝遺制,每人分掌錄幾條事,朝中資歷最深厚的,莫過于大司馬、中書令、侍中等人,今上宜三錄并置,才是中正之道,不偏不倚?!?/br> 英奴聽得心底一陣急跳,今日這是怎么了,成去非仿佛看透自己所有念想,一條條貼著這顆心說,沒跳幾下,腦子竟不慢,忽品出幾分深意,不由脊背一涼,可眼下,他倒得全心全意指望著這烏衣巷的大公子,縱然臥榻之側,酣眠著千萬虎狼,可他這一只,卻是萬萬缺不得的。 三分錄尚書事之權,天子在明,他在暗,隱利歸于尚書臺,英奴不計較這個,略一笑道:“你這法子倒誰都不得罪,怕是別人也挑不出毛病?!?/br> 說罷心底又起波瀾,窸窸窣窣起身,揚手示意近侍過來,成去非見狀會意,往一側讓了讓,只聽英奴道: “你且先回去吧,朕只顧和你議事,還不曾給太后請安?!?/br> 這邊成去非見禮緩緩而退,剛至那高高的門檻處,英奴忽又叫住了他: “太傅會葬,其時為殊,許多事倉促,朕同太后已經商量過了,移太傅神位至太廟,過幾日,朕便會下旨?!?/br> 配享太廟,是人臣極致的夢想,英奴說的平淡,正舒展著身體讓宮人伺候著更衣,余光微微一掃,見成去非已跪在了東堂那團光亮處,以手觸掌,良久方道: “臣謝今上隆恩?!?/br> 第85章 當日, 英奴隨后去給太后請安,母子二人閑話一陣,才過渡到正事。他只蜻蜓點水提了一句,想要在身邊多加些侍從, 心底想的是不過給大夫、議郎、侍從等雜七雜八的稱號即可,太后自然明白他心之所系, 看透也不點破, 只點頭道好。 前朝一番人事安頓,又逢太傅牌位新遷太廟, 少不得太常等人前后忙碌, 百官參禮, 心中到底是艷羨。 日子不覺就漫到了秋深處,江左是一年甚過一年的寒, 冷風刺骨,針一樣穿透人心,第一場雪落下來后,秦淮河便上了凍, 等天放晴,絲毫不見要化的跡象, 反倒更閃著銀光,再有雅興的子弟, 也不能就著這寒冰夜游了,不過,到了晚上, 兩岸仍是燈火林立,教坊里歡聲笑語不休,石頭城從來不缺這份熱鬧。 一日,難得成去遠有假,安排好禁軍事宜,便抽身回府。 兄長自然是埋首政務,一直到過了用飯的時辰,才自尚書臺歸來,眾人見他來,才一一依禮入座。 晚膳并不繁復,只因桃符已大半歲,食幾上便多了幾樣適宜稚童的軟食。桃符由奶娘抱著,透亮漆煙的眸子水一般瀲滟閃光,已能模糊吐出“阿母”這樣的字眼。 成去非對飲食向來不著意,飯量亦普通。杳娘隨他多年,漸漸也摸索出些眉目來:口味偏淡,喜食魚和素菜,因此幾上除卻鯽魚腦燴豆腐,和燒羊rou,剩下的全是素菜。 “桃符,來,伯父抱?!背扇シ呛橇撕鞘?,目光罕有地柔和起來。虞書倩起身從奶娘懷中抱了過來,這才遞到成去非懷中。 懷中嬰孩眼神清澈,定定瞧著自己,忽無聲咧嘴一笑,小手柔軟的指甲輕輕劃過皮膚,有那么一瞬的顫栗掠過心頭,成去非嗅到嬰孩身上獨有的奶香,忍不住在桃符臉頰輕啄一下,握著那小小的蜷縮著的手掌,久違溫情蔓延在心頭。 成去遠靜靜看著他,仿佛這一刻兄長才是世間凡人,亦有七情六欲,尋常感情,莫名讓他感動。那些遙遠且不怎么愉快的記憶又紛至沓來,長嫂早逝,那個小姑娘也很快夭折,似是追隨母親去了。兄長無子始終是父親心頭難言的遺憾。 那么兄長呢?是否也藏著這種不能為人所道的心酸?那時父親尚且能有所希冀,兄長畢竟年輕,而如今對面空著的那個位子,是屬于長公主的,兄長和公主的相敬如賓,來往有度,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并不知情,如此,父親就是長眠于地,亦不能安心…… 待他回神,桃符已在書倩懷中咿咿呀呀想要說話,而兄長又變成了兄長。成去遠不禁朝去之看了一眼,去之似乎很有興致,不時逗逗桃符,又低聲和書倩說著些什么。恰巧桃符朝他這邊瞧過來,燦燦一笑,成去遠不由也笑了,帶著些苦澀,自己終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話說間,外頭空氣不覺變暖,似想要溫雪,果不其然,等一頓飯用完,一行人出來時,便有微涼的東西點點撲在面上,去之俯身逗趣桃符: “桃符,瞧,認得雪么!”說著仰面去看那紛亂雜雪簌簌而落,鼻間一酸,幾欲落下淚來,他想起了父親,便也是這樣的冬,也是這樣的冷,不過一年的光陰,竟久遠得似前塵舊事。 這一縷哀緒似能傳染,幾人仿佛都齊往太傅身上想著,一時四下寂寂,只聞雪落枯葉。 直到桃符忽“哇”地一聲哭出來,奶娘忙心肝叫著一陣好哄才漸漸平息了嬰孩的哭鬧。 “兄長,我們且先回房,您不要熬身子,也早些安置?!庇輹磺飞硪桓?,成去非微微頷首,看著成去遠道: “我還有些事要交代你?!?/br> 其他人見狀,便都默然行禮去了。成去非踱步走下臺階,隨手系了大氅,任由雪花揚揚落在眉間: “你重掌禁軍以來,風氣可有所扭轉?” 成去遠眸中含頓,便是這么一瞬的不自在,悉數被成去非察覺,不等他答話,往前繼續走著: “武衛軍創立之初,乃是從十八衛中選編的精銳,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朝廷拿著厚祿養著他們,如今是什么模樣,你比我清楚?!?/br> 鐘山事變,固然那不要性命的三千死士殺紅了眼,可禁軍的虛弱,也著實出乎成去非的意料。太尉原為領軍將軍時,便有“欲求門牙,當得千匹,五百人督,得五百匹”的民謠流傳于坊間,父親曾于一次閑談問太尉事情是否屬實,彼時太尉面上尷尬,到底是父親打了圓場,只道就像建康城中街市上的東西,少一錢也買不到。 就是太尉的人物,尚且睜只眼閉只眼,就是父親,當時也只能一笑而過,到了大將軍專權,禁軍風氣之惡,已是巔峰造極。大將軍倒是真的有心把控禁軍,只可惜用人不當,歪風邪氣有增無減,等到成去遠再次接手,這些人反倒更有恃無恐起來,前大將軍的心腹皆已被清洗,眾人高枕無憂,更加敷衍,哪里還有半分禁軍的樣子? 那三千死士,除卻一小部分編排入禁軍,其余仍為成家部曲。西北邊關父親舊部雖多,可如今父親不在了,幾位伯叔,患病的患病,年邁的年邁,多回石頭城頤養天年,外頭一時無人掌軍權,這亦是成去非的隱憂,此事的籌劃也得盡快提上日程才是。 “弟自當盡力,請兄長勿念?!背扇ミh目光追隨著他,壓低了聲音。 成去非駐足而立,仰面望著那虛無的一片漆煙:“你到底是寬厚懷仁,寬厚懷仁沒什么不對,但帶兵最要緊的便是賞罰分明,恩威并施。父親為雍涼刺史的時候,軍機制度不可謂不冷酷無情,可為何父親仍深得眾人愛戴?” 這些無須兄長言明,成去遠自然清楚,父親為刺史時,對下屬嚴苛到極致,可也關心到極致,同后來歸政廟堂雍容的處事風度是大有不同的。此刻兄長驟然提及,成去遠這才越發體會到父親那厲害的手段來。 “你得回西北,”成去非兩道清寒眼光射來,“在這之前,我要你務必重整武衛營,訓練精良騎兵,以備邊關之需?!?/br> 成去遠聞言頗為愕然,卻也很快領略到兄長的意圖,只聽成去非又徐徐道:“韋少連可好好栽培,勇敢粗豪他不缺,少的是清晰的頭腦,至于楊定一類,有巧用,你自己看著挑,禁軍里頭給我留下路昱即可?!?/br> “記住,刀劍矢石之中立下的汗馬功勞,絕不只是血氣之勇而已,你還有得學,趁著周將軍身子朗健,你尚有師可尊?!?/br> 西北邊關可用將才,待周將軍這一代人老去,便要青黃不接,出現斷層,未雨綢繆,刻不容緩。 “兄長,”成去遠眸中忽一亮,“趙器先前從西北帶來的那少年人,精于制作行軍器械,自可為我用?!?/br> 那少年自入府以來,便處于被人遺忘的角落中,悄無聲息地活著,此刻被提及,成去非目如潑墨:“我自然清楚他可用,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怎么用,怕是要花點心思?!?/br> 說著腦中忽閃過一人來,又念及王朗所言,大略有了方向。 “世家子弟難選,大可換一種思路,鄉下多的是淳樸好青年……”成去非剛提議,就見一家仆頂著一身的薄雪,沖兩人欠身行了禮: “大公子,二公子,公主一行人馬上就進烏衣巷了?!?/br> 成去遠已聽說殿下準備舍身寺廟的事情,整個江左早傳了遍,兄長特意請旨天子,由天子下急詔,命殿下速離廬山,倘不回,便拿僧人問罪,殿下這才啟程歸來。 不想行程這般緊湊,仔細算,這一路應遭了風雪,成去遠不由看了看兄長神色,倒還算澹然,試探問道:“弟這就去喊璨兒,一同恭迎殿下?!?/br> 成去非眸中一暗,默然頷首,又吩咐家仆:“去木葉閣告知賀姑娘?!?/br> 說著先行一步,往門口去了。 不覺間,雪密密地下來,朔風漸起,頭頂彤云密布,府前那兩只燈籠依舊在半明半昧的光線里搖曳著。 很快,答答的馬蹄聲漸次近了,成去遠幾人也一并到場,琬寧絲毫不敢去看成去非,只緊緊裹著大氅,安靜立在一側,半個身子沉在黯淡的光線里。 成去非的目光無意掠過她,即便看不清神情,可也想象得出,她總歸一副欲語還羞的嬌滴滴模樣,此刻裹在那一團毛絨中,更像一朵半開的無力薔薇。 駐立在這凄冷雪夜間,同那瓶中插枝般,真得幾分楚楚風致了。 便是這點入眼的風致,似乎也就能解釋得通他當夜幾乎想要弄死她的心了。 待府前浩蕩停了一輛輛車駕,成去非大致掃了一眼,面上滿是漠然,親自上前幫公主打了簾子,只見一張冷凝著的明麗臉面露了出來,那眉眼仿佛都似膠住了。 殿下仍是連大氅都不曾上身,胸前襟上刺著幾枝遒勁老梅,花與落雪一色,映著這張臉,更是冷俏得讓人窒息。 眾人皆斂衣見了禮,成去非給眾人丟了個眼色:“先回吧?!?/br> 等這些人散了,成去非也不近身,慣有的疏離平靜:“殿下車馬勞頓,一路辛苦,就讓臣今夜來為殿下解乏?!?/br> 第86章 明芷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和看其他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就像是看一本書,一朵花, 一棵樹,仿佛她看世間萬物都是這么個眼神, 空洞, 冷漠,又帶著絲絲縷縷的嫌惡與憐憫, 任誰也弄不清這位長公主的心思到底為何。 兩人并肩而行, 成去非解掉大氅, 披到她身上,明芷并未拒絕, 不過兩人再無話可說,直到進了樵風園,成去非看那燭火亮著,一片寧靜的昏黃透出來, 在這風雪里,自帶幾分暖意。 暖閣里放著浴桶, 白茫茫的蒸汽繚繞而上,婢子們見兩人進來, 忙不迭低首行禮,見成去非也不說出去,幾人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膽子稍稍大些的,紅著臉小聲問道: “大公子,殿下,可還需要奴婢們伺候?” 成去非無聲打了個手勢,幾人會意魚貫而出,屏風上搭著換洗衣裳,手巾則掛在浴桶邊,明芷似是嘲弄地望著那團團水汽: “這就是尚書令的解乏之道?要親自為我沐???” “殿下有所希冀么?” 成去非慢慢挽了衣袖,伸手扯過雪白的手巾,見明芷繞過了屏風,燭影映著她解衣的動作,清冷的聲音也跟著水一樣淌出來: “吾之所以有大患者,在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說著換好干凈衣裳自屏風后而出,面無表情瞧著他:“我無任何希冀,尚書令莫要誤我?!?/br> 美人之冷,奪人心魄,她仍是少女的身姿,卻只空欠涅槃,成去非低首拿那手巾沾了水擰干,順勢凈手,明芷一動不動看著他有條不紊做完這一切,才聽他開口: “殿下看這水,還能沐浴么?” 言罷把手巾隨手丟進浴桶之中,抬首望著她:“人世的愚癡愛執,在殿下看來,正如這濁流,殿下一心要撐好那智慧的法船,渡濁流,入三摩地,不是臣這種俗人能抵達的?!?/br> “佛的真正生命是法身,不是形軀,形軀必然消逝,是無常,法身卻永恒,不生不滅??吹叫诬|的殿下,未必去了廬山就能見佛,依循佛陀的教誨,即是見佛,這個道理殿下應比我清楚?!?/br> 他佇立于眼前,不再是烏衣巷的大公子,也不再是朝堂之上的尚書令,仿佛路遇的得道僧人,不可預期,全憑那一剎的偶然。 明芷原不知他竟也熟知佛理,此刻,就連這尋常浴桶,都被他信手拈來闡義,聽得她無話可駁,亦無需反駁。 “佛教導眾生不要起貪嗔,飲食不過是為資養色身,如蜜蜂在花上采蜜,但取其味,不損食香?!彼f著,淡然如許,“依臣看,殿下的六根仍在追逐六塵,離清凈自活的境界,行之彌遠?!?/br> 后續的轉折來得突兀,他意在挖坑給她跳,明芷到底是聰慧,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成去非這才近了兩步,注視著她滿月一般皎潔的額頭,微微一笑:“殿下是天家之女,一舉一動,皆成天下典范,當然,殿下對這些不以為然,無心理會,臣清楚,臣也不會拿這個來讓殿下煩心?!?/br> “俗世的規矩,殿下不屑,可殿下一心想要求的佛,卻對俗世索求無度,眼耳鼻舌身意,哪一樣都不干凈,他們降服住自己的心了么?寺院產業遍布江左,堪比世家,而僧人喜好結交貴人,殿下于他們,可謂貴中之貴了,殿下也該好好思量,到底是去見佛,還是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