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不遠處一隊經過的宮人,聽到喧嘩聲停下了腳步朝這里看。 太子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本宮做過的事,就算在父皇面前不敢認,在你面前又有何不敢認這宮里連三歲小兒都知道你我的關系” 反倒是軒轅玦,他也對自己做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不知道他敢不敢認 “汗血寶馬,還有本宮的心腹譚三,你的這些陰謀詭計,你認是不認” 軒轅玦看著太子氣急敗壞的模樣,忽地輕笑出聲。 “何來陰謀詭計難道汗血寶馬不是太子殿下私騎的難道譚三不是仗著太子威名,故意沖撞晉王府車架的” “你你你” 太子有理說不清,“本宮私騎御馬不假,可是馬怎么就死了譚三有意沖撞,到底沒撞到馬車,沈側妃怎么就喊肚子疼” 汗血寶馬一案,太子被罰禁閉東宮。 譚三一事也已結案,判了個流放漠北。 太子完敗。 軒轅玦沖他一笑,眼里盡是邪肆,“這能一樣嗎” 他正了正頭上的玉冠,抬腳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這些不過是對太子,送本王一個沈側妃的回禮罷了?!?/br> 他的聲音淡淡地傳來,帶著一片風雪,叫太子心生寒意。 聽軒轅玦的口氣,他這回禮還打算繼續送下去 良久,他狠狠地一腳踢在廊柱上。 “呸,得了便宜還賣乖,想當儲君就直說” 一個沈風斕加一對龍鳳胎,這不是便宜是什么 說得好聽是報復他,還不是找個借口奪他儲君之位嗎時近正午,雪漸漸地小了。 浣葛站在天斕居院門底下,看著幾個小廝掃雪。 竹掃帚在積雪的地面上,留下細細的劃痕,雪粒時不時被刮起。 浣葛瞧得有趣,冷不防聽到腳步聲,探出頭去看。 覆蓋著厚厚積雪的長廊,潔白一片,一抹寶藍色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殿下來了” 浣葛朝里頭喊了一聲,立刻有人進去通傳,又有人到廚房去知會 殿下午膳的時辰過來了,自然得備著膳。 沈風斕正坐在榻上看書,時不時在紙上寫寫什么,忽覺得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 “殿下” 他還穿著朝服,想是剛進府就往天斕居來了。 一只小巧的手爐鏤金雕玉,被他輕輕放在桌上。 “本王上了朝才明白,什么叫珍重?!?/br> 怎么也想不到,剛剛開朝就有這么一出好戲。 還和自己有關。 詹世城這么大的事,她竟然瞞著自己就辦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沈風斕淡淡一笑,合上了書,竟是孫子兵法。 她可真是雜學旁收,雅俗共賞。 今天看的還是唐傳奇志怪,明兒看的或許就是老莊了。 “殿下既然能猜到是我做的,怎么會不知道這一出,叫做聲東擊西” 軒轅玦略一想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今日這一出重在詹世城,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聲東擊西,聲的是晉王殿下,真正擊的是詹世城。 沒有這一出,圣上永遠不會知道,還有詹世城這個人的存在。 “雖然此事與殿下無甚掛礙,還是得提醒一二,好叫殿下心里有個數?!?/br> 畢竟詹世城站出來,口口聲聲說的可是他啊。 軒轅玦坐到榻上,拿起沈風斕寫寫畫畫的紙,翻來覆去地看。 竟然看不出一個連貫字來。 “你是怎么找出這個人來的” 沈風斕道:“大哥如今在翰林院領職,年關休沐時,他還時常到翰林院中翻閱卷宗?!?/br> 沈風樓是個為官嚴謹的人,不會躺在沈太師的功勞簿上吃老本。 這也是他入仕區區幾年,就能得到朝中和地方一片贊譽的原因。 當然,和他為人處世的態度也脫不開關系。 軒轅玦贊許地點點頭,“高軒無論是才還是德,都堪為百官表率,只是年紀尚輕罷了?!?/br> 將來雛鳳清于老鳳聲,他的前程比沈太師更加遠大。 “大哥在翻閱卷宗之時,看到了這位詹世勛副將。不,應該稱他武威侯。而后想到了京兆尹詹世城,與他有數面之緣?!?/br> 沈風樓在滄州任的是縣令,京兆尹相當于京城的府令,二人都是地方父母,在為官的心得上有互通之處。 沈風樓對武威侯一事有些好奇,尋了個空兒拜訪了這位京兆尹,從他口中得知了他上書彈劾晉王之事。 “殿下是知道的,我大哥那個人,幾乎就沒有人不喜歡他,不愿意與他攀談的?!?/br> 一個人說起話來總叫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誰不喜歡這樣的人呢 “所以,這位京兆尹就對高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沈風斕眉梢一挑,“其實也沒什么,這位詹大人的確忠正耿直,就是沖動了些。大哥不過是把殿下的善后之事,稍加潤色告訴了他?!?/br> 沈風樓有這種能力,可以絲毫不讓他察覺到他的目的,還能聽進去他的勸告。 詹世城絲毫沒有懷疑,反而對他的告知感激莫名,兩人一起夸獎了幾句晉王殿下宅心仁厚、知錯就改之類的話。 當然,在這些夸獎之前,他們還討論了晉王殿下從前的聲名狼藉。 這一點,沈風斕是不會告訴軒轅玦的。 “你要讓這個詹世城出現在父皇眼里,難道就是覺得他忠正耿直,不忍心直臣明珠蒙塵” 她還沒出月子,會有這種憂國憂民的閑心 軒轅玦自然不信。 “就算我不讓他出現,終有一日,他還是會出現的?!?/br> 真正的明珠,永遠不會蒙塵。 她只是讓這個時間,提前了一些罷了。 “詹世城的忠正耿直,和我父親的忠正耿直,是不一樣的。殿下要打壓太子,詹世城可用?!?/br> 軒轅玦點點頭,放下了那張鬼畫符的白紙。 真正的忠直是先天下之憂而憂,而非如沈太師一般,純粹站在君王的陣營里。 詹世城,他是站在百姓利益上的忠。 “今日在朝堂上,他直言本王從前名聲不佳,但本王還是替他開脫了兩句?!?/br> 對于這樣的人,他也有幾分惜才之意。 “那就好,想必這位詹大人,經過此事后也會對殿下大有改觀?!?/br> 軒轅玦的手一滯,“你要他為我所用” “不僅是他,以殿下如今的手段和眼界,大可以籠絡更多的青年才俊,到你的麾下?!?/br> 君王已老,沈太師這一干臣子,也都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真正能夠大展宏圖的,是如詹世城這樣的年輕一代。 “包括高軒,甚至是陳宜正” 宜正是表兄陳執軾的字,執軾宜正,意為為人處世要持心公正。 沈風斕想到陳執軾的信中,屢屢流露出對晉王的敵意,不禁搖了搖頭。 “他二人是我的兄長,自會為我考慮。會不會為殿下謀事,尚未可知?!?/br> 正因為他們是沈風斕的兄長,所以她不希望他們成為軒轅玦的棋子,用來爭權的棋子。 她自己最痛恨受人逼迫,又怎會逼迫他們支持軒轅玦呢 他們要走怎樣的仕途,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軒轅玦聽得懂這層意思。 哪怕沈風樓在詹世城的事情上,推了一把力,也不能說明他一定會站在自己的陣營。 但至少,要打壓太子,他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這不僅是為他,更是為沈風斕。 “太子陷害之仇我是定要報的,此外之事,我也管不得了” 沈風斕輕輕一嘆,似是悠閑姿態,隨口一說。 細細咀嚼,語中之意,暗含著隱隱的警告。 而軒轅玦只聽出了一個意思 她仍未把自己,當成他的人。 正月很快過去,沈風斕要出月了,府中也在議論云旗兄妹的滿月禮。 沈風斕聽芳姑姑講那些禮節,再看著兩個小小的孩兒,還是決定不辦這滿月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