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這是何故?” 杳娘微微一笑:“還請姑娘勿念,只勞煩姑娘查閱,公主所帶之物是不是全在于此了?” 既這么說,不知匿著什么隱情,琬寧不好多問,俯首蹲下來,一樣樣辨認,心底卻思忖著,莫不是府里遭了賊?不太可能,誰敢來烏衣巷行竊呢? 正打算起身,眼前一抹青影晃過,成去非一角衣襟無聲無息出現在視線之中,琬寧只覺一團亂麻撲面而來,面紅耳赤的,連呼吸都跟著停了。 一想到那雙手在自己身上無禮至極,她便再沒勇氣瞧那雙眼睛,分外局促,渾身都發緊,見禮時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成去非見她這般模樣,也不理會,只吩咐杳娘: “收拾好,明日著手辦了吧?!?/br> 琬寧聽得一頭霧水,眼波四處流轉,等成去非折身離開,才悄悄問杳娘: “要賣這些東西么?” 杳娘笑著頷首,把那柄玉如意小心拿綢布裹了。琬寧一怔,公主不在,他怎能隨意處置這些東西呢?這玉如意是太后賞的,他這是犯上,琬寧一時有些心急,他這么聰明的人,怎么能犯這么顯而易見的錯誤,豈不罹禍?卻又不敢沖他說,只軟軟對杳娘道: “御賜之物,府上不宜……” 一語未了,但聽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殿下親自抄錄的經書,且先不要動?!本故浅扇シ怯终凵砘貋砹?!他這一出聲,險些把琬寧嚇得魂飛魄散,剩下的話悉數咽回,大氣也不敢出。 成去非早聽見她那半句,知道她那點子憨直氣上來了,冷冷橫了她一眼:“賀姑娘這是閑得慌?” 說得琬寧臉一紅,登時明白那句話被他聽了去,斂眉搖首道:“不,不是?!?/br> 言罷欠身行禮,匆匆而出。 她步子邁得急,下臺階時一不留神便踩空了,差些跌倒,驚得心底一陣狂跳,這一幕,被隨后出來的成去非全看在眼中,冷笑一聲: “慌張至此,其心有異,你躲個什么勁?” 他途經她身側,并未逗留,只一壁說,一壁挑著燈籠往前走: “你想說什么我知道,我亦不得已為之,用不著你又搬出禮法來轄制?!?/br> 這聲音清冷,不帶半分塵俗之氣,讓人挨訓也甘心聽著。 琬寧微抿著唇角,分明是欲言又止的光景,默默跟他身后,借著那點亮光,不經意抬首,便瞧了瞧那襲背影,他著的是便服,上頭繡著藏青色團花,那花紋一路蔓延在眼前,很快便伸到她心里去了。 成去非是猿臂蜂腰,自然修長醒目。琬寧癡癡盯著他手中的長燈,忽就有了奇想,就是化作長燈也是好的,可被他握于掌間…… 少女的心思總古怪了些,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簡直就是暗室欺人,生出這些羞恥的想法,真該挨一頓板子! “倘以為守著一肚子的君君臣臣,便以為是真的,不過迂腐,這世間的事,利害才是真的,你連這座宅子都沒出過,能懂什么?雖是姑娘家,毛病卻重得很?!背扇シ侨蕴徇@茬,聽得琬寧舌尖發澀,全然不知該說些什么好,良久,忽爾抬起了頭,雙眸中波紋蕩漾,有似秋水纏綿: “大公子誤會了,我只是擔心您……” 猶未了,自覺話里情意過顯,便又微微抿了抿唇。 天上幾縷流云散盡,月光便泄下來,清如白銀,襯著纖簾樹影,衰草中秋蟲低奏,倒宛若密雨連綿。兩人不覺已行至木葉閣,成去非轉過身子,借著月色,借著燈火,又看見她低首的模樣,白玉般的脖頸隱隱現出一小截,像是書里的斷章一樣空著。 有些東西,越是藏掖,越是欲蓋彌彰,成去非伸出手輕輕牽她至身側,不管她身子陡然一顫,只低笑說: “我只當阮姑娘動不動就拿圣人轄制別人,原也有女兒家的心思,”他聲音越發低下去,幾乎又是貼著她的耳畔,一陣酥麻直直碾過來。 “我讓杳娘送去的東西,可曾領會?” 琬寧紅著臉稍稍仰首看他:“是那首《同聲歌》?” 有一日,杳娘忽來木葉閣,送的居然是一幀樂府,她認出是成去非的字跡,大感意外,一路讀下來,看得面紅耳赤,里頭是新婦口吻,他給她看這個做什么呢?再仔細品一品,方體會出些別的意味來。 “大略懂一些?!彼鋈惠p語,成去非遂順勢放低了身子,倚著后頭欄桿,把她往懷中攬近些,眉頭微挑: “說給我聽聽,你都懂什么了?” “此詩寄興高遠,以喻臣子之事君,同《離sao》芳草美人有異曲同工之妙?!辩幦讨紫虏贿m,依然認認真真回著他的話,成去非漸漸聽得目中凝霜,冷冷哼笑一聲,隨手便甩了長燈,一個攔腰抱起她就往木葉閣大步走去。 “看來我不親自教你,你是永遠也不會懂了?!彼浔穆曇?,堪比上頭一輪秋月,琬寧不知哪里說錯了話一下惹怒了他,嚇得臉色慘白,只死死抓著他前襟,唯恐他一丟手便能摔爛了她。 房門是被成去非一抬腳跺開的,驚得里頭四兒忙循聲相看,見眼前情形,先是怔了剎那,很快回神,忙不迭反身就跑了出去,也沒忘給掩上門。 懷中身子輕盈如風,成去非絲毫沒費力氣,徑直往床上一扔,虧得被褥柔軟,琬寧只覺身子一蕩,并未吃痛,房里是四兒新換的燭火,燈花壓得低,成去非一口氣吹滅了它,轉而便欺上這具身子。 室內頓時煙了半邊,唯獨窗格那里仍滲著綢緞一樣的月光。 “你倒是小小年紀,就變得跟那些老學究一樣無趣?”成去非一手托著她的后頸,一手順著她那蝴蝶骨往下探,琬寧細細嗚咽一聲,被他壓得直往綿軟的被褥里深陷,他的指尖涼,游走到哪一處,哪一處便抖一陣。 她只覺喘不過氣,溺水般胡亂翻卷著床褥。 成去非深煙的眸子中忽掠過一絲狠厲,在她肩上又啃又掐的,疼得琬寧淚花亂轉,平日里晶瑩的一雙眼目更見嬌怯,恍恍映著另一方天地。 她越是無半分反抗的力氣,成去非越不肯放過她,她的唇瓣濕軟,卻青澀無比,只覺火熱的舌尖闖進來,尚不知如何回應他那團已不肯囚在牢中的火。成去非一壁狠狠吻著她,一壁沉了狼腰,腦中盡是些沉睡已久的花樣,打定主意要拿出來折騰她。 無意間碰到她的臉,才知道那漲紅的小臉上早滿是水漬淚痕,成去非替她吻了去,抽出口氣:“你哭個什么……”他忍得厲害,這句話不似平日的穩,有幾分飄忽。 琬寧難受得快要窒息,抽噎著從胸腔擠出半句:“我身子不受用,您……” 剩下的話被他堵了回來,只聽那暗啞的聲音往心尖里直鉆:“我會讓你受用的……”說著一只手便穿過她褻褲,修長的手指深深探了下去。 指肚瞬間被一股溫熱粘稠裹住,成去非心頭微震,一下明白過來她話中含義,抽出手來,一股淡淡血腥一并帶了上來,他就著月光看了看手掌,再看琬寧,眼前人已覺羞恥至極,把臉埋在被褥里遮去了大半邊。 成去非強迫著她看著自己,捧起這張星眼迷亂的臉,再次吻了起來,他實在太過用力,撞得她整個人都在往下墜,指尖鮮血不覺抹了她滿臉,成去非卻仍恨不能嗜血見骨,剝皮噙rou,抓起她那只笨拙的手,便往自己身子底下送過去。 逼著她握住他那情欲的權杖。 似乎只有這一刻,他這個人才是熱的,此刻,像是一只仍穿著衣裳的獸,琬寧哽咽聲漸重,無比委屈哭出聲來: “您不能這么對我……” 第83章 她的聲音何其細弱, 荏荏裊裊,如茜草之傷。她本該情愿在他手上,驚濤駭浪中死去,如鳥投林, 退無可退。 成去非不覺擁緊了這具花一樣柔弱的身子,發燙的一點, 才是蕊, 盡可叫他放肆蕩漾在里頭。他仍摁著她想要逃開的手,眼眸里燃著一簇幽火: “我該如何待你?” 眼前人仿佛一只剛出蛹脆弱的蝶, 翅膀還是溫偏的, 又酷似蚌rou的一小只, 越抽搐越濕滑,成去非狠著心, 猶如尖利的鷹隼,知道啄哪更為致命,剪裁著她,心底慢慢升起一股溫柔的牽痛來。 琬寧仍嚶嚶淌著淚, 她不懂這上頭的陰陽之道,只曉得“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他也曾說“發乎情止乎禮”, 這一番野獸般撲上來,要撕裂了她,她險些以為成去非要弄死自己, 等輾轉明白些,只覺羞憤,加上身子不適,更難抑悲傷,哀哀戚戚想到煙雨,眼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成去非見她淚流不停,面上是真的傷心,這才松開了她的手,停了底下的動作,卻仍舍不得眼前這具白玉般的身子,她明明凹著那柳腰,深處便是漲紅的果rou,成去非忍住想要狠狠釘進她最深處的熱望,只把那兩團軟rou攏在掌間,亦不敢過分下力,兀自伏在她肩頭低喘: “成去非也不是圣人,你要我怎么對你?嗯?” 尾音輕輕顫著,簡直不像他,他說完這句再次去尋她的唇,銜在口齒間,到底是有一分憐愛,沒有這點憐愛,便托不住她這個人。 琬寧面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順著脖頸往下緩緩淌,她心底羞亂得緊,原不知那男女之間竟是這般,說不上是什么心境,他本是那冷冰冰的神像,偶一為之的稍假詞色,便能讓她生死佇候,他平定,牢固,睥睨眾生,仰之彌高。 可此刻困在她身側的成去非讓人心驚,恐懼且陌生,琬寧的手被他重新拉過來,圈在他腰間。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他此刻不需要什么不生不滅的法身,只想同懷中人無緣大慈,同體大悲。 下頭那熱源硬生生抵著自己小腹,琬寧滿是驚懼,扭動著身子想要避開,勾得成去非一只手頃刻間便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耐心快被你耗盡,你躲什么?” 琬寧唇間終得釋放,發絲間早被汗打透,楚楚望著他:“您不能這么對我……” 又是這句! 成去非腹底那股火漸熄,腦中便重現清明,坐起身子,一抹冷笑隨即爬上嘴角,目不轉瞬逼視著她:“男女交合,人之大倫,獨陽不生,獨陰不成,人道有不可廢者,沒人教你房中事,我來教,不這么對你,該怎么對你?當菩薩供起來?” 琬寧聞言,心底大亂,一陣莫名羞憤,扯過被衾把臉蓋住,腦中轟然,好像那具像跌落眼前,又還是那么遙遠。 “把你許配給別人,你不肯,侍候我,你也不肯,你這是打算在我府里養老?”成去非見那被褥微顫,心底嘆氣,輕輕掀了一角,半縷青絲露出來,他俯下身去,替她往耳側攏發,輕語道: “今日是我心急,嚇到你,你倘是不肯,我也不勉強,就當今日之事從未發生過?!?/br> 琬寧紅著臉,淚眼朦朧抬眸看著他:“您這樣,怎能是什么都沒發生過……”說著又嗚嗚咽咽落了淚,他明擺著是欺負了她,無禮又粗暴,哪里還有平日里規整儼然的影子?卻偏再說戳人心窩的話,方才又搓又揉,幾乎要把她往肚里吞,安能讓她假裝此事從未發生過? 話里分明有著女兒家的委屈茫然,成去非見她手捏被角半遮面,濃長的眉睫上還凝著淚,全然一副受了氣又不敢言的畏怯模樣,知道她是受了驚,加上身子確是不受用,一來二去的,恐怕真拿他當禽獸看了。 “那你說該如何辦?”他低笑一聲,起了身,毫不避諱地在她眼前整理衣衫,琬寧悄悄捂了眼,只露了微小的縫,時不時偷看一眼。 成去非本正束腰,余光瞥見她情狀,隨手把那條湖藍色腰帶往她臉上砸去,面無表情道:“綁著眼,就看不見了?!?/br> 說完才發現她那件貼身小衣不知何時被他扯到地上去的,眼底一熱,遂上前掀了那礙事的被褥,把她拉進懷里,琬寧火燙般一顫,他已拿被子裹了她那光溜溜的背,扶住手底腰肢——纖細得仿佛一掐便斷。 明明忽而動情,可入手的仍是一股子涼薄,眉稍藏不住的清冷,成去非托起她尖尖的下顎,封住她的唇,吸允著深吻,琬寧只覺身底漸漸升起一片惱人的燥熱,兩只手堪堪攀著他,直到他咬住那小小的耳垂,嗓音似清還濁: “我今日注定是謝不成阮姑娘了?!?/br> 言罷松動了手,深深看她一眼,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起身踏出了房門,那身影,依然挺拔秀出,猶傲霜雪。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不會告訴你們,我是因為后面劇情燒腦費力,沒整合好,才寫了這些有的沒的! 第84章 三公的位置, 如今空出兩個來了。 徒剩韋公一人,不過,自大將軍事了,韋公只談鬼神, 遍訪名山,一心尋得道高士, 習辟谷神仙不死之術, 徹底不再過問朝政,只等羽化登仙。 太尉故去, 最要緊的不是三公之位的空缺, 而是錄尚書事大權由誰來接手, 這一權柄交接,引得朝野上下十分在意。論資排輩, 中書令張蘊乃先帝托孤重臣,虞仲則則貴為大司馬,是最有資格錄尚書事的人選。 這一日朝會過后,英奴獨留成去非細詢西北糧餉諸事, 君臣二人自鐘山一事后,自多了幾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此刻朝臣散盡,東堂里只兩人對話。 “朕甚是掛心西北, 時節近冬,想必那邊霜風凄緊,將士們少不得踏冰飲雪, 自你上奏欠餉一事后,朕夙夜難寐,想我大好河山,正是那千千萬萬將士馬革裹尸,埋骨他鄉所換,如今,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朕實在是既驚且怒,心涼得很?!庇⑴嫔喜粺o感傷,這最后一句說完,想那邊塞之苦,縱然未曾親身經歷,可也覺一股寒流自腦門而下,流過四肢百骸,直沁得心尖冰冷。 大將軍既伏誅,他沒必要再做那荒唐無聊假象,此刻,對著成去非,皆言真心,倒也不是有意裝那賢君,只是西北一事奏上來時,他是真的痛心,可更痛心,更讓人心涼的還是那空架子一樣的國庫。 成去非聞言頓首低語道:“臣慚愧?!?/br> 英奴無奈一笑,雙手剪于背后,踱著碎步來回走動:“想必你也清楚,這一次縱然解得了一時之困,可終究不是長法,朕只問你,你可有良策?” 天子眼神閃爍,固有試探之心,卻不乏坦蕩納諫之意。成去非當年的策論,被宮里的老師拿來讀給諸位皇子聽,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皆難以置信的是,如此一篇鋒芒畢露的策論,指陳江左積弊,正出自于豪門世家子弟之手,大有自掘墳墓之感。彼時英奴尚且年少,本混沌于世,自得其樂,忽聽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求之,蕩蕩如系風捕影,終不可得。而今,當日那沉郁頓挫的少年人,早換作一副歷盡宦海沉浮的深沉模樣,英奴打量著他,心底是難言的復雜情緒。 “阿膠之徑寸,不能止黃河之濁,今上問臣有無良策,臣不敢妄言?!背扇シ锹月蕴?,迎上英奴那定定投來的目光,復又垂眸。 “尚書令難道忘了年少之志?”英奴有意逼問,語調卻輕飄無狀,“朕為何獨留尚書令?縱然有鐘山事功,可尚書令卻仍不能查朕心意,朕說過,你是國士無雙,朕雖不敏,無法像祖皇帝、宗皇帝那般天縱英武,可自問亦不是無道昏君,不識不辨良臣能將,眼下外有異族侵擾,內則缺錢少糧,百姓動輒無立足之地,尚書令自有激濁揚清之志,在君父面前,也要遮掩么?” 一席話不疾不徐,春風風人,夏雨雨人,今上不覺間自有人君氣度,亦察馭人之道,成去非照舊道:“今上這番話折煞臣,臣怎敢欺瞞君父,君父一片赤誠,更襯得臣好似宵小之徒,實在羞愧?!?/br> 他頓了頓才繼續:“請今上稍安勿躁,臣愿為君父分憂,當今積弊,恐不是尋常良策能除,臣于閑時作《時議書》,待歸納清楚,自當呈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