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原本堵著的路突然被人打通,江玄瑾心情瞬間明朗,撫著懷里的人就道:“你這誤打誤撞的本事倒是真不錯?!?/br> 懷玉一臉茫然:“我又撞著什么了?” 說了她也不知道,江玄瑾勾唇,墨瞳里泛起了光。 白德重是個認死理的人,自家人犯了錯,那就關,他也不救。賭坊有問題,他也要查,并且一查到底,無視各路身份的人求情,只花一天的功夫,就將這間賭坊的黑賬都拉了出來。 出千沒有證據,但賭坊里的黑賬卻是可以查清楚的,偷稅漏稅不說,還有大筆來歷不明的金銀在這里周轉,白德重手一揮,直接先查封。然后請廷尉府協查。 柳云烈臉色很難看:“白大人,光是文書就已經壓得我們透不過氣,這個時候您還扯這個案子出來干什么?” 白德重義正言辭地道:“既然有問題,就該查,不管什么時候,都該查?!?/br> 這個老古板,比他還古板!柳云烈咬牙:“昨日的文書就已經積壓了一百余,眼下再忙賭坊之事,實在分身乏術!” “廷尉府這么多人,你要是忙,讓徐偃跟著老夫也可?!?/br> “可您難道就不用看文書?” “我都交給齊丞相了?!卑椎轮氐?,“他喜歡改,就讓他多分擔些?!?/br> 齊丞相的確是挺喜歡看文書的,天下大事都在上頭,哪個地方發生了什么,簡直一目了然。但……他也只有一雙眼睛,沒日沒夜地看,也始終會有文書積壓。 夏季已至,北魏旱災澇災齊發,不少文書是加急的。更何況有的文書是江玄瑾先看過改過,人家第二次呈報上來的后續,求個安排。之前江玄瑾是怎么安排的他們都不知道,眼下要如何接著安排? 架空紫陽君,說得輕巧,光是文書他們就搞不定??! 頭兩天柳云烈等人還都挺高興的,為國分憂,也能體現為人臣子的價值嘛。但賭坊這事一出,柳云烈覺得扛不住了,終于跑去問了齊丞相一句:“怎么辦?” 齊丞相從無數的文書里伸出頭來,血紅著眼道:“為國盡忠啊,別睡覺了,扛著!” 可有些事不是不睡覺就能扛得住的,緊急文書太多,他們又沒有紫陽君那樣果敢的決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一點點燒上來。 五日之后,加急的奏折直接送到了皇帝面前。 “紫陽君呢?”李懷麟白著臉躺在龍榻上問。 “稟陛下,君上重傷,被廷尉大人請在廷尉府養傷,已經是多日不曾見過?!痹茘骨骞笆值?。 “他在廷尉府干什么?”李懷麟不解?!梆B傷也該在他自己的府邸才是?!?/br> 云嵐清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易泱。 易泱輕咳兩聲出列道:“圣上遇刺之事,君上是看在眼里的,故而住去廷尉府配合柳大人追查兇手,也免了車馬來去折騰?!?/br> “荒唐!”李懷麟怒道,“君上重傷,你們還讓他追查什么兇手?” “可您龍體……” “朕的命是君上救的!”李懷麟微怒,“你們這樣對君上,是想將朕陷于不仁不義嗎?!” 易泱垂頭:“陛下息怒?!?/br> “怎么也沒人來告訴朕一聲?”李懷麟側頭看向云嵐清,“要不是今日奏折送來,朕問起,你們還打算一直瞞著不成?” 云嵐清無奈地拱手:“陛下,前幾日太醫讓您閉宮養傷,臣等都進不去,如何能稟?” 李懷麟一頓,懊惱地道:“先不說這些,你快帶朕的圣旨去,將君上送回江府,給予厚賞!” “臣遵旨?!?/br> 大概是自小沒了父皇的原因,陛下對紫陽君真是依賴得很,無怪朝中那些個人要忌憚??匆谎凼ブ寂赃吀街L長的禮單。云嵐清一邊唏噓一邊往廷尉府趕。 趕到地方的時候,云嵐清正打算喊一嗓子“圣旨到”,結果剛抬眼往里頭一瞧,他就愣在了門口。 廂房的床榻上,紫陽君側了身子枕在白珠璣腿上,雙目輕闔,似是睡著了。白珠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背,嘴里哼著溫柔的調子,眼神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 聽見腳步聲,她側頭過來看了一眼,看見有人,笑著將食指按在了唇上,示意他別出聲。 一瞬間云嵐清腦子里就出現了六個字:美人鄉,英雄冢。 然而,榻上那位英雄耳力甚好,盡管他沒發出太大的聲音,他卻還是睜了眼。 “云大人?” 連忙回神,云嵐清雙手捧著圣旨解釋:“下官是來宣旨的,請君上回江府領賞?!?/br> 看一眼他手里的黃色卷軸,江玄瑾問:“陛下無礙了?” “聽太醫說。進食休息都還正常,左手依舊不能動彈,但已經沒先前那么疼了?!?/br> “那好?!苯獡纹鹕?,披衣下床道,“本君要進宮一趟,請大人去往江府稍候?!?/br> 李懷玉聽云嵐清說懷麟沒事,正想松口氣,結果就被他這話給嚇得打了個嗝。 “你身上的傷也還沒好,這個時候進宮干什么?”她皺眉。 旁邊這人慢條斯理地系好外袍:“有個恩典想要?!?/br> “別胡來!”懷玉起身拉住他,低喝,“什么恩典比你身子還重要?!” 第48章 七出之條 帶2800鉆石加更 懷麟傷了一條胳膊尚且閉宮休養了這么多天,這人傷的不止胳膊,肩背后的傷口甚至一度崩裂,竟然還跟個沒事人一樣要進宮? 李懷玉已經將手舉在了他后頸處,想著干脆打暈帶走了事。 江玄瑾嘆了口氣,抬手拉住她的衣袖:“去去就回?!?/br> 語氣雖軟,但卻執拗得很,說完松開她,朝云嵐清點了頭就往外走。 云嵐清怔愣地側了身子給他讓路,看看手里的圣旨,又看著他那清俊的背影,有點沒回過神。 “這人怎么倔得跟個驢子似的?” “嗯?”他側頭。 君夫人白氏與他眼對眼:“不像嗎?驢子拉三回還知道調頭,你看他,怎么勸都不聽!” 這語氣,真是越聽越覺得熟悉。 云嵐清也不看江玄瑾了,收了圣旨認真地瞧了瞧面前這位夫人,斟酌著問:“在下之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夫人?” “這是自然?!睉延裎⑿?,“江家大婚、廷尉府茶廳,大人不是都在嗎?” “不是?!痹茘骨鍝u頭,眼神深深地看著她,“更早之前?!?/br> 這么敏銳?懷玉挑眉,眨了眨眼就笑開了:“那就不記得了,大人還是先請吧?!?/br> 云嵐清沉默,人家都否認了,他也不能纏著不放,只是心里疑惑難消,他忍不住就多盯著她打量了幾眼。 到底在哪里見過呢?這種熟悉的感覺…… 進宮要乘車再步行,江玄瑾身上的傷剛換過藥,但站到皇帝面前的時候,雪白的紗布就已經又浸了紅。 “君上?”李懷麟看見他就嚇了一大跳,扭頭就吩咐宮人,“快,扶他過來!” “陛下?!苯櫭伎戳丝待堥?,“于禮不合?!?/br> “這里沒外人,您先坐!”撐著身子靠在軟枕上,李懷麟滿眼擔憂地看著他問,“不好好養傷,怎么還進宮來了?” 江玄瑾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內侍。 李懷麟側頭道:“都下去吧?!?/br> 尋常時候,皇帝身邊至少是要留一個侍衛防身的,但眼下是他在這里,李懷麟直接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還讓人關了大殿的門。 “出什么大事了嗎?”他問。 江玄瑾搖頭:“臣今日進宮。只是想向陛下求個恩典?!?/br> “什么?” “昔日飛云宮里的奴仆,大多戴罪于牢?!苯?,“臣想請陛下恩典,赦了他們?!?/br> 李懷麟震了震,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赦了飛云宮的人?” 當初關他們進大牢的時候,江玄瑾是在齊丞相的折子上頭附議了的,如今怎么會又來要赦免? “丹陽長公主有罪,他們卻是無辜?!庇@奇的目光,江玄瑾平靜地解釋,“大赦一回,一來顯陛下寬厚之心,二來撫刑牢積攢之怨,一舉兩得?!?/br> 李懷麟想了想,道:“飛云宮的奴仆的確是沒什么大罪,君上既然開了口,朕自然是愿意放人……只是,您怎么突然提起這事了?” 為什么呢?自然是因為柳云烈這回做得太直接,讓他真真切切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柳云烈不想他幫丹陽余黨,更是不想他插手司馬旭舊案??墒蔷妥罱l生的事情來看,他幫的余黨似乎都是沒錯的,而柳云烈偏幫的人都是實打實地錯了,并且錯得還挺離譜。 既然如此,那他廷尉府壓著司馬旭舊案不讓查,他還查不查? 查!有人想阻撓,他干脆就把飛云宮的奴仆都放出來,徹底攪亂這一鍋渾水!這是他在看見圣旨的時候就下的決定,只是眼下在圣上面前,卻不能這樣說。 “陛下此番遇刺,令臣很是擔憂?!苯鬼?,“皇榜一貼,民間議論紛紛,少不得有說陛下不得人心之言語,自是要想個法子壓下去。臣思前想后,還是大赦為佳?!?/br> 赦也不是隨便赦,死囚是不可能放出來的,怎么看也是飛云宮那一群人合適,數量多、罪名又是莫須有的。 李懷麟點頭,突然嘆了口氣道:“要是皇姐還在的時候,君上也這般溫和就好了?!?/br> 江玄瑾頓了頓:“臣對長公主不夠溫和?” 李懷麟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您每次見她,都是不歡而散?!?/br> 以前相見,不管是朝堂還是后宮,說不了兩句話君上就會開始冷嘲熱諷,長公主又不是個軟性子,當即就會嗆聲,然后兩人就當著他的面吵起來了。 江玄瑾像是也想起了以前的情況,皺眉道:“八字不合?!?/br> “皇姐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崩顟痒胝J真地道。 江玄瑾聽得想笑:“長公主溫柔?” 她要是溫柔,落花河里的水還不得倒著流? “您別不信啊?!崩顟痒豚洁?,“朕打小就覺得,要是君上肯好好和皇姐相處,說不定還能成一段緣分?!?/br> “多謝陛下美意?!苯獡u頭,“臣無福消受?!?/br> 和個養面首的女人有緣分?那還不如好好維持和白家四傻子的孽緣呢。 “阿嚏——” 白家四傻子正給云嵐清倒茶,冷不防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震得房梁都抖了抖。 “失禮?!蹦昧伺磷游孀】诒?,懷玉納悶地嘀咕,“誰在背后說我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