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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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寒煙在心里記下了,回頭有機會她一定要拜訪一下這位孫大娘。任何食材在烹飪的過程中,火候的掌握都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古代做菜,沒有可以恒定控制火候的東西,人工燒火再控制也免不了會有忽大忽小的時候,能通過食材的情況來辨別在什么狀態下口感最好這點,絕對厲害。這位會炸花生米的孫大娘肯定擅長此法。 “趙兄弟,你快來嘗嘗這個,金老漢的脆皮燒餅?!睆埩杳Π蜒b燒餅的盤子端到了趙寒煙跟前。 “我看這燒餅存放得很講究?!壁w寒煙說完,疑惑地看向白玉堂,她想知道這燒餅中到底有什么奧妙。 “若買來放久就不脆了,這是金老漢教我保存的法子?!卑子裉媒忉尩?。 張凌有點興奮地問趙寒煙知不知道這金老漢燒餅的事。 趙寒煙不解地搖頭,讓張凌趕緊講。 張凌:“只在單日賣,一天一百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每天早上天亮后不久,人就會出現在御街上。但人在哪兒可不一定,聽說每天早上東京城有三五百人就奔他的燒餅去,能碰見他買到可是莫大的幸運事兒。再者就算碰見買到了,也不能多買,一人就限買三個?!?/br> “那一定很好吃了?!?/br> 趙寒煙夾起燒餅咬了一口,餅面立刻發出一層層脆皮被咬斷的聲響。酥掉的渣片片輕輕落在桌上,盡管趙寒煙用碗接著,卻沒擋住所有。因為脆皮很薄,一層層地,咬完之后的酥香在嘴,不及咀嚼就似在嘴里化了一般,面香中夾著一層薄薄的餡料,吃不出具體是什么東西來,像是豆沙,但還有點rou味,說全是rou,可絲毫沒有rou的口感,也沒有rou那種油膩味。 趙寒煙把嘴里部分咽下去之后,去看餅剩下的部分,從她咬過的斷面可見餅皮分了很多層,嘗試數了下,數到二十多層都還不到一半,而且她數得還不細致,并且這種咬出來斷面本身就無法很完整地體現出層數。 再有就是中心的餡料,看著很細膩,呈紅黑色,跟她品嘗時感覺的一樣,很細膩如沙一般,是經過細致加工的餡料,具體是什么憑眼睛看不出來,憑味道也品不出來具體的配方。 “如何?”張凌問。 白玉堂雖沒出言,但一直觀察趙寒煙品嘗脆皮燒餅的表情。 趙寒煙抬起亮晶晶的眼,直嘆:“太絕了!” “是吧,特別好吃,那金老漢就是賣的太少了,不然我猜他就憑這個燒餅便能名揚天下了?!睆埩鑷@。 白玉堂問趙寒煙:“瞧出什么沒有?” 趙寒煙搖頭,很認真地回答道:“除了千層脆皮外,餡料我一點都沒看懂。天外有天,這金老漢的手藝厲害,叫人佩服,我一定要認識他?!?/br> 白玉堂笑了笑,端起剛剛被張凌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心情非常爽利。 趙寒煙在驚喜、驚訝和琢磨中把一整個脆皮燒餅吃完了,還覺得意猶未盡。 白玉堂道:“我們都吃過了,這三個是給你的?!?/br> 張凌動動眼珠子,默默夾了一顆花生送進嘴里。白五爺竟也有說話不靠譜的時候,他什么時候吃過?他今年到現在有大半年都沒吃上這金老漢的燒餅了,也不知道他是運氣不好還是怎么地,每次去買,都碰不上神出鬼沒的金老漢,有段時間派家丁天天蹲守也是。幾乎每次看見的時候,已經是一群人圍著金老漢,那時就晚了,早已經被一哄而上的眾人先行搶空了。 張凌是真饞,偷偷咽了好幾遍口水了。他本以為白五爺買的三個正好是他們三人一人一個,卻沒想到是全給趙小兄弟的,好傷感。 趙寒煙剛剛聽張凌介紹這金老漢燒餅多難買,也算徹底明白過來之前白玉堂為何那么著急先回京,不是因為烤兔rou,是為了這個。 “怎么能我一個人吃呢,這么難得的東西,我們三人一人一個吧?!壁w寒煙分享道。 張凌一聽,高興了,正要感謝去夾,就聽白玉堂先發話了。 “便是讓你好生嘗嘗,琢磨出來后,我們想吃多少個都有了?!?/br> 張凌訕訕地把筷子的行程縮短,又夾了一次花生米。 趙寒煙不好推辭白玉堂的盛情,很不客氣地就把剩下的兩個燒餅都吃了,就著兔rou和均筍鴿蛋湯,甭提有多美味了,好似在美食天堂游了一遭。 趙寒煙吃得特別飽,親自斟酒給白玉堂,敬他,特別謝謝他的款待。 白玉堂未多言,舉起酒杯,對趙寒煙淡雅一笑,就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三人吃得差不多都飽了,就慢慢喝酒,聊起紫煙觀的案子,張凌問了很多他不明白的問題。 “對了,你們怎就發現真正的紫煙道長就藏在棺材里的尸體下面?” “當時既然想到這幕后黑手不大可能‘存在’,自然就懷疑到了燒焦辨不清身份的紫煙道長,觀后草廬已經被晏大人的屬下掌控,觀內外各處也都是看守,他還有什么后備的出路,可以出其不意的保全自己?”趙寒煙接著告知張凌,不僅棺材內外高度差別,“棺材底兒還有透氣孔,棺材里面裝的是死人,自然就不用了,但如果有活人,他總要喘氣。當時紫煙道長藏在夾層下,有一根頭發從透氣孔里漏了出來?!?/br> “啊,原來如此?!睆埩杌腥淮笪?,接著便忍不住感慨紫煙道長作案手法太大費周章,“我真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弄那種案子來針對我們包大人?紫煙觀是他自己熟悉的地方,可能了解深些,他通過花樣方式去滅口,為了挑釁開封府,還算能解釋得通。但前三個案子,他是怎么知道兇手想殺人,去挑唆他們犯案?總不能說這三件案子的幾個兇手,積攢的十多年的仇恨,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吧?” 張凌這番疑問,也正是趙寒煙之前琢磨不透的地方。途徑是什么,他到底通過了什么手段,刪選的這么準確,可以挑唆到這些心懷仇恨本就想動手殺人的兇手?紫煙道長在這些兇手犯案過程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以至于令這些兇手都很聽話的不約而同地沒有供述他,還會依照他的意思,送點東西往開封府的廚房。 人已經死了,不好找到解答,搜查紫煙觀內寢房的每一樣物品,都找不出什么錯來,也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可以說根本找不到任何蹤跡。他的屋子就跟白云長老的草廬一樣,有東西,但看不到生活得痕跡,太規整了,看起來就像是刻意擺設給人看似得。 “紫煙在他之前的供述中曾經說過,本是有人吩咐他撤退,但他為了和你斗著玩才善作主張留下。因此把本該直接滅口的人都以案件被害者的樣子呈現,策劃一場巧妙地連環兇殺案?!卑子裉媒忉尩?,“如此看,他早就做好了撤離的準備,自然不會留下什么相關痕跡給我們調查?!?/br> 以紫煙道長的行事風格來講,他確實會做到盡可能的完美謹慎。 趙寒煙贊同白玉堂的說法,“就算真留下什么,這線索恐怕也不可信?!?/br> “這案子也就碰到二位了,要是我,肯定是蒙了眼瞎子,什么都察覺不了,還被人耍得團團轉?!睆埩鑷@服不已,郁悶地又去夾了一顆花生米。 趙寒煙臉色肅穆了,“紫煙道長收到消息撤退,到底是誰給的消息,為何好好的紫煙觀要突然放棄?” “該是朝廷查出了端倪,那位‘廣林魔’為求自保,才下了命令?!卑子裉庙樦w寒煙所言分析道。 “正是說這里,廣林魔為什么會覺得紫煙觀不安全了?”趙寒煙緊盯著白玉堂,“我們開封府知道紫煙觀,還是多虧了紫煙道長自己作死送信才注意到?!?/br> 白玉堂回看趙寒煙,語氣緩緩道:“晏、殊?” “晏大人從半年前開查盜銀案,近一個月開始懷疑紫煙觀……”趙寒煙看著白玉堂,“廣林魔該是從晏殊那里察覺到了端倪,通知紫煙道長滅口、撤退?!?/br> 白玉堂點頭,贊同了趙寒煙的說法。 趙寒煙立刻起身:“我們去找晏大人?!贝耸驴滩蝗菥?。 二人隨后起身就去了。 張凌還沒回過味兒來,等他點點頭附和時候,才發現桌上的另兩個人不在了,趕緊放下筷子追上去。 晏府。 琴聲瑟瑟,婉轉悠長,平添幾許惆悵,正如這落葉黃昏的秋天。 趙寒煙和白玉堂到晏府后花園的時候,正聽到這樣的琴聲,隨后就在碧綠湖邊的水榭上看到身著蝠紋紫色便服的晏殊,專注撫琴。他沒束冠,長長的發用紫色的發帶很自然的束在腦后,琴聲飄揚的時候,他如墨般的頭發也在飛揚。 趙寒煙和白玉堂在下人的引領之下,走到晏殊面前,晏殊還是垂首專注彈琴并沒有察覺到,直到一曲末了,琴音哀怨劃止,晏殊才抬首。見他二人到了,頗感驚訝,又責怪下人沒有提前通報。 袁銘無奈道:“大人可能忘了,早前就吩咐過他二人若來直接請進,不必提前傳稟?!?/br> “是么,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記得?”晏殊頗有忘性地問。 “包大人離開的時候,大人贊許二人才貌不俗?!痹懝怨曰卮鸬?。 “噢,”晏殊笑著起身,邀請白玉堂和趙寒煙落座,很抱歉自己的儀態,“我和宋尚書陳述完案情后,便歸府歇息,偏偏睡不著,閑著無聊就來此撫琴?!?/br> “大人太客氣了,我倒不覺得大人這副打扮失禮,反而更瀟灑了些,”趙寒煙覺得晏殊披散頭發的時候,確實比束冠看起來更好一些,“再說我和白兄弟都不是外人,對吧?” 晏殊就是喜歡趙寒煙的機靈勁兒,還有她嘴甜,夸人的時候不是那種生硬的贊美,很入人心,非常順耳。 “快上好茶?!标淌夥愿涝懙?,隨后問他二人突然造訪的緣故。 趙寒煙就把他和白玉堂剛剛想到的事情告訴了晏殊,一面希望晏殊小心些,一面想讓晏殊回想一下,他監視、懷疑紫煙觀的事都有誰知道。 “當初我也和你們講過,此事必定和朝中某一位有關。所以我處置這件事的時候很小心,除了身邊的幾名親信之外,一般人都沒有說?!标淌饨忉尩?。 “對其他官員都沒有提過?”趙寒煙問, 晏殊點點頭,“不曾,便是我的上級宋尚書也不知。還說呢,這次我回來跟他說這個事,他還怪我這么大的案子沒帶上他。瞧瞧,說他愛出風頭,真半點不假?!?/br> “還請大人列一個知情者名單給我?!壁w寒煙道。 晏殊愣了下,沒想到趙寒煙這么認真,轉即反應過來什么,驚訝問:“莫非你懷疑我身邊有jian細?” “紫煙道長說‘魔’很厲害?!壁w寒煙沒有直接回答晏殊的問題,因為她自己也不肯定。 “這不可能,袁銘他們幾個都是打小跟在我身邊的親信?!标淌鈸u頭,不過見趙寒煙執著地看自己非要名單,也沒辦法,只好寫了一份遞給趙寒煙。 趙寒煙拿了名單后,就行禮和晏殊告辭。 晏殊目了送二人,轉而跟身后重新現身的貴客搖頭笑嘆:“這倆孩子還真是年少輕狂,讓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 …… 七天后,陳州那邊傳來消息,陳州案已然調查清楚,包拯等人不日便會押送罪臣回京。 趙寒煙問了下,罪臣正是當今龐太師的兒子龐昱,龐太師那人的性子,大家都很了解,這下京城內又要掀起一場風波了,不過趙寒煙堅信這件事最終肯定是以鍘了龐昱的腦袋瓜兒告終。 她一點不cao心這事,很cao心研究金老漢的脆皮燒餅。 可難了,琢磨不透。 所以這一日,趙寒煙決定拉著白玉堂趕早去買金老漢的燒餅。不想倆人才要從后門出去,就見展昭騎著馬風塵仆仆來了。 第61章 “展大哥回來了!”趙寒煙高興道。 展昭見到他們二人后, 見有衙差從東邊路過,朗目含笑, 跳下了馬,問他二人何去。 “隨便走走罷了, 不緊要?!卑子裉迷谝姷秸拐褧r候,腰背挺得越發筆直,面色一臉嚴肅,問展昭包大人是否也回了。 “我早走了幾日, 他們大概后天會回?!闭拐岩蛘诳蹿w寒煙, 倒沒注意白玉堂什么表情, “幾日不見, 見你二人越發精神抖擻了,聽聞我們不在之時, 你們揪住了幕后黑手?” “別提了, 人服毒死了,好多事情還沒弄明白?!壁w寒煙簡單跟展昭解釋了下經過, 去牽住展昭騎的紅棗駿馬飛白,修長的手在飛白的額頭上來回輕輕地摸。飛白很喜歡趙寒煙, 更湊近一些,把頭往趙寒煙身上蹭。 展昭見狀忍不住笑,“你這人還真是討喜,連馬都逃不過?!?/br> “有么,哈哈……”趙寒煙聽到夸贊自然高興,恍然想起什么, 問展昭可用飯沒有,她這就去給他做早飯。 白玉堂不咸不淡地送一句:“若真餓了,不如出去吃,現做還要等?!?/br> “不了,你二人趕緊隨我走?!闭拐芽此闹軟]人,面色嚴肅下來。 “走?”趙寒煙不解問。 展昭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對趙寒煙笑道:“我半路路過德平縣的時候,碰到了一樁案子,有些復雜,先去處置完了再說?!?/br> 趙寒煙:“那我去告訴史判官一聲?!?/br> “不必知會他?!闭拐蚜⒖叹芙^道。 趙寒煙聽了腳步,不解地對展昭點點頭。 “帶上腰牌,若有干糧也帶些,現在便走?!闭拐汛叽俚?。 趙寒煙本要問出什么事,被白玉堂碰了下肩膀。白玉堂對趙寒煙搖了搖頭,隨即牽了兩匹馬來,給趙寒煙一匹。 趙寒煙上馬,和白玉堂一起緊跟著展昭出了南熏門,一路往南疾馳,直至午后人馬俱疲之時,展昭率先停馬在路邊。 展昭下馬之后,跟趙寒煙和白玉堂道:“我們稍作歇息,吃些東西,一會兒繼續趕路?!?/br> 趙寒煙下了馬,環顧周圍的環境。路兩邊長滿了高矮胖瘦不同的樹木,是片小林子,林子里滿是半人高的荒草和爬藤,長得很茂密,要是進這種林子里采蘑菇,沒把柴刀怕是不行。路前頭直直地像是沒有盡頭,前后荒涼無人,四野除了鳥叫和烏鴉叫,聽不到有什么別的聲音。 展昭喝了一口水后,看了眼白玉堂,他也正在喝水,展昭就去看向趙寒煙。三人之中只有她不會功夫,展昭有些擔心她身體吃不住,卻發現她下了馬后沒著急吃喝休息,反而還很精神地在打量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