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許愿默默收拾自己,頭發亂的,衣服皺的,剛才掙扎手腕被抓,筋rou酸疼,估計是青了。 林一山讓出空間來,看著許愿冷著臉整理,耳后有紅痕,幾處斑斑點點,他覺得剛才是有點過了,沒有章法,像初涉人事的少年般不管不顧。 他默默跟在許愿身后上樓,在房門前立定,輕輕牽著她手腕。許愿是真的疲倦,渾身骨頭要散架了一樣。也無力掙扎,任由他拉著。 “那你先休息?”林一山覺得總要說點什么,見許愿神色凝重,又不敢造次。 “我很累了?!痹S愿沒有勇氣抬眼看他。 “好,你休息?!痹S愿不回應,他手上稍用力,音量放低:“你睡著了我就走?!?/br> 許愿兀自進屋,脫了羽絨服,扯過被子蜷縮在床邊,倒頭便睡。林一山站在臥室門口,沒進來,也沒想離開。 許愿清晨醒來,房間里沒有別人,林一山大概天亮之前就走了。公司近期有大型活動,肖勁務實高效,每天都早來晚走,手下的人也不敢懈怠。許愿洗漱時發現鎖骨上方的隱隱紅痕,慌忙披散下頭發,確認遮蓋完好,才下樓。 一天到晚,節奏緊湊,無暇思考其他。她也甘之如飴,生怕大腦空閑下來,被罪惡感占領。 倒是白揚,上午似乎很悠閑,發了鏈接過來,是一家戶外溫泉,參加團購,問許愿能不能去。 白揚發來的鏈接有幾張溫泉的照片,云山霧罩,小徑蜿蜒,還有比基尼女郎三兩個,在蒸騰的霧氣中笑鬧。 許愿正在整理流程,順手回了一個:“你姐去嗎?” 白揚馬上答復,說舒意準備帶著姐夫一起去,他同學和女朋友也想去。 許愿回了個好字,忙得沒有標點符號。白揚又問:“早上你幾點出門???” 這種問題許愿自動忽略,不再回復。 孟姨的病情不復雜,基本確診,腰脫,但是脊椎年輕時受過損傷,合并癥狀就是邁步都疼。 排除了特異疾病,倒也安心了。林一山又陪著去了一次醫院,開了口服藥,一周之內做了兩次理療。 孟姨想回家,說理療在家的醫院也可以做,從家往返醫院也近,沒有必要留在d市。林一山也沒勉強挽留,他知道月月讓孟姨不放心,她想回去也有這個因素。 那天林一山凌晨回來,孟姨沒問什么,并且,此后幾天也沒再提接她來、陪她看病的姑娘。林一山也不多說,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孟姨交待。 不過林一山知道許愿搬了家,而且,新家里沒有男性生活的痕跡,這是那天凌晨,他叼著煙沒有點燃,觀察得出的結論。 他一度覺得許愿木訥、柔弱,當然,也漂亮。但是明顯不屬于威風凜凜那種漂亮,相反,她太沉默,太內斂,太不招搖,不是男人一眼就盯上的獵物。 他享受過開朗女孩的主動,領教過執著姑娘的死纏爛打,沒想到這塊骨頭無論如何啃不下來。 ☆、三十三 漫長的抗拒和閃躲, 許愿明明對林一山有些好感, 又生生被她壓抑,隔斷時間就自動清零。二人關系總是稍有回暖又回冰點。 這一次, 林一山是沖動之舉,也有點不計后果的恨意。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心思對別的女人,他出差回來迫不及待地想看見她, 對方卻反應平淡, 他把孟姨的事情托付給她,她也盡心幫忙,但是疏離感毫無緩解。然后扯謊, 和那個男人私會……這些在林一山眼里,演變、醞釀,成了戰有欲。 林一山挽留不住,幫孟姨買了周五的火車票。最近幾天的出差也推了, 天天按時下班,陪孟姨做飯、吃飯。 自上次凌晨不歡而散,已經過去十多天了。這段時間, 二人沒再聯系,林一山也破天荒沒再主動。 其間和于興在球場碰到, 兩人東拉西扯,林一山問最近組不組局, 于興說有個同學來,剛聚過。其實林一山腦袋里一堆問號,話到嘴邊全打住, 男人之間不聊這個。 周四晚上孟姨做了水煮魚,桌上一鍋熱騰騰的魚片,鍋里內容豐富,酸辣味呼之欲出。林一山最近情緒不高,嘴上抹了蜜似的,一味對孟姨溫言軟語,毫不吝惜溢美之詞。 孟姨解了圍裙,擦了手坐到對面,林一山繼續糖衣炮彈:“您回去呆幾天再回來吧!”孟姨不理他,拿過他的盤子往里揀了塊魚?!懊魈焱砩祥_始我就沒飯吃了?!泵弦贪驯P子放到他面前,哼了一聲:“該成不家不成家,光棍兒的日子不難過啊?!?/br> 林一山不接話,低頭吃魚。 “下次回去看看你爸?!泵弦虛Q了話題,看林一山悶悶的樣子,有點不忍心。林一山喝了口檸檬水,嘴湊在杯子邊上“唔”了一聲,這態度也不像是答應了。 “李望還在開旅店?”孟姨知道前段時間林一山去白溪,林一山提過,他在李望那玩了幾天。 “嗯。還不想回來?!?/br> 孟姨嘆了口氣:“你說你們這些孩子,怎么都興這么玩。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月月都會自己洗襪子了?!碧岬皆略?,又勾起一堆不省心的事。 “當初月月死心眼兒,就覺得李望好。也是,現在看來,李望確實感情專一、有擔當,可是有啥用???人家的擔當都是對別人的……” 鍋里的魚咕嘟咕嘟,桌上熱氣騰騰,母子二人都陷入回憶,一時無話。林一山手機突然震動,他沒拿起來,眼睛瞄過去看。是一則微信,來自徐總公司那個“快遞費”,小姑娘問:“下周一辦公會,您來嗎?”末尾還加了個無辜的表情。 林一山不依賴社交軟件,公事直接電話溝通,一般微信都是老半天才回,有的干脆不回。細看記錄,微信里這個小姑娘每隔幾天會發來信息,林一山回復的次數趨近于零。只有“好”、“不必了謝謝?!睅讞l。 林一山鬼使神差,點開了她的朋友圈,很多溫暖光線下的自拍照,抓娃娃、吃甜點、游樂場的小視頻,還有一些文藝氣息圖片配上小女生文字。 孟姨問:“是許愿嗎?” 林一山翻手機的手頓了頓。 “她知道我明天走嗎?”這么多天,孟姨一直忍著沒提,明天就要走了,她也不想再憋著,人家姑娘實實在在地幫忙,這么不聲不響地走,也不像話。 “我沒跟她說……人家挺忙的?!?/br> 孟姨一聽這話,撂下筷子,神色嚴肅:“這次來看病,許愿幫了挺大忙。我要走怎么也要告訴人家一聲吧?!?/br> 見林一山不語,又說道:“你也是!不主動爭取,好的都讓人挑走了?!?/br> 林一山聽聞這句,嗤笑一聲,抬眼看孟姨:“您見過好的嗎?” “我看許愿就挺好?!?/br> “您兒子我不好嗎?我可是很搶手的啊?!?/br> 孟姨懶得聽他貧嘴,邊吃邊說:“給她打個電話。就說我明天走,讓她送我?!?/br> 林一山鎖了手機屏,低著頭沒動。 孟姨說:“現在就打?!?/br> 林一山霍的起身,抓手機進了臥室。孟姨表情放松了,繼續吃魚。 周五下午,許愿提前整理了手頭工作,有一個文件需要當天報送,她交給了新來的女孩,又給肖勁打了招呼,急匆匆趕往車站。 前一天晚上,林一山打來電話時,她正在做肩頸按摩,和新公司的同事約好了一起來的。二人一個語氣疏離,一個表現冷淡。通話靜默的階段,林一山能聽見那頭舒緩的背景音樂聲。許愿問清楚了車次和時間,說當天一定過去。 這些天許愿暗暗打定主意,也是時候和林一山談一談。她包里裝著林一山送的玉手鐲,還是那個簡陋的包裝。 許愿先到,這次是另一個火車站,建筑風格和功能都很現代。她走到角落,這片椅子大部分都空著,相對安靜。 座位對面有賣本地特產的店,櫥窗里有刺繡的中式女裝,還有絲綢圍巾,來往都是行色匆匆的商旅人士。 許愿望著店面出神,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名字是徐景天。老東家來電,而且不是普通員工,是位領導。許愿不敢怠慢,定了神欲接聽。 剛想接起,電話卻斷了。身后有成熟的男子說話:“許愿,真的是你??!”許愿回頭一看,與她隔著三四排,果然坐著徐總。穿著休閑西服,身邊放個小旅行箱。 許愿在上一家單位工作時間不長,但對這位徐總印象挺好。分管生產的領導,官腔少一些,務實多一些。公眾形象也不差,據說老婆是律師,孩子還獲過國內的什么獎,所謂的精英人士和精英家庭。 她走過去,和徐總打招呼。幾步路,心里已經盤算好,如果徐總問起她為什么出現在她,她準備撒個小謊。 果然,徐總是出差。1個小時后有一趟車去上海,他來得早了一點,在手機上批了幾個流程,也是等得無聊。 “你是來接人?”許愿從單位出來,沒有行李,不像要出門。徐總這么問。開口聊起來,也沒有端領導的架子,倒像是相熟的朋友。 “我是……”許愿剛想給個模糊答案,就看見林一山和孟姨走了過來。她索性停止編瞎話,心想,隨便吧。這種巧合她應變不來。 林一山提著孟姨來時那個旅行包,也沒多余的行李。他讓孟姨坐下,與徐總隔著2個椅子,又把旅行包放在她身邊的椅子上。 徐景天頗感意外,但領導到底是領導,表面上不驚訝,不探究,等著林一山說話。 林一山跟徐總熟,這點許愿早就知道。見他過來,順勢讓出位置,坐到徐總另一側,林一山看她一眼,也挨著徐景天坐下,問他又去哪。然后介紹孟姨給徐總認識,又說了來看病的事。 兩個男人就公司近期的項目聊了幾句,徐總家孩子又做了什么博物館義務小講解員,許愿聽林一山問起這個,詫異他連這個都知道,可見關系比她想像的要親密。 黎總看了眼手表,站起身來,說我得去檢票了,然后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許愿。許愿和林一山也跟著站起來,等徐景天目光移過來,林一山說了句:“她來送站?!痹S愿擠出標準的微笑表情。 聽了這話,徐景天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看林一山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長。徐總遠去,許愿這才收拾情緒,跟孟姨說話。 無非是問問這幾天的治療情況,說回到家的注意事項,許愿又說最近事情多,領導逼得緊,沒能去看她,問孟姨下次什么時候來,孟姨說這些藥吃完了看情況。 孟姨一一應了,又讓林一山去給她買吃的,林一山問她,想吃什么,她顧著跟許愿聊天,草草說:“面包?!币娏忠簧接?,又改口說:“隨便?!?/br> 剩下下兩個女人,孟姨眼含溫度地打量許愿。許愿料想孟姨要說什么,她極不情愿面臨這個窘境。和這個年紀的女人打交道,許愿沒什么經驗。她只本著基本的尊重,含糊應對。 孟姨看著林一山的背影說:“我們兩家住對門,這孩子從小就臉皮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