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黃毛和光頭不是被警察抓住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谷小飛性情單純,但絕不是傻瓜,略一思考就明白了當下的情形:那日黃毛和光頭被他打傷了,受傷了當然得住院,那么肯定就住在這家醫院里?,F在夜深人靜,他們兩個不好好躺在病床上,偷偷摸摸跑出來溜達……谷小飛一拍大腿:這倆貨是想越獄……啊不,越院呀! 作為一個守法的普通公民,谷小飛深知現在應該報警或者向醫院的保安人員求助,可胸腔里卻涌出一股躍躍欲試的激情——他想親自捉住這兩個不法之徒! 黃毛和光頭曾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又受了傷,那就更不是他的對手了。他可以輕松拿下他們兩個。負責這個案子的是顧警官,他一定能借此機會見到顧警官。而肖雪塵是顧警官的師兄,十有八九也會到場……也就是說,他又能和肖大俠見面啦! 谷小飛美滋滋地幻想著他和肖雪塵重逢的場面。他的想象力唯在這一層能如此躍進。 黃毛和光頭溜向醫院圍墻,他們不敢走正門,只能翻墻出去。 夜色中傳來一聲清嘯:“站??!” 谷小飛使出“跳躍運動”,身形高高躍起,輕靈猶如魚躍海面,穩穩落在黃毛和光頭的正前方。 黃毛和光頭一見谷小飛,登時傻了。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到哪兒都有他?方才有個神秘人物前來釋放他倆,他倆還暗喜了一番,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他們這回絕境逢生,必有后福,沒想到短短幾分鐘內就從天堂跌入地獄。 他們是領教過谷小飛本事的,深知這個年輕人的武功深不可測,絕不敢輕慢。兩人中屬黃毛口才略好,黃毛給同伴遞去一個眼神,表示讓他出頭,然后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少俠饒命!”黃毛認輸,“少俠聽我們解釋!我們不是故意逃走的,是有個神秘人放……不不,逼我們走的!” 光頭不明白同伴使的是什么計,只能跟著就坡下驢:“沒錯!有個黑衣人闖進我們病房,強迫我們逃走。他殺氣騰騰的,我們哪敢違抗!其實我們已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打算在監獄里好好服刑的,但是形勢所迫,我們也沒辦法……” 黃毛接著說:“要不然我們這就回病房去,自個兒把自個兒鎖起來,您大人有大量,網開一面,就當沒看見我們倆?” 谷小飛愣了愣。他袖子都擼起來了,結果他們竟然說這個?他幻想的“和肖大俠重逢套路”里可不包含“逃犯主動認輸投降”這一條??! 他窘迫地說:“那……那也行,我押你們回去,省得你們又想逃跑?!?/br> “哪敢啊少俠!我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您面前?;ㄕ?!您一根指頭就碾死我們了!”黃毛瑟瑟發抖。 “那就快走,別傻站著,我忙著呢忙完你們還得忙別的事兒?!惫刃★w依舊惦記著為室友買暖寶寶。 這時,一道剛勁掌風自腦后襲來。谷小飛連襲擊者在哪兒都沒看見,全身的肌rou以近乎野獸般的本能運動起來,他就地一滾,掌風略過耳際,拍在一株李樹上,硬生生將那棵花枝爛漫的李樹攔腰擊斷。 難以想象這一掌拍在人身上會發生什么! 谷小飛迅速爬起來。他涉世未深,不僅不了解江湖險惡,對他人也缺乏基本的提防之心。黃毛和光頭方才是故意示弱,消除他的戒心,趁他回頭之際暗中偷襲。要不是谷小飛反應敏捷,恐怕早就被這一掌重傷了。 “你們兩個……!”谷小飛瞳孔猛然擴大,“原來你們是在騙我!虧我還想著怎么在警察叔叔面前替你們說好話,結果你們就這么……以怨報德!”他氣急敗壞,心想世界上怎么有這么壞的人,是魔教的人都這么壞,還是只有這么壞的人才能加入魔教? 一擊未能得手,黃毛和光頭對視一眼,各自朝反方向騰起,打算給谷小飛來個兩面夾擊。谷小飛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雙拳難敵四手,自己手上如果有個什么工具就好辦了。 可惜手上只有一條死不瞑目的咸魚。 他咬咬牙,咸魚就咸魚吧,總比空手要好。 黃毛和光頭在空中翻轉,各自使出看家本領,一使拳,一出掌,仿佛兩座巨山壓向谷小飛頭頂。 說時遲那時快,谷小飛長臂輕舒,動作行云流水,使出“全國中學生第十八套廣播體cao”第一節 ·伸展運動,抄起手邊的咸魚,對著兩座巨山掄過去。 *** 整座醫院的住院患者和值班醫護人員都被震天的哀嚎聲驚醒了。 待天明時分,眾人會驚奇地發現,醫院的小花園像是被推土機碾過似的,一道溝壑縱貫花園,花草樹木倒向兩側,溝壑盡頭是醫院的圍墻,墻上印著兩個人形,好像有人曾被嵌在墻中一樣。 *** “哼,魔教殘黨,爛泥就是扶不上墻?!?/br> 醫院門口的一株樟樹上,老大蹲在樹梢,眺望哀嚎聲傳來的方向,不屑地提起唇角?!昂谔?”扶著樹干,氣喘吁吁。老大吩咐他在樹邊會和,自己去放出那魔教三人,然后再趕來碰頭,沒想到老大居然先他一步到了,這鬼魅一般迅捷的身法,“黑桃8”大大地自愧不如。 “肥豬!動作這么慢!老子怎么就教出你這么個廢物!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你送去養豬場!” “黑桃8”唯唯諾諾,不敢和老大爭辯。老大說什么就是什么,老大要送他去養豬場,他絕對不敢往養雞場走。 老大擰著眉頭,霍然起身,腳下的樹枝隨著動作微微搖晃起來。 “誰在下面?!”他厲聲問。 一名身穿病服、容顏憔悴的女子從樹叢中鉆出,虛弱地倚在樹干上,求救似的望向樹上的男子。 老大認出她就是自己放出的三個魔教教眾之一。另外兩個怕是在醫院里被人截住了。哼,魔教名頭響亮,教眾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難怪沒風光幾年就被江湖正道合力剿滅了。 “果然是你,‘紅桃a’?!迸硬焕順湎碌摹昂谔?”,只同樹上的老大說話,她能看出這兩人雖是一伙,但老大明顯占主導地位?!昂谔?”因自己被輕視而不悅地哼哼起來,可老大在場,他敢怒不敢言。 “你認得我?”老大問。 “‘雅賊神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試問誰不知道閣下的大名?” “紅桃a”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女子,她語氣中淡淡的奉承讓“紅桃a”很是受用。他就喜歡被人追捧仰望的感覺。雖然明白女子是故意為之討他歡心,但他還是很高興,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你又是誰?算了,無名小卒,我不屑知道你的名字?!?/br> “我叫秋彤云。剛才聽你說,你要‘另尋他人’,你是不是在尋找幫手?我武功遠遠不及你,但為你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求你幫我一把……” 秋彤云說著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尋常男子見了肯定會憐香惜玉、有求必應,但“紅桃a”知道這女人十足是條美女蛇,可以利用,但絕不能相信。 反正他現在正缺人手,不如用一用這女人,各取所需,何樂不為呢? “今日算你走運,遇上老子這么個宅心仁厚的人。跟我來!” *** “怎么老是你?how old are you?”顧警官摘下帽子,懊惱得直揪頭發。 他這是第幾次遇上谷小飛了?第三次了吧?顧旭陽真想問問谷小飛是不是和江戶川柯南有什么親戚關系,怎么每次案件現場都少不了這小子的參與? 他半夜三更被一個電話叫來二院,說是看守警察遭到襲擊,四個嫌疑人趁夜逃走,兩個被抓回來了(準確來說是他們主動回來的),另外在逃。這可是本市前所未見的大案,上面追究下來顧旭陽難辭其咎。他風一般地鉆出被窩連滾帶爬趕來醫院,一進門就看到谷小飛正努力地把黃毛和光頭從墻上摳下來,兩人臉上還印著一道形狀神似咸魚的紅印…… 他借了醫院一間辦公室,叫來谷小飛嚴肅問話。 谷小飛訥訥地望著顧警官:“i\'m 19 years old?!?/br> “誰問你這個了!”顧旭陽猛敲桌子,“你怎么又來了?怎么每次都有你?到底是什么風把你吹來的?” 谷小飛縮著脖子,結結巴巴將自己怎么把食物中毒的室友送來醫院,怎么在買暖寶寶的途中遇到黃毛和光頭,又怎么和他們兩個打起來——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單方面毆打他們——巨細靡遺講了一遍。 顧旭陽越聽越頭大,谷小飛的經歷簡直如魔似幻,他每聽一句都必須忍住拍案而起怒吼“你他媽少胡扯八道”的沖動,可谷小飛誠懇的態度并不像在說謊。顧旭陽要么承認天下就是有這種巧合,要么懷疑谷小飛是個演技高超到連自己都能騙過的影帝。 最后他嘆了口氣:“這事兒太復雜,需要仔細調查,你先跟我回去做個筆錄吧?!?/br> “現在還不行,我室友還在急診室呢,我得先去看看他們?!?/br> “等等,我叫個人跟你一起去?!鳖櫺耜柡暗?,“小黃!小黃在不在!過來一下!”說著便去推門。 門卻自己開了。 “我跟他一起去?!?/br> 肖雪塵走了進來。 他依舊是一襲白色風衣,潔白得不染塵埃,清冷的目光宛如冬日河流,表面凝著冰層,底下卻暗流涌動。 谷小飛驚喜萬分:“肖大……” 那個“俠”字尚未說出口,便被顧警官洪亮的聲音蓋了過去。 “師兄你來得好快!”顧旭陽越過谷小飛,拍了拍肖雪塵的肩膀。 肖雪塵點點頭:“接到你電話就立刻趕來了?!?/br> 谷小飛看了看這兩個人,識趣地閉上嘴。 “我跟他一起去急診室,完了帶他回來找你?!毙ぱm是同顧旭陽說話,眼神卻牢牢釘在谷小飛身上。 “怕我逃了嗎?”谷小飛苦笑。 顧旭陽一噎:“這個……你是重要的當事人嘛,必須要好好保護起來的。讓師兄保護你,你不開心嗎?” 谷小飛不得不承認顧警官說得對。只要看到肖雪塵,他就滿懷喜悅;和肖雪塵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他就心花怒放;如果肖雪塵能陪他走上兩步,他簡直能化作天邊的煙花,炸得五彩繽紛絢麗奪目,別的什么也不在乎了。 肖雪塵從辦公室中退出去,向外面偏了偏腦袋:“走吧?!?/br> 谷小飛屁顛屁顛地跟上。 兩個人乘電梯下樓,一路無言。谷小飛不停地用眼角余光觀察肖雪塵,而肖雪塵則目不斜視凝望前方。出了電梯,肖雪塵意識到來自身邊的灼熱目光,瞥了一眼谷小飛,后者立刻移開視線,心虛地盯著腳下地面,臉上不自覺地騰起一朵紅云。 真奇怪,僅僅是被肖大俠瞄了一下而已,他怎么就心跳得那么厲害呢? 到了急診大廳,三位室友手背上還插著針頭,卻已經活蹦亂跳,完全看不出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像三條絕望的咸魚一樣躺在地板上垂死掙扎。 “小飛你跑哪兒去了?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呢!” “我去給你們買暖寶寶了啊?!?/br> “暖寶寶呢?” “啊……忘了?!惫刃★w撓頭。 音樂家深沉而敏銳的目光從谷小飛身上移動到他身邊高大英俊的青年身上。 “暖寶寶沒帶回來,倒是帶回來一個大活人!” 畫家和作家也注意到了肖雪塵。這豐神俊朗的相貌,這不怒自威的氣質,這明顯是練家子的姿態,不正是谷小飛一直念叨的那位白衣大俠嗎? “見色忘友啊你!”三個人齊聲叫起來。 第9章 提防 三個室友自從聽說了谷小飛和白衣大俠的故事,就時不時開他的玩笑?!澳銓δ莻€白衣大俠一直念念不忘,搞得就跟談戀愛了似的!”“我看你不是知恩圖報,是一見鐘情吧!”“來來告訴我你的白衣大俠長什么樣子,我畫一張肖像貼在你床頭,你就能日日供奉他了——可別供著供著就開始日日了哦!” 谷小飛被他們鬧得面紅耳赤,滿屋子追打三個賤人,久而久之已經成了一種日常,每隔幾天不發生一次就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但是大家私下開玩笑是一回事,在當事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肖大俠他們就是開、開玩笑的,你千萬別當真!”谷小飛尷尬得慌忙擺著手解釋,話都說不利索了“他們一直、一直這么老不正經的!” 肖雪塵神色淡漠,如同罩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具,委實看不出他是受到了冒犯,還是并沒有將這些玩笑之語放在心上。他端詳三人的面孔,說:“看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和小飛有些事要辦,先帶他走了?!鳖D了頓,加上一句可有可無的詢問,“你們沒問題吧?” 作家精力十足,拍著胸脯:“嗯嗯當然沒問題,我們三個大男人哪有那么弱不禁風!只不過……小飛你能不能借我們一點兒現金?手機沒帶,待會兒連打車回去的錢都沒有?!?/br> 谷小飛掏出一口袋零錢,囑咐他們在急診值班醫生下班之前再去讓醫生診斷一下,回家后寧可吃得差一點兒也不要再碰可疑的食物,注意保暖按時服藥……諸如此類。有時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同租的四個人里他明明年紀最小,怎么總是不得不像老母雞似的照料這三個智障兒童? 肖雪塵抓住他的肩膀,打斷他的諄諄教誨:“走了?!庇彩菍⑺麖娜龔埻拼睬巴献?。 還沒走出急診大廳,背后就傳來三個人猥瑣的笑聲。 “他叫他‘小飛’哦,這么親密……” “嘿嘿,他們‘有些事要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