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蕪陰的地標建筑聳立入云。 那是一座公共高塔。她曾經思考過,人從這高度墜落到地面的時間,是否足夠將生平往事在腦海重現一次。 晏玉在旁等了好一會兒了。見她面向高塔,隱露憧憬,他打了一下遠光燈。 光線阻斷了荊覓玉和夜空相連的目光。 她回過頭。 一輛賓利添越打著雙閃燈。 她微微瞇起眼睛,走上前。 右前車窗打開。 她彎腰一看,果然是晏玉。 他側頭對她笑,俊俏的五官在昏暗中光影交錯?!吧宪??!?/br> 她明眸皓齒,“這是你的車了吧?” “對?!标逃裣铝塑?。他身材比例好,長胳膊長腿,一件短外套和簡單的牛仔褲都有型。他接過她的行李,放到后尾箱?!澳阌喠司频陠??” “訂了?!本频晔庆栍窆陬A訂的。她報上地址,笑盈盈地上了車。 車里有一陣淡香,像是尤加利葉的味道。她正要再嗅幾下,聽見晏玉問:“出差幾天?” “星期天回去?!?/br> 他了然,不過依舊逗她,“只是周末出差?” 她無辜一笑,“對呀,不行嗎?” “每周過來都行?!?/br> 他這語氣,她感覺他又要詢問一夜情了,趕緊自己搶先說道,“你不回北秀了?” “等我一個朋友的訂婚宴過了再走?!?/br> 車子經過蕪陰獨有的牡丹燈街。僅一秒,車子駛過,就再也看不到那大紅大紫的亮光了。她轉向晏玉,“訂婚宴什么時候?” “四月一號?!标逃裥ρ蹚潖?,“愚人節,很應景?!?/br> “……”她怎么聽著他有些幸災樂禍?望他一眼,他真的幸災樂禍。她試探性問:“那件高古玉……換的媳婦是你的還是你朋友的?” “我小媽給我換的?!标逃窕卮鸬米匀?,“我爸有收藏玉器的愛好,春秋戰國到明清,多到能開展覽了。拿一件討媳婦,無傷大雅?!?/br> 有說玉器是中華上下幾千年的歷史載體,但玉器收藏比較小眾,不及名家字畫的聲勢。晏風華竟然能集全這么多朝代的古玉? 如果真是這樣,那晏玉所說的高古玉,就不一定是荊山之玉了。 荊覓玉眉毛皺起,又一松。暫時不管了,她這會兒有些疲憊,只盼早早休息。 酒店在熱鬧的市區。 到了酒店,晏玉展顏一笑,暈了服務小jiejie的眼。 明明是荊覓玉入住,小jiejie的問題卻是向著他,詢問登記身份證也問,“先生,麻煩出示證件?!?/br> 荊覓玉“砰”一下,將身份證拍在服務臺,“我住?!?/br> 晏玉的目光迅速在她的名字那欄掃過,接著轉至她的照片。 她的證件照是素顏,眼睛不大,笑起來漂亮的唇角,自然放松時,弧度卻是向下的。 服務小jiejie把身份證拿過去,亡羊補牢式地稱贊了一句,“你這名字真好聽,像是古代大家閨秀?!?/br> 荊覓玉嘴角更加向下了。 辦完入住,晏玉幫她把行李拎上房間。 房間和衛生間的間隔材質是透明玻璃。 荊覓玉想起了,孫燃和鞏玉冠好像是同房,那這透明玻璃—— 阿彌陀佛。 她搖搖頭,打斷心中的遐想。 晏玉拉開窗簾,窗戶斜對蕪陰江河,“風景不錯?!彼抗庠俎D至衛生間的玻璃墻,“這道風景也不錯?!?/br> 荊覓玉又想起孫燃和鞏玉冠來了。 孫燃那身材,不是她吹,只要一脫,誰移得開目光,她給誰跪。 鞏玉冠身形瘦削,肌rou比不上孫燃的剛硬,但也不差。 她突然等不及他倆的到來了。 “你是想男人想到這么猥/瑣的嗎?” 晏玉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她低了低頭,掩飾說:“沒有?!闭f完才發現,他近在咫尺。 他傾身而來,“今天差點忘了問你,一夜情考慮好了嗎?” “……”還是躲不過這句話嗎。她抬眸,“我堅持己見?!?/br> “固執?!标逃裢肆艘徊?,“早點休息。我得走了,我小媽給我補得只差沒去叫/雞了,再多待幾分鐘,我就餓狼撲羊了?!彼抗獬脸?,“但你渴望巴巴被我強,哪能讓你如愿呢?!?/br> 荊覓玉想笑,卻又覺得不合時宜。抿著唇角看看他,差點咧開了嘴,“今晚謝謝你了?!?/br> “答謝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身相許?!?/br> “我要休息了?!?/br> 晏玉笑笑離開。 荊覓玉關上了門。轉身走到窗前,推開玻璃。大風卷進來,凌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高塔的燈光已經熄滅了。 她伸手向前抓握,握住的只有空氣。 沉寂了幾分鐘之后,她拉上窗簾去洗澡。 瞥見衛生間的玻璃隔斷,她jian笑兩聲。要是兩只小雞崽在里面光禿禿地洗澡,那可真是盛世美景吶。 腦海中充斥著污穢念頭的她,晚上含笑而眠。 但夢中有血,染紅了蕪陰的藍天。 荊覓玉驚醒在床上。 坐起之后,她把所有燈都打開,半靠在床頭嘆氣。 她想起了晏風華的收藏。 荊山之玉的線索纏纏繞繞,她竟一時不知從哪根線頭開始抽起了。 沒一會兒,老周以前的話又跳了出來?!澳愕娜松繕?,是找到荊山之玉。但是人生很長嘛,時間大大的有。我覺得,你首先要把重心放在婚姻上,找個能干的對象,讓他給你找。多省事啊?!?/br> 夜半時刻一想,老周這話不無道理。她自己找不到,可以拉人入伙嘛。 胡思亂想到凌晨五點多,她又睡了過去。 七點半起床,窗簾一拉,蕪陰燦爛的陽光曬到了床上。她給晏玉微信道早安。 也許正如老周所說,覓玉不是最重要的。她需要的是一個活下去的信念。哪怕花上一輩子時間尋找荊山之玉,都成。 荊覓玉換好衣服,下樓吃早餐。 早餐店的老板是位老人,用著蹩腳的普通話和她說話。 蕪陰老一輩大多講方言,年輕人普通話交流的多。 她笑笑,“我聽得懂蕪陰話?!钡粫v。 付了錢,荊覓玉坐到小店的角落。 地勢不平,油光發亮的木桌有些傾斜。大碗的鮮魚粥歪向一邊,溢了出來。她趕緊低頭舀起。 這時,鄰座的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哎哎,要溢出來了?!?/br> 她被燙了一口。 男生二十出頭,染了金黃的發色,額前的劉海垂到了眼。一個殺馬特,卻異常溫軟地和旁邊的女生說:“小心燙?!?/br> 這把聲音,讓她毫無抵抗之力。她時常忘了,自己曾經也是有過一段美好愛情的。 正如外婆的那一句:“愛情就像貪得無厭的jian賊,偷走了我的千嬌百媚,再將我打得萬念俱灰?!?/br> 荊覓玉放下勺子,留下一碗滿滿的鮮魚粥,離開了早餐店。 她坐在路口的樹墩,發了一陣呆。 蕪陰綠蔭遮陽,微風輕拂,鼻息間都是清新的空氣。一座如此美好的城市,竟然成了她的噩夢。 讓她清醒過來的,是晏玉的電話。 她告訴他,“我在街口坐?!?/br> 他笑問:“坐那干嘛?” 這時,她遠遠看到了他。 老周說晏玉危險。但她不把他當敵人,他自然就不可怕了。 晏玉越走越近。 樹下的她半瞇著眼,陽光透過枝葉縫隙,在她臉上踩著星星點點的光。 他看著她揚起笑容,上排整齊的八顆牙齒,勾起半月弧度的笑線。電話傳來她的聲音:“坐這里等你啊,晏巳?!?/br> 第19章 迷霧 # 019 藍天背景前, 橙紅的木棉樹橫織錯節。 木棉背景前, 晏玉眼睛彎成了兩道小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