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自從知道薛氏多事之后,湛明也就暫時不打算再親近薛氏了,所以說起話來也簡潔明了,并不想有更多的牽扯。 童子看他如此好說話,心中倒也歡喜,連忙道:“前輩的居處就在進門朝左第二個院子,這是進入院子的玉符?!闭f著便將玉符奉上。 湛明看都不看直接一甩衣袖接了過來,然后便朝著迎客居里頭走去,薛凜也急忙跟了上去。 湛明一邊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心中一邊想,他今日在薛氏的待遇可算是讓他看清楚了,薛氏的內斗恐怕已經白熱化了,他如今出身朝暉寺,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摻和一腳,只需在一旁冷眼看著,到最后不論誰勝利,都會上趕著攀上朝暉寺這棵大樹,而他也可以趁此機會,發展自己的勢力。 這般想著,湛明就更加堅定了他不摻合這件事的決心。 湛明一路越走越快,一直走到了院子門口,這才想起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薛凜,急忙停步轉身去看,卻發現薛凜雖然臉色蒼白氣喘吁吁,但是卻也跟在他身后,湛明忍不住有些詫異,心中倒是對這個孩子另眼相看起來。 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倒也有幾分骨氣。 湛明捏了一個法訣轉身將玉符打入院子的禁制之中,空氣中光芒微閃,禁制便收了起來。 湛明一腳踏入了院子,薛凜也跟著走了進去。 湛明大概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大小與自己之前住過的那個院子仿佛,不過布置上卻要好過許多,尤其是入門那兩株白玉蘭花,看品相也當時玄級下品的靈草了,天下靈物分為靈草和靈藥兩種,這兩種又分為天地玄黃四級,四級又有上中下三品,這薛家能在迎客居中栽植玄級靈草,就說明他們對于這種靈草根本不屑一顧,如此這般,也能算是大手筆了。 “你既然來了我身邊,我且要與你說上幾句?!闭棵餍乃技鞭D,回過頭看向了自己身后這個雖然身為財大氣粗的薛家人,但是卻一窮二白的少年。 少年聽得這話,神色不由一肅,垂手站著。 “我并不需要你侍候,你只管好生修煉就是,只是從現在起,我需要入定幾日,所以會在身邊布幾層禁制,這禁制有些危險,所以你千萬莫要靠近,不然若是反噬,只怕是有些為難?!闭棵鞒烈髁似?,終于用自己可以算得上溫和的語氣說道。 薛凜迅速的抬頭看了湛明一眼,垂手應道:“是,晚輩知道了?!?/br> 湛明頷了頷首,這個孩子看著老實,應當不會出什么大錯。 “好,除了這個,若是有人來找我,你皆幫我回了,一切事情都等到五日之后再說?!?/br> 薛隱用這孩子當筏子,不等薛陽派人來,便讓自己來了迎客居,這也算是給薛陽在自己這兒上了眼藥,他幾乎可以猜到薛陽知道之后會有什么反應,只是現在他兩面都不想理會所以這個時候,還是躲起來為好。 薛凜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然后又點了點頭。 湛明看諸事都安排妥當了,便抬手在屋子周圍布了禁制,轉身進了屋子。 第6章 亂象 湛明想的果然沒錯,他剛剛進屋不過一炷香的事件,薛陽便與他的女兒薛冰,還領著他們本枝的幾個后進子弟,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迎客居。 看到守在門口的薛凜,薛陽神色不耐,呵斥道:“還不快進去稟報!站在這兒做什么!” 薛凜看了薛陽一眼,眼底生出幾分狠戾,只不過這樣的神情也是一閃而逝,下一刻他又恢復成之前那樣低眉順眼的樣子。 “前輩在屋內入定,曾經吩咐了不讓人來打擾?!彼Z氣低沉,微微垂著眉眼,看不清楚臉上的神色。 薛陽聽了眉頭一皺,揮袖就想要將他拂開,卻被一旁的薛冰摁住了手臂。 薛冰眉眼帶笑,神情溫和的看著薛凜,柔聲道:“阿凜,你回來薛家也已經有這樣久了,也該知道朝暉寺在東海的意義,這位湛明小師父不同常人,乃是朝暉寺主持一脈的弟子,是我們薛家的貴客,爹爹身為薛家家主,若是不前往拜會,只怕會有所得罪,倒是便是整個薛家的不是了,你身為薛家人,也該懂得這個道理不是?” 薛冰溫溫柔柔的態度,口中說的話卻咄咄逼人,只是薛凜依舊沉默不言,連眼睛都未抬一下,只是低低垂著首,看起來溫順老實,卻依舊一步不退。 薛冰溫柔的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只是她到底心思深沉,只是柔柔笑了笑,一言不發。 倒是原本站在薛陽身后的薛準有些忍不住了,直接高聲道:“父親、jiejie,你們何必和這個小雜種多說廢話,他敢不進去通報,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這般說著,他的眼中生出幾分躍躍欲試,帶著一抹純真的邪惡。 薛冰聽弟弟這樣說,微微蹙了蹙眉,但是卻并沒有開口阻止,而薛陽更只是冷眼看著,一言不發。 薛準看著jiejie和父親不阻止自己,心中不由一陣狂喜,立刻祭出一條白練沖著薛凜的門面打去,他平日里就是這般欺辱他的,所以做起這件事情來,也是異常的得心應手。 薛凜一看薛準來勢洶洶,忍不住往后退了兩步,卻也不與他正面沖突,只是左閃右躲,盡量避開薛準的鋒芒。 只是薛準雖然紈绔,卻也到底是薛陽手底下教導出來的,也算是少年英才,因而薛凜只是一味的躲,當然是躲不過的,最后還是多多少少被傷到了幾處,但是薛凜卻只是咬牙忍著,一聲都不吭。 薛準倒是越來越氣盛了,最后直接收起了手中的白練,直接掏出了一柄飛劍,朝著薛凜就打了過去。 薛冰原本也是存著讓薛準教訓一下薛凜的心思,但是如今看著竟然要兵戎相見,一時之間也有些急了,急忙高聲道:“阿準!” 只是此時已經晚了,薛準的飛劍早就脫手而去,薛冰一看大急,手中的飄帶也跟著拋了出去,想要制止住薛準的飛劍,若只是兄弟之間打打鬧鬧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刀劍相對,那可就是大事了。 而且還是在湛明的院子外面,這更是讓人看笑話了。 只是薛冰的飄帶剛剛出手,薛準擲過去的飛劍便突然從空中墜落,沒有絲毫的預兆。 薛冰眉頭微皺,將飄帶收了回來,她去年剛剛結丹,她十分清楚的感受到,打掉薛準飛劍的那人要比自己功力深厚。 “可是湛明師父?”薛陽,一馬當先站了出來,他畢竟是高階修士,湛明的這點功力在他面前還是不值一提的。 薛陽話音剛落,迎客居的門便打開了,湛明從門內走了出來,他神情溫和,面色平靜。 “阿彌陀佛,見過諸位檀越,不知檀越前來可有要事?” 湛明這個時候心中其實已經很不耐煩了,竟然躲也躲不過去,這幫人真是太刁鉆了些。 薛陽對于湛明有些冷淡的態度,病不以為意,輕輕擺了擺手:“小師父來到薛家,我未能親身相迎實在是太過失禮了?!?/br> “出家人不講俗禮,檀越不必如此?!闭棵骺戳艘谎垩﹃?,從他的眼睛里,他沒有看出半分抱歉的意思。 薛陽被湛明的話堵了個正著,但是卻也不敢對著湛明像是對著薛隱那般發脾氣,只能閉口不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薛冰看見場面變得難看起來,立刻笑著站了出來:“前輩來到薛家,是薛家的榮幸,不知如今朝暉寺的寂宣大師可好?” 湛明微微皺眉,聽她說起寂宣,這才正視了一眼薛冰。 湛明來到這個世界雖然已經許多年了,但是卻從未出過朝暉寺,這此出門還是頭一遭,所以他這許多年都從未見過一個女人,薛冰是他在這個世界中見得第一個女人,也是他活了這么久,包括上一世見過的最好看的女人。 “我與寂宣師侄已有半年未曾見過了,不過上一次見的時候,師侄已經突破了元嬰,如今想來是在云海中觀相吧?!?/br> 這個女人竟然認識寂宣,寂宣算是寂字輩里比較出眾的人了,是他大師兄湛素的弟子,今年不過兩百六十七歲,便已經突破了元嬰,進階化神,這般進步神速,就連住持師伯也忍不住側目,讓他剛一突破便進入了朝暉寺只有化神后期之人才能進入的無相云海觀看眾生相,這在朝暉寺來說,也算是異類了。 “原來如此,想來當年一別,這許多年,寂宣大師竟然已經是化神修士了?!毖Ρ崛岬男α诵?,但是湛明總是覺得她的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 湛明看了一眼一旁臉色發青的薛陽,忍不住掐算了一番,這一算不要緊,湛明卻著實嚇了一跳,有些詫異的看了薛冰一眼。 這女人,竟然已經兩百三十二歲了。 金丹修士不過五百歲壽數,兩百三十二歲,已經快要過半,而且還只是金丹初期,這女人只怕道途艱險了。 “阿彌陀佛?!闭棵鲾孔×嗣佳?,他自從穿越而來之后就知道修道一途并不平坦,所以即便他擁有朝暉寺幾萬年難得一見的修真體質,在這條道路上也是走得戰戰兢兢,畢竟要求長生,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了個人資質之外,其他東西也十分重要。 而眼前這個女的,如果湛明沒有猜錯的話,就是原著中女主大師兄的道侶,這個人只在前期出現了幾行字,然后就再無音訊了,如今想來,只怕是早早隕落了。 薛冰看見湛明面露慈悲,心中終于松了口氣,寂宣當年從朝暉寺而來,也算是名震東海,她雖然與寂宣有過一面之緣,但是若說有什么交情,那就是笑話了。 “前輩這次出菩提島,在東??捎惺裁词虑橐?,若是有的,只管吩咐下去,必定不讓前輩失望?!毖Ρ萌粝肴≈叵扔柚牡览?,段家的那個煞神還沒走,朝暉寺的這個菩薩就一定要看好了。 湛明心中微微一動,知曉這是薛冰在想自己示好,只是現在薛家原本便身陷麻煩,他自然不會輕易陷入泥沼。 “檀越客氣了,貧僧并無事情要做,只是這幾日修行有感,想要入定,還請檀越行個方便?!?/br> 湛明打定了主意獨善其身,薛冰心中咬牙,倒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看了一言薛陽,薛陽心中嘆了口氣,低聲道:“小師父只管放心修行吧?!?/br> 湛明滿意的點了點頭,待要回身進屋,卻又想起來一件事,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情平靜的薛凜,抿了抿唇,道:“還有一件事?!?/br> 聽得湛明開了口氣,薛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這個孩子?!闭棵髦噶酥刚驹谝慌缘难C:“我看他資質不凡,人也老實,倒是與我的修行法門有幾分相似,若是檀越放心,可將他放在我這兒,倒是可以互相參照?!?/br> 湛明說的謙虛,但是誰都知道,一個金丹佛修那里用得著參照一個筑基道修的修行法門,不過是指點一二罷了,只是這樣的好事竟然落在了薛隱那一支身上,實在讓薛陽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到底也不敢反駁,最后只能預期僵硬的應了下來。 既然這孩子過了明路,湛明也就放心了,想來他這幾日閉關,也就不會有人來欺負這個孩子了,畢竟如今這個孩子算是他這邊的人了,薛陽再怎么混,也不能不給朝暉寺一個面子。 待他們二人進了院子,外面的人也離開了,湛明聽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回過頭來看著站在自己跟前這兒倔頭倔腦的孩子,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為什么不還手?”湛明溫聲道,他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的修為絕對在那個薛準之上,不論是氣息也好,還是功法也罷,都要比薛準渾厚圓潤。 薛凜握了握拳,不敢抬頭看湛明,只有他纖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 湛明這是第一次仔細的打量這個孩子,薛凜看體型,還是個少年,雖然修長挺拔,但是比起湛明成年人的身形,還是要纖細一些,他的面相清秀,五官清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黝黑透亮,深不見底。 這個人乍一看有些不起眼,但是處的時間長了,卻能看出他隱藏在青澀外表下的出色的容貌。 “我知道你在薛家只怕是過得不太好?!闭棵髡遄弥f道:“只是你如今既然到了我這兒,也可以稍稍放心些了,你的修行有些不成體統,只怕是散路子修出來的,但是大抵的方向是對的,這本功法你先拿著?!闭棵鲝男渥又刑统鲆槐尽段尻栒鏆狻返墓Ψㄟf給了薛凜。 “這是朝暉寺給普通弟子打基礎的功法,你靈根屬火,不能修行薛氏的功法,就先用這個修行吧,若是我日后再碰上好的功法,再給你尋來?!?/br> 薛凜接過了湛明手中的功法,他死死的捏著那本薄薄的書,他知道朝暉寺對于整個東海意味著什么,也知道朝暉寺的功法對于整個東海的修士意味著什么,而眼前這個人,就這樣漫不經心,卻又十分誠懇的將這本幾乎整個東海人都思之如狂的功法交給了自己,讓他好好修行。 薛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只是呆呆的看著湛明,有些不知所措。 第7章 修行 湛明第一次見到薛凜就察覺到他身攜純陽之氣。 雖然只是一絲絲,但是這卻瞞不過湛明的感知,他十分清楚,能夠擁有純陽之氣,絕對是純陽之體,這種修真資質即便是在天才云集的朝暉寺,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 但是在這個薛家,他卻過得如此凄慘,人人都能欺辱,身上無半分法器,就連他自己的親大伯,都視他于無物,將他當成討好自己的棋子。 這對于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天才來說絕對是無法忍受的,但是這個人卻又是這般逆來順受,并不怎么反抗,看起來他身攜純陽之氣的事情并未被人發現,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當是有些潛質的修真者。 其實這也能夠理解,因為湛明察覺到,這孩子的純陽之氣好像是被一個什么強大的陣法壓制,要不是他生來就具備萬佛之光,得到過佛子點化,只怕也察覺不到,而薛家修行的是水系法門,自然就更察覺不到這個了。 而他如今既然察覺了,那就絕對不能不管。 湛明將功法交給了薛凜,其實也是抱著一絲同情的。 這樣已經本應該驚才絕艷之人,但是在原著之中卻并沒有寫到,只怕也是早早隕落或者被廢了,湛明不知道原書中薛凜的命運,但是如今既然遇到了自己,既然他也是想要逆天改命,那么就先從別人的命運開始吧,也許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湛明看著薛凜,低聲嘆了口氣道:“你資質非凡,若是一味守拙反而不好,修行是大事,萬萬輕忽不得,不然日后只怕后悔也來不及?!?/br> 湛明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就連原著中的那位叼炸天的男主,也是因為幼時修行不當,后來也吃了很多苦,還差一點被仇人害死,當然了,這個仇人說的就是書中的湛明了。 薛凜直直的看著湛明,漆黑的眼睛,一片幽黑。 湛明覺得有些奇怪,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有再多說,只道:“這幾日你好好修煉,等我出關之后再看?!?/br> 說完便進了屋。 薛凜站在院中,看著湛明的屋門神情莫測。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一個也沒有。 薛凜握緊了手中的功法,低垂下了眉眼,緩緩的轉過身去,走回了他自己住的那個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