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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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 忽的刮起一陣風,將姜淮這一句本就不算清晰響亮的聲給全刮散了。 她兀的奔過去抱住人,連手都在發抖,身上,手上全是四哥的血,她拿帕子去捂,可怎么捂得住呢,眼前這一幕幾乎令她崩潰。 “四哥,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來人啊,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找大夫?。。?!”姜淮大喝,聲音里滿是驚慌無措。 “四、四哥?”姜少羨遲疑的聲音顫抖不穩,應該是說整個身子都在打顫。 姜淮卻是沒想到他也跟著自己出來,緊抿著唇角喝道:“扶七郎回去好生照看??!” “不,阿姐,四哥怎么了”姜少羨的聲音被攜著遠遠,姜淮在那一刻怕極了,不敢再讓他也出事,然而眼前這情況卻是她無法面對應付的,她抖著手抱住姜少飏,“四哥你別嚇我,你不可以有事的” 她胡亂叨念反復,眼前卻氤氳開水霧,就是在那一片輕微模糊中她看到了對面停著一輛馬車,不偏不倚正好對著平陽王府的方向。 “四郎就是從那馬車被扔下來的!”旁邊有人急著說。 姜淮就那么抱著姜少飏,對上了一雙深邃眼眸,隔著空蕩的街道,那眼鏡的主人卻宛若是看著一個陌生人,片刻放下了簾子絕塵而去。 余下姜淮如遭雷擊久久不能回神。子閬—— 第40章 整個平陽王府都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陷入混亂, 尤其是二房, 姜姚氏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姜少飏時直接昏了過去, 這一來姜少飏那屋里就更亂了。丫鬟仆從進進出出, 拿著那血衣俱是大氣都不敢出,整個主屋里籠罩陰翳, 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 姜淮一直留在屋里, 隨著大夫的動作屏住呼吸,那一抹紅不斷飄逸開, 觸目驚心。而她腦海里此時一片空白,不斷重復的只有在府門口的一幕, 為什么為什么四哥會成這樣,又跟子閬是 “五娘, 五娘別怕,四郎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玉竹抖著聲音扶著她, 也不知是不是穩住自個, 反倒比姜淮抖得厲害。 “來的是從宮里頭退下來的老太醫,一定沒事的?!碧Kmama也跟在旁寬慰, 心則高高懸起,著實擔憂地望著姜淮。概因此時那張小臉蒼白,這強撐著的神情更是令人心疼得緊。 姜淮不作聲死死咬住下唇,盯著給姜少飏醫治的太醫一眼不錯, 全部的心魂只專注干了這一件, 下唇都快咬出血來。 “你一直跟著四郎的, 四郎怎么弄成這樣,你當清楚的,還不快說!”蘇mama尋去了那一直跟著四郎的仆從面前,口氣凌厲質問。 “小的,小的一直跟著四郎的,就離開一會,一會就出了事。再說、再說當時還有沈家大郎在,誰曉得等小人回去就不見人了,等再找到四郎時就看到他躺在路邊奄奄一息渾身不見好的,不知讓什么人給害的!” 那仆從也是給嚇壞了,打著顫一面就提手給了自個倆耳光,“都是小的錯,要是不離開指不定就不會害得四郎出這檔子事!” 沈崇姜淮一再聽了那個名字稍稍分出了心神,開口問得艱澀:“為何,是他將四哥” “小人不知,四郎就在宮門口的,當時正好沈家郎君的馬車經過”那仆從一面抹淚,想來還心有余悸,一面又像是想起什么,“那沈家郎君頗是奇怪” 正是說話,里頭的太醫用水凈了手抹著巾帕走出來堪堪打斷:“這位公子身上多是皮rou傷,頭上與脾肺那受了重擊,尤其是頭部,有明顯淤痕,不過所幸未有其他傷到要害的地方,尚能救治?!?/br> 又抹了抹腦門上的汗,“之后如何,要等人醒了” 姜淮一顆吊著的心仿佛這時候猛地跌落,連著步子都踉蹌了下,虧得玉竹一直扶著她?!拔迥铩?/br> “你是說我四哥沒事了”姜淮太久未說話,一出口那聲音黯啞得出奇,明明是松了一口氣的,卻叫在場的人聽著都揪心。站這里的都知道平日屬五娘跟四郎最好,如今四郎成這樣子 “咳、這事也非是絕對,還是得看人醒了之后?!崩咸t回道,旁的不說,單就傷到腦袋便不是小事?!巴艘蝗f步說,還是要做好準備” “什么準備?!”一道凌厲呵斥聲從門口傳來,伴著倉促腳步,姜姚氏白著一張臉沖到了那老太醫面前,“我兒好好的,你憑什么咒我兒!”她揪住了老太醫的衣領仿佛是要讓他把話收回去似的兇惡。 老太醫猝不及防,一把年紀被這么來回搖晃險些晃散了骨頭,連連喊著住手 “二嬸嬸,你先放開太醫”姜淮上前幫忙,卻不及防被姜姚氏猛地一把甩開。 “你告訴我,我兒可是好好的!”姜姚氏直逼著太醫,就問著一句。 “夫人,您先放開老夫?!蹦抢咸t被顛得沒法一張臉漲紅,何曾被人這般無禮對待過,若非、若非是受人之托也不至于再出山,“令公子現下需是靜養,您這大吵大鬧的不合適、不合適” 姜姚氏聞言兀的松了手,一張臉白得回了些,語氣卻是怨怪:“那你說什么準備!”心中暗忖老不死的真是不會說話。 “太醫說四哥暫無性命安危,但被打到的地方是腦袋怕”姜淮方才被推開,當她是情急所致未在意,此時向姜姚氏補充說道。 “你給我起開!”姜姚氏卻再次將人一把推開,像是怕沾上什么,怒道:“怕什么,你又要說我兒什么,你還嫌拖累他拖累不夠的??!” 姜淮是被劈頭蓋臉的一頓指摘,甚是莫名得很,張了張口像是想解釋亦或是問緣由,可都來不及出口。 “那大師就算了我兒命里有一劫,可怎么都想不到是自家人絆的,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離那個喪門星遠一點,你呢,你可有聽進去半句,我好好為你安排的親事你攪和,現在讓人克的你四哥這樣躺在床上,你于心何安!” “這不是” “你還想給那喪門星說話,你當我不曉得,我兒就是讓那喪門星給扔下馬車的??!當初兩個競的翰林院,我兒入了,他去了國子監,難保不就在心里頭記恨算計的,偏就你倆傻的沒心眼巴巴送上門讓人算!”姜姚氏氣得一口氣險些就沒勻過來,回頭再一看姜少飏那幅模樣,簡直想殺了姜淮的心都有了。 “一個克星,一個煞星,你們想要我兒的命,我跟你們拼命!”姜姚氏崩潰,哪里還有平日里重的儀態風度,猛地往姜淮那去。 “二夫人” “五娘” 這一下是直接在屋子里炸開鍋了,跑的跑,攔的攔,那太醫眼見著混亂教人護著直搖頭去了外面。而屋里頭的,姜淮愣是沒躲,讓玉竹和蘇mama護著拉扯來去,像個失了魂的木頭人一般。 四哥渾身是血躺在府門口的畫面和那門口注視的冷漠眼神交錯,姜淮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窖里,寒氣直逼,令她站不住腳,也出不了聲。 “五娘,五娘別愣神了,要不還是先出去罷”蘇mama勸。 姜淮憋了半晌,最后一張小臉血色褪得全無:“二嬸嬸你別生氣,四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 “你給我滾——”姜姚氏早就被刺激得失了理智,想也沒想就順手撈了東西砸過去。 然那還沒砸著姜淮就被人在半空截下,那一堵高大身影徑自護在了姜淮面前,“二嬸傷心是自然,阿妧心里不比你好過多少,你因此為了無關人等苛責遷怒,未免過了?!?/br> 姜姚氏對上一身兵戎之氣的姜少恒瞬時偃旗息鼓了不少,合著又大哭大鬧了一頓,這會兒倒沉了氣不作聲讓人走了。 姜淮渾渾噩噩地跟著姜少恒離開,走著走著就撞到了人,一看卻是姜少恒停下來,她就那么撞上了他后背?!按蟾??” “二嬸是因為太看重四郎才那樣,她說的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改明個她就后悔說的了?!苯俸銍@了一聲安慰她道。 姜淮抽了抽鼻子,這時才顯露出一絲委屈巴巴來,“大哥” 姜少恒摸了摸她腦袋,“沒事沒事,有大哥在,那些背后挑事的一個都好不了。爹和六郎的事你也不用cao心,其實我收到消息要早一些,南召那邊王室不安分整出的事兒,我已經遣了人去,這邊也著了安排,父親和你兩個哥哥已經動身去了,不管怎么樣定會把人帶回來?!?/br> “再者,小叔和六郎也帶了人去的,一行低調,不會那么輕易著了道兒的?!?/br> “嗯”姜淮點了點頭,現如今只是下落不明,心底生出一絲希冀 “那現在可能同我說說,沈家那人是怎么回事?” 姜淮頓住,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知,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又或是子閬同四哥間發生了什么,就連子閬想的,她也未曾猜到過一星半點,捉摸不透 “大哥,容我先想想?!币幌伦蛹依锍隽诉@么多事,她當真是六神無主了,腦子到現在都是一片亂糟糟的。 “無礙,家里的事有叔伯哥哥擔著,你一個女兒家無需憂心這個,好好照顧四郎罷?!?/br> 姜淮點了點頭,看著他換上的一身戎裝,“大哥是又要去軍營?” “嗯?!苯俸阆肓讼?,又囑咐道,“也多看著你嫂子一些,她受著累,有些事就別讓她知曉了?!?/br> “好?!?/br> 孰料,深夜,金吾衛便將平陽王府團團圍住,火光高舉,蕩開一片,照得人臉上一片肅穆陰寒。 “來人,給我把這滿門賊子都拿下!” 第41章 幾乎是一夕之間, 京城里頭就變了天, 那日東宮的火勢一直蔓延至周遭, 毀了幾座宮殿, 太子太子妃連同小皇孫一同葬身火海,景和帝雖看不上太子中庸, 可一直都很中意那機靈的小皇孫, 為這聽說出了事后一直未上朝過,反而是太醫院那邊忙翻了天。 而同時, 邊關傳來消息,南召那邊發兵出軍來勢洶洶, 聽說領兵的那人威武神勇,不費幾日就收了一城, 對安逸慣了的大梁來說,簡直是個晴天霹靂。而恰是這刻,也不知是不是事先通了氣的, 烏孫國連同周邊幾個小國亦是在大梁北邊作亂, 一時局面惶惶。 概是因這,京城里流傳出平陽王叛國的消息, 而平陽王府翌日被白條封起,更是加深了這等揣測,聽說姜家大郎和幾個都被下了天牢,一時人云亦云, 說什么的都有, 但毫無疑問, 平陽王府是不復以往了。 天初初亮,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平陽王府后門那駛來,途徑正門口,馬車上的車簾子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張玉白虛弱的小臉來,恰是應該被關在平陽王府里頭的姜淮,此時定定凝神望著被貼了封條的大門口,眼神晦暗。 “這里頭的,不是那個什么大將軍么,怎么就一下被抄沒了?” “犯事了唄,那家的郎君也是膽大,那金吾衛一直是奉皇命留京的,竟然敢私下派遣去,誰知道他是去找人,還是跟人商量什么壞計策去了?!?/br> “不都說平陽王府滿門忠烈,好好的,從何叛起?” “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你可知當今圣上為何這般忌憚南召那邊的勢力,還得追溯回圣上還未成為天子的時候” 街角兩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遠,姜淮擰著眉頭聽了那話的一半,就算想追問也已經來不及了,她收回了手,三月春風拂面,卻滿面寒意。 “你當真要入宮面圣?”坐在馬車里的蕭令儀問她道。 姜淮一身男兒裝,穿的正是姜少羨的,偏于斯文秀質,而在一貫穿紅的姜淮身上又顯出了別的味道,總覺得是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 “若是隨你去,可會連累你?”姜淮暗啞著嗓音問。 蕭令儀打量著她,如何不知她這兩日過的是什么日子,可仍是眼神清明堅定,未免更讓人覺得心疼了,淡淡吐了“不會”兩字。 “你四哥是得罪了烏勒王子,才遭了毒手?!笔捔顑x想著頓了一頓,“道是為了一歌姬爭風吃醋,然這時機太過巧合,到底同你那同沈崇有何關系,我就不知了?!?/br> 姜淮微微斂眸,眼前浮現的是自己在封府的第一日,不管不顧沖出去找人的情形 “這是我府上的事,同旁人無關?!绷季?,那嗓音才是沙啞著說道。 蕭令儀多看了她兩眼,卻只看到一張沉著冷靜的臉龐,“你這是”心里有主意了? “我大哥是無辜的,我四哥是被人害的到現在還未醒,我爹和六哥他們都還沒回來,平陽王府不能這么沒的,搖光,謝謝你肯幫我?!?/br> “這倒是小事,只是宮中戒備森嚴,就算去了,你打算”蕭令儀疑惑皺起眉頭。 “我自有法子的?!?/br> 蕭令儀看她說得篤定,點了點頭,說到底平陽王府此等際遇可不跟那位有關,君心難測,姜淮是去一搏,心底卻不由沉了兩分,帝王的心思與寵愛之心,向來多變,阿妧 風蕭蕭兮易水寒。 姜淮也不曾想有朝一日竟能體會這等凄涼的心境,前方的城門洞開,這一條路她走得坦蕩且決然。 “噯,那不是平陽王府的病秧子么,就那小瘦身子板去帶兵這不是瞎胡鬧么!” “大梁王朝是沒人了么,讓這么個小子去?” “你懂什么,都說將門無虎子,不能當了病貓。我也是一點沒想到,前幾日在虎嘯臺,你瞅見那兇狠勁兒了沒有,聽說是皇上考驗設的擂臺,跟虞家郎君打的那場可真夠開眼界的了!” “虞家的,那不是悍著的小霸王,也就長樂郡主能打個平手,他”那人顯然覺得匪夷所思,光是兩人的身量就難可比了。 “誰知道呢,現下整那么一出,是想自證清白,聽說是發了誓,他爹叛了就親自緝拿,若沒有,就請圣上來裁斷,那些落井下石的一個都跑不了。這樣一來,平陽王府算是暫且保下了?!?/br> “嗬好大的魄力?!?/br> 姜淮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黑鐵鎧甲,烏發整整齊齊的攏在紅玉冠中,臉上猶是帶著兵器刮過留下的細小血痕,聽著周遭議論聲恍若惘聞,面無表情地騎著馬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