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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云等風來在線閱讀 - 第55節

第55節

    冉云素搖搖頭,她的手被他捉住,沒有辦法在手機上打字,一時間彼此都陷入沉默。

    “素素——”烈風聽見身后有個聲音傳過來。

    冉云素抬頭望過去,面色放松下來,輕輕將手從烈風手中掙脫。

    來人是呂澤,烈風認出他來,顯然他也認識烈風。烈風站起身,似乎對他的出現不甚滿意,看過去的眼神實在不太友好。

    呂澤扶住輪椅低頭看向冉云素,柔聲問,“累了嗎?”

    冉云素抬手十分熟練地沖他比了個手勢,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來,又突然將手垂下去 ,交握在身前。

    “好,我送你回去?!?/br>
    烈風剛想上前拉住冉云素的輪椅,呂澤眉峰一緊,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這副表情不知是不是誠意十足,竟然真的起到了預期的效果。趁著烈風遲疑的一瞬,呂澤背著冉云素掏出手機飛快地在上面打了四個字轉給烈風看:在這等我。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用這招?世界惜言如金日?

    在這等我?這究竟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素素會跟一個心理醫生在一起?為什么她不肯跟自己說話?剛剛重逢的欣喜突然就被拋下九重天,失去了愉悅的重量。

    烈風恍惚而煩躁地在原地來回走了幾圈,然后在長椅上坐下來。他有些懊惱地后悔自己剛剛居然那么聽話,任憑呂澤把素素給帶走了,難道是被他催眠了?

    烈風點了一支煙,情不自禁在腦海里回放剛剛的每一個細節,素素似乎沒有怨恨他,那么,是因為對他太過失望了嗎,是放棄他之后的無所謂嗎?各種雜念小爬蟲一般啃骨噬rou,他感覺頭疼欲裂。

    足足等了半個鐘頭才看到呂澤從去路返回來,走到他身邊坐下。

    他遞了一支煙過去,“說吧,我什么都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br>
    呂澤沒有接,“謝謝,我不吸煙?!?/br>
    他將目光投向湖面,映得瞳仁里也是波光盈盈,“等會兒我跟你說的話,也許會違背一個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不過我覺得我不得不這么做?!?/br>
    “千萬別告訴我,她現在是你的病人,或者,是你的……女朋友……”烈風轉眸看向他,一雙眼中冰火相撞的痛楚。

    “我現在是她的醫生?!?/br>
    ☆、風大路遠,江湖再見(六)

    他是她的醫生——

    烈風覺得胸口突然被一顆大石堵住,隨即神鬼不覺地體驗了一次胸口碎大石的震痛感,一時麻木,理不清的千頭萬緒中只能先匆忙撿了個無關緊要的問起,“她住在這里?從什么時候開始?”

    “沒多久,大概也就一兩個月吧,那會兒她剛剛從法國回來。這里的房子是她母親persephone買下來的,不過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住,還有兩個照顧她生活的保姆和一名護士,白天的時候我會經常過來看她,偶爾她情況不好我也會在這里留宿一晚?!?/br>
    “她究竟怎么了?為什么需要心理醫生?她剛剛用的是……手語?”一年而已,并沒有苦等時感官上體驗到的那么漫長,謎團卻結得銅墻鐵壁一般厚重,上面密布著隱憂的蛛網。

    呂澤點點頭,“我們把她從法國接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她患了很嚴重的失音癥。失音癥是一種主要由心理障礙導致的疾病,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聲帶,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彼约旱暮韲当攘艘幌?,覺得烈風應該聽得懂了。

    “不可能……”他聽懂了卻不代表能夠接受,素素不會說話了?“她怎么會生這么奇怪的???”

    “根據她在法國的看護講,冉小姐在回國之前,至少有八個月的時間沒有通過語言和人進行過交流,當然書信就更加沒有。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封閉了起來。

    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狀況比現在還要差很多,完全拒絕溝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曾經在火場里救過她,所以她對我還有一點點的信任,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她愿意跟我交流,我教給她手語,也是為了彼此交流起來能夠更方便,她也可以多一種表達自己的方式?!?/br>
    “persephone不是一直在照顧她嗎?這么不正常的狀況發生了這么長時間,她都沒有在乎過嗎?”烈風的眼圈漲紅,用力克制著聲音里的激動,他的心正被一把鋒利的小銼刀專撿著柔軟的地方狠狠地磨著。

    “這么長時間,她并沒有在persephone的身邊?!?/br>
    呂澤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舌尖沿著齒縫轉了一圈才撬開牙關接著說,“你知道詹氏和persephone之間的股權收購風波吧?詹氏當時為了讓persephone收手,在冉小姐剛剛到了法國后沒多久就帶走了她,把她一個人軟禁在巴黎市郊的一處別墅里,十個月的時間,她就在那里度過的,她畫展上的那些畫,大多也都是那個時期畫出來的……”

    “軟禁?”烈風感覺自己的發根都豎了起來,寒氣從每一個毛孔往身體里鉆。從呂澤口中得知的信息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和認知,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起來,“你是說,在法國有人囚禁了素素十個月那么久?persephone知道嗎,她為什么不報警去救她?”

    呂澤深深嘆了口氣,“是不是特別的匪夷所思,我和你的想法一樣,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后來persephone給我看了一份文件,原來冉小姐的生父,就是詹紀明。

    帶走她或者說綁架她的,是詹家的人,大概就是她某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或jiejie……總之,這件事情說得嚴重些是非法拘禁,但如果說她的親人帶走她照顧她,也不是完全解釋不通。

    畢竟,他們沒有對她進行任何人身傷害,還找了一堆人好吃好喝地照顧她,以詹氏的實力,根本不難找到一個律師來擺脫這種非法拘禁的指控。

    除非把冉小姐推上法庭指證對方……我問過她,她不想……我猜,她不僅是不想面對,也是因為對方是她血緣上的至親,豪門丑聞,牽涉的事情和人都太多了?!?/br>
    “這根本就是精神折磨!”烈風已經沒辦法再控制自己的音量,“她父母就這樣任由他們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他們一點兒都不痛心嗎?”

    “persephone跟詹紀明的個人恩怨我作為一個外人不好評說,大概她覺得對方是冉小姐的親生父親,虎毒不食子,他們帶走她也只是想藉此來逼她就范,放棄對詹氏的收購。

    所以她選擇了賭一把,賭對方不會傷害冉小姐,可能她覺得冉小姐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畫畫。persephone看到冉小姐那些作品,起初還很高興,直到她派人把她接回來的時候,才知道情況跟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br>
    呂澤心中也是萬分唏噓,“她的親生父母,一個是商界大鱷,一個是藝術圈的女皇,居然也能讓她把生活過得這么悲慘,真是令人難以想象?!?/br>
    烈風覺得他需要繃緊自己腦子里的十二根弦,才能勉強維持思考能力,“她……還會好起來嗎?還能重新開口說話嗎?”

    “失音癥治愈的病歷有很多,主要還是心理上的問題,如果她能夠敞開心扉同別人交流,也許自然就會好起來了?!?/br>
    提到冉云素的病,呂澤還是表現出了信心,“我之所以違背職業道德把這些話告訴你,是因為剛剛我看到她對你笑,我想,她應該已經很久沒笑過了……

    你知道她第一次肯主動跟我交流是因為什么嗎?有次她被送去醫院,慌亂中不知在哪弄斷了她的項鏈,她第一次主動拿起筆寫字給我,請求我幫她把項鏈找回來。還好我不辱使命,就是那個q,你送她的吧?”

    烈風默默點頭,“我會讓她好起來的。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差嗎?我看她又瘦了很多?!?/br>
    “不太好,她在過去一年里的就診記錄有一本大百科全書那么厚,營養不良、厭食、失眠、幻肢痛……有過六次注射杜冷丁止痛的紀錄?!?/br>
    呂澤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子彈一樣射進他的心里,簡直千瘡百孔、皮開rou綻,“怎么會這樣?她受到過虐待嗎?”

    “身體上的虐待倒是沒有,相反,她每次生病都有詳細的就診記錄,我仔細看過,沒有關于不明傷害的內容。在那段時間里,她也有自己的看護、營養師,各種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人。

    對了……可能問題比較嚴重的是她的腿,當初詹家人帶走了她,為了以示威脅,將她的假肢快遞給了persephone。

    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她應該在過去的一年里都沒有使用過假肢走路,一直在用輪椅代步,所以她原本健康的左腿也有輕微的肌rou萎縮跡象。

    不過這些你也不必太擔心,都是可以通過康復恢復的。只是重新適應使用假肢會是一個比較痛苦的過程,就像她剛開始接觸時的那樣,一開始戴著假肢走路會疼,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才能重新適應?!?/br>
    烈風緊緊捏著手中的手機,血色從指節上褪去,“剝奪她走路的權利,這還不算虐待?她一直都很介意自己的腿,向來不喜歡坐輪椅,他們卻逼得她整整坐了一年……”

    呂澤也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沒錯,這一年里她經歷了很嚴重的心理創傷,主要還是因為身邊對她捅刀子的都是她的至親,好像沒人真心待她、愛她。

    有一次我去醫院看她,她把看護削水果落下的一把瑞士軍刀握在手里……那種表情我實在太熟悉了……

    一個人的生命正因為不只是自己的,因為有牽絆,才會顯得貴重。如果沒有任何一只手拉住她,她也不再留戀什么,放棄,是再容易不過的選擇……

    你看過她的畫展了吧?前四個單元都是她在那十個月里畫的,這個工作量相當巨大,我猜她那段時間里除了畫畫和生病,沒有做過其他任何事情。

    另外,除了第三單元那個人魚的故事,其他所有的作品都透著絕望和痛苦,就算不懂油畫的人都能輕易產生共情。我想那個人魚的故事,大概是她那段時間里唯一覺得尚有色彩的回憶?!?/br>
    尚有色彩的,居然是他讓她傷心的那一幕,這該有多諷刺。

    “我要跟persephone談談,我要帶她走,讓她回到我身邊來讓我照顧她?!绷绎L看著呂澤,很認真地說,“這次我一定會帶她走!沒人攔得??!”

    “如果冉小姐愿意回到你身邊,如果你能夠好好照顧她,我想那樣自然是對她來說最好的。我可以幫你安排去見persephone,不過,也希望你能給冉小姐多一點時間?!?/br>
    呂澤起身,“每天早上九點鐘,我會推她過來這里曬太陽,希望可以準時遇到你?!?/br>
    *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去找她!就算她不肯見別人,也一定會見我的!”穆瑾聽烈風講了冉云素的事情,簡直氣得快瘋了,不顧一切轉身就往門外跑。

    秦烈崢一把拉住她,“穆瑾,冷靜點!她現在在生病,你知道一個病人的心理狀態和常人是不一樣的,她未必想馬上見你,先不要去刺激她——”

    “那我也要把她找回來啊,憑什么我好好照顧了十幾年的素素只不過短短的一年時間就給她親爹親媽折磨成這個樣子,他們還有一點人性嗎?!”

    穆瑾哭得不能自已,“這次她一定傷心死了,如果是別人傷害她也就算了,偏偏一個是親媽一個是親爸!

    還有你啊秦烈風!你現在就去跟她把你那些什么狗屁誤會給我解釋清楚,讓她以為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你怎么不一刀捅死她啊你!”

    烈風陷坐在沙發里,一手拿著煙,另一手捧著煙缸,面頰上濡濕一片。他蹙著眉用力將煙頭按熄,沉聲問,“你們覺得,她還能好起來嗎?至少可以讓她重新開口說話?!?/br>
    秦烈崢一手有節奏地揉捏著穆瑾的肩膀,試圖讓她冷靜下來,一邊謹慎地回答,“心理問題不是我的專長,呂醫生是很優秀的心理醫生,他說有希望應該就是機會很大的,你不用太擔心。我也會把素素的病歷發給我在哈佛的同學,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

    這段時間,你保護好她,不要讓她在媒體上曝光,盡可能給她安全感?!?/br>
    烈風點點頭,撥了個電話給歐陽城,“我找到素素了,她情況不太好,你幫我跟公司說一下,最近我要停掉所有的工作?!?/br>
    “她在哪兒?”歐陽城也是一驚,“怎么不好?病了嗎?我過去看看她——”

    “她現在不在我這兒,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釋?!?/br>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只是早了一點點,好在也不算食言,也算早更了~

    留言留言,聊天取暖。

    今兒好像要該供暖了吧,今后大概就一直甜到完結這樣的節奏了,你們稀飯嗎?

    ☆、風大路遠,江湖再見(七)

    “手怎么這么涼,冷嗎?”烈風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骨節細小柔軟,手背的筋絡清晰凸起,皮包骨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冉云素搖搖頭,她抽出一只手來,從口袋里摸出什么東西塞進他的掌心里。烈風攤開來看,一支棒棒糖,不禁疑惑地看向她。

    冉云素在手機上敲字,隨即轉過屏幕:不要吸煙。

    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浮著一縷淡淡的笑,那笑容浸在陽光里,純凈而美好。那一瞬,烈風恍惚覺得呂澤對他說過的那些仿佛都不存在,素素她只是生了一場病有些虛弱而已,并沒有加諸在她身上的那些傷害和侮辱。

    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是能將自己那些傷口都遮得嚴嚴實實。

    烈風沖她點點頭,隨后站起身,摸出口袋里的煙盒,用力揉皺了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

    他取出一條手鏈,拉過她的手腕要幫她戴上。冉云素的手突然用力一縮,那條“獨一無二”空落地懸垂在他指尖。

    “素素,這個是獨一無二的,你看到唐姿玟戴的那條,不是我送的……還有那一晚,我沒有和她在一起,我沒有做過背叛我們感情的事?!?/br>
    烈風把之前的誤會解釋給她聽,“素素,是我冷落了你,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我知道錯了,你還愿意原諒我嗎?”

    :不是你的錯,我沒有怪過你。

    “跟我回家好嗎?我們以后再也不分開了?!?/br>
    :不要再給我更多的同情。

    她的目光黯淡下去,似乎在努力克制著瀕臨崩塌的情緒。他想著呂澤的忠告,不敢再多提一個字,僵立在原地。

    冉云素撥通了呂澤的手機,響了兩聲后掛斷,沒一會兒呂澤就過來接她回去了。

    烈風緊緊握著手心里的棒棒糖,但凡他的素素還有最后一絲力氣,也都用在了他身上,這樣的她,怎么是一句同情能夠概括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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