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薛澤正色看著他:“我說欠你的情,這次一起還?!?/br> 竇憲嗤笑:“為阿覓?她是我所愛之人,你還我不稀罕,竇憲何人?還畏死不成?” 薛澤點點頭:“你是個聰明人?!?/br> 竇憲道:“可最終敗于你手,計謀也好,詭計也罷,敗者即為寇,我無話可說?!?/br> “你有何愿望?” 竇憲仰頭看天,良久,道:“好好待她!治好她的眼睛,替我說聲抱歉,如果有可能......給竇家留條血脈吧?!?/br> 薛澤依舊風輕云淡,道:“好!阿覓是個是非分明的女子,她不會怪你,反而感激你!若是她的眼睛治不好,我會給她當一輩子眼睛!至于給竇家留條血脈,我想皇上不會趕盡殺絕,你放心即可?!?/br> 竇憲凄涼一笑:“我,果真不如你!”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心疼我竇竇 ☆、大局已定 獄中依舊陰暗潮濕, 原本關押阿遠的那間牢房如今換成了竇憲,旁邊的刑房靜悄悄,似是空了幾十年的老宅子。 偶爾吹過一股子陰風,夾雜著不知何人的嗚咽。 竇憲一身白色深衣,上面被血水染得鮮紅,靜坐在一堆雜草上打坐運氣。 旁邊擱著一套囚衣, 他自己不換, 獄中誰也不敢讓他換。 不遠處關押著魏其侯府的家眷, 原本哭哭啼啼個不停, 被竇憲一枚石子甩過去砸死了一個,這才換來難得的安靜。 不偏不巧,砸死的那個正是魏其侯的寵妾, 竇琪的生母。 殺雞儆猴啊,誰敢不長眼的再嚎! 看看這竇家的小霸王, 就是在這里也一身蠻橫! 靜坐的竇憲忽然睜開了眼睛, 轉頭看向牢門。 不一會兒, 牢頭帶著一名白衣男子來到門前, 點頭哈腰的好不恭敬。 竇憲諷道:“腰都斷了,滾遠點!” 牢頭一臉訕訕,卻不敢不敬, 暗中呸了一聲,見白衣男子擺擺手,這才趕忙的退下去。 竇憲冷眼看著來人:“來奚落我的?” 薛澤笑笑:“不?!?/br> 竇憲:“那是來審問的?” “不?!?/br> 竇憲嗤笑:“那邊是來看笑話的,竇氏一族淪落, 你盼望已久矣?!?/br> “獄卒說你傷口裂開的厲害,不換藥,連水米都不進?!被卮鸬娘L輕云淡,毫無惱意。 竇憲冷聲:“與你何干!” 薛澤笑笑:“是與我無干,只是我說過欠你人情,你若死了我找誰還去?!?/br> 說罷將手中包裹遞給他。 竇憲瞥了一眼,也不接,“將死之人,不必了?!?/br> 薛澤收回:“我也覺得不必,可惜了阿覓的一片苦心,聽聞你傷勢頗重,眼睛半盲還摸索著趕制這些傷藥,我回去便告訴阿覓,她的苦心竇家小賊不稀罕?!?/br> 竇憲一愣,轉身接那包裹,可薛澤手快,一下子縮了回去。 “又想要了?你還是別要的好,將死之人,還是痛痛快快走的好?!?/br> 竇憲怒道:“拿來!” 薛澤笑道:“三日后,阿覓會來看你,這里面有傷藥,有新衣,你最好把自己收拾的干凈利索些,圣上有旨意,整個竇家的吃喝都不曾虧待,你若想把自己餓死我也不會攔著,念在往日情誼,我必定會好好安葬于你,就當還你人情?!?/br> 竇憲一臉怒氣,又轉而消失不見,“姓薛的,我跟你沒完......阿覓若有心,為何今日不來?” “阿覓一副好心腸,你舍身救她,她心里念著你的好,今日原是過來的,我沒讓,聽聞你水米不進一心求死,白白讓她看了難受?!?/br> 竇憲點點頭,低聲道:“好,三日后?!?/br> 出了正月,年也算是過完了。 沈覓原本想托人將成三的遺體帶回,好好安葬他,可覺醒大師說,那日與血擎大戰之后,將所有人一起就地掩埋,已經超度了。 既然入土為安,沈覓不再打擾成三,選了處風水好的山頭給他做了個衣冠冢。 沈覓前去祭拜,腦中回憶著那個喜歡笑,那個拿命護她,那個叫燕生的小男孩...... 太后和皇上心疼沈覓,欲貼榜尋天下奇人異士為她治眼睛,可沈覓拒絕了,自己便是大夫,這眼睛她有數,腦中淤血化得開便能看見,若是化不開則看不見,只是什么時候能痊愈誰也不知道。 覺醒大師也來看過她多次,與沈覓的診斷是一樣的,太后哭哭啼啼的便也不再提張榜的事,這失而復得的女兒如今又這番遭遇,王太后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給女兒。 沈父與衛綰也來探望,一同來的還有涇陽公主。 沈父不顧其他人在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女兒啊,能死里逃生已是萬幸,你是有福之人,眼睛會好起來的,一定要好起來,你不是要個弟弟meimei么,再有幾個月就出生了,你眼睛不好如何看得見他?!?/br> 嗯? 沈覓一愣,一旁的薛澤耳朵嫣紅。 沈覓摸摸頭,道:“阿爹,女兒——女兒前陣子摔到了頭部,反應慢了些,這弟弟meimei——在哪兒???” 衛綰一旁慢聲道:“自~然~是~在~腹~中?!?/br> 這調調兒! 沈覓大吃一驚,這倆人之前便吃一起睡一起,難道????男男不是問題,找人懷一個也不是問題! 頭猛地抽筋,這阿爹也太前衛了些。 “阿爹,女兒——女兒祝您和衛伯父——百年好合?!?/br> 噗—— 衛綰一口水噴了出來,道:“好閨女,我倒是想,奈何有人亂插一腳,壞我二人情誼?!?/br> 薛澤道:“事到如今,還是說清楚的好,岳父大人——” 一旁的涇陽公主道:“溫良,叫什么岳父大人,乖,叫父親?!?/br> ??? 涇陽公主拉著沈覓的手,十分親密:“好閨女,衛綰嘴里一向不吐象牙,那亂插一腳的人——是我?!?/br> 大漢女子喪夫再嫁本就平常,何況是公主,只是—— 涇陽公主十分體諒沈覓的心情,拍拍她的手:“溫良剛得知此事時也是吃驚的,可我涇陽向來這般,前半輩子在宮里浪費了大好年華,后半輩子我要與你父親雙宿□□,走遍天涯,你把你父親放心交給我,我把兒子放心交給你,人生圓滿?!?/br> 嗯嗯,圓滿! 沈覓萬萬沒想到未來的婆婆如此性格,薛澤拍拍她的背,輕聲道:“母親向來如此——如此灑脫?!?/br> 三日后,薛澤帶沈覓來到獄中探望,竇憲換上了新衣,凈了面。 薛澤拿了軟墊,扶她慢慢坐下,輕聲道:“我就在外邊,走時喊我即可?!?/br> 沈覓點頭。 竇憲隔著木頭柵欄,伸手在她面前晃。 沈覓笑道:“不必如此,并非全瞎,你的手有影子還是看得見的?!?/br> “父親之過,也是我之過,竇家——對不住你?!?/br> “他是他,你是你,你多次救我性命,一句謝字,還不上你的恩義?!?/br> 竇憲一笑,眸中盡是柔軟,“我以為你是厭惡我的?!?/br> 沈覓笑道:“兩碼事?!?/br> “兩碼事,那還是厭惡我了?!闭Z中多了幾分惆悵。 “曾經厭惡過,可是,你在太皇太后面前為我周旋,為我擋刀,溫良說,殺死匈奴使者和出征,也是你倆商量好的,這些,讓我如何厭惡你......” 竇憲笑笑,“你與她們不一樣,為你,值得!” 沈覓濕了眼眶。 “我無數次后悔,在青州遇見你時便不應該放手,不,在幽州時,便不應該放手,原本你是我的,可誰知被薛家那小賊插了一腿?!?/br> “我無數次回想,若是相遇時我不那么對你,若是像薛家小子那般——那般對你,你或許也會為我動心?!?/br> “我也曾試過好好待你,我故意帶你去銀樓挑選首飾,可是你與別的女人不一樣,她們會笑臉以對撒嬌賣乖,你卻——你卻以為我給別人選首飾,還要自己付錢,我不知道該怎樣對你,我沒見過你這般倔強女子,半分不識好歹!我說想與你一生一世你不稀罕,我送你金銀玉器也不稀罕,我與你單獨相處,你更不稀罕,我甚至暗中肖薛家小子,可是,你還是不稀罕?!?/br> 沈覓喏喏嘴唇,想說什么又無話可說。 竇憲看著她,“阿覓,我做這一切都不后悔,如果有來生,你別厭惡我,如果有來生,我還會早一點遇見你,還會護著你?!?/br> 沈覓淚流滿面,“你不要悲觀,謀反之事你未曾參與,何況——何況太皇太后又中了風,昏迷前留下話,要你活命,溫良也極力為你求情,你——你好好養傷,很快會出去的?!?/br> 竇憲溫柔一笑:“傻姑娘,朝廷爭斗素來無情,襄王是皇上的親叔父,不也自裁了么?竇家乃是大患,皇上等今日已經等了多年,我——我畢生有兩件事,想做而未達成,一是揚竇家之勢,二是與你過一生一世,如今多了第三件?!?/br> 沈覓擦擦淚,“什么事?若是能為你做的,我會盡力?!?/br> 竇憲笑道:“第三件事,忘了我,忘了我做的一切?!?/br> 看著沈覓離開的背影,竇憲掏出懷中被血染紅的布帛——黃金萬兩......沒入春園...... 竇憲將布帛放在鼻尖,似是還有她的味道...... 正在天下之人翹首以待竇家得個如何下場時,皇上下旨了,考慮到太皇太后身體有恙,從輕發落。 竇憲不曾參與謀逆,且助薛澤抗擊匈奴,運送糧草有功,雖未成功阻止反賊魏其侯謀逆,但手刃反賊竇詢亦是大功一件,故而封其靜安候。 魏其侯府參與謀逆的殺無赦,其余家眷流放三千里。 考慮到竇憲有功,特意留魏其侯夫人在府中養老,魏其侯最小的庶子竇季方才六歲,也留在府中免其流放之苦。 有罰就有賞,薛澤等人立了大功,厚賞自然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