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她哭起來,聲音嗚嗚嚶嚶,哪怕是毫無形象地痛哭,聲音也好聽極了,“除了死,我不知道怎么辦了……” 董決明眼神溫柔下來,循循善誘著,“你說出來,我跟你一起想辦法?!?/br> “不,不能說……”女子嗚嗚地回道,眼神躲閃著,痛苦又羞恥。 她蹲下身蜷縮著,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意圖將自己藏起來的表現。董決明研究過心病,因此只立在原地沒有動,待女子稍稍動了動,他才緩緩蹲下身來,聲音溫和無害,“夫人,我是神醫世家董氏的后人,別的人幫不了你,但我可以?!?/br> 半晌,女子悄悄從臂間露出一雙眼來,仔細辨別著董決明的神情,董決明面上的笑容溫柔似水,極有耐心地任她打量。 她像一只可憐可愛的幼獸,確認外界無害之后,才試探著伸出一只爪子來。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下意識回道,“漫漫?!彼磻^來閨名不應當同外男說起,紅著小臉改口,“崔靈璧?!?/br> 董決明輕輕笑,卻沒有絲毫取笑得意思,他溫和極了,一輩子的溫柔都用在這里了,“真好聽?!?/br> 女子愣愣看他,董決明喊道,“漫漫?!?/br> 崔靈璧羞窘埋頭,嗡嗡的聲音從臂間傳上來,“你不能這么喊?!?/br> “好,漫漫?!?/br> 崔靈璧又氣,義正言辭地糾正他,然后將自己來此地的初衷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而董決明,也將昏迷不醒的皇帝給忘到了腦后,待車夫牽著馬車來尋他時,他正與崔靈璧溫聲細語地說著話,車夫心里掀起驚濤駭浪,他家主子何時這么溫柔啦?車夫隱蔽地看了看貌比花嬌的崔靈璧,心道,嘖嘖,難怪了。 董決明見女子沒有心存死志了,這才打算走,他想要自報家門日后好再相見,只是目光觸及崔靈璧發頂的婦人髻,生生咽回了到口的話,他揮了揮手,道,“回去好好過日子吧?!?/br> 崔靈璧乖巧地點頭,待董決明走了之后,才猛然發覺,她被這個善良的大哥哥安撫了這么久,卻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曉得,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哦對,他好像姓董。 董決明進宮之后,皇上短暫地醒來了一次,強撐著宣布太子監國,然后將四皇子召進了殿內。 皇上隨意地問了幾個問題,虛弱又疲憊地看著四皇子,眼神卻鋒利如刀,看得四皇子懼怕不已,他雖沒有做這些事,但他生怕皇上不相信他,然后含冤入獄,這么一想,四皇子面上的神情越發扭曲,不知該如何控制神情了。越是想要袒露自己的無辜,越害怕被當作拙劣的演技。 四皇子最終閉眼,任憑皇上裁決。將他的生或死,全權交到皇上手里。 “是你嗎,老四?” 四皇子緩慢堅定地搖頭,苦道,“父皇,若是連你也不信皇兒,就沒有人信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這就是董決明的cp,反正作者很喜歡她,抱住漫漫。 ☆、有夫之婦 四皇子伏在龍榻前, 抑制不住地大哭,“兒臣從小便景仰父皇, 每日盼得最多的便是父皇能召見兒臣, 問一兩句功課。兒臣就是害誰,都不會害父皇啊……兒臣雖是一府之主, 卻沒有多少本事, 那些下人也不見得對兒臣言聽計從,這些年兒臣一直自欺欺人, 但兒臣心里知道,自己是個沒本事的, 至今只敢信任母妃調.教過的仆人……父皇, 兒臣實在是冤枉啊……” 皇上閉了閉眼, 他知道,四皇子說得應當不會有假。 他的飲食太監被人冒充了,事后又立即逃之夭夭, 這樣的手筆四皇子是做不到的?;噬蠒⑺皝?,不過是為了確認四皇子有無參與此事罷了。 “算了, 你回去吧,昨日才新婚,回去陪陪你的婦人?!?/br> 四皇子一聽, 喜極而泣,忙抹了兩把淚,磕頭千恩萬謝。 待他一身輕松地回府,欲好好享用昨日沒有來得及享用的崔靈璧, 卻遭到了頑強的抵抗。 她不是一只綿軟的小白兔么?不過一日,就變成這樣了? 四皇子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他指著崔靈璧,怒道,“你是我的妻子,伺候我是你分內之事,你的爹爹沒有跟你說過么?” 崔靈璧已經縮到了床腳,不住地搖頭。 四皇子被折騰地出了汗,氣喘吁吁地坐在床沿,低聲咒罵了一聲,“沒有娘教,到底不一樣?!?/br> 崔靈璧瑟縮地身子一滯,抱著雙膝,細細嗚咽起來。四皇子聽得煩躁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虛,他倏地站起身,拔步床也跟著一顫。 “算了算了,本殿還不稀罕呢?!彼幕首雍吡艘簧?,大步邁出了臥房,崔靈璧終于松懈下來。 晚間的時候,府上的丫鬟端著熱水來為她洗漱,一個小丫鬟猶豫著開口,“娘娘,殿下昨日許是太高興了,這才粗魯了,娘娘莫同殿下置氣?!彼龂@了一聲,“殿下又去煙花柳巷了,可怎么是好?!?/br> 崔靈璧沒有說話,下身火辣灼痛的感覺仍沒有消散,她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娘娘怎么了?身子不適?”小丫鬟心善,關切地問了幾句,她甚至湊到崔靈璧耳邊,小聲詢問,“娘娘擦了藥沒有?那藥最是退淤青了?!?/br> 崔靈璧見她目光里滿是真誠的關懷,只好點了點頭,小丫鬟這才放心。 崔靈璧將其余人揮退了,只留下這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小丫頭又問,“娘娘今早去哪了?錦屏跟丟了,被管事罵了好大一通……” 小丫頭略帶抱怨的小眼神直往崔靈璧身上投,崔靈璧越發覺得自己錯得離譜了,她可以一死了之,卻會牽連到許多無辜之人,譬如眼前這個小丫頭。 當晚入睡之時,崔靈璧想到了白日里那個干凈溫和的男子,他的身上還有一縷淡淡的叫人安心的藥香。 幾日后,董決明配出了緩解毒性的藥,卻是治標不治本,只好先走一步是一步。 而四皇子也忍了崔靈璧幾日,直到這日崔靈璧仍抗拒他的親近,四皇子忍無可忍,上手撕扯崔靈璧的衣裳,已是打算硬上了。 崔靈璧反抗無果,被他扒得只剩一件兜衣,終于痛哭出聲。 四皇子很是煩躁,跪立在崔靈璧身上,抓扯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吼道,“崔靈璧!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下……我……那天的侍衛……?!贝揿`璧雙手掩面,只露出一張咬得血色氤氳的紅唇。 四皇子一懵,問,“誰?” “那個侍衛……他……”崔靈璧沒有說下去,只嗚嗚地哭。 “他碰你了?”四皇子聲音發飄,腦袋里嗡嗡的,他把手放在崔靈璧下面,執著地問,“這里呢?進去沒有?” 崔靈璧被他直白的話語擊地臉色慘白,只不住地搖頭,嗚嗚咽咽變作抽噎哭喊,“沒有!沒有!沒有!” 也不知四皇子信沒有信,只見他慢慢從她身上下來,雙目漸漸紅了,罵道,“狗娘養的,欺負到本殿頭上來了?!彼麤]再理會崔靈璧,而是直直沖出府去。 他想要沖進皇宮剁人,卻被宮門的侍衛攔下來,說沒有口諭不得入內。 四皇子現在看到這些人模狗樣的侍衛就想起那一天的恥辱,他死命地踹了侍衛兩腳,侍衛痛得齜牙咧嘴,卻生生忍下來。四皇子恨恨看了他們一眼,乘上馬車往東宮去了。 現在是太子監國,也不知太子現在是在宮里頭還是在自己的府邸。 四皇子運氣不算差,這晚正好因為謝璃棠發燒,太子急急從皇宮趕回,因此現在恰在東宮。四皇子本不愿將這樣的事說與太子聽,但若是不說,太子是不會給他權力打殺那個侍衛的。 四皇子忍著屈辱感,將事情與太子說了。 太子縱使越發像一個帝王了,卻仍是極有風度與原則的,聽了此事當下便深深皺眉,“這樣的蛀蟲確實得及早處理了,四弟,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碧幽抗獍矒?,看著四皇子,末了還補了句,“弟妹是受害人,還須四弟多加照拂,快些回去吧?!?/br> 他這是想要四皇子好生與崔靈璧過日子,四皇子卻仍執著于那個侍衛,“大哥,那個侍衛我一定要親手處置!”他與太子的關系算不得親厚,方才卻喊得十分親近。 太子點頭,“自然?!?/br> 四皇子站在原地沒有動身的意思,太子會意,立即便叫人將那侍衛帶過來。 那侍衛這幾日本就擔驚受怕的,他本以為四皇子這算是完了,這才動了歪心思,借著搜查的借口,這里摸一下,那里捏一下,小娘子紅著眼睛瞪他,反抗,欲大喊,他捂住她的嘴,將她的衣裳扒下來。 告訴她,她的四皇子是死定了,哭喊也沒有用,沒有人會來救她,倒不如乖一些,還能留個清白的好名聲。 他到底殘存了些許理智,沒有做下去。 然而許多事情都超出了他帶著僥幸的預料,一則,如今四皇子安然無恙,二則,小娘子竟然告訴了四皇子。 侍衛被拎到了殿內,四皇子上去就是一腳,將侍衛的嘴都給踢歪了。 此時,太子體貼地退出去,將整個場地留給四皇子。 “□□的!”四皇子撿了市井中人最難聽的臟話不住地罵,腳下也沒停,將侍衛踢得鼻青臉腫,“你當我要死了?就欺負我的人,叫你欺負,欺負,欺負!”他扯住侍衛的頭發,一個又一個巴掌扇下來,猶不解氣,將他踹倒了又拎起來,直到將他折磨地不成人樣。 四皇子臨走之前對太子說,“大哥,你幫我折磨他吧,天牢里頭所有刑罰都上一遍?!彼藓薜氐?,“還要把那玩意兒給他剁了!” 他看著太子包容的眼神,軟了口氣,“今后我什么都聽大哥的?!?/br> 太子很爽快地答應了,他點頭道,“好,我要四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生安撫弟妹,千萬不要休棄她,明白嗎?” 四皇子確實覺得很屈辱,屈辱到他再也不想看見崔靈璧,但他方才答應太子什么都聽太子的話,也只好應下了。 待他走后,太子看著四皇子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四皇子回府以后便沒有碰崔靈璧的意思,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多給她一個,一到晚上不是出府便是睡書房,崔靈璧就像是一個禁區,叫他絲毫不敢踏足。 崔靈璧這幾日身子越發不適,自己的夫君又避她如洪水猛獸,她本就是傳統的溫馴的女子,兩相夾擊下整日以淚洗面,然而,每每動了輕生的念頭,她便又會想起那個干凈的男子來。 這日四皇子那群友人鬧著要看“嫂夫人”,四皇子本是不愿的,然而一見到這些人眼里隱晦的“不會是個無鹽女吧”的猜想,便硬生生答應下來了。 崔靈璧自然是美的,而且是極美的,哪怕略有憔悴,一出現在幾人面前,也叫這些友人面露癡迷。 “嫂夫人好,嫂夫人好?!睅兹诵ξ卮蛄苏泻?,視線仍舊沒有移開,崔靈璧雖心中不適,到底沒有說出來,只淡淡回了一句,“你們好?!?/br> 她的神情冷淡,但嗓音溫軟嬌媚,僅這三個字,便叫一眾紈绔下腹發緊,眼神晦暗不明。 同為男人,四皇子哪能看不出來這些人的心思,他再一次想起了洞房花燭夜的屈辱,臉色郁怒陰沉,當下甩袖離去,連崔靈璧也未帶走。 意識到他的這群友人都并未真正尊重他,四皇子又悲又怒地沖到了大街上,心里生出了荒涼。 雅間內的幾人面面相覷,看著孤零零立著的崔靈璧,眼神又火熱起來。 這樣的眼神哪怕有所遮掩,崔靈璧仍是熟悉的,她的身子發起抖來,當下慌不擇路地逃跑了。剩下幾人遺憾咂嘴,“你們說,嫂夫人怎么這么膽小呢……不過殿下生氣了,得想想辦法哄回來?!?/br> 外頭下起雨來,這是入夏的第一場雨,雨勢不小,空氣悶熱。 董決明再一次看見崔靈璧,她蹲在一家藥鋪的門口,額發濡濕,貼在腦門上,顯得有些狼狽。藥鋪的掌柜有些為難,“我們這里沒有姓董的郎中,你快些走罷?!?/br> 心頭不知被什么砸中了,董決明從馬車上下來,撐著油紙傘,往崔靈璧那邊走去。 在崔靈璧的眼里,那個白皙俊秀的男子撐著傘,目光擔憂又溫柔,一步一步靠近他,他的身上有一股藥香,哪怕是藥鋪的門口,他的氣息仍是鮮明又獨特的。 “董……” “決明,叫我決明?!?/br> 崔靈璧愣愣地跟著念,“決明……”話音剛落,人已經暈過去了。 董決明將人抱回了府,他的目光從崔靈璧精致的小臉上移到她的婦人發髻,心中一嘆,覺得自己這是魔怔了。 她的身子很燙,顯然是發燒了。董決明一邊探她的額頭,一邊猜想著大抵是淋了雨受了風寒。董決明的手指沁涼,崔靈璧暈闕中仍下意識地蹭了蹭。 董決明收回手,為她敷了濕毛巾,又喂了藥,一直折騰到天色將晚。但崔靈璧仍是guntang的,高燒持續不退,董決明細細探脈,發現她這是身有炎癥引發的高燒。 許是身上有了傷口,卻沒有及時妥善處理, 董決明在屋里踱步,最后出門去將纏枝喚來,“纏枝,幫這女子瞧一瞧身上,看看是哪里生了炎癥?!?/br> 纏枝早就好奇了,聽說董決明抱回來一名女子,又是熬藥又是照料的,顯然是上了心。她心頭酸澀,卻沒有顯露出來,只乖順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