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沈嫣請方太醫起來:“那就有勞方太醫了?!?/br> “皇后娘娘嚴重,臣自當全力而為?!?/br> 方太醫背著藥箱退下去開方子,沈嫣轉身看紀凜,太后娘娘那脾氣,方太醫卻有難處,如今這般,卻是不知道如何安撫太后娘娘。 二皇子過世時,對先帝而言是失了最寵愛的兒子,對太后娘娘而言,卻是唯一的兒子,兩個兒子一個沒養大就去世了,一個正值年紀被害身亡,連尸骨都尋不到,盡管后來三皇子和四皇子被處置了,但這心病卻是落下了。 太后娘娘也沒能悲傷多久,先帝駕崩,皇位懸著,她還要攜衛家,與沈白姜三家一起將皇上扶持上位,立后,維持后宮,那時她身為主心骨,也倒下不得。 沈嫣入宮后,這些宮事交給了她后,太后娘娘是閑下來了,但這時再把這些憂思拿出來,已經成了病,每每想到心中就郁悶難解。 皇上是明君,太后沒有看走眼,這是值得欣慰的,皇上和皇后感情越來越好,朝堂上信服皇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太后娘娘也高興,可圍場遇襲一事,又將她心中那些不安苦悶給翻出來了,擔心皇上出事,想到兩個兒子,憂思過度便暈了過去。 醒來后這事兒還要瞞著他們倆個小的,沈嫣想著便替太后難過:“母后這是怕我們擔心,才叫人瞞著?!?/br> 紀凜深覺得慚愧:“是朕沒做好這個兒子?!?/br> “臣妾每天都來延壽宮請安,也沒察覺,說起來,臣妾才更失職?!鄙蜴堂刻爝^來,紀凜來的也頻繁,每隔兩天都會到延壽宮來陪陪太后,可饒是如此,他們也都沒發現太后這些異樣。 平日里都是她關切他們的多,一團和氣,二皇子的事又不能當面提及,時間一長便熬成了病。 沉默了一陣,沈嫣說起如今的天氣:“若是入秋也罷了,如今天越來越熱,今年雨水少,往后只會越漸的悶,如今這時節,實在是不適合養病?!?/br> 紀凜眉宇微皺,很快下了決定:“今年去避暑山莊?!?/br> 沈嫣意會過他的意思,令湖那兒天氣要涼爽許多,適合避暑也適合養?。骸澳堑故莻€好去處?!?/br> “宴會在幾時?” “就在下月初六?!?/br> “派人去各府重送帖子,改六月十六,到避暑山莊?!?/br> 話音剛落,內屋的門開了,守在里面的嬤嬤輕聲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請您們進來?!?/br> 屋內已經針灸好了,太后娘娘靠在那兒,身上蓋著一床薄被,臉色好了不少。 她抬手讓沈嫣過去,在旁坐下,拉著她的手對他們二人道:“你們也不用擔心,就是天太熱一時悶的,休息幾日便可,皇上要以國事為重,不必常來?!?/br> 沈嫣笑瞇瞇道:“這天是太熱了,今兒起來,才沒動幾下就要出汗,等邁了六月,正午時門都出不去,黃城這兒太陽往下曬,連個遮蔽都沒有,原本下到下月雨,這月就沒了,今年肯定比往年還熱,皇上正與臣妾說呢,要不今年去避暑山莊住兩月?!?/br> 這天到底多熱,太后活了這么些年,也能有基本的判斷:“今年怕是要旱?!?/br> “母后放心,已有應急?!奔o凜也不提太后暈過去的緣由,只道天氣太熱,宮中是呆不住。 太后點點頭:“不過去這一趟,耗費可不少?!?/br> “在宮里,來來回回的從北嶺運冰,這耗費也不低,住宮里和住山莊都是一樣的?!?/br> 以往太后娘娘cao持這后宮時,去一趟避暑山莊花費可不低,不過如今宮里就這么些人,滿打滿算也就十來個妃子,都帶去都多不到哪兒去。 只是太后擔心遇襲一事,盡管避暑山莊守衛森嚴,這有了一回,心里就忌憚上了。 紀凜便安撫了她:“母后放心,人犯已抓,不會再出這樣的事了?!?/br> 太后微動了下嘴,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微瞇上眼:“你們不必留在這兒,先回去吧?!?/br> 沈嫣和紀凜對看了眼,擰不過太后的脾氣,行禮后退了出去。 許久之后,那邊的門關上后太后娘娘才睜開眼,長嘆了一口氣。 一旁侍奉她多年的嬤嬤端上來了安神茶,安慰道:“娘娘,這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對您的一番孝心?!?/br> “凜兒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若是容婕妤還在世,也能享福?!?/br> 太后支了身子,林嬤嬤趕緊扶了她一把,將靠墊取來,加了個擱手的的扶枕:“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娘娘您想它做什么,您現在更應該放寬心才是?!?/br> 太后微瞇上眼,神情凜了幾分:“白侯爺年紀輕輕就有這作為,的確了不得,不過他這兒子卻養的不怎么樣,遲早還會闖禍?!?/br> 這可是大事了,林嬤嬤便是懂也不好插嘴,便替太后按摩xue位,讓她睡的能更舒服些。 太后嗯了聲,沒再說什么,許是睡著了,林嬤嬤輕輕喚了她兩聲,沒回應,便叫守在門口的宮女過來,悄悄的將太后娘娘扶了躺下,蓋好被子后又將冰盆的位置挪了挪,開半扇窗透氣。 做完之后守在了一旁。 ………… 太后娘娘病了的消息沒傳開去,宮里這邊,白貴妃她們都前去探望了。 宮外衛家也來了人求見,張貴太妃聽聞此事也想入宮看看,但正好臨了要出發去避暑山莊,沒趕上,也就沒好當面炫耀一下她那剛出生兩個月的寶貝孫子。 這幾日宮里十分的忙。 將宴會的日子延后到六月十六后,宮里都在準備前去避暑山莊的事宜,四五日的功夫,一切準備就緒后,一部分宮人提前出發,兩天之后,沈嫣他們出發前往令湖。 避暑山莊建在令湖內的一座島上,過去只是一個小島,后來填寬了后才行程今天的山莊模樣,一座吊橋通著山莊和湖岸,還能有船只來往。 車馬過了吊橋后,到山莊外的空地,諸多官員跪迎圣駕,后邊是使了軟轎將人抬進去,安頓好了太后娘娘后才是各位娘娘。 等安頓好所有,已是下午。 沈嫣所住的院子在主殿的后左側,白貴妃的在右側,倒不是刻意,論身份,這山莊不如宮中大,是得這么安排。 太后娘娘所住的地方是山莊內最為幽靜的一處,靠西南的位置,正好是令湖那兒的通風口,經由林子,開了窗就能吹著,十分的涼快。 方容華挑了距離太后寢居不遠處的小院子,不為別的,距離主殿遠,還很安靜。 其余的都是按著自己喜歡的挑,沈嫣也沒限制。 雖說山莊內比城里要涼快許多,沈嫣還是叫人安排了一些冰盆,各院去管房那兒領,膳食也是從后廚房那兒備過來。 到傍晚時紀凜還接見了大臣,沈嫣看過管房那兒送來的冊子后,再抬頭,天都黑了。 腳邊傳來了喵嗚聲,大寶走了過來,跳上坐塌,到了沈嫣腿上,抬起爪子就開始撥她的袖子。 這都成大寶的習慣了,每天到了這時辰就要拉著沈嫣去看看自己的孩子,皇上若是在,就都拉著過去,等沈嫣一個個摸過來后才肯放人。 說不是炫耀,那絕對是假的。 沈嫣禁不住它這么纏,放下冊子跟著它過去,避暑山莊這兒它還很陌生,幸虧是連著窩一塊兒搬來了,大寶在周邊繞了一圈后才進窩,把孩子一只只叼出來。 出生十來天的貓,才剛剛睜,還不會走,在墊子上蹣跚爬著,都想往大寶懷里供著,哼哼唧唧的叫著,聲音連綿。 沈嫣輕輕揉了揉,挨個兒摸了,無奈看著大寶:“就數你最清閑?!?/br> 大寶喵了聲,不再攔沈嫣起身,走出屋時,外頭已經是玄月高掛,朗晴的天,半點云都不見。 在望過去就是主殿的方向,這時主殿內,大臣們剛剛離開,李福端了一盞茶上來,見皇上還在批閱奏章,便問:“皇上今夜可去娘娘那兒?” 以往李福問的是:皇上今夜去哪位娘娘宮里? 如今都不用挑,皇上大都歇在皇后娘娘那兒。 紀凜端起杯子喝了口:“華陽宮那兒多久沒去了?” 李福算了算:“圍場狩獵回來之后,皇上就去過一回?!?/br> 紀凜看著奏章上寫著的內容,淡淡道:“那就去她那兒?!?/br> 李福即刻朝外頭喊:“擺駕西殿?!?/br> 第58章 通傳聲來時, 白玉瀅正要歇下, 她是沒料到皇上回來西殿。 去年下半年那幾月,皇上去華陽宮的次數就減少了許多,圍場狩獵之后長達兩個月里又只去了一回, 白玉瀅心里清楚,是和白家有關。 反應過來后披了衣裳匆匆出去,走到外屋時皇上已經進來了,白玉瀅下跪行禮。 紀凜從她身邊經過:“起來罷?!?/br> 白玉瀅起身,看皇上在塌上坐下了, 還是懷了些期許的, 笑著命人上茶:“皇上還未用膳吧?” 在宮里時, 通常這時辰忙完后會去永和宮, 自然是沒有用膳, 紀凜點點頭, 白玉瀅叫人布桌, 膳食房也不遠, 宮女跑得快,一刻鐘左右就將食盒拎來了。 六道菜加個盒子, 盒子內四道點心,宮女還捧了一甕湯上來, 白玉瀅親手盛了一碗端到皇上面前:“這是一個時辰前臣妾親手燉下的, 皇上您嘗嘗?!?/br> 紀凜看了眼撩口欲的湯,色清味香,聞著是不錯, 便問了句:“你親手燉的?” 西殿這兒也是有小廚房的,不過今天才到,收拾齊了后就只有個白玉瀅燉的湯,旁的什么都沒有,白玉瀅也不想叫人隨便做些,膳食房那兒都是御廚做的,分毫沒差也得體。 “是啊,臣妾平日里沒別的喜好,就喜歡燉煮些吃的?!卑子駷]嫣笑著,尚未對上視線,皇上已經低下頭去喝湯了,她眼神微滯了下,輕輕捧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隨即笑意又恢復。 紀凜喝了半碗,白玉瀅笑著問:“皇上覺得如何?” 嘗了幾口菜,總覺得味兒不足,御廚做的也不差,但還是少了幾分說不出的,紀凜點了下頭:“還行?!?/br> 白玉瀅握緊了杯子:“皇上若是喜歡,臣妾下次再給您燉?!?/br> 紀凜將湯碗往旁邊別開,端起飯碗吃起來,這一瞬,就剩下皇上吃飯的聲音,安安靜靜的,而白玉瀅這兒一直沒等到皇上對她的話給予回應。 一刻鐘后,侍奉在旁的宮女將桌子撤了下去。 送上茶盞,紀凜低頭吹了吹,抿了口后道:“聽聞你大哥病了?!?/br> 白玉瀅一怔,反應過來,將杯子放下后雙手放在了膝蓋上,輕握了衣服:“臣妾看家中送信,大哥病了有一陣子了,說是染了風寒,反反復復一直不見好?!?/br> 從圍場狩獵之后白顯誠就沒再上早朝,白家對外都是說他病了,偌大的身板,說病就病,說反復就反復,說好不了就好不了,倒是也有大臣前去探望過,躺在床上臉色不好,人卻沒見消瘦。 一告假都是兩個月,朝中也就白家有這魄力敢這么來,白玉瀅和家中來往過幾封家書后也知道大概情形,自然也清楚之前的難題已經解了。 紀凜嗯了聲,顯得漫不經心:“反反復復不見好,往后就在家好好修養,別的不必勞心?!?/br> 白玉瀅驀地抬起頭,眼底閃過一抹訝異,沉下去后心卻跟著提上來了,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要大哥辭官回家修養? 紀凜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還是要以身子為重,他的差事朕已經命人代之,等他養好身子再安排也不遲?!?/br> 白玉瀅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心中一直有猜測,皇上是知道遇襲一事與大哥有關,不過是苦于證據不足,一旦等握足了證據,白家遲早會被動。 到那時,就算是還立足著也要被剮rou剔骨,皇上不好相與,是父親他們過于自負了。 “皇上所言極是,朝堂之事為重,臣妾雖是婦道人家,也知該如此,不能因為大哥病著就把事兒給耽擱?!卑子駷]反應的很快,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抬手去握杯時指間還有些顫。 “貴妃明白事理?!奔o凜淡淡評了句,是夸的,到了白玉瀅耳中,更像是鞭策。 她明白了,皇上此番過來,就是為了敲打她,再深說一些,不就是在警告白家,大哥賴在家中兩個月都不上朝,是裝病還是真病,旁人又不傻。 而想到這些,白玉瀅心中又滿腹了委屈,大哥還真是一點都不考慮到她在宮中的難處。 屋內安靜了會兒,白玉瀅還是強打起了精神:“臣妾這兒藏了一副象牙子,不如臣妾陪皇上下會兒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