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師長的鍋,只能背負,斗雞從后面捂住懷特的嘴,把這沒眼色的死宅領走了。 陸必行人似的一整衣領,來到小吧臺前,沖看熱鬧的霍普一點頭:“現在這些小孩,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快管不了他們了,見笑了?!?/br> 霍普——前任反烏會的先知,也在這架機甲上。 林靜恒他們能安全取回變種彩虹病毒的抗體,這位神棍居功至偉,就算是在聯盟法律體系下,功過相抵也能網開一面,當然不能再關著他。 霍普暫時沒有重回反烏會為禍人間的意思,同時也知道不能指望林靜恒這種人有什么感恩的心,林將軍表面上放過他,沒準哪天就讓他死于非命。于是霍普提出把一些沒干過什么壞事的反烏會信徒保釋出來,自覺接受嚴密監管,除了洗澡上廁所,都有電子攝像頭跟著,沒事不出門,出門一定蹭工程隊的交通工具,絕不落單。并且發揮特長,負責管理起了生態農業,類似于勞動改造。 反烏會的環境友好型生態農業水平很高,生產效率與產品質量都有獨到之處,而八星系第一件要解決的就是溫飽問題,霍普這次就是帶著第一批農作物的檢驗樣本回啟明星做質檢。 霍普一笑,沒揭穿他,拿出一個有些渾濁的玻璃瓶:“自釀酒,沒過濾,賣相不太好,味道還行,嘗嘗嗎?” 陸必行欣然接受——航線圖顯示,他們距離啟明星基地還有不到一天。從獨眼鷹他們遭到伏擊開始,一連串的事情讓他馬不停蹄地到處跑,他忙著建設,林疑似自由軍團武裝,兩個人的行程一直陰差陽錯,聚少離多,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林靜恒本人了,期盼得恨不能就地哼起歌來,這會別說是一杯賣相不好的自釀酒,就算霍普給他倒一杯洗腳水,他也能飄飄然地喝下去。 一入口,他才發現這東西味道很特別,居然還不錯,陸必行是個活潑外向的人,從來不吝惜表達贊賞:“怎么這么好喝,還有嗎?” “不同的菌,不同的谷物,微妙的環境變化,都會產生不一樣的味道,每一口都是獨一無二的,”霍普帶著仙氣說,“我還有一些,但是和這一瓶的口感可能會有微妙的差別,如果不介意這個,我回去送你兩瓶?!?/br> 霍普這個人,只要開口,每個標點符號都要轉著圈地兜售他的三觀,稍不注意就能把閑聊變成傳教,也是個人才。 陸必行假裝沒聽懂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沒關系,我是吃營養膏長大的,舌頭沒那么刁?!?/br> 霍普點點頭:“營養膏和營養針雖然妨礙了人們品味美食,但確實救了很多人的命?!?/br> 其實營養膏和營養針對人體來說更健康,在部隊之類對體能體態要求比較高的地方,是非常理想的代餐,但它確實強行改變了人類的自然飲食習慣,一直以來飽受美食愛好者和科技批判者們的詬病,陸必行沒想到反烏會的“先知”竟然能接受代餐,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他。 “你覺得我們都是反對社會發展的瘋子嗎?”霍普笑了起來,然而隨即,他又嘆了口氣,“你這么想也有道理,組織中確實有很多人都這樣,為了反科技而反科技,從來不去探究這背后的邏輯,什么事情舍棄了起碼的思想體系,一走向極端,就容易變味?!?/br> 陸必行不知該作何評論——反烏會本來不就是個極端邪教組織么? “我們一開始,只是想讓人們能停下腳步,時時反思自己,不要被自己的傲慢和沖動毀了,”霍普正色說,“人類的文明,看似固若金湯,其實像是一艘四面漏水的破船,你不隨時保持警惕,它就會放縱地滑向黑暗和深淵?!?/br> 陸必行很贊同地點點頭:“比如現在?!?/br> “比如現在,”霍普說,“偉大的星際時代,偉大的伊甸園網絡吞噬人們的靈魂,偉大的星際超時空重甲能裝載毀滅一整個星球的武器,所有人都在爭斗,所有人也都在走向毀滅,你看著這些立場各異的人,最后都會與泥沙俱下。這就是我們反對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反對過分干預改造自然,反對過于依賴人造產品的原因?!?/br> 陸必行又呷了口米酒,他第一次喝這種純手工自釀的酒,入口非常溫和,沉到胃里卻很有質感,一種有層次的溫暖感覺彌漫開,回味處理得不太圓滿,有點苦澀,但反而顯得更特別。 霍普說:“當年聯盟的自由宣言,多么偉大,不到三百年,凡人的一生還沒過去,就落到現在這種地步,為什么?難道和伊甸園沒有關系?伊甸園一毀,馬上有人針對它擴散毒品,我聽說都已經流毒到了第八星系,未來還會有很多人家破人亡,這難道不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我們已經聽見了地獄的鐘聲,可還不知悔改,不斷地往下滑。確實,組織里有一些瘋子掌握了話語權,但聯盟就不瘋狂嗎?伊甸園不瘋狂嗎?你不能因為他們瘋子多,聲音大,就認為他們是正常的?!?/br> “你說得有道理,”陸必行不置可否地一點頭,“也許你是對的,也許你是錯的,也許未來看,在我們所處的這段歷史中,你們有短暫的預見性,而在更長的時間里,你們又成了后人嘲諷的短視人,在歷史這條漫長的河邊,每個角度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風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贊同你們,因為我能活個二三百年很了不起了,這一生到死也不足以驗證一個結論?!?/br> 霍普:“謙虛了?!?/br> “沒辦法,”陸必行一攤手,“我的工作就是不斷試錯,不斷為新的想法熱血沸騰,再在摸索里自行否定,時間長了,對‘對錯’的看法會保守很多,職業病吧。同時我也認為,信仰是非常好的東西,特別是在這個每五到十年換一種生活方式、人均壽命卻長達三百年的時代,它能守著你的神智,讓你不至于迷失自己?!?/br> “陸老師這么想,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br> “但是霍普先生,”陸必行問他,“假如你為了立場、觀點甚至利益而戰,隨著時過境遷,你的立場可以更改,觀點可以推翻,利益也可以權衡放棄,這一切都可以是錯的,而錯了也都可以修正重來,不會傷筋動骨。但信仰不同,我覺得信仰必須要神化,不能離世俗太近,不能扯進世俗的沖突里,因為它要么永遠且絕對正確,要么面臨全盤崩塌,可是人類文明動態發展,曲折而反復,沒有什么能永遠正確,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你怎么辦?你是崩潰呢,還是像那些走火入魔的人一樣,害人害己,執迷不悟?” 霍普沉默良久,緩緩地一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但陸老師,有一句話,我不知道你聽過沒有,‘人類起源于信仰’?!?/br> 陸必行回答:“人類也將毀于信仰?!?/br> 這兩位都是滿口歪理邪說、一言不合就要給人洗腦的神棍,湊在一起互相洗,活像兩只浣熊互相搓,發現誰也洗不動誰,只好相逢一笑,還起了一點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 這時,機甲廣播里傳來懷特支支吾吾的聲音:“陸老師,這個問題有點復雜,您能過來一趟嗎?” 陸必行放下酒杯,“嘖”了一聲,對霍普說:“為了交通安全,我得給熊孩子收拾殘局去了?!?/br> 霍普點點頭,隨后,突然又問:“陸老師,你有信仰嗎?” 陸必行一頓,剛想說自己是個喜歡多角度看問題的科學工作者,話沒出口,卻莫名想起了那天撐開護理艙,捏住他手的男人。 時隔多日,那天的情景依然反復在他夢里出現,頗有點要刻骨銘心的意思。 不好,他想,歸心有點似火箭。 陸必行舌尖打了個磕絆,出了神,脫口而出:“有吧?!?/br> 他們是在啟明星的傍晚抵達大氣層的,剛一靠近,就收到了機甲收發臺的調度信號――大批軍用機甲將在三小時后,從銀河城外第四航道出發,請附近起降的機甲駕駛員們打開自動導航系統,注意相互閃避。 “哎喲,”圖蘭因為怒火還沒平息,幸災樂禍地瞥了陸必行一眼,“提前三小時清道,干嘛???這么大的動靜,不會是將軍親自出門吧,看來有些人沒什么運氣???” 陸必行頭天拆了人家的機甲,至少違反了一打星際交通法規,沒話好說,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們窮啊,”圖蘭搖頭晃腦地說,“當家的一天到晚要出門打獵混生計,連婚假都沒有——哎,對了,陸老師,我想采訪你很久了,睡到林靜恒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機甲在下落途中被氣流顛簸,陸必行差點讓唾沫嗆住。 圖蘭大笑起來,拍了拍他,順手在他平整的肩頭摸了一把:“不怎么樣吧?不怎么樣是正常的,我說你怎么基本不在他那留宿呢。跟你說,這些看著光鮮的‘高嶺之花’味道都不怎么樣,不是放不開就是活不好,被人伺候慣了,根本不會照顧別人的感受,誰難受誰知道——那什么之后他自己跑去抽煙也不知道給你蓋條被子吧?” 陸必行不想跟老流氓討論這種下流的話題,只好文靜地笑而不語,心說:你上次還告訴我悶sao好呢。 機甲開始穿越云層,趁著噪音大,圖蘭大喇喇地問他:“我那有點助興的藥,你要不要試試看?” 陸必行按了按自己的耳朵,裝沒聽見,決定回去以后舉報她。 機甲站十分繁忙,說來也是奇怪,自由軍團那些賣生物芯片的不知怎么那么執著于八星系,蒼蠅似的,三天兩頭試圖滲透,被打得北都找不著,隔一段時間又出現。這次,偵察兵順藤摸瓜,摸到了他們在第八星系的指揮中心和軍備補給站,正適合打劫,所以林靜恒特意點了一打運輸艦隨行。運輸艦沒有機甲那么高的機動性,要提前往軌道上裝。 一般這時候林靜恒會坐鎮機甲站臺指揮中心,陸必行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工程隊里溜出來,直奔指揮中心而去,打算趁著他們還沒出發,抓緊時間見林靜恒一面,誰知隔著老遠,他就看見指揮中心門口逡巡著一個面色凝重的獨眼鷹,叼著根煙,一臉守在鴛鴦小旅館門口準備掃黃的正氣凜然。 陸必行后槽牙疼了一下,借著機甲站里各種大型設備躲了躲,心里開始琢磨怎么繞開獨眼鷹。他背后是一架??吭跈C甲站外圍的小機甲,陸必行的后背剛一碰到艙門,艙門就意外滑開了,陸必行沒提防,腳底下踉蹌了半步,還沒來得及扶穩,一雙手突然從艙門里伸出來,一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進去。 陸必行:“……” 綠色的精神網落下來,機艙門隨即從里面上了鎖,艙內燈光倏地隨著駕駛員的心意暗了下去,陸必行震驚地看見本該在指揮所的林靜恒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眼睛里倒映著精神網的熒熒的光,簡直是電影里經典的偷情現場。 陸必行的心率飆到了一百八,雙耳快要噴氣了。 林靜恒的掌心從他嘴邊挪開,皺眉說:“你怎么有個那么煩人的爸?這更年期得有好幾百年了?!?/br> 陸必行順口一撩:“要不你干脆把我藏進機甲里偷走得了?!?/br> 林靜恒面無表情地一挑眉,像在仔細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也行,這架機甲會被編入第三小隊,離開大氣層以后你報送故障直接上重三就行,我讓湛盧閉嘴?!?/br> 陸必行唯恐他把玩笑話當真,趕緊說:“別別別,愛德華總長非得瘋了不可?!?/br> 林靜恒看了他一會,剛開始,眼神像個圍著生rou轉的獅子,然而漸漸的,他冷冷的眼角浮現了一點忍俊不禁的笑意。 陸必行這才反應過來,一本正經的林將軍居然在逗他,一抬手把林靜恒推開,將人抵在機甲艙門上:“好啊將軍,滿口這樣這樣,一肚子那樣那樣——以前怎么沒看出你是這種人?” 林靜恒準備出征,手套雖然插在兜里,制服卻一絲不茍,帶著這身格外嚴肅的打扮,辦著格外不嚴肅的事,陸必行心口一熱,陡然想起落地前圖蘭往他耳朵里灌的流氓話,一時間把舉報衛隊長的正事拋諸九霄云外,目光緩緩落在林靜恒的領口,生出了膽大包天的渴望。 第96章 陸必行自認不是個迷戀rou體的人, 他欣賞美好的人體, 就像外行人欣賞通俗的藝術品,囫圇看個大概, 一飽眼福, 過后也不會太往心里去, 他能在古往今來和浩渺星空中找到無窮樂趣,覺得自己的征程漫長而充滿期待, 因此不怎么相信古典理論中對荷爾蒙與性欲力量的崇拜, 而其中隱含的——諸如“圓滿”、“征服”、“羞恥”之類的心理反應,似乎也有夸大之嫌, 好像都只是當時社會意識形態的投射而已。 就算是當年在北京星外撿到一絲不掛的林將軍, 他也無邪得問心無愧, 那時林靜恒在他眼里,和整天出現在廣告里的男模們沒什么區別,司空見慣,還不如小黃書給人遐想的空間大。 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這個人對他來說開始不一樣了。 當一個人會沉迷于另一個人挑眉、微笑、隨便一抬手之類的小動作里時, 這具碳基的皮囊也就不再是蕓蕓眾生中的一位了, 對陸必行來說,他整個人都好像成了一個巨大的寶藏,每一點細節都值得反復玩味探究,連那衣領上洗滌劑和烘干機留下的味道都沁人心脾,有了生命似的,直入心口, 像一卷懶洋洋的藤蔓,把他就地纏縛起來,按著他的頭,逼迫他湊近。 陸必行鬼使神差地想破壞他那整整齊齊的衣領,于是忽然側過頭,在林靜恒的領口上咬了一口,感覺牙尖碰到了汩汩跳動的血管,而林靜恒輕輕地顫抖了一下,陸必行又突然回過神來,好像闖禍后受了驚嚇的幼獸,訕訕地縮回牙,退了半步,隔著半米,慌張地瞪著林靜恒。 他手腳麻木,胡思亂想:“我、我我在干什么?我想什么呢?他生、生氣了嗎?圖蘭是不是對我做什么手腳了?” 但林靜恒沒有發火,也沒有冷嘲熱諷,他的痛覺神經不太發達,感覺陸必行好像咬了他一口,不疼,有點意外,于是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對??!我喝酒了!”被提醒的陸必行恍然大悟地想——就跟那兩口破米酒能解釋一切似的,“醉酒的人就是容易莫名其妙的興奮,自控力就是會下降啊?!?/br> 陸必行找到了這么一個理所當然的借口,爽快地把他貼著“文明素質”的臉皮撕了下來,很放縱地重新膩歪回去,嗅著他的呼吸,突然一笑,胡言亂語似的小聲說:“將軍,我是不是出生以前就認識你了,不然為什么會這么喜歡你?” 林靜恒倏地一震。 陸必行端詳著他的臉,小小地抽了口氣,閉上眼睛,帶著點“輕拿輕放”的小心勁,他的嘴唇落了下去,同時,他忍不住伸手探進林靜恒的制服外套,隔著薄薄的襯衫,探險似的手指撫過他的側腰。 林靜恒的感覺就有些復雜了,因為他為了方便,這會是連著這臺小機甲的精神網的。 連著精神網的人,相當于有兩套感知系統——當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睛既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青年,同時也能透過機甲精神網,看到外面忙忙碌碌的人、不遠處的指揮所、以及指揮所門口虎視眈眈的獨眼鷹……此人還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當他耳畔回響著陸必行那句“是不是出生以前就認識你了”,同時也能聽見機甲站點名的廣播、經過此處的軍人們軍靴齊聲踏地的聲音。 林靜恒被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甜酒味包圍,浸在四面八方的陸必行里,仿佛要在溺斃在這極端私密封閉的地方,同時,也仿佛置身于大庭廣眾之下,放肆地觸碰他放在掌心里珍視的人。 陸信石像的目光好像穿過大半個銀河城、軍事基地和機甲厚厚的艙門打在他后背上。 他覺得自己漂在半空中,又被釘在艙門上,青年人的氣息guntang而真摯,機艙冰冷而堅硬,復雜的感官洪流一般席卷過他,激起更復雜的感受——三十多年來他每次午夜夢回時對自己與未來的痛苦詰問,那些涌動的、guntang的與頹靡的血氣,沃托死去的碑文與八星系活躍的生命力…… 這一切讓他無比渴望,無比畏懼,無比珍視,又無比羞慚,百感交集于每一寸冬眠許久的神經末梢,它們像是被火苗燎著的森林,一發不可收拾地燃燒起來。 陸必行突然輕輕地說:“原來你不是性冷淡啊,將軍?!?/br> 林靜恒倏地按住他的手,機甲內部的艙門應聲而開,陸必行倒退幾步,被他抵在一個小沙發旁邊。 林靜恒輕聲附在他耳邊說:“我等一會還要走,時間太局促了?!?/br> 陸必行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表情有些迷茫。 他那目光非常純粹,像沉淀過的山泉,愛憎在里面都一目了然,瞳孔清澈得能當鏡子用,林靜恒罕見地猶豫了一下,總覺得自己像在污染一塊沒有腳印的雪地,抬起了腳,半天不知道應該往哪踩。 “你……”林靜恒頓了頓,“在第八星系這么多年,沒有試著喜歡過別人嗎?也許你應該試試?!?/br>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非常矛盾的,覺得陸必行值得更好的,可他想不出“更好”是要多好,同時,自己既不舍得放手,也斷然不放心把他交出去。 即使陸必行心有九竅,也沒能讀懂他那一刻亂麻似的情緒,十分意外地問:“???林,你的風格不應該是‘我要是敢朝三暮四,就炸了我的三,移平我的四,再順便打死我’嗎?呃……完全打死還是不要了,可以留一口氣給我深刻反省?!?/br> 林靜恒低頭笑了一下,搖搖頭,心想:“那怎么可能?” 他的手背掠過陸必行的下巴,手指輕輕一蹭,襯衫上的扣子就識相地自動彈開了。 攢了半天賊膽才敢動手動腳的陸必行猝不及防地和他的掌心親密接觸,忽然意識到了他想干什么,汗毛都戰栗地豎了起來,也說不清是緊張還是激動。 “別怕,”林靜恒輕聲說,“沒那么多時間,我用手?!?/br> 陸必行——這個紙上談兵多年、很沒見過世面的純情青年,聽了這話,靈魂瞬間達到了啟明星的第二宇宙速度,脫韁野狗似的掙脫了引力,仿佛要化身桌球,把第八星系的每顆小行星都撞一遍,撞得他暈頭轉向、言語失靈,只會顛來倒去地叫林靜恒的名字。 不過……他神魂顛倒了不到一分鐘,很快又正回來了。因為接下來的事,不是災難也差不了多少了。 圖蘭衛隊長那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猜測居然全都說中了,林靜恒著實不大會“照顧”別人——陸必行懷疑,這位可能是個在流氓堆里假裝自己悶sao的“真禁欲系”,連自己都沒怎么打發過,非但不得要領,而且大概也是緊張,還有點沒輕沒重,這罕見的笨手笨腳成功地把旖旎的氣氛一路帶到了“手忙腳亂”和“左支右絀”,兩人狼狽成一團。 林靜恒:“……” 陸必行想不出別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怎么反應,他憋了兩秒,決定順應本心,于是“噗”一下笑出了聲。 林靜恒把隨手放在一邊的外套撿起來,摔在他臉上:“笑什么笑!” 陸必行越想越覺得啼笑皆非,抱著他的外套悶聲笑得停不下來,突然覺得這個惱羞成怒的男人比什么時候離他都近,近出了真實無比的親密感,感覺很微妙——反正如果這會他再心血來潮地咬林靜恒一口,不會擔心冒犯他惹他生氣了。 “你自己收拾一下,我走了?!绷朱o恒板著臉,“你……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