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郭越面帶怒色,卻只擺了擺手,表示知曉。他對沈氏說道:“我今日出行帶了不少侍衛,我讓人護送伯母和meimei回去?!?/br> 經方才一事,沈氏現在也沒心情再想往生牌位的事情,她聞言點頭:“好,多謝王爺了?!?/br> 沈氏知道平安郡王和陸顯關系親厚,又是陸晉的表兄弟,而且又出了剛才這檔子事,她也沒心情多客套,果斷接受其好意,也承他的情。 郭越撥了一些侍衛護送她們母女一行離開,他則又帶些人去正殿自己姑姑東平公主那里。 見他去了許久,也沒將沈氏母女請來。東平公主詫異:“不是讓你去請人嗎?沒找到,還是已經走了?” 郭越上前,小聲說了方才的事情。姑姑有孕,他不想嚇壞姑姑,就稍微改變了一下重點,強調了一番韓嘉宜如何在危急關頭挺身護母。 東平公主聽后,怔了一會兒:“刺客拿到了嗎?有沒有查出來是誰派的?” 郭越輕輕搖了搖頭,說起自己派人護送他們母女回去。 東平公主輕聲道:“是該讓人保護他們,也該好好查一查?!?/br> 郭越點頭:“嗯,查案子的事交給錦衣衛?!?/br> 東平公主猜想,多半是沈氏母女倒霉,遇上了賊人。不然誰會閑著沒事去殺她們? 她輕輕撫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想,不過能在危急關頭去維護母親,可見是極孝順的。不知道她的孩子將來會是怎樣。 她感嘆出聲:“是個有孝心的孩子?!?/br> 不由自主地,她對韓嘉宜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崇光寺里不安全,東平公主沒有久留,早早回去了。 而沈氏母女馬車疾馳,也很快回了長寧侯府。 還好這一路上沒出其他事。 請太醫,找護院,沈氏片刻不離待在女兒身邊,生怕再有其他意外。 韓嘉宜今日臨出門前穿著的衣裳,讓她避免了流血,但身體還是被刀砍了兩下,格外疼痛。 不過好在性命無憂,太醫說,好好養養,很快就能康復。 沈氏這才放下心來。 而韓嘉宜并不安心,她還不知道是誰要殺她。一想到有人隱在暗處,想取她性命,她不由得冷汗涔涔,心生懼意。 陸晉回來時,天已經快黑了,他自郭越那里得知發生在崇光寺的事情。他直接去了韓嘉宜的院子,丫鬟帶著他進了外間。 韓嘉宜聽說大哥來了,匆忙起身,整理好衣裳,也去外間。 一看見大哥熟悉的身影,她眼眶就有些發熱,既委屈,又后怕,還有點慶幸和感激:“大哥!” 第38章 線索 陸晉在剛得知她遭遇行刺時,一顆心就已經揪緊,他匆匆忙忙趕回長寧侯府,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她的院子。 在她快步向自己奔過來時,陸晉心里擔憂、憐惜、心疼等多種情緒齊齊上涌,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長臂一伸,要將她往懷里攬。 但是在剛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凜,停在半空的手忽然換了個方向,在她微亂的發上輕碰了一下,小聲問:“你怎么樣?受傷沒有?” 韓嘉宜輕輕搖了搖頭,隨即卻又重重點頭。 陸晉的思緒隨著她的動作轉了幾轉,雙眉緊蹙:“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個黑衣蒙面人在我肩上砍了一下,后心也刺了一下。疼?!表n嘉宜回想起在崇光寺的事情,不禁一陣后怕,“但是,我穿著大哥那次給我的能箭矢不入的衣裳,沒流血,也沒丟命?!?/br> 想到這兒,她對陸晉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大哥,真的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早就……” 提及“死”這個字,強撐了許久的她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只是這一次,還有上一回在京郊福明山,如果沒有他,她肯定早死了好幾回了。 陸晉聽她親口說著原委,望著她淚水盈盈的眼波,只覺得心口一痛,憐惜之情頓生的同時,又感到萬分慶幸。他輕聲道:“是么?那真是幸運?!?/br> 還好她今日穿了那件特殊的衣裳,還好那刺客是刺向她后心而不是去割她的腦袋。 陸晉手心不知何時已有了些微的汗意。他雙目微斂,沉聲道:“你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詳細講給我聽?!?/br> 他想知道,究竟是誰要殺她。 韓嘉宜穩了穩心神,想到這事兒確實是該說與大哥知曉。畢竟她還需要他的幫助。于是,她從今天出發講起,一點一點,毫無保留。 陸晉坐在她對面,認真聽著,不錯過任何一個小細節。 “……平安郡王派了人去追,但是沒追到?!表n嘉宜看著大哥,輕聲道,“他讓人護送我和娘回來了?!?/br> 陸晉略一沉吟:“我回來時已經命人去崇光寺查探了。嘉宜,按照你所說,今日的刺客是完全是沖你來的,且不為圖財,只為害命?!?/br> “是,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拿著刀就來砍,而且還把我娘給推到一邊。我很確定這一次,就是沖我來的??墒?,大哥,我,我不知道有誰要殺我……”韓嘉宜臉上流露出茫然、驚惶、擔憂的神色來,“是不是上一次也是沖著我的?” 陸晉知道她慌亂,溫聲安撫:“上次的事情先不說,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什么?”韓嘉宜下意識問道。其實這個問題她也想過,但是她細細思量過,不記得得罪過誰啊。事實上,她進京數月,認識的人都有限,也從未與人結怨。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到有誰恨她恨到想殺了她?確定不是殺錯了人? 陸晉站起身,走到桌邊,將油燈點燃。 燈光灑滿外間,少女秀眉微蹙,苦苦思索。 陸晉心念微動,緩緩說道:“歷來殺人者,除了窮兇極惡之徒,其余要么是有利益沖突,要么是有情怨糾葛,要么是想滅口。你到京城來不足半年,總共做過什么事,接觸過什么人,不妨都告訴我?!?/br> “……利益糾紛……情怨糾葛……”韓嘉宜眉心跳了一跳,瞬間心念如潮,她猶豫了一瞬,“大哥,我……” 陸晉看她神色,心想肯定是有事。他盯著她的眼睛,極為認真,一字一字道:“大事小事,一件都不要瞞我。這關乎你的性命,半點馬虎不得?!?/br> 韓嘉宜心中一凜,下意識回答:“我,我知道?!?/br> 她自忖沒有得罪過人,但是仔細想想確實影響過別人的利益。只是這件事,她一直是瞞著大哥的。然而不過是一瞬之間,她就又想到,都什么時候了,當然是保命要緊啊。早點把幕后兇手抓出來,她才安全啊。 于是,她咬一咬牙:“大哥,我的確影響了一些人的利益?!?/br> 陸晉挑眉,神色卻鄭重起來:“你說?!?/br> “那《宋師案》,是我寫的?!表n嘉宜垂著頭,也不敢去看大哥的神色,自顧自道,“《宋師案》三部一起上市出售,賣的很好,跟我合作的書坊據說賺的盆滿缽滿。但是因為我只允許他們一家出售,其他的書坊不免有虧損?!?/br> 這還是前幾日二哥陸顯同她說起的。當時二哥笑嘻嘻道:“以前澹臺公子是各書坊最想合作的人,現在只怕是最想除掉的人吧?!?/br> 而且有真正的《宋師案》第三部,其他仿作、續作很自然被比了下去。書商們求合作不成,對澹臺公子不免心生怨氣。 陸晉極為驚訝,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是澹臺公子?”他念頭微轉,想到一些小細節,雙目微斂,輕聲問道:“這件事,你二哥知道吧?” 上次在街上,陸顯脫口而出的介紹,真的是隨口胡謅的?合著只瞞了他一人。 思及此,他胸口微微一窒。 韓嘉宜沒有說話。 陸晉心知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壓下雜念,繼續問道:“你說你是澹臺公子,知道這件事的人多嗎?” 韓嘉宜搖頭:“不多,幾乎沒人知道?!?/br> 陸晉輕哂:“那么其他書商是怎么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的?” 韓嘉宜怔了一瞬,心說也是啊,她身份隱秘,其他書商未必知道她就是澹臺公子啊。她大約是怕極了,也糊涂了。但很快,她就說道:“那我的行程也不好查啊,不是也給查到了么?” 陸晉右手食指微屈,輕輕扣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 他的身影被燈光拉得長長的。 韓嘉宜有些不安,她小聲問:“會是他們嗎?” “嗯?”陸晉回過神,“算是一條線索吧?!?/br> 只是,如果這兩次的刺殺的幕后主使是同一個人的話,絕不可能是一心賺錢的書商。普通的書商恐怕請不來訓練有素的刺客。 韓嘉宜聽他說的勉強,心里惴惴不安,又隱隱有些后悔。她把老底都揭出來了,好像也沒什么用。不過唯一能安慰她的是,大哥對她是澹臺公子一事似乎并不上心。 陸晉又問:“還有呢?仔細想想,有沒有其他的線索?你之前有沒有得罪過其他人,或者可能得罪了其他人?” 韓嘉宜思緒翻飛,想到一事,她神情微微一變,又覺得不可能。但如今性命攸關,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坦白吧。她面露躊躇之色,小聲道:“還,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過大哥?!?/br> “還有?”陸晉挑眉,心中訝然,心想,她到底有多少事瞞著他?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什么事?你說?!?/br> 韓嘉宜咬了咬牙,心一橫,說道:“還有就是婚事?!?/br> “婚事?”陸晉神色急變,一顆心驟然下落,“你訂親了?!” 韓嘉宜嚇了一跳,不自覺后退了半步,胡亂擺一擺手:“也不是這么一回事兒。沒這么簡單。我身上沒婚約,不算訂親?!?/br> “哦?!标憰x墜落的心忽然停下,他驚訝于自己的情緒起伏,雙目微闔,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無波。他沉聲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你說?!?/br> 韓嘉宜理了理思緒,從自己的口頭婚約說起,以自己進京投奔母親結束。 陸晉面無表情,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一時之間,多種情緒上涌。良久他才說道:“原來是這樣?!?/br> 韓嘉宜覷著他的神色,見他沒什么表情,她也摸不準他的心思:“嗯。這件事我從沒對人說過,大哥也替我保密好不好?” “怎么?你不想給人知道?”陸晉不答反問,“按你所說,這件事里你并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不敢給人知道?” “不是不敢啊?!表n嘉宜搖了搖頭,“要是我娘知道,會心疼我吧?” 而且這種事怎好大張旗鼓說與旁人聽?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對京城的人說起此事。 她想了想:“不過這件事說起來,我雖然得罪他們,可我也不算理虧。他們應該也不會狠心到要殺我吧?” 她不希望是二叔他們,而且秀蓮姐現在嫁的很好,二叔也沒必要恨她。 陸晉心說,恐怕也沒有這個膽量和本事。不過,他多年經驗證明,有時候真相往往是那些看起來最不可能的。所以,他也不能大意,先記下這條線索,讓人查了再說。 “至于殺人滅口……”韓嘉宜揉了揉眉心,“這個對我來說,更不可能吧?” “嗯?”陸晉微一思忖,心中恍然,她是在照著他說的三個可能來回想的嗎? 他輕咳一聲,正要說一聲“不拘是這三樣”,卻聽她說道:“我進京這么久,總共好像就撞破了一個秘密……” 陸晉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一樁舊事來:“嘉宜……” “???”韓嘉宜瞧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也不能說撞破,因為當時我根本就沒看清,連那兩個人是誰都不知道。大哥,你也記得這件事的,對不對?老夫人辦壽宴那會兒,有人在花園里幽會,當時你還拉著我躲進了假山里面……” 陸晉的心猛地一沉,不知不覺攥緊了手心,他眼前瞬間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難道是他? 可是,當初他們躲得很快,他應該看不到她的面容。 “我當時有個琉璃耳墜,也不知掉哪里去了?!彪姽馐鹬g,韓嘉宜忽然睜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陸晉的胳膊,“大哥,我耳墜丟了!” 她心念急轉,內心充滿了惶恐與不安,心里隱隱約約有個感覺:如果有人殺她,真是為了滅口的話,那么遺失的耳墜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