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第21章 花蜜混青果 眾人正阻攔間,卻見張小九沉著臉兒站在門口,后面跟著個惴惴不安的周桂姐。 只聽張小九說道:“屠娘子,是我考慮不周,阻了你姻緣。今日便放了你身契,以后青山常在,綠水長流”。說著便將身契遞給周桂姐。 周桂姐繞過眾人,把身契送到屠春娘面前。那屠春娘見了身契,“嗤”得一笑,一手奪過,就朝門口走去。走到捧珠前,鼻子里一哼,又剜了眼張小九,揚著脖子往外去了。 等到門外,又轉將過來,指著張小九冷笑道:“你們趁著幌子,還當我不知哩,白白耽誤我的日子”。那張小九臉色更灰,毛婉妁與周桂姐疑惑地看向捧珠,捧珠卻低著頭不語。 忙完一天的雜活,又用清水洗漱一遍,毛婉妁回到小間,見那同屋的周桂姐和李婆子已經酣眠。毛婉妁躺在榻上,想到白日里屠春娘那陰陽怪氣的話,心內疑惑,卻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索性也呼呼大睡。 等天亮了,眾人都在盥洗灑掃,忽得聽有人奔來,嚷嚷著:“不好了,運河邊兩船人打起來了”。卻是街坊蕭二官,在門口咋呼。 話說這蕭二官最愛湊個熱鬧,想要人去聽他講,卻又沒那個口才。若是人推脫不聽,蕭二就像那夏夜里的蠅子,一直嗡嗡到人告饒才停。張小甲機靈,又怕吵到客人,就拉他到后院,請兩碟落花生,讓他細細道來。 那蕭二歪在長凳上,呷了口果子酒,咂著嘴說:“今早我去碼頭接我那三弟,剛挑著筐兒走到河邊,就見那道口堵成一團。又問了個人,才知道是兩船爭道,已經鬧了幾個時辰哩”。說著又用眼去睨那小甲。 張小甲見了眼色,立即道:“哎呀,真是好大的陣勢”,那蕭二也叫道:“是呀,我擠了好久才擠進去問的,還損了我幾顆果兒哩。那果兒是我家妹夫從揚州帶來的,滋味可甜蜜哩”。 眼見著話頭拐到“妹夫家果樹”上,小甲趕緊掐過話頭:“好二哥,那兩船人怎的了”,蕭二說道:“那兩船人你打我,我打你,打得頭破血流,那血那么紅,比你家絳柳羹還紅哩”。 等小甲好容易又把話題轉到船上,才聽得一些新鮮東西:“只見船上滾下來一堆兒青果子,上面還撒著蜜哩,我趕緊摸了幾個,卻被粘住了手,去請那家的幫工拿帕兒揩了,五指才分得開。小甲哥,你是沒見那帕兒有多白細,比你東家的裙兒還白哩。哎,你東家那裙兒可是青蚨祥買的?那青蚨祥可是梁相國娘舅家的,那梁相國……” 等送走了蕭二,張小甲暈在長凳上,好半天才回轉過來。原來那張皇商家的七小官人因韓游家不讓道,叫起幾個惡仆趕人。那韓游最近屢屢受挫,見這以前捧著自己的張七小官都敢甩臉子,登時惹出氣性,也呼來家仆干架。 還沒等兩家家仆撕扯個明白,兩家的主人也因一言不合,各自拿了刀劍比劃開來。誰知兩人都是俠客的嘴,讀書的身。一個連那刀鞘都拔不下來,另一個卻不小心割了手,歪倒在一邊直呼痛。 原來這大楚重文輕武,聽得一個“文”字,就沾了那孔府仙氣。等中了進士,就是天上的星宿,尋常鬼怪是近不了身的。那拿刀弄槍,打熬力氣的,全是粗魯下賤的貨色,只配做粗活臟活。 誰知近來,那九重宮闕里,出了個公孫娘子,舞劍舞得只見劍光,不見人影。又有各種花樣,還能凌空起舞。趙官家看得有趣,等在床幃間享用時,那俠女滋味又是別有風情,頓時龍顏大悅,封了個三品婕妤。 又訪得那公孫婕妤有個兄長,不僅生得面如秋月,身長玉立,也會舞一手好劍,還能吟幾句詩詞。等喚到殿上一對答,又是樣樣稱心,也封了個三品侍衛。 那殿下眾人眼紅得發狠,幾個御史也連夜寫了奏折,才將那官位收回。誰知公孫小官卻冷笑一聲,自家去考了功名。雖說將將夠了個舉人,卻又被赦封三品舍人。眾官嫉恨,卻因舉人即可為官,只能按下不提。 話說那些殿上官員,見這舞劍討了官家喜歡,哪個不買一把來充門面。那些讀書士子們見了,也道是仕途捷徑,都在玉佩另一側掛了一把,卻沒幾人會舞。這韓游和張七小官,顯擺不成反而被閑漢指點,兩人都氣得發暈,又揪打在一起。 正混鬧間,卻見人群分開,一群家丁開道,八個水靈丫鬟傍著個清雅軟轎兒走了過來。那張七小官見了,卻一溜煙躲了,只留個韓游傻傻站在原地。 只見那軟轎簾兒慢慢掀開,先露出一只蓮瓣兒似的金線繡鞋,上面綴著顆明珠,又見一雙嫩得出水兒的小手扶著丫鬟。等那兩丫鬟散開,露出個遮著淡紫面紗的女娘來。 那女娘眉目嬌艷,體格風sao,梳著個高髻,插著把玉梳。一旁的閑漢愚婦們被家丁丫鬟擋住,只知道走過去個妙人,卻沒看得仔細。只有那正對著的韓游,將這女娘全身盯著,足足看了個飽。 那女娘美目一掃,見那禍頭不在,只有這呆呆的韓游,不由得笑了一笑。又叫丫鬟捧著金銀向韓游致歉,說是自家弟弟莽撞,請韓府郎君原諒則個。那韓游見得美色,又收了金銀,哪有不樂意的,只知點頭。 那女娘又笑了一笑,轉身回到轎里。韓游呆在原地,見這轎兒起來,才醒轉過來。又癡癡地尾隨著那轎,一直走到下晌,見那轎進了張皇商家,才悻悻回去。 卻說韓游一回到家,就推說自己頭痛,連飯都不吃了。韓老夫人,韓大官人雖然恨韓游丟了功名,卻見剩下庶子里,只有韓游善于經營,又見韓沁兄妹已哄轉不過,才將那心又放回韓游身上。 今日聽得韓游和人干架,又聽得是頭痛,連忙叫來郎中,要來治傷。那韓游見眾人退散,只留個韓老夫人,便一咕嚕滾下地來,長跪不起,口稱救命。 那韓老夫人見狀,慌忙扶起韓游。等聽得是向張皇商家提親,便笑道:“我當你有甚么事兒,原來是這家。他家老夫人是我表妹,你口中的那個女娘應是五娘玉梧兒,就是今日那七小官的胞姐”。 又道:“你前些日做了混事,丟了功名,恐怕他家心有猶豫。我聽得汀娘掌著你嫡母的全部田土,那些田土早些年被張家求賣,卻是沒成。若你能拿過來去聘這玉梧兒,定能成事”。韓游見祖母想出這一箭雙雕之計,萬分感激。又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去尋汀娘那賤人的麻煩。 話說這日張玉梧回府,一疊聲尋起弟弟七小官,卻聽得是接了帖子,到別家喝酒去了。張玉梧見弟弟避開自己,不聽教導,心中氣悶。又可憐弟弟年幼失母,只能自己搭把手照顧了。 正沉思怎樣讓弟弟不再魯莽好斗,卻聽得貼身的丫鬟紫鳶,在自己耳邊低低笑道:“娘子,今日那韓官人是個呆頭鵝哩”。 張玉梧想起韓游的樣子,也被逗笑:“那你說說,他是怎樣個呆法?” 那紫鳶端來盤果子,又服侍張玉梧飲了幾口蜜露,才說道:“那人見了娘子,從頭呆到了腳,又跟著轎子,走了半日路,聽門口小子們說,那人一直呆到日頭落了才回去。娘子,你說他呆不呆?” 張玉梧聽了,笑道:“他呆不呆,關我甚么事。若不是七弟胡鬧,我才不和這種呆子說話哩”。過會兒,又嘆道:“這韓游前些日里鬧出惡名,很是不好聽。甚么兄妹相亂,以庶克嫡,看著是個老成的樣子,沒想到做出混賬事來”。 那紫鳶聽了,說道:“娘子,聽說那韓家本就混賬事一堆,主母出紅杏,那嫡子嫡女說不得都是雜種哩,這韓游官人許是被連累了”,又說:“這讀書人家就是麻煩,名聲一壞就不能當官,連些貢物妝扮私下都不能享受,只有個光面子,卻內里受苦”。 張玉梧聽了這渾話,笑道:“你這妮子,竟替那讀書人家打算起來了。雖說他們日子清苦,卻門第高貴,出門一說,哪個不尊敬。咱家雖然金山銀海,又捐個皇商,見了那些大人,也只能行禮,連正眼兒都不敢瞧他們哩?!?/br> 又說:“那韓家舊事的確混亂,這呆頭鵝卻也有幾分本事。據說韓家現在只有他撐著,才沒墮了名頭??上]了功名,說不得連府尊都做得哩”。 那紫鳶聽了這番話,笑了起來,說道:“那韓游官人如果能改過自新,再賺幾個大買賣,就是咱南半城的首富了。等到那時,大轎抬來,金銀裝裹,咱家娘子也去做個半城夫人”。 這番話兒臊得張玉梧滿臉通紅,頓時要撓那丫鬟的臉,罵道:“我撕了你這小婦的嘴,看你那舌有幾尺長”,那丫鬟連連告罪,求饒不提。 就這輕輕巧巧幾句話兒,沒想到幾日后竟引出天大事樣來。有話說道“拾人涕唾三姑嘴,無中生有六婆心”,古人誠不欺我也。 ☆、第22章 寶華有玉蘭 話說那花卉陶家,聽得自家托張皇商從浙西路鎮江府引進的寶華玉蘭,連花帶蜜都讓韓游在運河上糟踐了,登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又見張家管事連連賠罪,讓了幾分財利,還承諾下趟再送玉蘭來,才把那氣將將止住。 陶家眾人本以為是韓游故意找茬,想作弄韓沁韓汀,誰知那韓游竟然一改前番。不僅親自派人去句容寶華山上,摘取那玉蘭,還送來賠禮,做足場面。陶家還未怎樣,張皇商家卻對韓游有了好感。 韓游見張家回轉過來,心內暗喜,鼓足勁兒套近乎,沒幾日便稱兄道弟起來。那張老夫人聽了自家表姐傳來的話兒,囑咐那張家子弟,要試探出韓游底細,好為玉梧兒覓個官人。那子弟們都笑嘻嘻地答應,只有七小官人張玉杞一臉不悅。 原來那七小官自幼喪母,父親又忙于經濟,沒有續弦,只留個胞姐一起長大。那張玉梧雖長不了幾歲,卻人物精明,處事妥帖,憑一己之力轄制眾多姨娘,才使得弟弟平安長大。 那張玉杞嘴上不說,心里卻將jiejie當母親看待。眼見著那韓家無賴就要搶走jiejie,祖母還說甚么“也是轉折的表親,親上作親也是好的”,心中頓時大怒。 又聽得丫鬟紫鳶說玉梧娘子已經戀上那韓游,連表記香囊都送了,只求七小官人成全。張玉杞越聽越怒,又沒處發泄,只能在樊樓里灌得大醉,一路歪斜著回來。 等到了家,卻見自家兄弟們都圍著jiejie道喜,jiejie也臉兒紅紅,只顧著道謝。又聽得是張家子弟們試了一試韓游,卻沒想到那韓游竟胸有溝壑。 等回到家來,將那韓游的“金銀五步”論一說,連父祖都稱贊不已。那當家的祖父張皇商說,韓游這等人才,也就不計較小節了。陶家田土要來也無甚用處,不如換個萬事安寧,以后玉梧兒和那韓游美滿度日,比甚么都強。 張玉杞正酒醉頭痛,又被這壞消息一激,頓時撒潑大鬧起來。又吐了甚多穢物,惹怒父祖,被關到房間里去自省。 等張玉杞醒了酒,想起自己昨日的丑態,不禁羞慚起來。又見連jiejie也生了自己的氣,都不派人來慰問自己,頓時垂頭喪氣,栽倒在被褥里嗚嗚哭了起來。 正哭著,卻聽得旁邊噗嗤一笑,原來是三堂兄張玉杉。只聽那張玉杉笑道:“七官,前日誰說要當大俠客,咋得大俠客今日竟流起貓尿來”,羞得那張玉杞縮在被子里,半天不語。 張玉杉見狀,知是小兒心性,道歉告饒,哄那玉杞,好半天才回轉過來。那玉杞將頭埋入被中,甕聲甕氣道:“阿姐不要我,要去嫁那個韓家混賬,我心里不爽利”。 張玉杉聽了這般撒嬌的癡話,不禁笑道:“你竟不讓你jiejie出嫁,卻不是害了她么”。又聽那玉杞絮絮叨叨了韓游的各種污名,不由得勸道:“那韓家舊事,連府衙都沒掰扯清楚,外人怎么知道,還認定韓游就是禍端”,又說:“那韓游雖沒了功名,卻頗有城府,玉梧跟了他定能當個首富娘子,卻不好么”。 張玉杞聽得,問道:“那韓游竟這般有本事?連祖父都夸贊他”,張玉杉回道:“先不論韓游本月就賺得上萬兩銀子,他在酒樓里的那段金銀五步論,也是頗有見地”。見玉杞已經聽住,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張玉杉心內發笑,給他小七弟細細講起。 原來那日張家子弟們奉了老夫人之命,商議好要試探那韓游。等韓游到了清風樓,那子弟們便按照計劃開始了車輪戰。 先是掌家的張玉椬探問那韓游的理家處事,再是讀書的張玉栮嘲笑韓游失卻功名。誰知那韓游不卑不亢,點撥幾句,張玉椬立時感到高下已分,吶吶不能言。 張玉栮見韓游雖然不再科舉,卻言辭文雅,妙語連珠,比自己高明了不少,于是也低頭裝醉,把自家拙處暗暗藏起。 那張玉杉比韓游小個半年,笑著稱了句“韓兄”,又說那嗣濮王趙仲湜王爺,最愛珊瑚,前月買了自家淘來的大紅珊瑚樹,卻又嫌沒有韓家鋪子里的好。 只聽那張玉杉感嘆道,同是一年出生,韓兄這般出眾,自家卻像那癩豬癩狗,一點也不通這經濟買賣,若是韓兄能指點一二,真是三生有幸,情愿洗耳恭聽。 那韓游只笑了一笑,說道:“我干這經濟買賣,主要是憑個‘金銀五步’,只要將這五步顧全,便是財神爺的錢,也能賺得”。 張家子弟們聽了,各個臉上莫測。那張玉柶人小氣盛,見韓游夸下???,便嗤笑他吹牛。 那韓游卻不慌不躁,說道:“這商道雖金銀滿地,卻也是有心之人才能拾得。若要做到有心,便要走完五步”。 “一是審時度勢,譬如那徽州風俗,商賈頭等,科舉次著。那地首富楊八老,本是個不第秀才,等三旬那年又是沒中,便直接卸了書箱,全家做起買賣來?!?/br> “同窗眾人都嗤笑他,誰知他竟在徽州賺了個頭名。那江陰的秀才也想學,卻沒料到江陰最重功名,不僅生意慘淡,連那功名都因從商革去了”。 韓游還沒說完,那張玉柶便打岔,說韓游自家沒了功名,便拿此例往臉上貼金。大哥張玉椬揍他四弟一個鑿栗,便賠著罪兒求韓游繼續分說。 韓游也不理張玉柶,又說道:“二是深諳行情。別的不談,就說那獨占了花魁的秦賣油,被他養父逐出門后,無處可去,只能去油坊批發油兒挑著賣?!?/br> “一開始生意不佳,卻慢慢地打聽了整個南城的行情,得知那昭慶寺要做九晝夜的功德,就賺了第一桶金,再也不用賒油了。又打聽了花魁一夜的價錢,用那無價情誼賺了個美嬌娘。那王美娘嫁他,還偷偷帶來幾千黃金哩。噫!這秦賣油可真是個厲害人物?!?/br> 張家眾人聽得那王美娘從良,竟有如此故事,便催他繼續講。只聽得:“三是巧出名聲,那上元縣的黃老實,好大的名頭,連整個臨安都曉得他物美價廉。咱們商戶,誰不曉得他薄利多銷,卻又在貨物上印個佛簽兒,說是給客人祈福,還不要錢?!?/br> “那些愚民愚婦,誰不喜他,又有了“老實善人”的名頭,成天叫得嘴響。每年施舍多少貧戶,都貼在城門口讓人夸他哩。這人越好善,喜他的人就越多,說不得再過幾年,連官家都要嘉獎他”。 “這四是長于理財,那廣東福建,最愛結個契兄弟,輪流一人往南京販賣,另一人往廬州結賬,貨物買賣加快,金銀周轉縮短,比那單打獨斗的,一次能賺個好幾倍”。 “第五是運籌帷幄,那徒居北縣的萬官人,前幾年見余杭發水,田土賤賣。等他購下后,又干旱起來,偏這發過水的田更肥沃,收成也好,立時賺了好幾萬。又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等災退了,大發利市。一兩次便罷了,次次如此,此人可稱得上賽諸葛矣?!?/br> 張家眾人全聽住了,良久才回過神來。那張家嫡長孫張玉椬敬佩萬分,剛中舉的張玉栮發誓再也不與韓游斗文,張玉杉則感嘆玉梧兒的好運氣,又惋惜胞妹張玉榴沒那個福分。 最夸張的是張玉柶,早就斟酒賠罪,又說那張玉杞好耍小性,不然見他姐夫如此高才,早就叩拜倒地了。那韓游只是微微笑著,又問了張玉杞幾句,便送了一柄金刀,說是替那天運河上的事情賠罪。 張家子弟見這金刀吹發立斷,削鐵如泥,全都嫉妒起那躲到樊樓里喝酒的張玉杞。三官張玉杉機靈,立刻滿嘴妹夫,賺來塊羊脂觀音。其他眾人見了,也都叫嚷起來,那韓游卻不慌不忙地叫來隨從,捧來禮盒,頓時一片歡騰,韓游也舅兄舅弟的應著。 話說那張玉杞收到小金刀,樂得甚么似的,再也不露冷臉了。韓張兩家過了六禮,訂了吉日,眼見著就要成喜事。 那張小甲本聽蕭二官講到“兩船互斗”,沒幾日更新成“韓張結親”,正要感嘆這皇商巨富的姻緣,誰知這天酒樓里,客官竟議論著“榴花染朱完壁破,梧桐泣淚失鳳凰”來。 原來那日張玉梧與丫鬟紫鳶之語,都被過路的周三媽聽得。若王家酒樓的李婆子是八卦界的月老,這周三媽就叫是非堆里的羅剎,最愛說長道短,壞人姻緣。 原來這周三媽年輕時是一枝花,還是遠近聞名的豆腐西施。誰知沒遇個好人,整天打罵,將那好好的西施作踐成無鹽女,脾氣也變得古怪。等人老了,當了奴仆,更加心窄,見了那才子佳人的畫兒,也要一爪子扯掉才舒心。 今日見七娘子就要和巨富韓家聯姻,想起那韓游才貌,登時不爽?!皯{甚么她是皇商家的女娘,又能嫁給巨富,我就要陪那死鬼,日日受苦”,正想著主意,卻見花園另一端有個粉衣女娘,正掐著朵花兒走過來。 ☆、第23章 鳳棲榴花上 話說周三媽見那粉衣女娘掐了花兒,正在那里賞玩,忙迎了上去,笑道:“白果姑娘,幾日不見,越發標志了”。 那白果聽了這婆子恭維,也笑著回到:“周jiejie真是會哄人,我整天呼天喝地,罵得口干,才叫那些蹄子們不要亂了手腳,哪來得空兒去妝扮,連頭發都不曾仔細打理哩”。 周三媽聽了,笑道:“哎呦呦,姑娘真會說笑兒,誰不曉得玉榴娘子那,姑娘是最頂尖的,比那五娘子的紫鳶不知強個幾千萬倍哩,那紫鳶占著坑兒不屙屎,誰不笑那梧桐苑里沒個法度呢”。 這話兒雖然粗俗,白果卻聽得渾身舒坦。那周三媽兩眼忖度著,又把紫鳶和張玉梧罵個幾百遍,詛咒那韓游和張玉梧白頭不得,斷子絕孫,得了一塊兒賞銀,笑瞇瞇地走了。 白果聽得張玉梧和韓游有往來,又聽得三官講過,老夫人要給張玉梧說親,立時提起裙子,一雙小腳飛也似地趕到榴花閣里。那六娘子張玉榴見白果倉皇,問了一句,卻聽得白果氣喘吁吁:“娘子,不好了,韓官人要被梧桐苑的搶走了”。 那張玉榴歆慕韓游,見狀大驚,心中憤憤:“賤人果然矯情,以前還說是好姐妹,也不嫌棄我庶出的身份,現在一說親,立刻搶走我看中的男人。綠茶女從古到今都特么一樣賤”,又問得連老夫人都允諾了,更加氣悶。 原來這張玉榴也是一位女性體驗者,卻粗粗看了《春欲滴》的前一半,只記得女主和幾個重要男配,連男主出場的章節都沒看到。 又見到《春欲滴》的前半部都是女主的種田美食,一點也不高大上,還沒自家喜歡的宮斗精彩。書中一大群泥腿子,只有馮瑜還算是個官二代,卻又被家人管住,只知道讀書,一絲兒邪魅霸道的氣質都沒有。 張語柳看著無趣,若不是每章的rou戲提神,早棄文了。正打著瞌睡準備睡覺,卻發現有個叫韓游的富二代出現了,而且是“眼神桀驁”,“勾唇一笑”,看著就有霸道男主的感覺。 張語柳急忙翻到后面,看到韓游當上知州后,又苦苦追不到女主,心中一橫,在一個雨夜到王家酒樓吃飯,和那女主談人生談理想,眼錯不見就強吻了女主,任憑女主用指甲撓刮他后背,也絕不肯松開。 眼見著那女主嬌軀發軟,靠著墻壁緩緩滑下,一路呢喃著,那韓游俯視著她,又“勾唇一笑”:“嫣娘,你逃不了的,只有我,才能享用你的嬌嫩”。 張語柳看得兩眼冒光,津津有味,卻有道白光在眼前一閃,昏了過去。等醒來后,發現自己穿越成了皇商家的千金小姐,心里十分得意。 等過了幾天,才知道是庶出,還有個是韓游將來原配的嫡堂姐。張語柳雖然成了張玉榴,那宮斗之心仍沒改變,本想提前毒殺了這礙眼的張玉梧,卻因違反了劇情,清光了積分,只得先收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