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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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單更) 036 風雨欲來 “我總以為, 你已忘記與我相關的事情?!臂斦Z氣寥落, “你若真的忘記,我也有個寬慰自己的理由?!?/br> 沈令言抬頭直視他, “我總希望, 你能與我一樣, 不再回顧, 只看前路?!?/br> 郗驍眉心一蹙, “若不需銘記, 我為何要走那段來時路?” 沈令言微笑, “哪有不走岔路的人,迷途知返就好?!?/br> 郗驍也笑,只是有諷刺的意味?!安徽f這些。邊吃邊談正事?!彼f完,將書房中的幾盞明燈點亮, 后將長窗關攏。 沈令言轉到東面的書柜前, 透過鑲嵌著玻璃的柜門, 閑閑看著里面的書籍名錄。無意間發現有一縷發絲垂落,從容抬手, 別到耳后。 姚烈與兩名侍衛帶著食盒、兩壺美酒上樓, 從宴息室搬來餐桌、座椅, 輕手輕腳地擺飯安箸,又備好凈手的水,末了欠一欠身,無聲退下。 郗驍斟滿兩杯酒,抬眼望向她。 瘦削, 但是身姿如松。頭戴幅巾,玉色深衣的領口、袖口、衣擺為淺淡青色,腰間系三寸寬的白帶,腳上一雙飾云紋軟底靴。 她很少有機會做女子裝扮,大多與男子一樣穿官服或常服。但這絲毫不能折損她的美。 察覺到他的注視,沈令言側頭對上他視線,只一瞬,便舉步前去洗凈雙手,回身坐到飯桌前。 郗驍把一杯酒遞給她。 沈令言遲疑著,不想接。 “皇上準我全力幫你查案,就算誤事,也我有給你善后?!臂斦Z氣平和,“今日破例一回吧?以前不曾有,往后再不能有?!?/br> 他這話,讓她聽著別扭、不安。沈令言把銀質酒杯接到手里。 “答應了?”郗驍問。 “嗯?!?/br> 郗驍一笑,將一個酒壺放在她手邊,“陳年梨花白,就算喝多了也不會難受?!?/br> 沈令言頷首。 郗驍落座,對她端杯。 酒杯相碰,一飲而盡,又各自將空杯斟滿酒。 桌上八道菜,不是開胃就是暖胃的,另附的一道猴頭菇雞湯,亦是養胃的。 她相信不是他的意思,是姚烈吩咐廚房做了這樣一餐飯——他今日不可能顧得上這些。他身邊的人,已經在以前養成了習慣,照著他的心思照顧她。 郗驍看著席面,啞然失笑,“難得姚烈有心,別辜負?!?/br> 沈令言微笑,沒動筷子,而是對他舉杯,“敬王爺?!?/br> 郗驍頷首,端杯喝盡杯中酒,隨后端起第三杯,“還行么?” “沒事?!鄙蛄钛孕χc他碰杯,“平時并非不喝酒,只是與人同飲時少,獨酌時多?!?/br> “我不是。有喝酒的機會,我就不放過?!臂斝πΦ嘏c她干了第三杯,繼而舉筷,示意她吃菜。 吃了幾口菜,沈令言放下筷子,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個了結?!臂斕貏e平靜,“不干不凈的東西壓了太久,煩了,累了?!?/br> 沈令言又問:“你確定與賀家有關?” 郗驍眼含譏誚,“需要確定?我說有關便有關?!?/br> “我以為,你不是牽連無辜的人?!?/br> 郗驍輕笑,“在我眼里,早已沒有無辜之人?!?/br> “巧了,我也是?!鄙蛄钛运厥州p輕轉動著酒杯,“近來,我做了一件你不會贊同的事?!?/br> 郗驍饒有興致地道:“說來聽聽?!?/br> 沈令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說之前,先問你一件事。明月小時候,長公主救過她一命,那份恩情,你到如今還沒還吧?” “對?!?/br> 是十來年前的事了,他與明月隨著皇室中人去行宮消夏。明月小時候不識水性,卻喜歡在近水處嬉戲,他那時粗心大意,沒有時時將她帶在身邊。一日,明月不慎跌落到水流湍急的河中,服侍在近前的仆婦沒有會水的,能做的只有高聲呼救。 幸好蕭寶明在附近,且水性不錯,當即不顧宮女阻攔,跳入水中救人。明月被救上岸的時候,蕭寶明已經精疲力竭,險些沉入河底。 幫過、救過明月,就是幫過、救過他。 那份恩情,這些年來,他與明月從不曾忘記。 “這就好?!鄙蛄钛詽M意地一笑,垂眸看著酒杯,“我近期搜羅了不少長公主與駙馬的罪證,已經將部分罪行稟明皇上?!?/br> 郗驍下巴抽緊,定定地凝視著她,目光越來越鋒利。 沈令言又喝了一口酒。酒液落入喉間,不覺甘醇,只覺苦澀。 太苦了??嗟眯募舛荚诎l顫。 “原來,我們不是有緣無分,”郗驍語聲有些沙啞,“是要反目成仇?!?/br> “這要看你?!鄙蛄钛蕴Я搜鄄€,眼神清冷,“你收手,我也會收手,不會讓長公主身敗名裂?!?/br> 郗驍緩緩搖頭,“沒可能?!?/br> 沈令言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就各忙各的?!?/br> 郗驍沉默下去,強迫自己克制著心頭躥升的怒意。 沈令言慢慢地喝完杯里的酒,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我說過今日本就要來,便是要與你說這些。言盡于此,告辭?!?/br> “不準走?!臂敓┰甑匕戳税疵夹?,“雨還沒停,話還沒說完?!?/br> “那是你的事?!鄙蛄钛怨耙还笆?,從容舉步,向外走去。 郗驍閉了閉眼,再也不能克制,霍然起身,疾步到了她身側,扣住她的手腕,猛力把她往原位一帶,“你到底欠了賀家什么???為了賀家,你連這種事都做得出,還敢說你只是奉召回京?!” 沈令言手腕一個翻轉,掙脫他的鉗制,從袖中取出兩個牛皮信封,扔到書案上,“在我這兒沒有人情好講,只有你表妹和表妹夫令人發指的罪行。想看他們死無全尸,你就繼續為難賀家?!?/br>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郗驍語聲特別沙啞,眸子里的光彩凄迷而妖冶,很反常,“我犯賤,我幼稚,所以我就活該被你往心口捅刀子,嗯?” “……”沈令言抬手示意他讓開,“王爺,說這些于事無補?!?/br> “我連要個交代的資格都沒有?!臂斝θ荼瘺?,“我連知曉你嫁給別人原因的資格都沒有?!?/br> 沈令言覺得嘴唇特別干燥,她抿一抿唇,微微搖曳的燈光影里,斂目看著他玄色錦袍下擺,“不關你事,你不需要知道?!?/br> 郗驍氣得眉心直跳,“一個受了重傷之后只想見到我,只想死在我眼前的人,嫁給別人不關我的事?” 沈令言愈發覺得口干舌燥。她費力地吞咽著,想說話,卻失語。 郗驍低喝:“看著我,說話!” 沈令言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但仍是不肯看他,眉宇間卻已現出些微的掙扎??酥撇蛔×?。 “你到底是怎么了?”郗驍抬手扣住她尖尖的小下巴,語氣里有痛苦、無助,“欠了賀家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沈令言無言地搖頭,抬手隔開他的手,語速很快地道:“是我朝秦暮楚、水性楊花,不論哪個男子,我都配不起。王爺不要妄自菲薄,是你當初看錯了人。我真該走了?!彪S即倉促地舉步。 郗驍則在她身后展臂,將她攬到懷中,緊緊的。 沈令言并沒掙扎。這樣近距離的與他糾纏,她沒有贏的可能,不如省省力氣。只是,身體僵直緊繃得似拉緊的弓弦。 郗驍感覺得到,她難過,難過得厲害。是因此,語氣不受控制地有所緩和,如實對她道出心緒:“近期我總在想,若是英年早逝,該如何。由此,便開始早作打算?!?/br> 沈令言氣得眉心緊鎖,“你那叫什么打算?” 郗驍微微一笑,“我得給自己一個交代,我會安排好明月的退路。至于別人,好些我都管不了,幫不了,能謀害刁難的倒是不少。明月欠長公主一條命,我大抵是不能替她償還。長公主與駙馬的罪行……隨你。我早就不能清清白白地存活,朝臣都明白,你更明白?!?/br> 沈令言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今日有人跟我說,我會毀掉我自己。說的對,我本就是這么打算的?!臂數皖^,唇輕輕在她面頰印下一吻,“你繼續隱瞞、做對,我無話可說。你若想通了,要給我個交代,就來這里找我。這聽月樓就是我傾力打造的一個笑話,我知道,看久了、習慣了就好?!?/br> 他退開兩步,“你可以走了?!?/br> 沈令言沒有遲疑,匆匆出門,疾步下樓。 輕微有序的聲響中,郗驍轉身走到長窗前,分左右推開,步入廊間,向下望去。 凄風苦雨中,她身形映入眼簾,漸行漸遠。 那背影孤單、傲氣又倔強。 他雙手撐著被冷雨浸潤過的圍欄,視線停留在她身形消失的轉角處,良久,一動不動。 · 這一晚,蕭仲麟留在乾清宮,批閱奏折到夜半時分才歇下。 翌日一早,許持盈聽說了,不免有些不落忍,叮囑小廚房午膳時給他加一道養身補氣的羹湯。 見過嬪妃之后,定北侯趙夫人遞牌子進宮。 許持盈不是好熱鬧的人,但對找上門的人從來都是來者不拒,當即命宮人傳趙夫人覲見。 她以為趙夫人是為蕭寶明被攆出宮那檔子事而來,事實卻非如此。 趙夫人見到她,行禮問安之后,竟跪倒在地,從袖中取出一道折子,雙手捧起,恭聲道:“這道折子是定北侯親筆寫就,吩咐臣妾親手交給皇后娘娘?!?/br> 許持盈揚了揚眉。大臣寫折子是家常便飯,要皇后過目的情形卻屬罕見。她微笑,“這情形本宮就看不懂了,趙夫人能否先說說因何而起?” 趙夫人卻道:“事關重大?;屎竽锬镆豢幢阒??!?/br> “不說就算了?!痹S持盈漫不經心地吩咐道,“翟洪文,把折子送去御書房,請皇上得空了看看?!?/br> 趙夫人一愣,隨即忙道:“皇后娘娘容稟,此事關乎攝政王、影衛指揮使沈令言和賀家一案。臣妾懇請皇后娘娘過目?!?/br> 許持盈呷了一口茶,“能不能說得再詳細些?” 趙夫人并沒說得更詳細,只強調一點:“此事關乎攝政王。若是皇后娘娘不及時勸阻他行不智之舉,那么,攝政王不久之后,便要大禍臨頭?!?/br>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這回小劇場是真沒詞兒了。 郗驍:那就歇歇吧,把力氣給你家小皇帝留著。 第037章(單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