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他睜開眼,看到地上二人的倒影。 光與影糾纏,這個角度,仿若她欺身趴在他的背上,低頭落下玫瑰色的吻。 “好了?!彼雎暣蚱萍澎o。 梁亦封回神,他側過臉,余光看到她已經往后退了幾步,與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他的眼底有幾分的失落,扯了扯嘴角,自嘲般的笑笑。 鐘念:“先這樣吧,膏藥我覺得還是先別貼了?!?/br> 梁亦封:“嗯?!?/br> 默了半晌。 鐘念輕咳一聲:“你把衣服穿上?!?/br> 梁亦封抿了抿唇,“有點疼?!?/br> “我給你找醫生吧?!辩娔钭鲃菥鸵鋈?。 梁亦封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了?!?/br> 他松開她的手,緩緩的站了起來,把襯衣穿好。 穿好衣服之后,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梁亦封接了起來,沒什么情緒的應了幾聲,之后,掛了電話。 他看著鐘念:“你報警了?” 鐘念:“嗯?!?/br> 梁亦封沉吟半晌,繼而說:“走吧,警察來了?!?/br> 鐘念跟在他的身后,穿了幾條長廊,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好,鐘念遲疑的問他:“你也覺得報警不好嗎?” “沒有?!彼f。 鐘念:“剛剛的梁醫生,她不希望我報警?!?/br> 梁亦封安慰她:“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考量?!?/br> 醫院也是。 近些年醫鬧事件不少,出了醫鬧這檔子事,對醫院的影響也不好。這就和性侵一個理,“誰讓你穿的那么sao,活該你被人侵辱”。這世上看戲的人多,事不關己的人多,說風涼話的人多,真正干實事的人,少。 醫院年初的時候也發生了這檔子事,曝光之后,罵聲一片,罵病人的有,罵醫院的也有,總之,這種事,還是盡量少些比較好。 鐘念到底是剛回國,她當然是個心性成熟的成年人,但是對于國內這些東西了解的不太多,換一句話說,她對國內現在社會的處事無法茍同。 國內的性侵,有人出來為女孩討不平,但卻有無數的聲音罵女孩衣著暴露,這放在國外實在是荒謬至極。 她大學畢業那年在雅典游玩。 雅典衛城天氣十分炎熱,她穿了雪紡連衣裙都覺得喘不過氣來,同行的伙伴是英國人,在排隊的時候她直接脫去上衣,上面只單穿一件內衣。鐘念到底是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比較深,在當時臉紅的不行,可小伙伴卻一臉坦蕩。 一路上的行人對她這種行為也是不以為奇。 因為衣著暴露所以活該被強/jian?那國外豈不是天天都有這樣的新聞? 實在是可笑至極。 鐘念陡然停下腳步,注意到她停了下來,梁亦封回首看著她。 離會議室不過十幾米的距離,黃昏被霧靄夜色遮蓋,天色漸晚,窗外是霓虹燈漸次亮起的新一輪夜晚。 梁亦封:“怎么了?” 鐘念:“你覺得呢?” “什么?” “如果你是我,你會報警嗎?還是就這樣不了了之?!?/br>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涼薄的笑:“我說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考量?!?/br> “那你的考量是什么?和那位梁醫生一樣,息事寧人?即便被打的人是你?”鐘念難得這樣咄咄逼人,仿佛身上鋒芒針刺盡現,像一只小刺猬。 梁亦封沒說話,他眼眸晦澀,難辨情緒。 過了許久,他都沒有說話,鐘念輕笑一聲,自嘲般說:“是我做錯了,我現在就去和警察說,是我報錯案了?!?/br> 她直直的走向辦公室,從他的身邊穿過。 以一種決絕的、冰冷的、隔絕千里的姿態。 疏爾,她被人拉住,抵在墻邊。 今天第二次,她的背脊撞在墻上,只不過與第一次不同的是,此刻她的背后有只手抵著,使得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痛感。 面前壓下一片漆黑陰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走廊,闃寂無聲。 梁亦封的臉向她緩緩靠近,溫熱的鼻息落在彼此的臉上,他眼眸清冷,倏地,眼尾上翹,狹長雙眼格外的迷人。 梁亦封輕嗤了一聲:“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頓了頓,他接著說:“我不會報警,鐘念,我會直接殺了他?!?/br> 但不是因為他打我,而是因為,他對你心懷歹意。 鐘念,我這條命,不值錢的。 只有在“為你”的時候,才稍顯那么一點點、卑微的價值。 第14章 liangyifeng 鐘念恍惚了的看著他,他眼神狠厲,似是利刃出鞘般夾帶冰霜與血,他唇角冷冷的往上,牽起一抹陰冷笑意。 不知道從哪里吹來一陣風,掀起他白大褂的衣角,衣角在空中飛舞,裹著鐘念的下半身。 她心底沒來由的有了股怖意,伸手推開他。 梁亦封被她推的往后退了幾步,他倚靠在墻上,神情難辨的看著她。 醫院的廊燈帶著晦澀的暗,他的頭微微垂下,垂下眼眸,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下頜線如刀鋒般順暢。 有沒有一種可能,世上是存在地獄的? 而他是來自地獄的魔剎。 鐘念捏了捏手心,緊張的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梁亦封……” “怕了?”他輕笑出聲,臉上的表情竟然意外的溫和起來。 鐘念:“很多東西,點到即止是最好的?!?/br> 她竟然在和他講道理,梁亦封從出生到現在,還從沒有人和他講過道理。 有意思。 梁亦封勾了勾唇,臉上沒帶一絲笑意。 他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半是好氣半是好笑,但最后,所有的情緒都捻成悲憫。 在他為她死都甘愿的時候,她不過把他當成昔日舊友,或者是更官方的客套關系。 她拉他留宿,是為了報答他們家多年前寄宿的恩情; 她關心他,似乎只是隨口一說;她為他抹藥,似乎是他的強求,而她只是不習慣拒絕。 如此種種,悲憫萬千。 梁亦封垂下眼眸,看向干凈的地面。 他說:“應該報警的?!?/br> “嗯?”鐘念瞳孔微微放大。 梁亦封抬起頭,“你做的決定是對的,鐘念?!?/br> 鐘念一直緊繃著的雙肩終于塌了下來,她淡淡一笑:“謝謝?!?/br> “不必?!绷阂喾庹f道。 他起身,帶她往不遠處的會議室走去,伸手拉開會議室的門,里面兩位警官、梁昭昭以及一位院領導,他們面對面坐著,而那位鬧事的中年男子被手銬銬住,坐在一旁。 梁亦封掃了一圈,視線最后落在劉主任身上,“主任?!?/br> 劉主任高高的揚起手,“你們來了,快坐下吧?!?/br> 梁亦封和鐘念對視了一眼,繼而走了過去,在沒人坐的位置上落座。 · 半小時后,會議室的門被人從里打開。 兩位警察架著犯事的中年男子離開,醫院領導笑著目送他們離去,等人走了,他們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殆盡,面容嚴肅的看向梁亦封和鐘念。 兩個人,梁亦封向來是不上心醫院的事兒的,但他醫術高超,在同輩人里面實屬難得,而且背景又硬,說不得。 鐘念是外人,而且身份特殊——記者,這年頭,惹誰不能惹記者,更是說不得了。 劉主任擺了擺手:“走吧走吧?!?/br> 梁亦封:“等等——” “怎么了?不是都如你們所愿把他抓進去在里面待幾天了嘛?你們又不要錢,又不私下和解,怎么,現在又要怎樣?” 梁亦封說:“鐘念,你需要報道材料嗎?” 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鐘念仰起頭看向梁亦封。 劉主任聽到這句話,立馬臉色大變,他走過來懇求道:“這可不能見報啊,醫生被打,還是被一個耍酒瘋的人打……不像話!而且……”而且梁昭昭在警察來之前還踢了那人一腳,這要是報道出去……指不定醫院得出大事! 那個中年男子喝多了,一看自己孩子在這兒待了小半天都高燒沒退,酒勁上頭,直接開干。 很多東西,其實真沒有那么多的理由。 梁昭昭在身邊嘟囔:“你就應該還手,揍他一頓才行!” 劉主任:“哎哎哎!” 梁昭昭微笑:“我在自言自語吶劉主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