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第4章 薛氏 湛明就這樣安心的在薛家住下了,只是薛家的一些人,卻并沒有湛明這樣安心,這天晚些的時候,薛家的家主將薛隱叫到了主院。 薛隱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并沒有太過驚訝,他十分清楚,湛明來薛家這件事,是瞞不住的,所以他一開始也沒想要要瞞住家主,而是讓薛凌光明正大的領著湛明進了薛家,如今家主也該知道了。 薛隱安撫住了略微有些焦躁的薛凌,獨自去了家主的院子。 薛家的家主薛陽是薛隱的堂兄,年齡不過比薛隱年長十來歲,但是修為卻比薛隱要高深的多,如今已經是化神后期的修士了,只等著浮屠秘境開啟之后,晉升練虛了。 只是這樣一位算得上是天才的人物,性格卻并不十分好,專橫跋扈不說,脾氣也十分古怪,在整個薛家,幾乎沒幾個人真心喜歡他。 薛隱當然也不喜歡他,在他看來,要成為一家的家主,高深的修為固然重要,但是八面玲瓏的本事也要有,不然像薛陽似得到處找得罪人,只怕薛家也走不長久。 薛隱到達主院的時候,院內已經來了許多人了,看著這個架勢,薛隱倒是一愣,心中忍不住生出幾分疑慮,薛陽難道是想把事情弄大? 薛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若要弄大倒也好了,也就省的自己多費口舌了,也能讓這個朝暉寺的小和尚看一看,薛陽的本性。 薛隱冷笑著走進了屋子,薛家雖然是修真世家,但是族群的生活卻與普通的俗世差別不大,各房之間為了修真的資源和在家族中的權勢也是暗潮洶涌,薛隱這一房之前也算是風光過,只是如今卻早就大不如前了。 “家主?!毖﹄[走進正屋,對著坐在主位的薛陽拱了拱手。 薛陽看起來三十來歲的樣子,頜下留著幾縷髯須,看起來倒是十足的仙風道骨,只是他臉上陰沉的神色卻徹底的破壞了他的氣質。 “薛隱,薛凌帶回來的那個佛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性格自來暴躁,所以說起話來也絲毫不留情面。 薛隱眉毛微微皺了一下,但是立刻又恢復了尋常的表情,低聲道:“那位是朝暉寺來的湛明師父,最近剛好下山游歷,只是如今樓船不能出海,我便做主讓小師父留在了家中?!?/br> “朝暉寺的人?湛字輩的?”薛陽的怒氣被隱去,神色變得若有所思起來:“他的師父是哪位尊者?”一個湛字輩的金丹修士,這可算得上是稀少了。 薛隱看著薛陽恢復了理智,心中倒是有些遺憾,只是仍舊老老實實的道:“是海真尊者的弟子?!?/br> “海真尊者?”薛陽猛地瞪大了眼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周圍的其他人也俱都交頭接耳起來。 誰都知道,海真尊者乃是朝暉寺主持海智尊者唯一的師弟,不說修為多高深,他在朝暉寺的地位,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既然是海真尊者的高徒,你怎么不早說?”薛陽皺著眉看著薛隱,眼中的神情十分不滿。 在整個東海,朝暉寺就是天,別的不論是門派也好商會也好,都是在朝暉寺的招牌底下討生活,修真世界強者為尊,弱者如命如草芥,只有強者才能生存,而離火洲東海、西荒、北境、中陸,還有與妖族只有一線之隔的南淵,這五處地方,修真之風最盛行的便是東海、北境和中陸。 只是中陸幅員遼闊,人才輩出,修真之風大盛,因而也就形成了十分強盛的世家,甚至形成了以世家為主宰的小國,只是無論這些小世家如何在自己的封地中作威作福,他們也都屈服于段氏對于整個中陸的統治,因為段家有中陸僅有的兩個大乘修士,只單單這一點,他們的統治地位就無可動搖。 而北境地處極北,有地利之險,同時也是無數上古門派的傳承之地,有功法之利,因而形成了即為興盛的宗門,其中尤以白玉京為最。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白玉京十二樓五城,威震北境,同朝暉寺一樣,也有三位大乘修士,但是更重要的是,白玉京是男主的師門,原本出身西荒底層世家的男主,最后一路向北,最終成為了離火洲三大門閥之一白玉京的弟子。 北境和中陸都有頂級門閥固守,而東海在朝暉寺出現之前,卻只是一個繁華的資源產地,就像是一個待宰的肥羊,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而自從東海的真佛坐化之地被發現之后,朝暉寺便突然崛起,最后成為了整個東海的控制者,至今已經有十幾萬年了。 這個時間這樣久,久到讓東海的人幾乎已經習慣了朝暉寺的存在,習慣了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打心底里對他們的仰望。 所以即使桀驁如同薛陽,在聽到湛明是朝暉寺海真尊者門下弟子,也忍不住肅然起敬,轉而訓斥起了自己的弟弟。 “既然是朝暉寺的師父,你就應該早早知會家中,你讓凌兒一個小孩子去迎接成什么體統!湛字輩與祖父乃是同輩,雖然小師傅修行日淺,也不應當如此怠慢!”薛陽紅著臉指著薛隱,神情氣憤。 他對他這個陰陽怪氣的堂弟心中早就有氣,今日當然會借題發揮。 薛隱也知道薛陽不待見他,所以即便薛陽說的厲害,他也只是一言不發,低垂著眉眼站在一邊。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清麗的女聲從屋內傳來:“爹爹?!?/br> 諸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就連垂著頭的薛隱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屋內走出來一位宮裝麗人,她姿容如玉,眉目宛然,穿著一身雪青色長裙,越發襯得她氣質如蘭,亭亭玉立。 “爹爹,既然小師父已經到了薛家,我們也當款待,總不能讓小師父受了怠慢?!彼χ鴾芈暤?。 原來此人就是薛隱的長女薛冰,自從他的幼女薛凝離世之后,也就只有這個女兒,能讓性格暴躁的薛陽緩和一二。 果不其然,看見薛冰出來,薛陽的神情終于緩和了幾分,他有些不甘心的瞪了一眼薛隱,這才道:“著人將小師父接進迎客居,剩下的事明日再說?!?/br> 薛隱心中松了口氣,薛陽自來性格古怪,若是他真的不依不饒,那也是有些麻煩。 “謹遵家主之令?!毖﹄[也不好再與薛陽糾纏,只得先行應了。 薛陽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旁邊的薛冰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她原本就長得端莊秀麗,此時一笑,越發溫柔。 “三叔這幾日為了家中之事也是費心了,父親脾氣不好,還要請您原宥?!?/br> 薛隱微微挑眉,說起來他的這個侄女倒是真的不錯,薛隱這樣的大老粗,能生出這樣溫柔聰慧的女兒也算是能耐,而且不止如此,她還嫁給了蒼嵐宗大長老坐下首席弟子韓青,這對于薛陽來說,可謂是一大助力,只是可惜…… 薛隱眸光微閃,微微笑了笑:“大哥的性子直來直去,我自來是知道的,我們兄弟之間哪里會計較這些,冰兒多慮了?!?/br> 薛冰聽了,仿佛也相信了薛隱的話,柔柔的笑了。 倒是薛陽皺著眉,仿佛是有些不自在,但是最后始終還是沒有多說什么。 應付完了薛陽,薛隱便從主院告辭離開了,一出主院,薛隱的臉色便沉了下來,沒想到薛陽這一次竟然學精了,他這一次倒是給薛陽做了嫁衣裳,真是…… 薛隱緊緊的攥著拳,神情莫測。 他并沒有直接回他的主屋,而是轉身去了湛明住的院子,湛明這個時候也不過鏘鏘安頓下來,他在寺里的清苦日子過慣了,如今乍一入富貴鄉錦繡屋,一時間竟然還有些不適應。 最后他卻也只是去了隔壁的修煉房中打坐,這許多年,這些習慣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讓他對于修煉提升功力有了最深切的渴望。 只是湛明打坐還未過一個時辰,突然就感受到有人觸動了他所布的禁制,湛明眉心微蹙,從入定中退了出來,看起來在薛家修煉,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這個地方對他的牽制,要比朝暉寺多。 湛明從屋里走了出來,看見背著手站在院中的薛隱,微微挑了挑眉。 “薛檀越?!彼p手合掌,微微頷首。 薛隱看見湛明也微微一笑,原本身上沉郁的氣息一掃而空。 “打擾小師父修行了?!彼行┍傅恼f道。 “檀越言重了?!闭棵魃袂闇睾?,心中卻也有些不耐煩,他自從下山之后,想著的不過是如何能好好走完這一遭,然后再回到朝暉寺繼續修行,來薛家,也不過是因為薛家在東海的勢力,想要來看一看形勢,但是沒想到一來便感受到了薛家的內里的傾軋,朝暉寺雖然也有這樣的情形,但是卻也不會像薛家這樣的明目張膽,竟然連避諱也不避諱了,可見各房之間的矛盾有多深。 薛隱也是一個聰明人,感受到了湛明言語間的冷淡,知道是真的打擾到了,心中不由有些懊惱,但是卻也不敢怠慢,急忙說了正事:“小師父,剛剛家主下令,要將小師父移入迎客居中住下,這兒實在是有些簡陋,是我考慮不周了?!?/br> 家主?湛明微微皺了皺眉,薛氏的家主他倒是有些印象,在原書中,女主的那位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娶得就是薛家家主的大女兒,不過最后結果不怎么好就是了。 湛明壓下了心中的好奇之心,微微頷了頷首:“貧僧客隨主便,此事檀越做主吧?!?/br> 其實去哪兒住對湛明來說都沒有任何差別,只是如此看來,薛家的內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看著湛明并無不滿,還一口應了下來,薛隱心中焦急,若是真的讓湛明這一枝倒向了薛陽,那么他們這一枝就永遠不會有希望了。 急中生智,薛隱突然想起了之前薛凌回報給自己湛明對于自己那個早死弟弟的遺孤有興趣的事兒,心下一轉,急忙道:“只是雖則如此,我卻也心下不安,不如這樣,我讓阿凜前去侍候小師父,他小小年紀也算得上有些底子,只是父母早喪,在薛家也過得不大如意,說起來也是可憐,我雖然有心幫助但是卻也分身乏術,若是能得小師父指點一二,想來日后也能受益終身?!?/br> 第5章 薛凜 湛明聽他說起薛凜,眼前不由浮現出當日那個瘦弱沉默的孩子,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居然就有些說不出口了,他微微沉吟了片刻,最后還是道:“檀越做主吧?!?/br> 雖然他不想要涉入薛家的內斗,但是那個孩子卻讓他有些猶豫起來,不過畢竟只是個處于邊緣位置的遺孤,想來也并沒有什么問題。 薛隱心中這才松了口氣,心中對于湛明也有了一個初步的預估,雖然有幾分聰明,但是到底是出家之人,心到底還是軟的。 薛隱離開之后,湛明也沒有什么心情再修煉了,想了想,還是拿出了他離開之前他師父給他準備的芥子戒,想要看看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湛明在下山之前,他師父就給他好生準備了一番,不過具體準備了什么,湛明卻不大清楚,他是直到下山的前一刻才拿到了這個芥子戒。 湛明拿出了戒指,這個芥子戒本身就是一件上等的法寶,若是放在別處也是一件好物,只是放在朝暉寺中,卻就十分尋常了。 湛明打了個法訣沒入了戒指,他的神識進入戒指隨意一探,卻忍不住愣住了。 戒指中的東西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海真尊者在湛明的印象中是一個沉默寡言之人,他長相清雋眉目泠然,性格也同它的長相一樣,有些不近人情,自從湛明五歲穿越而來之后,他都從未表現出任何對他過于親密的態度,甚至是有些冷淡,湛明一直都以為他是看出來了自己的不對勁,因此有些戰戰兢兢的,但是許久之后他才發現,海真對于任何人都是這副模樣,包括他的師父如一老祖,因此湛明也是松了口氣。 只是如今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湛明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芥子戒,白玉溫潤的光澤在湛明的掌心中帶著異樣的光彩。 他從未想過,如此冷淡嚴格的人,甚至還沒有主持師伯對湛明寬和的人,竟然會給他這么多法寶器物。 這個人真的是…… 湛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就在湛明心中五味陳雜之時,外面突然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湛明原本松懈的心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他揮袖掀開了大門,皺眉道:“何人來此!” 小小筑基修士竟然敢直闖他的禁制,真不知是太過愚蠢還是膽識過人。 那人被湛明的氣息逼退兩步,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絲狠意,但是下一刻卻又低垂下了眉眼,低聲道:“小子薛凜,見過前輩?!?/br> 湛明這時也看到了門外之人的模樣,赫然就是剛剛那個瘦弱的孩子,他忍不住眉頭一皺,剛剛薛隱的話突然浮上他的心頭。 “我門外設有禁制,你修為不高,這般直至闖了進來,若是一個不小心,必然會被禁制反噬,日后可要萬分小心才好?!闭棵骺粗痛怪佳鄣臉幼硬缓枚嘧鲐焸?,只能用自己上輩子依舊還殘存著的那點社交經驗,輕聲安撫道。 其實說來也是有些慘,他在這個rou身五歲的時候就穿越而來,但是他長到如今,雖然也過了四五十年,只是可惜他這四五十年具都在朝暉寺度過,朝暉寺中,晨鐘暮鼓,除了苦修,他再無半分與外界接觸的機會,除了稍稍感受到了些同輩之間的競爭,剩下的幾乎沒有半分體會,而這些競爭,也不過是在十年一次的大比中少有體會,其余時間,他們都在各自師父的峰頭之上修行,這許多年,他連名字都沒有記全,因而對于人際關系的技能,他不進反退。 薛凜聽得他這番話,眼睫微閃,只是依舊低低垂著頭,低聲道:“是小子之錯,日后必當謹遵大師訓令?!?/br> 湛明聽他這話微微有些覺得不自在,輕輕揮了揮手:“我這兒并無許多規矩,你不必如此,平日里只需好生修煉就是,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隨意問我,我也當盡我所能?!?/br> 薛凜攥了攥拳,神情上看不出半分不同,只是微微頷了頷首:“多謝大師?!?/br> “大師,如今迎客居已經備好,還請大師移駕?!彼值?。 湛明微微頷了頷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他身上并無半分拿得出手的器具,忍不住蹙了蹙眉,對于薛家的這種對待后輩的態度,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來指路?!彼捯魟偮?,便揮袖將那少年攜入懷中,運起疾風步,朝著院外而去。 他一進來時就有所察覺,薛家這處大宅布有上古禁制,是無法祭用法器的,所以行動處處都受限,不過這疾風步不過是修真入門的步法,所以倒也不受限制。 薛凜初初被湛明攜入懷中之時整個人都忍不住一僵,但是聽得湛明略帶溫潤的聲音之后,卻輕輕松了口氣,他壓抑住微微有些sao動的真氣,順著西南方指了一下,低聲道:“迎客居就在西南角上?!?/br> 湛明一聽,運足功力,朝著西南而去。 湛明這個步法從他初初入道開始就一直都在修行,海真自來對他要求嚴格,別人只需要每月爬一次的入云梯,他要每日爬三次,若是今日爬不完,那么明日就需要繼續爬,如此這般這么多年,他的這門步法即便是在朝暉寺,也是小有名頭。 湛明原本便身材修長挺拔,這門步法更是被他運用的有如行云流水,兩三個起落之間,便已經到了薛家大宅的西南面,而他整個人卻連呼吸都沒有錯過一個節拍,只有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弧度的白色僧袍的衣角,才顯示出他是真的疾步而來。 薛凜神色微變,抬頭看了湛明一眼,將這樣簡單的法門運用的如此爐火純青,也算是好本事了。 迎客居前有青松迎客,湛明只是略一打眼,便朝著迎客居而去,薛凜在后面小步跟著,臉上的表情莫名。 等到了迎客居前,早有童子在門口等候,看見湛明來了,便曉得這是今日正主,急忙笑著迎了上去。 “見過前輩,小的是薛氏迎客居童子青松,請前輩吩咐?!?/br> 湛明看了這童子一眼,便知曉他不過是練氣期的童子,略一頷首,低聲道:“不必多禮,只需將我住處告訴我就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