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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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后她的身份便是姜少羨,而少羨 “阿姐,你讓我去——” “啊——” 她闔眸一瞬,斂了眸底傷痛,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回蕩耳畔。 “姜少羨,你憑何能與朕談條件?” “不敢,只是這腰牌是圣上親賜阿姐的,允的,當君無戲言?!痹捯袈湎?,少年筆挺的身影直直跪在殿上。 就像是賭了一把,姜淮不知道自己這般算不算賭贏了,至少是掙來了短暫的安穩。想到府里如今的境況,她是松了一口氣的,大哥下了牢獄,姜柳氏比自己想的還要堅強,幫著瞞著祖母仔細照顧,她又怎能 忽然,人群爆發出一陣sao動,還有幾聲呼喚,隱隱雜雜聽不真切。姜淮勒停了馬,候了片刻,就看到一輛馬車急匆匆停在了一旁,撩簾子的那一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竟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將軍?!眮砣讼铝笋R車,一身赤紅朝服,面如冠玉,雙眸帶著幾分清冽,立在棗紅馬前愈見的卓然不凡。 姜淮瞳孔驟是縮了縮,便聽著自己的聲音清冷回了一句‘沈大人’。仿佛是瞧見那人停頓片刻的異樣,心底說不上什么感受。如今,這破鑼嗓子無需裝,都像極了姜少羨。 “沈大人,有何貴干?”因他一直未出聲,姜淮率先打破了這沉默對峙。 “奉圣上之命,交于將軍虎符,望將軍凱旋而歸?!鄙虺绲捻杏縿雍谏党?,直直凝視著面前的人,須臾沉于晦澀。 姜淮身后的莊朔替姜淮接了過才交到她手上,她撫過上面的紋路,當是父親也曾這般做過,倏地握緊在了手心,語氣疏離:“有勞?!?/br> 而那人卻再沒了反應,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雨,人群散去了不少紛紛避雨,姜淮依然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卻恍惚記起了和他初次遇見的時候。 一把油紙傘,一襲藍衫淡若風月,衣袂輕揚間,恍若從水墨畫卷中走出的云上謫仙。 “這癩皮東西嚇煞人了?!?/br> “從這里直走便是辟雍殿,那里有接應監生入學的登記官員,自會妥當安排?!?/br> “國子監乃學府,所有學子的向往之地,絕非玩樂之所,望長樂郡主好自為之?!?/br> “我心慕你,思之如狂?!?/br> “” “明那天不是那樣說的,你明明是” “郡主自重!” “我不重的夫子你知道的,你告訴我到底怎么了,為什么” “郡主當清楚,那日沈某是被算計,我同你,除非天崩地裂,南召太平,否則絕無可能?!?/br> “” 姜淮扯了扯嘴角,露了一抹似笑非笑,隨后目光落了沈崇身上,“還未恭喜沈大人升遷,一躍兩級,恭喜恭喜?!?/br> 話落,那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悉數斂盡,姜淮一牽韁繩,馬蹄聲起,那一抹纖瘦背影毅然決然離開。 第42章 西關月, 入了林中, 影影憧憧。西行不過兩三座城鎮就已經是不同天, 姜淮此去是為平南召, 本也不是什么講究的,夜了就駐扎林間歇一下翌日接著趕路, 就這樣趕到平涼城比預想趕早了兩日。平涼城相鄰, 已經陷入一片混亂戰事,他們這一路還能碰到逃難的商戶與百姓。 頭頂的清明月, 亮幽幽的,姜淮從帳篷出的時候, 正好碰到莊朔尋了來,在跟來的這些人里頭, 莊朔是頭個毅然不顧跟了自己的,也是最后把自己扛下虎嘯臺的。 “好不容易開點葷,你躲里頭作甚, 出來一塊唄!”莊朔直爽招呼道。 姜淮看到了他手里提的, 笑了笑,“不了, 你們自個吃著就好,酒我收了?!闭f著就從他手里掠過了酒瓶子。 “唉你”莊朔有些煩惱地抓了抓頭,倒是曉得底下的都不怎么服氣姜淮,阿不, 是姜少羨, 覺著病弱書生領兵兒戲。偏他知曉內情又不能說, 可憋死他了,只能把那些背地里嚼舌根的叫了咳咳,聊聊天。 姜淮瞅見他的模樣意會出稍許,“你急這個做什么,又沒用?!彼袂榈?,就好比皇帝不急太監急,把莊朔噎了一把。 “我是不知你怎么想的,我只知道軍心不齊仗事必敗,要是”莊朔有些氣不住臉紅,尤其聽著姜淮那刻意低啞的聲音,想想好歹是個女兒家,再怎么彪悍那也是在京城里頭,哪能真擱了荒涼戰事里,這不 姜淮與他對視了一眼,轉了開,“走,陪我喝一個?!彼財嗔嗽?,省得莊朔越說越激動在帳篷前就爭了起來。 莊朔堵著口氣,悶聲跟在了姜淮后頭,一直走到了一處小土包那坐了下來。姜淮不說,他也不開口,但心里想的都掛在了臉上。 “酒都分發下去了?”姜淮問。 莊朔以點頭作回答。 姜淮笑,“那就好了,等著吧?!?/br> 莊朔又瞧了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愣愣,“等什么?” 姜淮卻是沒接他這話,轉而問:“可給你你祖母去過信了?” “嗯,剛出發的時候就寫了,估摸算日子,隔著兩日就能收到封?!鼻f朔憨憨說道。明明是粗漢子一個,可卻顧著家里的顯了幾分柔情。 “所以留在京城里多好,你就是考不了個文官,武官還是能成?!苯磭@了一聲,抿了一口酒,眼神望向遠處倏然幽遠。京城里啊 “平陽王府這事,連我祖母都說是壞人鬧的,你一個女”莊朔這下總算意識到自個說的一把捂住,看了周旁沒人才說,“你一個女孩家家跑這兒來,虎口狼xue不說,單單是假冒身份這個我能不來么!” 姜淮心里一暖,“現下走一步是一步,能瞞且瞞罷?!笨偛荒芤徊蕉疾蛔?,困死了罷,世事又何嘗如人意了。 “我瞅著你這些時日悶悶不樂的,四哥出事,那沈崇,到底是什么個意思?” 姜淮被問得一愣,這個問題她從開始就一直想,然到現在都未有答案,故莊朔問她又怎答得上,拎著酒瓶悶了一口。 莊朔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那么大個子杵在那手足無措得像個小媳婦,又不知該怎么安慰。 “可能,真的是有緣無分,算了?!?/br> 那一句輕飄飄的,挾雜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風中散開去。姜淮舌尖抵著酒液潤喉,回泛起一片辛辣,嗆得險些出了眼淚。 一輪圓月照明了路,可這路非是歸路。 之后,姜淮悶不吭聲的喝酒,莊朔陪在旁邊,又跑去拎了兩瓶子回來,卻被她推了,“喝酒誤事?!?/br> 話一落,卻又怔然,只是片刻,就推了莊朔手里回身入帳子。 沈崇望著那燭火盈亮透的營帳,握著酒瓶兀的就想起了那一塊聽曲喝酒斗蛐蛐的畫面,要多肆意痛快就有多痛快,可從什么時候起就變了他覺得今個夜里的風吹得寒涼極了。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籠著輕薄霧氣。姜淮揉著額頭走出來,倒不是宿醉的,實在是一整夜睡不安生,即使起來,那眉心還是跳個不停怪難受的,于是那臉色自然就黑沉得可怕。 那集哨音響,守官領著人浩浩蕩蕩集合在營帳前,只是人數卻是不對,起碼少了近半數。那名守官瞥了一眼姜淮的臉色一面拄了拄身旁的人,那人得了示意正要悄摸往后卻被一雙麝皮靴子攔了去路。 “將將軍” 姜淮吐了兩字,神情肅然:“帶路?!蹦菤鈩輿皼?,完全釋了氣場震懾了一伙。 原想給人通風報信的人幾乎下意識就想軟了腿,瞅著那面前的將軍,怎么都覺得不是個軟腳蝦,相反還可怕得很,不由就想到之前底下傳說的,心說可莫不要不小心招惹了閻王爺還當酸秀才了。 姜淮大步往前,幾乎不用那人帶路,有莊朔在前面開路,一會兒就到了最里頭那營帳,看到歪七豎八倒著的一行人。 被拖著‘帶路’的一腳踹了挨的最近的,“起來了,快集合了?!?/br> “集合?集他娘的,別吵老子睡覺!”那人一把揮開,嘴里還罵罵咧咧。 “將軍” “什么狗屁將軍的,跟個娘們似的,洗個澡還窩帳子里頭,細皮嫩rou的來受罪就算了,帶著兄弟們怎么打仗啊” “二虎” “咋啦,老子說的實話,你們不是這么想的,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就敢!”說話的還帶著酒氣,牛哄哄瞪著一雙眼就對上了姜淮的,戛然而止?!皩ⅰ?/br> 姜淮直接把人提溜起,直接往外面的空地上一拋,解開了身上笨重的鎧甲,露出一身白衣單薄,活動活動了腕子:“來,不用兵器,跟我打?!?/br> “????”那人顯然還沒從沖擊中回過神,就看著姜淮奔著自己沖了過來,下意識抵抗,然幾乎沒撐過兩個回合,那臉上挨得青一塊紫一塊,打得完全清醒了。 姜淮沒留勁兒,全部都是招呼臉上去的,愣是給揍成了豬頭樣,等他抱頭的時候才停了停,發出一聲輕輕嗤笑,直叫人臉皮通紅。 “剛、剛不算,我還沒準備好?!?/br> 莊朔一聽嘿嘿一笑,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就看著那人如破布袋一樣被提溜著甩,每一次都是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摔在地面。 “呵呵?!鼻f朔冷笑。 “”圍觀的眾人默。沒見過姜淮在虎嘯臺的,這下都瞧了個正,哪個都不敢再說是軟腳蝦,廢物書生了。 “剛軍,小人戳了,戳了,小人屎言?!倍⒛[著腮幫子連連求饒。 姜淮這才罷了手,“這是其一,其二,你從哪兒弄得酒來,昨個我攏共命人采買十一壇子,你這可不止這數” 二虎一聽,臉色徹底白了,看著姜淮猶如看著地獄來的羅剎,便聽她口吐言道,“違紀者,按軍規處置!不留!” “將軍——” 姜淮從莊朔手中拿回了鎧甲重新穿上,面無表情地審視,連執行棍刑時都是親自主持,一眼不眨,唯有慘叫聲連天。如此,姜淮一戰成名,得了個玉面閻羅的外號,軍心大定,至少沒人敢被揍成那面目全非的樣子 莊朔難得機靈了一把,端了熱水殷勤往姜淮帳子跑,對姜淮是徹底服了,敢情讓自個買酒是為了坑人,這一招殺雞儆猴用得漂亮。 姜淮凈手,發現他的目光停頓在了自己胸前,直接把巾帕甩了過去。 莊朔接住,嘿嘿訕笑,“還真一點都瞧不出,阿妧,你就是生錯了身子了!” “滾——”姜淮沒好氣。 正是說話,有通報信使來,姜淮忙得掀了帳子迎出去,迫不及待地拆了展開,臉色兀的白了。 第43章 信是從京城來的, 當是在姜淮出發后不久, 搖光使人送來, 道盡了京城幾日發生的。說來好笑, 平陽王府一門忠烈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岌岌可危,而那原本下在牢中的徐清風卻因其女徐宛屏意外救了皇上乳母, 又一出削骨贖罪的舉措孝感動天。最后徐家的案子圣上還是酌情發落了, 罷官抄家,淪為一介草民。 而真正令姜淮揪心了的, 是閔兒 “那烏勒算個球,憑什么說和親就和親!憑什么讓”莊朔簡直是要氣瘋了, 紅著一雙眼一拳砸在了墻上,骨節處都見了血。他后面沒說的, 是憑何讓閔兒去受罪,又怎么會落得掉了千刃崖尸骨無存! 是啊,為什么讓膽子小得連打雷都怕的閔兒去。姜淮怔忪, 神情又恍惚得很, 好像還是在蘇府的時候,閔兒同她說以后兩個尋郎君那也是得離得近, 不出京城就能碰著面兒,往后還能處一塊。 “最好就是嫁兩兄弟,我們成妯娌” “閔兒” “嗯?你你這么看著我作甚?” “你想得可真遠哈哈哈,上你家提親的都快把你家門檻踩爛了, 也不知最后能是哪個幸運的把你娶了” 那時戲言歷歷在耳, 眼前的信件就愈發不真實。閔兒好端端的, 怎么會死怎么可能死了 就為了所謂的顧全大局,哦,那小妮子一貫是個替旁人想的,自個不在,怕是受了委屈都不敢同旁人說道的??赡菫趵胀踝訛楹螘氲郎戏椿?,又是怎的令閔兒以死相逼,還有那來劫親的又是何人,一堆問題在她腦海里轉來轉去聒噪,吵得天崩地裂,姜淮扶著桌案的手愈來愈緊,青筋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