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薛澤命人速速前往長安散播消息——大軍勝局已定, 返回長安指日可待,魏其侯與匈奴秘密勾結的信已在薛澤之手,到那時必定尋魏其侯克扣錢糧和遠嫁修成君之仇。 竇嬰和太皇太后都盼著薛澤大敗,丟人丟面丟里子,最好連性命一起丟,畢竟一個給了五萬老弱殘兵, 一個暗中作妖給了發霉的糧草, 兵器、衣衫、藥草......但凡需要的都不給, 可誰知薛澤沒死在那里, 竟然還贏的漂亮! 皇上再生氣也不會對太歡皇太后怎樣,那可是親祖母,可是竇嬰是臣子, 可殺可剮! 百姓對竇家只手遮天早已不滿,聽聞薛澤即將大勝歸來, 沈鴻和衛綰的《論jian臣魏其侯的一百零八條大罪》此時猶如澆入火盆的油脂, 引得民眾情緒十分高漲。 數千學子在宮門前焚燒書簡, 披頭散發, 痛哭流涕,要太皇太后還政皇上,交出兵符, 大義滅親。 劉徹暗中鼓動親信大臣,每日太皇太后一坐在簾子后面,這些人便跪地痛哭先帝,氣的太皇太后整日哆嗦, 巴不得連耳朵都聾了。 這日,竇嬰前往長樂宮跪在太皇太后跟前痛哭,說薛澤在北境私自糾集兵馬,太守郡守稍有不服便被砍頭,竇憲遭遇薛澤帶兵十萬圍追堵截,所帶三萬兵馬被屠殺殆盡,就連竇家的秘密武器血擎也沒了消息,只怕竇家覆滅在即。 太皇太后一聽更是著急,血擎有本事有忠心,實在太難得!就算所有都加的殺手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血擎! 竇憲更不必說,是太皇太后的心尖尖,竇家的下一任家主。 太皇太后沒有猶豫,命竇嬰拿著虎符前去調兵,定要救得竇憲性命,尋回血擎,將那反叛的薛澤就地格殺,還有那修成君,一起做對亡命鴛鴦。 竇嬰拿著虎符心里有了底氣,暗中聯絡襄王,愿意扶襄王登上大寶,只要襄王保竇氏一族繼續興旺。 這...... 襄王是劉徹的親叔叔,尋思了一炷香,覺得那把金椅子比侄兒值錢,多少侄子能換個皇位呀! 事兒就這么定了! 竇嬰摸摸胡子,一臉志得意滿,拿虎符召集了二十萬精銳人馬,五萬人包圍皇城,剩下的十五萬人馬就等著取薛澤的項上人頭。 太皇太后懵了! 竇嬰你不是要去找伯陵么?怎的把皇城給包圍了? 竇嬰泣道:“薛澤是叛軍頭子,他回來殺了皇帝奪位可怎么辦? 找您報仇怎么辦?侄兒這是護駕??!” 除去糧草,竇嬰還是薛澤的殺父仇人,這次作妖想將修成君嫁到匈奴,半路又截殺她,竇嬰明白,薛澤一定會來復仇! 太皇太后雖不喜劉徹這個孫兒,時常說要換掉他,可是要換早就換了,何必等到今日? 糊涂歸糊涂,可利害輕重還是知道的,別的不說,自己就倆兒子,劉徹這個孫兒雖然不聽話,可身上到底是有竇家血脈,其他的藩王都是別的女人肚里爬出來的,能那么護著竇家? 太皇太后老淚縱橫:“竇嬰,你是要護駕還是弒君?此時收手還來得及,我會向皇上攬過你的罪責,要皇上不再追究你?!?/br> 竇嬰擦眼臉上的淚,一臉喜色:“姑母,已經來不及了,侄兒定會要竇氏一族坐穩天下第一,永享榮華,待襄王繼位,我便要他娶竇氏女,生下的兒子還是皇帝,我竇家萬世千秋指日可待?!?/br> “指日可待?為何老身覺得凄涼?”太皇太后泣道。 竇嬰道:“您不必難過,皇位本就是血rou鑄成!只要我們竇家好好的,誰聽話便讓誰做皇帝,這些年劉徹那黃毛小兒在背后給我們挖了多少洞?我看竇家早晚毀在他手里?!?/br> 事已至此,太皇太后也無力挽回,竇家是她的母家,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竇家敗落。 如果孫兒與竇家之間非要選一個......那還是竇家。 竇憲本就有傷,這幾日與將士一同在戰場上拼殺,傷口一直是裂開的。 成一見過連波,說修成君傷到了頭部,眼睛不能視物。 竇憲既心疼又內疚,若不是父親,沈覓如何會受這般苦楚?! 想去看她卻沒勇氣,于是把氣一股腦撒在了匈奴兵上,廝殺起來簡直不要命,成一本也有傷,戰場上更是拿命護主,舊傷未好,又多了幾道新的。 匈奴兵退,竇憲正想去探望她時,突然傳來消息——魏其侯謀反了! 竇憲急的嘔出一口血,顧不上滿身的傷,急速打馬返回長安。 成一急道:“主上,既然事已至此,為何您還要相勸?不如——” 竇憲猛地看向成一:“不如反了?哪有那么簡單!姓薛的神出鬼沒,只看匈奴兵敗還看不出來么!父親不是他的對手!如今,竇家傾覆已在眼前!” 成一不解:“可是主上,大人有虎符,有兵馬——” 竇憲苦笑:“只怕父親是中計了!那姓薛的沒有虎符可是照樣調了兵!這就是薛澤和皇上挖的坑,他們只怕是早就謀劃好了,只要父親一反,焉有竇家的活路!” 成一打個激靈:“那——那大人或許能得勝啊?!?/br> 竇憲大怒:“得勝?五年前尚有機會,如今絕無半分可能!父親太莽撞了,怎的不與我商量!怎的不與我商量!” 魏其侯以太皇太后之名下旨,抓捕靜坐示威的幾千名學子,又通知各州縣,以叛逆之名四處抓捕沈鴻和衛綰。 至于薛澤,則以造反之名通知各州縣,格殺勿論,拿到薛澤項上人頭者加官進爵,賞金萬兩。 長秋宮 王太后一臉愁容的看著兒子,嘆息一聲又一聲。 到是劉徹靜靜地在一旁處理書簡,似是與己無關。 “彘兒,你當真做好準備了?魏其侯鋌而走險,說是護駕,可明明就是逼宮謀反?!?/br> 小皇帝抬起頭,微微一笑:“母親別擔憂,都跟您說過幾次了,魏其侯想要扶襄王上位,以圖竇家長興不衰,不就是怕溫良一回來找他尋仇么!何況這次他害的阿姐不淺,溫良說了,阿姐的眼睛尚且視物不清,此仇朕焉能不報!竇家乃是毒瘡,早晚要除掉他?!?/br> “外邊圍的可是五萬兵馬,刀槍無眼,萬一......” “母親放心,兒子已有安排?!?/br> “是何安排?” 小皇帝粲然一笑:“自然是要他老命的安排?!?/br> 竇嬰為拉攏人心,將府中三名庶女分別許配給了三名年輕有為的將領,并連夜舉辦了親事,還許諾——只待此事一成,竇家必將萬世千秋,那竇家的女婿自然也是前途無量。 那名取到竇琪的將領名叫何涼,面上滿是喜色,當面許諾好好善待竇琪,誓死效忠魏其侯。 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魏其侯很滿意,命何涼守住城南門,誰若闖門,格殺勿論! 眼前似是小皇帝跪在自己面前磕頭,只要將襄王掌控在自己手中,那他魏其侯就相當于大漢的皇帝。 嘖嘖,喜事!喜事??! 每個庶女都有豐厚的嫁妝,紅妝十里,勝過了許多長安城的名門嫡女,很多人艷羨,可是更多人不恥。 竇琪深諳男子之道,見何涼一表人才,心中很是歡喜,先前的喪氣早已不見,一個媚眼遞過去,羞赧的捂嘴一笑。 那何涼懂得禮尚往來,一沓子桃花眼拋過來,惹得竇琪更是心歡。 竇憲滿心著急的趕回來,見到的正是志得意滿勝券在握的父親,目中的狂妄無知刺痛了竇憲的滿心滿腹。 竇憲無論怎么相勸,竇嬰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并安排人看緊了竇憲,免得他再來煩自己,軍中之事安排長子竇詢一手管理。 竇詢雖是嫡長子,可是自小所有的風頭都被竇憲蓋了過去,此時有這么揚眉吐氣的機會,焉能放過? 不但命人將竇憲軟禁,還處處耍威風,放言——皇位是竇家的,天下也是竇家的! 宮中的劉徹聽了,一臉譏笑。 正待竇琪滿心希望有個美好的洞房花燭夜時,薛澤帶著七萬兵馬來到了皇城下。 怎么出去了五萬,帶回了七萬? 都是慕薛澤之名來投軍的! 竇琪對著何涼抱怨薛家小賊來的不是時候,何涼爽朗大笑,要美人靜待好消息。 竇嬰還奇怪,沿路郡縣都是吃屎的么? 怎么沒拿下他的頭顱! 可竇嬰哪里知道,薛澤先是一舉拿下夜郎,又一舉攻破匈奴三十萬軍壓境之勢,還有薛歐老侯爺的英名在外,與竇家jian佞之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若非薛澤力抗匈奴,那匈奴兵早就進來燒殺搶掠了,哪里還有現今的太平盛世! 因而路過這些沿途的郡縣,百姓爭相歡送,官員以禮相待。 竇家的走狗也有,可是薛澤威名在外,后面還跟著七萬大軍,哪個那么不長眼的往死里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不管了。 翌日是個良辰吉日,竇嬰站在城頭一臉得意,指著城下的薛澤道:“薛家逆賊,我竇家世代忠良,今日老夫受皇上之托,于此地取你項上人頭,城下的兒郎們,聽我的命令,取——” 話未說完,一小兵急速跑來,高聲道:“報——城南門何涼反了!” “報——城西門章隨也反了!” “報——” 魏其侯用上一口血,硬生生壓下去,怒道:“還有誰反了?找死!” 小兵正在猶豫,魏其侯長劍一指,吼道:“快說,墨跡你老母!” 小兵很聽話,用城樓子上都聽見的聲音喊道:“何涼將軍長矛挑著您女兒的頭顱在城南門,說——說這就是竇家狗賊的下場!” 噗—— 魏其侯忍不住,一口老血吐了小兵一臉,“速速傳竇憲來此!” 長子竇詢是個無用的,竇嬰此時急傳小兒子來此,希望能扳回這局。 可竇憲剛上城樓,便看見素來病懨懨的姐夫張博手持利刃一把穿進父親的身體。 竇嬰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婿,“你——你——我對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待老夫?” 張博一臉平靜,對著竇嬰鞠躬道:“岳父大人,小婿得罪了?!?/br> 這是得罪的問題么?! “太尉府一家老小還想活下去,跟著您走上絕路實在不該,您老多多諒解!” 這是諒解的問題?! 竇憲上前一腳把張博踹出老遠,扶著父親的身體哭到:“父親,父親,兒子這便叫御醫?!?/br> 竇嬰想說話卻已經說不出,眼睛一閉,軟軟的倒在竇憲懷中。 竇詢剛上城樓便聽見張博殺死了魏其侯,這一看父親已經死在竇憲懷里,眼睛一轉心思一歪,吼道:“竇憲你個逆子,竟敢謀害父親,來人,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殺?!?/br> 張博拍拍胸膛,看著起內訌的竇詢,重重舒了口氣,偷偷溜下了城樓。 竇詢想著拿下竇憲,那竇家將來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了? 理想很美好,現實比啥都骨感! 竇憲眼看大局已定,為保竇家將來,為竇家還能延續,狠了狠心,手起刀落切下了兄長竇詢的腦袋! 竇憲手持竇詢首級,一步步走下城樓,命兵士打開城門,與薛澤正面而立。 “我輸了!”竇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