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那公子一瞧就是小水的心上人, 云清自然要多照看一二。再說, 就算云清看上了又怎么?別人生得俊,還不能讓云清看幾眼?”方云清嗔道,也沒等秦巍喊起, 自顧自地挨著秦巍坐下。 “哼!”秦巍吹胡子瞪眼, 方云清白了他一眼, “難不成我天天就只能看你這老頭?” “你這是嫌棄老夫了?”秦巍瞇眼,似是動怒。 “好啦!”方云清向一旁侯著的婢女招手, 接過托盤,打開湯盅蓋子,蓮藕的清香撲面而來。 方云清拿起方巾上的湯匙, 在雪白的湯里攪了攪,舀了一勺湯親自吹了吹,送到秦巍嘴邊。見秦巍還是怒目圓瞪,方云清雙眉一撇,“吃味也要有個度!”說著把湯盅往桌上重重一放,湯汁灑了些在他白凈大手上,立馬紅了一片。方云清轉過身,不再理會秦巍。故作不經意,視線掃過屋頂,東南一個,西北兩個。很快又垂下眸子,眼里漆黑一片,看不清情緒。 秦巍心里明白,方云清年紀也不大,前些年他還不放心,但近幾年卻是對方云清越來越信任。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著自己面前這熱氣騰騰的湯,秦巍心里也是一暖。自己年紀大了,能陪云清的日子也不久了,若是云清真能再找個陪他度過下半身的人,自己九泉下也能安心。說不介意,那是假的,但的確是想云清不能這樣孤單一輩子。秦巍心軟了,趕緊摟過方云清來哄。 他這才發現,方云清雙眼竟是通紅,秦巍更是自責。自己怎么能懷疑云清移情別戀呢?分明云清這般在乎自己,秦巍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巴掌。 秦巍一頓好哄,方云清才愿意理他。 “主公不吃醋了?”方云清哼道。 “不吃了!不吃了!吃飽了哪來的胃口喝湯?”秦巍調笑。 方云清故作害羞,轉過身對周圍伺候的奴才道:“你們退下?!?/br> 秦巍這才發現,自己懷里的可人兒,一身薄透的青紗,襯得他身段極好。里面的風景若隱若現,秀巧的鎖骨從領口露出,大好的風光盡數藏在領下。秦巍眸色一暗,喉嚨滑動。 方云清自然也瞧見了,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再抬起頭,眼底浮了一層薄霧。秦巍蒼老滿布皺紋的手順著方云清的領口滑下,輕輕在他胸前一勾。 方云清輕哼一聲,強壓住嘔意,抽出秦巍亂動的手,嘴角一勾,“主公先喝湯!這可是云清親手熬的,待會兒就冷掉了!” 秦巍眉頭一挑,方云清的勺子就送到了嘴邊。 “可老夫想先吃你!”秦巍語氣輕佻。 “這里還有人呢!”方云清羞赫,舉著湯匙不動。 秦巍放聲大笑,給藏在暗處的幾人使了個眼色,一把奪過方云清手中的湯盅,兩口喝下肚。扯開腰帶,直直地把方云清撲倒在軟墊。 方云清嘴角嘲諷勾起,藏在袖口里的匕首迅速往秦巍垮下一劃,一坨不明物體滾了幾圈,停在軟墊上。方云清一把推開秦巍,不讓血沾上了他的衣衫。劇痛從□□傳來,猩紅的血流了一地。衣衫半解的秦巍喉嚨一口腥甜,肚子里又一陣絞痛。 “你……” 方云清一把推開秦巍,施施然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沒有發現身上沾半點血跡,這才松了口氣。 秦巍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食指顫巍巍地指向方云清,嘴角又溢出一股鮮血。 方云清臉上是秦巍從未見過的冷漠,方云清吭哧一聲,視線掃過躺在軟墊上烏黑的一坨,眼里的厭惡到了極點。再轉過視線,看見秦巍那般模樣,嘲諷一笑。 “我早就想動手了!”方云清藏在眼底的恨意,終于可以全部展現,那抹帶上血色的仇恨,讓秦巍不寒而栗。 “為什么……”秦巍瞪大眼睛,他不明白,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男人為何會對自己動手。不清楚為何自己真心相待,這人也能翻臉無情。他是活不了多久了,可他也想死個明白。 “為什么?”方云清笑道,還是那般悅耳熟悉的嗓音,可那陌生的厭惡卻是秦巍從未聽過的。 “你不配知道?!睍r間不多了,方云清也不打算對這個將死之人解釋清楚,他也的確不配知道。裝有蝕骨粉的瓷瓶再次拿了出來,秦巍還沒死透,在讓他體會一把蝕骨之痛,也是可以的。點了秦巍啞xue,這瓶藥也被方云清灑了半瓶。 秦巍五官迅速扭曲,可蝕骨粉的速度還是太快,前后不過幾秒的時間,人就化作了一堆白.粉。方云清臉上無悲無喜,只有一股終于到了今日的釋然感。 那又丑又臟的物體還在那里,方云清卻是懶得再看一眼,直接推門而出,外面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個黑衣人。陽光斜斜地射過來,那人一身紫衣,一半藏于陰影里,一半露在陽光下。 方云清嘴角微揚,他終究是等到了這天! ※※ “報!斥候傳來急報!” 方沛是個急性子,不等小兵呈上來,自己大步向前,拿過他手里的羊皮紙。 越看,方沛越是覺得不對勁。已經整整三天了!從滇北被迫,從大年三十到初三!已經是整整三天了!燕匪那群打了勝仗的兔崽子什么時候這般能沉住氣了?這其中沒有貓膩,方沛就該解甲歸田了! 方家軍已經在嘉陵城整整駐扎了三日,時刻準備著和燕匪那群龜孫一戰。雖說援軍還未至,但也活不了幾日了。燕奎現在不動作,等援軍來了,機會里白白溜走了! 燕奎現在的王方沛沒有接觸了,但十年前他也是隨老王爺和燕匪那群孫子打過仗的。勝敗乃兵家常事,那群孫子卻是個按捺不住的,但凡只要一打勝仗,就會乘勝追擊。 將軍交手時間一長,老王爺也摸清楚了他們行軍的套路。所以十年前燕匪才輸得那么快。 方家軍故意露出破綻,被燕匪逼得撤退,燕匪咬死了步步緊逼,大軍一步步被帶入方家軍的包圍圈。 那一次打仗,就是甕中捉鱉。數十萬方家軍盡數埋伏,燕奎軍被殺得片甲不留。那片山頭至今都有未曾清理干凈的血跡,還有隱藏在樹叢下殘破不全的白骨。 那次戰役后,燕奎第二日就遞交了求和信,戰爭僅持續兩個月,就已經一邊倒地勝利。 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沒有埋伏,方家軍也沒有設伏,敵我人數也甚是懸殊??蔀槭裁囱喾司婉v扎在滇北沒有其他動作? 滇北有什么秘密,讓燕匪舍不得挪步?可方家軍在那里駐扎數月,也未發現任何異常。更何況經過一次戰爭,那里早就是斷壁殘垣。百姓早已被驅散,在撤退前,帶不走的糧草還被方沛一狠心點火給燒了個干干凈凈。 這接連三日,燕匪也不是并無動作。燕奎部分大軍也開始慢慢前進,但距離嘉陵城也還有數百里,更何況還有一條滾滾長河從中阻斷燕奎前進的步伐。 而過河的橋梁,也是在撤退中被毀掉的。燕奎要想過河也不是不可能,泊在岸邊的船只并沒有被毀掉,只是船只太小,每船只能載兩百人。就算如此,前幾日大雪紛飛,河流上早已結了冰,踩著冰過河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今日大雪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冰也開始化了。河面上只三三兩兩漂浮著一些厚厚的冰層,這下燕軍再想渡河,也只能靠著船只了! 但方沛想不通的就是,在大河結凍時不渡河,為何偏偏要等到解凍還不行動? 燕奎到底是在密謀什么?那個素未謀面的瓜爾多澤天越來越讓方沛好奇。 思緒千回百轉,方沛心中擔憂面上不顯半分,沉聲道:“從今日起加強巡邏,從嘉陵為中心,河流上下游巡樓至五十里!” 下屬雖然不懂方沛這命令是何意,但對方沛的命令都是唯命是從。 斥候退下后,方沛緊鎖的眉頭還是沒有松開,但愿,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 漠北西北他已經在三日前去了信,想必他們也該動作了!方沛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可著急,如今他能做的,只有等。 等援軍至,等燕匪動! 作者有話要說: 哇 昨天有小天使問是不是雙潔 蠢華:當然是! 不潔 我自己都受不了~ 還是日常愛大家!么么啾! ☆、第63章 等(二) “皇上,段將軍已于昨日抵達嘉陵!” “方將軍來信, 燕軍屯兵滇北, 四五日都無動作?!?/br> “嘉陵以南百姓網已經全部撤離,少數百姓已于昨日抵達京城郊外, 粥鋪藥店全部對百姓開放?!?/br> “西北傳來消息,方昊將軍已于昨日啟程前往嘉陵支援!方潛將軍率二十萬大軍已在前往京城的途中!” 姬瑾瑜眉頭緊皺, 增援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但姬瑾瑜也明白,這絕對不是方翡傳達的命令。就算方翡一路快馬加鞭, 僅僅五日也是到不了漠北的,更別說西北。想必是方榮軒一開始就有吩咐, 所以在戰事傳開后,西北和漠北的動作才會這么快。 姬瑾瑜心里又是一暖, 可一想到燕奎除了那次突然襲擊, 已經整整五日沒有其他任何動作,他太陽xue就突突直跳。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哪有兩軍對峙, 一軍打了勝仗不僅不乘勝追擊, 還留時間給敵人喘口氣甚至等到增援抵達?這其中必定是有陰謀! 可一時半會兒, 姬瑾瑜也想不明白燕奎在預謀什么。姬瑾淋反了后,林太后又鬧過幾回, 姬瑾瑜實在是沒有精力管她,派禁林軍嚴加看管。但姬瑾瑜也很納悶,姬瑾淋怎么突然就反了? 林太后是老燕奎王的親meimei, 因為老燕奎王對林太后不喜,甚至準備將她嫁給周奎國那個年齡能給她當爺爺的國王,迫不得已林太后逃跑,后被林家收養搖身一變成了林家嫡長女。又被先皇看上了她的美貌,納進皇宮做了貴妃。林太后一向和燕奎沒有任何聯系,林太后對燕奎王只有恨意,如果姬瑾淋要和燕奎王合作,也早就該合作了??善x擇這個時間合作,甚至還交出了自己的私兵。姬瑾淋一直都是覬覦皇位的,但他不蠢,不會與虎謀皮,更不會把自己手中的砝碼盡數交給別人。 更何況,自己還握住了他的弱點。感應寺的看守并不嚴,姬瑾瑜甚至還吩咐了如果姬瑾淋想逃,就讓他逃的命令??伤咳斩际前卜质丶?,偶爾也會作妖,但那都是少數時候。更多的時候,姬瑾淋都是格外安分。突然有一天,就跟瓜爾多澤天逃跑了,還和他合作。這其中肯定是有貓膩! 至少,他們的合作并不是姬瑾瑜所想象的那樣,說不定,姬瑾淋就是被脅迫的。 眸色加深,姬瑾瑜面上不顯半分。在還沒有摸清楚燕奎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的時候,以不變應萬變自然是最好的,可也不能一點防備也沒有。 京城隱藏的燕奎細作早已被自己拔了個干干凈凈,京城現下也是準進不準出。每個進城之人都會被嚴加盤查,巡邏還故意增多士兵,兵營每天都會讓人敲鑼打鼓,故作聲勢。京城留守大軍僅有十萬的消息,除了朝中眾臣,也就前去增援的將士和段淺清楚。方翡,姬瑾瑜是放心的。所以,京城的消息絕不會泄露出去。方潛已經率二十萬大軍前來京城,大概也就十日,大軍就能抵達京城。 姬瑾瑜也不知道自己在擔憂什么,近幾日總是心神不寧的,卻又偏偏找不到原因。若是因為戰事,援軍也到了,燕軍近日也沒有大動作?,F下恐怕兩軍就要進去僵持階段,糧草不足的問題也已經解決,大姬現下是不怕僵持戰。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苗疆的情況。前幾日信鷹送了信去,苗疆知府已經盯緊了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叛軍,一切就等方榮軒那里塵埃落定即可。 想到方榮軒,姬瑾瑜著實是有些擔憂,已經數日沒有方榮軒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進展如何?希望,一切平安順利! 在京城纏綿多日的風雪已經停了,今日難得是一個晴天。冷暖的陽光照在殿外堆積的厚厚雪層上,反射著刺眼的光。在陽光的烘烤下,屋檐化下的雪水滴答滴答,在空寂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大殿里多生了一盆碳火,姬瑾瑜今日也是焦頭爛額,沒有發現殿里的溫度在化雪日里,也和前幾日一般暖和。 奏折處理了一本接著一本,全國各地大小官員都不約而同地遞了折子,捐錢的捐錢,給糧的給糧。還有提出可以征軍的官員,并且列舉了多條關于征軍的建議。姬瑾瑜啼笑皆非,現在征軍?當國庫每年掏出的銀子是養的廢物嗎?還是說燕奎大軍就是前來和大姬將士過家家?剛招進來的兵,只會拖訓練有素老兵們的后退。 燕奎只是一個小國家,這次進犯除了姬瑾淋的十萬私軍,他們自己的兵力也就三四十萬左右,不到大姬兵力的二分之一。只不過因為西北和漠北邊境并不太平,所以調回來的將士也不會太多,但和燕軍博弈,已經足夠了!以少勝多的戰爭是有,但不多。第一次交手的勝利,是燕軍偷襲,后面想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想到這里,姬瑾瑜才松了一口氣?,F在他能做的,就是等。 等京城增援至,等方榮軒歸。 ※※ 既然秦巍是做好了準備想謀反的,那么他就定是做了完全準備的。叛軍的確是只忠心于秦巍的,但在美色前,他也終究是沒能過得了這一關。 所有人的尸體都被處理得干干凈凈,接下來就該發號施令了。 “前幾日燕奎與大姬交戰,大敗姬軍,京城如今兵力甚少!此番,主公年歲已高,不易于行,特令止水公子前去踏平那大姬皇宮!” “即刻整隊!亥時出發!” 隨著一聲令下,寂靜的虎頭寨開始了忙碌。眾人都不會對方云清生疑,畢竟他是主公面前的謀士,很多時候,他的意思就已經代表了主公的意思。 當然也有感到疑惑的:“怎的這次不是主公親自出來?” 后面即刻就有人給了前面那人一個腦瓜,“我看你腦子都裝的都是豆腐渣!沒聽方謀士講嘛,主公年歲大了!這番止水公子又回來了,等止水公子親自帶領我們去奪回屬于大秦的江山!重建大秦盛世!”此人一臉憧憬,還不忘對前面說這蠢話的人遞了一個白眼。 “原來是這樣??!”男子訕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快步往前,趕緊回去跟婆娘娃兒告別,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一行人匆匆又忙忙,卻又分外井然有序。不過一個時辰,虎頭寨里的五萬叛軍就已經收拾好了糧草和刀箭,隨時準備待命。 方云清也不拖著等著,硬要亥時上路。藏在苗疆尋常百姓里的五萬大軍,這次也一并要帶走。所以,苗疆知府第二日很快就發現了,他們日夜監視的可疑之人,一夜里消失了干干凈凈。 苗疆知府大駭,生怕出了什么差錯,令人滿苗疆搜捕,也沒查出什么。第二日一封加急件就送去可京城,當然,姬瑾瑜收到這封加急件已經是好幾日以后。那時候,這行浩浩湯湯的隊伍早就已經離開了苗疆境內。 秦巍在苗疆數十年,可謂對這里的地形比很多當地人還要熟悉。而對這一切熟悉的秦巍,又一絲不剩把他所知道的所有都告知了方云清。 十萬大軍一分為三,前面是先鋒騎兵軍,方云清親自帶隊,應方榮軒要求,一路快馬加鞭。 中間行程較快的是弓箭手,步行軍。落在最后面的則是偽裝成商隊運送糧草,看似普通的行商。 秦巍為了叛變,為了快速能讓軍隊到達京城且不被沿途官府察覺,這些路自然是能有多偏僻就就有多偏僻,但偏僻的還不行,還得讓軍隊行程快。所以,道路必須平整。 方榮軒心里焦急,可就算方云清對苗疆熟稔,這些地方也是他初次前來,也花費了些時日。才帶著四萬大軍躲過官兵的眼睛,離開苗疆一路向著京城方向前去。 這一路荒山野嶺,但沿途都分外平坦,大軍速度比預計的還要快些??杉幢氵@樣,在路上花費的時間也得整整十日。 又因為偏僻,所以基本上也就不清楚京城還有嘉陵具體是什么情況。更何況,如果京城真的淪陷……四萬大軍又能做什么?還不是得后方的六萬大軍到達,才能做事不束手束腳。倘若京城真的兵臨池下,方榮軒唯一祈禱的就是——方家軍能夠先自己一步到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