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鞏玉冠瞇了瞇眼,“溫文爾雅的,名字又有玉,你竟然沒將他收入囊中?!?/br> 荊覓玉的目光在鞏玉冠和孫燃之間來回,露出了狡黠的笑,“不是誰都有資格當小雞崽的?!毙‰u崽又乖又可愛。祁玉峰那種偽君子他也配? 鞏玉冠:“……” 孫燃:“……” 對著小雞崽這三個字,哪怕在她心里是褒義,他倆也無法做出友好的回應。 三人吃完了飯,鞏玉冠接到一個電話,“叔叔,我在棄棧。你過來吧,我一會坐你車回去?!?/br> 說完他就戴上了帽子、墨鏡和口罩,也沒想起什么來。 三人下了樓。 路過奶茶店,鞏玉冠熱情地說:“孫哥,我請你喝奶茶?!闭f完就走過去,排在了長長的隊伍后面。 他長得高,怕惹來小女生的注意,有意駝著身子。 其實更惹眼。 好些路人投以奇怪的目光。 荊覓玉習慣了他那見奶茶就嘴饞的性格,和孫燃到旁邊的休息區候著。 她目光游移,偶然的一眼中,遠遠看到了巴智勇。 他正和身旁的中年男子聊天,神色輕松,眉間的川字這會兒淺淺掛著。 荊覓玉下意識地想躲開他。他有高度的職業敏銳,和他說話比較累。而且,看到他總不免想起蕪陰的挾持案。 荊覓玉轉過身去,背對巴智勇的方向。 孫燃以為她是看到了前方捧著奶茶杯走來的鞏玉冠。 鞏玉冠也以為是,于是朝她揚了揚手里打包好的三杯奶茶。 她忽然對鞏玉冠做了一個手勢。 鞏玉冠停下了腳步。 墨鏡和口罩下看不到他的臉色,只見他腳步停頓兩秒后,邁著更大的步子走來。 糟糕,她和鞏玉冠的默契太差了,只能依靠孫燃了。她低下聲:“有警察?!?/br> 孫燃眼里閃過一絲異色,下一秒,歸于平靜。他突然脫下外套。 她瞬間明白他想做什么,于是橫出了手。 他給她穿上外套,再把兜帽蓋到她的頭上,摟過她的肩膀,向前走去。 兩人的動作銜接得十分自然。 鞏玉冠看著走來的一男一女,忽然想起來了,今天他叔叔約了警察敘舊,要一道回去的。 鞏玉冠抬了抬帽子,腳步一轉,轉向了中庭。 鞏叔叔笑著和巴智勇指了指,“就那位,我侄子?,F在賺了點名氣,怕麻煩,經常包成粽子一樣?!?/br> 巴智勇目光向鞏玉冠看去。 這時,孫燃和荊覓玉轉進了衛生間走廊。 他拍拍她的腦袋,“真干壞事了你?” 荊覓玉抬頭,兜帽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到孫燃的臉,只望著他的脖子?!皼]有。但這位巴警察,能避則避吧?!彼行o奈,“在蕪陰見他見怕了?!?/br> “沒事了,鞏玉冠把他注意力拉走了?!?/br> “幸好你在,鞏玉冠那小子跟我默契不行?!?/br> “難道……”孫燃倏地停下腳步,“這才是他走大運的原因?” 她懶得糾正他那思想了,掀起兜帽,“走吧?!?/br> 晏玉沒有回北秀。他的日常都在朋友圈。 孫燃是直來直去的性格。對于晏玉那些動態,他好幾次想發問:有話就不能直白講?玩什么你說我猜。 荊覓玉則每天琢磨晏玉的用意。 過了三天,他發了一條朋友圈:與時俱進,一件高古玉能換一個媳婦了。 在收藏界,高古玉:即為漢代前的玉器。漢代至明朝的,稱之為中古玉。明朝之后的,則是近古玉。 荊山之玉正是高古玉。 荊覓玉把他這條動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晏玉到底是誰? 最后,她放下手機,望著窗外的暗黑夜空,嘆了一聲氣。老周說得沒錯,真危險啊。 可是越危險,她又越想靠近。這是毛病么? 和鞏玉冠第二組海報的拍攝,定在星期日。星期四,鞏玉冠過來問機票時間。 荊覓玉回道:「我星期五坐高鐵過去?!?/br> 鞏玉冠:「有免費機票你不享受?」 荊覓玉:「折現給我?!?/br> 鞏玉冠:「……」 周五下了班,荊覓玉直達高鐵站。 握著手中的票,蕪陰二字像塊巨石砸下來,讓她悶悶得難受。她喘了喘氣,拼命在腦海中回憶外公和外婆,然而一片空白。 在糟糕的心情中,她打了電話給晏玉。 晏玉這兩個星期和荊覓玉的聯系很少,她這通電話,既意外,又不意外?!拔??” “嗨?!彼镀鹆诵?,“我要到蕪陰市出差了?!?/br> 他輕笑出聲,似乎心情愉悅,“一個人來的?” “是啊,十一點半到蕪陰南站?!彼胺絹韥砣トサ娜巳?,“你還在蕪陰吧?” “嗯?!标逃褡谏嘲l上,右手食指在扶手邊輕敲,“我晚上去接你?!?/br> “那怎么好意思,這么晚了?!痹谶@一刻,她還不忘客套兩句。 晏玉卻拆穿了她,“你打這通電話不就為了讓我去接你嗎?” “好吧?!鼻逍褧r的晏玉實在不能稱之為小雞崽,太不可愛了?!拔业饶??!?/br> 聽著他略顯輕浮的語氣,她總算憶起外公外婆了。 外公說話就這調調。 “晚上見?!标逃駫焐想娫?。 對面的那個男人,五官端正,就是滿嘴小胡子。他瞅著晏玉,“喂喂,今天我生日,說好玩到天亮的,別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的?!?/br> “明年陪你玩?!?/br> 小胡子掀起上嘴皮,“有什么事能比兄弟的生日更重要???” “去高鐵站接個朋友?!标逃褡绷松碜?,“三更半夜的,南站黑車不少,她一個人不安全?!?/br> “女的?” 晏玉笑了。 小胡子連下嘴皮都扁了,指指自己的胳膊,“兄弟是手足啊,女人只是一件衣服?!?/br> “缺胳膊斷腿的照樣上街,但你見誰不穿衣服裸奔的?” 小胡子愣住了。 第18章 迷霧 # 018 荊覓玉沒有想過,她會獨自一人回到蕪陰市。 當一個城市都讓你有窒息之感時, 逃離只是短暫的解救方式。一旦感知到城市的空氣, 沉浮依舊, 甸甸的重量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來的勇氣。 當高鐵列車駛進蕪陰的地界時,她就已經有了眩暈感,仿佛四周有隱形的巨石,自上而下滾落。蕪陰的天空, 比北秀的透亮多了。不過在她眼里,這種亮度近似于回光反照。 鄰座的小男孩調皮得很,在座位上跳來跳去。座椅的晃動感讓她更覺身處孤舟。 她閉上了眼,面色蒼白。早知就跟孫燃他們一起坐飛機了。萬一她倒下, 還有兩個能幫忙叫白車的人。 小男孩的母親低斥著兒子, “不許再跳, 你打擾到jiejie了?!?/br> 小男孩看了荊覓玉一眼, 跳下了座椅,“mama, jiejie發燒了嗎?” 那位母親皺起了眉,略有關切:“哎,你有哪里不舒服嗎?” 荊覓玉睜開眼睛,“沒有?!?/br> 母親抱起兒子,不再多言。 小男孩斜靠在母親的懷里, 奇怪地看看荊覓玉, 又仰頭看看母親, 稚嫩的童音響起, “jiejie好像在哭哦?!?/br> “噓?!蹦赣H食指點在兒子的唇上,拍拍他的背,“不要吵jiejie?!?/br> 荊覓玉的眼角沒有淚,唇線抿得扁扁的。 下了高鐵,她聽到了許多甜糯糯的蕪陰口音,喉間泛起了一抹苦澀。 她站在扶梯旁等車。 匆匆而過的人群,映在了她的眼中,卻未在她的記憶停駐一秒。 她只見,黑云又大又密,把夜空壓出一道道荒白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