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而脫困的“桑榆”先是為急速變化的事態震驚了一會兒,后回過神來,推開摟住她的季南山,一頭撲進了被軍士護著的商三少懷里。很快攀登城墻的石梯旁隱藏的軍士們也拿著武器沖了出來,將已打殺到近處的老二老三又攔截了下來。 那護住“桑榆”與商三少的軍士顯然是個頭目,雖然眼前的形勢基本已經倒向了自己這邊,但那枚信號彈他是看見了的,此時不想任務有失,一邊督促身邊將士繼續上前拼斗,一邊扯了“桑榆”就往后躲去,商三少自然跟著回撤了,只余季南山一人愣愣地站在場中,似乎被“桑榆”推了一把后,就回不過神兒來了。 飄在半空的牧桑榆白白干著急,幾次沖下去又透體而過,好在埋伏下的兵士眾多,此刻季南山被簇擁在中間,倒也一時無礙。 那軍士頭目拉著“桑榆”跑出了戰斗圈,向后一看,商三少跟在后面,但昨夜與大內的公公一起來傳旨的太醫大人的徒弟,叫季南山的卻沒跟上來。想著當時太醫大人回宮照料圣上前,還特特囑咐了要將他與那畫像上叫“桑榆”的女子護好,可不能就此不管。因此停下腳步,囑咐“桑榆”與商三少繼續往前跑,自己返身又跑了回去。 “桑榆”被那軍士頭目大手抓著手腕子一陣跑動,疼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腳步虛浮,她扯住商傳祥的袖子道:“少爺,不行,我不能跑了,我手腕、大腿、頭都痛得很,我怕堅持不了暈過去……我不能暈,她一定會來搶我身體的!”,“桑榆”面色里帶著驚恐和堅決道,“少爺,我不能暈!” 商三少雖然知道目前還沒脫離危險,但看到“桑榆”神情也知曉她不會再跑了,他也算夠意思,沒自顧自跑走,而是拉著她一起躲到了對面街角屋檐下的兩個大柴草筐里。 這里是給城門守衛士兵做飯的伙房,商傳祥先將桑榆抱進柴草筐,將她偽裝好了,自己才又鉆進另一個筐里,同樣偽裝好。好容易那邊軍士頭目領著季南山跑了過來,他們自然沒注意到路邊的柴草筐,尤其是那軍士頭目,還以為那二人早跑過了街角,因此拉著季南山一陣風似的卷了過去。柴草筐里的二人倒是通過空隙看到了他們,正想出來的時候,忽然聽到城門那邊喊殺聲又激烈了起來,當即嚇得又縮回了筐里。 半空中的牧桑榆遠遠看去,發現是有一支灰衣小隊從街道另一頭沖殺過來,想來這就是太子府事先安排的援兵了。趁著雙方廝殺混戰,牧桑榆再次仔細看了看那兩個柴草筐,發現還算隱秘,才稍微松了口氣,繼續觀戰。 飄得高看得遠,很快,牧桑榆就發現那老二與翠袖殺了一條血路出來,追著軍士頭目與季南山離開的方向去了。 牧桑榆不放心季南山安危,見這邊的柴草筐無甚動靜,便輟在老二與翠袖身后跟了過去。那在城門處混戰的兵士也有十數人跟在身后,追了上來。 “桑榆”和商三少靜靜地在柴草筐里躲了好久,直到城門口那邊動靜漸漸沒了,也沒敢動?!吧S堋鄙碜計尚∪彳?,能直接坐在筐底,雖四肢無法伸展,倒也不很難受;商三少那邊就不行了,他人高馬大的,勉強躲進筐中,兩腳落在筐底,屁股卻得微抬,根本蹲不下去,腦袋又得盡量弄低,藏了這半晌,腳麻腿軟,腰酸背疼,已是滿臉大汗淋漓。 此刻聽得動靜沒了,趕緊將頭伸直,鉆了出去,同時出聲問道:“桑榆你怎么樣?”這邊商三身子還沒挺直,那邊“桑榆”還沒來得及回話,忽地不遠處一人飛撲而至,一把揪住了商三少的脖子,同時一腳踢向“桑榆”藏身的大筐。 商三驚愕,“啊”的叫了一聲,勉力回頭看去,卻見竟是那老二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此時他身上染血,一臉陰鷙,眼中帶著憤恨,直直瞅向被他一腳踢倒的筐子。 “桑榆”從筐子里踉蹌爬出,滿面灰白,驚恐地望著老二。老二從鼻孔中不屑地輕嗤一聲,抬手就往地上的“桑榆”抓去。 “桑榆”驚恐大叫“少爺!”無奈商三少這里剛掙扎兩下,就被脖子上的手鎖緊了喉嚨,登時喘不了氣,口中只發出“荷荷”的嘶鳴。 “桑榆”認命地閉上眼,原以為要重落歹人之手,忽聽那人一聲痛呼,睜眼望去,只見那老二左肩中箭,急步而退。同時,屋檐上方箭發三支,急急逼去,那老二一退再退,忽地抓著商三少拔地而起,飛身躥離。 “桑榆”急急大喊“少爺!少爺!”商三少卻早已被裹挾著沒了身影。 第一百零二章 :故人重逢 那屋頂之上射箭之人身著侍衛官服,只匆匆對“桑榆”點了下頭,說道:“夫人稍待,溪和先生馬上就到?!蹦_尖幾個起縱間,兔起鶻落般飛速消失在了“桑榆”的視線中。 “桑榆”雖與她心心念念的少爺相認,卻無奈是被俘之中;原以為這次逃脫掉了,商三少又被歹人擄劫而去?!吧S堋贝粼谠?,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悲痛,蹲地痛哭起來。 兀自飄在空中的牧桑榆見商三被擄也是大吃一驚,有心跟上去看下那老二去往何處,無奈跟了一會兒就被未知力量扯回到了“桑榆”身邊。也只得按下焦急,在那兒無奈盯著“桑榆”痛哭。 好在果如那侍衛官所說,“桑榆”并沒哭多久,溪和先生就到了。 孫溪和騎馬而來,他急匆匆轉過街角,就看到了蹲地痛哭的“桑榆”,繼而想到她所遭受的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心中且疼且愧,一時之間竟有些膽怯,不敢上前。 “桑榆”卻已聽到了馬蹄聲,她站起身來,木楞地望著孫溪和,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孫溪和,她也是認識的,往事也大略記得,只是那些日子產生交往的人,畢竟不是這個她。 孫溪和看到“桑榆”用一種近乎陌生與呆愣的目光看著自己,只覺心中再次鈍鈍一痛。這下子倒是緩過了神來,飛速下馬,將馬韁往后一撇,自有后方隨員接住,他三步并作兩步,搶到了“桑榆”身邊。 待走到近處,發現“桑榆”鬢發凌亂,容顏憔悴,眼神躲閃,只當她有傷在身又受驚過度,心里更加惶急慚愧,連忙沉聲問道:“傷在哪里?可還無礙?”然后又問道,“南山人呢?你們沒在一起?” 孫溪和一提季南山,“桑榆”當即想起了被擄走的商三少,當即大哭道:“哎呀,少爺!溪和先生,少爺被賊人擄走了,還請你救一救他!” 孫溪和詫異道:“少爺?你是說商家老三?” “桑榆”不禁又哭出聲來,連連求道:“我才剛剛與少爺重逢,我不想就這樣和他分開。拜托你了,溪和先生,求你務必將他平安救回?!?/br> 孫溪和聽得眉頭微皺,卻也不曾說什么,只略回了一下頭。后頭有侍衛回道:“先生請放心,大頭領已追蹤而去?!?/br> 孫溪和沉聲下令:“加派人手,嚴密搜索,務必將人找到,安全帶回?!毕肓讼掠值?,“還有我那記名弟子,著人留意著些,找到后立即將人帶回宮中?!?/br> 身后隨從人員自行領命而去,只余下兩人,應當是孫溪和的貼身護衛,仍一左一右地護衛在后,眼神戒備地盯著四周。 孫溪和看向“桑榆”,沉默片刻后,問道:“傷可還好?能否騎馬?” “桑榆”點頭道:“可以,少爺教過我騎馬的,只是我的手腕傷了?!闭f完將袖口往上抖了抖,露出紅腫潰破的手腕一下,隨即又將袖子抖了回去。 孫溪和心下不由又是一痛,趕忙道:“此處不宜久留,事急從權,我來帶你吧?!闭f完向后方一伸手,接過遞來的馬韁,一手向“桑榆”伸去,想要攙她上馬。 “桑榆”卻面色遲疑起來,直到孫溪和不解地看過來,才不情愿地扶在他手上,借力上了馬。 一行幾人騎馬趕向皇宮,牧桑榆自然也是飄在半空跟著。她將孫溪和緊皺的眉頭與眼睛里的疑惑看了個透徹,又見他幾次不著痕跡地打量身前馬上的“桑榆”,嘴角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牧桑榆不禁有些想嘆氣。 果然,什么都是要名正言順的才好。像她穿越之初,毫無記憶,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么破綻來。而什么都想起來,并且拿回身體主動權的正主“桑榆”,卻不屑掩藏什么,說話毫無顧忌。 只是,孫溪和是何等聰慧人物?早已起疑了吧?這樣“坦率本真”真的好么? 想到這兒,牧桑榆不禁甩了甩頭,將這些念頭趕出腦去。如今她已決定不與正主爭搶身體,還想這些做什么,之所以留在這兒,不過是想知道個結局,確認下季南山等人的安危罷了。 季南山本就無恙,很快被侍衛找到,帶到了宮里,見到了孫溪和。聞聽“桑榆”已被搭救回宮,當即就要過去探望團聚,卻被孫溪和叫住了。 季南山回轉身來著急地道:“先生,可還有什么要吩咐?” 孫溪和低垂雙目,邊寫著什么邊道:“她剛剛睡下,傷處也都敷了上好的藥膏,并無大礙,只是一番奔波與驚嚇是一定的了,且讓她睡個飽足吧?!?/br> 季南山聞言,面色恍然道:“先生說的是,還是先生想的周到。她既已安全,便是萬幸,該當先好好休息一下,不急不急?!?/br> 話雖然這樣說了,季南山卻還在那里小步地踱來踱去。 孫溪和筆下一頓,又想起“桑榆”不肯去睡,一直為了商三少落淚求他的畫面。最后迫于無奈,給她用了強力安神的藥物,她才沉沉睡去。按劑量來看,怎么都得睡個一天一夜吧,到時候商三應該也有消息了,對她有個交代,也省得她不住纏問攪鬧。 孫溪和想到這里,再看看那邊心神不定的季南山,嘆口氣道:“南山,你過來,我有話問你?!?/br> 待季南山終于在廳中坐定,孫溪和從書桌后抬起頭來,問道:“你今日早間趕到城門救下桑榆時,她……怎樣?” 這話,孫溪和也不知道該如何問才好,果然季南山只是道:“當時場面很亂,我只掃了她一眼,自然很是憔悴?!?/br> 孫溪和改變問法道:“那她……可有說過什么?或者可有什么反常的舉動?” 聽到孫溪和這么問,季南山似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忽然一白。孫溪和立刻追問道:“當時發生了什么事?南山,你細細說來!” 卻不料季南山臉色慘白了一會兒,小聲回道:“沒什么。沒什么反常的?!?/br> 孫溪和又豈是這樣好糊弄的,他立刻站起身來,嚴肅道:“南山,你必須細之又細地告訴我,這非常重要。我懷疑,這個桑榆是假扮的?!痹诩灸仙秸痼@鄂然的目光中,他又道,“雖然我已查過,她沒有戴什么人皮面具,但這世上相似之人還是有不少的,只是沒想到能到足以亂真的地步?!闭f完忽然又道,“也不是。桑榆的確不在三葉鎮了,他們能抓到真的,也不必找這么一個假的來;既找了假的,也不應該露出什么明顯的破綻來?!彼紒硐肴ニ坪跤趾苛?,他嘆口氣道,“總之,這里面是有問題的,你還是先把你看到的反常之處說出來吧?!?/br> 季南山這才緩緩道:“她……早起在城門口,將我……推開,撲進了商三少懷中?!闭f完,不知道是氣憤還是惱怒,面色又由慘白變得脹紅。 孫溪和道:“對了,商三!竟然忘了這個關鍵之人!”他開口朝門外喊道,“來人!”“再給我傳令下去,務必將那被擄之人找到救回,一定要活的!” 第一百零三章 :事件平息 在溪和先生的督辦之下,商傳祥當日傍晚時分即被解救出來。好在那伙兒太子余黨一直處于被追殺之中,還來不及了解事態,也還未及下殺手,商傳祥雖又狠吃了些苦頭,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桑榆”仍舊在安睡,商傳祥則沒有這樣好的待遇了,將身上的傷處暫時處理過后,立即被叫到了溪和先生面前。 當溪和先生將話意挑明,商傳祥卻并未直接回答什么,只是道:“我被擄走,家中估計已然生亂,不出意外的話,還請先生先著人替我報個平安回去,并將內子接來京中。先生所問之事,一來我需要些時間思量,二也需要與內子商議。事畢商某自當立即回復先生疑問,絕不相瞞?!?/br> 未料,他說出這句話后,案桌后端坐的溪和先生驀然站起,面色驟變道:“她果然……她果然不是桑榆……那桑榆何在?!” 牧桑榆的魂魄一直在這座殿中游蕩,當商傳祥被召來問話之時,她也跟隨而來。此刻她也不禁為溪和先生的機敏睿智折服,同時也被他的關切之情所感動,只是她都飄至溪和先生眼前了,他的目光依舊無法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穿透過去,直盯著商傳祥。 商傳祥也沒料到,自己這么兩句話竟然就被溪和先生看出了底細。一時之下,也是震驚不已。沉默了一下,他也不再相瞞,只道:“如今這個才是真正的桑榆?!?/br> 溪和先生從案桌后幾步走出,眼神深處先是閃過一絲慌亂,接著又是一抹了然,他步步逼人地直行到商傳祥身前,一字一句地問道:“我所知之桑榆,如、今、何、在?!” 事已至此,商傳祥也便痛快直言了:“先生乃杏林國手,只是不知先生是否見過或聽聞過‘雙魂一體’的情形?” 溪和先生道:“你是說‘癔癥’?桑榆有癔癥?” 商傳祥嘆氣道:“其實我也知之不詳,只是我這次被擄,意外見到桑榆。初見之時,她尚是荷塘村的狀態,忽然之間又變回了當年在我商府的狀態。而且這癔癥也不是一直就有的病癥,起碼她跟在我身邊之時,是沒有犯過的。據我估計,怕是當年我成親之際,她被逐而出,前無去處、后有追兵,窮途末路之下,無奈服毒尋死,只是沒想到世事如此難料。她身體并沒死去,只是喚醒了另一個‘她’。軟弱的‘桑榆’沉睡下去,堅強的‘桑榆’萌生出來,帶領她走出困境罷了?!?/br> 商傳祥見溪和先生沉默不語,忽然雙手作揖行了一禮,又繼續說道:“先生請聽我一言,她是軟弱也好,是堅強也罷,說到底她還是桑榆。如果硬要分出你我,那只能說那個堅強的‘桑榆’是先生與季南山認識的,那個軟弱的‘桑榆’,則是我商家的丫頭。而今,她既已回復到曾經的狀況,又如從前那般依賴我愛重我想要跟著我,那么想強留她在季南山身邊,恐也不成。何況,那七七的確是我的親生骨rou,這點桑榆跟我認了的?!?/br> 溪和先生心神不寧,聽到這里,皺眉道:“聽你話里意思,是要接她們母女回去?可‘桑榆’如今是南山的媳婦,七七也是南山的閨女。你就算有這個意思,恐怕這事兒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總得問過南山的想法?!?/br> 商傳祥回道:“‘桑榆’那邊沒有問題,她肯定愿意跟我回去。七七既然是我的閨女,我定是要一起帶走的。當然,季南山照顧她們母女二人多年,我會另外給他豐厚的補償。感情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一廂情愿就能行的,于我如此,于季南山也是如此,這事兒說到底,主要還是看‘桑榆’的意思。其實之前對于七七的身世,我心里就有數。不過當時‘桑榆’還不是如今的‘桑榆’,也不是如今的態度,我當日也便沒有強求。所以,假如‘桑榆’自愿跟我回去,也希望季南山能夠認清現實,不要從中橫加攔阻?!?/br> 頓了一頓后,商傳祥又若有所指的道:“還望先生也不要與我為難?!?/br> 溪和先生心中一動,卻沒有回他話,只嘆了口氣對著殿中一扇松鶴延年的屏風道:“南山,你出來吧?!?/br> 屏風后,季南山面色蒼白地走了出來。 他沒有理會商傳祥,而是走到了溪和先生跟前,雙膝跪地,哀求道:“先生,您醫術高超,請您一定要救救桑榆!桑榆的癔癥,是能治好的,是嗎先生?只要她回到在荷塘村的狀態,那她就還是我的桑榆,是我女兒的母親,是三嫂小吃的老板,是先生和鄉鄰們認識的桑榆??!” 溪和先生驟聞“雙魂”、“癔癥”之事,心中亦十分震撼。但他畢竟行醫多年,既是有所聞,也是有些方法可以醫治來試試。他嘆口氣,沉默不語,只是將季南山拉了起來。 那邊商傳祥聽到“三嫂小吃老板”一句時,眼神忽地一動,閃過一抹猶疑之色,當即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這人有‘雙魂’,偶發‘癔癥’,彼此互相轉換,曾聽聞有些患有癔癥之人,白日發瘋夜里正常,完全兩種狀態。這癔癥雖有些離奇,卻也不到聞所未聞的地步。只是,不曾想到了桑榆這里,這‘雙魂’一換,竟換的如此徹底,甚至還多出不少本領,真不知她那些小吃方子是由何而來,想想卻也古怪?!?/br> 說完商傳祥又對季南山道:“不過你可放心,三嫂小吃店桑榆是不會要的,那些小吃你們也盡夠賣了,如果桑榆愿意、并且還能有什么新方子,我也允許她寫下來給你。另外,我還會給你一大筆銀兩,你再討上一房媳婦也不難。當然,若你想要屋宅、田產、鋪面,也都可以商量?!?/br> 季南山只淡淡回道:“我只要我媳婦,我只想把桑榆的癔癥治好?!?/br> 商傳祥忽略了季南山的前半句,只說道:“這癔癥確實也需要治療一下,最起碼讓目前的‘桑榆’穩定下來,萬一她再變回去鬧騰起來,我想想也是頭疼?!?/br> 溪和先生人已重新走回桌案前,正提筆寫方子,聽到這里心中一動筆下一停,一點墨痕落在了宣紙之上。他揉掉紙團,重新開了一張方子,喚來宮人吩咐去煎。又喚進一名太監問道:“城外皇覺寺的老主持,可還在皇上殿中念經祈福?” 那小太監道:“眼下這時辰,也差不多祈完福了?!?/br> 溪和先生道:“快些帶路,我去請他?!?/br> 說罷兩人腳步匆匆,往殿外行去。 一直默默旁觀的牧桑榆心里平靜下來,心想,但愿這個老主持是個有本事的,那么她也就解脫了。 如果像之前看過的一些穿越劇那般,回去后發現這邊的事情,不過黃粱一夢,而她悠然醒轉,重新活了過來,那就好了。 如果她無法回轉,真的死的透透的,成了一個孤魂野鬼,那起碼也得以解脫,不必老糾纏在這邊的桑榆身邊,不得遠離。 因緣際會,愛恨糾纏,都隨風去吧。她已不想再頂著別人的名諱和別人的臉,去過別人的人生。 她是牧桑榆。哪怕是做鬼呢,也要做自己。 牧桑榆此刻并沒有料到,這個老主持的確有本事,而且強得超乎她的想象。也因此,促使她走上了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第一百零四章 :螳螂黃雀 牧桑榆靜靜等在殿中,心中無悲無喜。想著或許真能遇到一位有本事的高僧,然后脫離被束縛住的狀態,一直陰沉沉的心里也算有了一絲光亮。 她看向季南山,見他低垂著頭,雙拳緊握,無措地站在屏風那里,不禁心中有些異樣之感。 她前世的公務員丈夫,是一頭狼,卻極高明的披著羊皮偽裝自己。這一世的相公季南山,卻是一只真正的羊,勤快、善良卻也老實、笨拙。所以桑榆這簡短的兩世時光,都把自己活成了女強人的樣子。 現在她看著季南山手足無措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心里充滿了不安,卻竟然不覺得為他心疼難過,而是想著即使真能讓她再回去‘桑榆’的身體里,她也是不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