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觀眾席上發出微微驚訝的聲音。 顧騁也非常非常驚訝。 因為在那位王子把詠唱變成字正腔圓的話音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確定出那個聲音究竟屬于誰了。 顧騁不可思議的看著臺上那個金燦燦的影子,難以想象他竟然到現在才察覺到! 而舞臺之上,面無表情聽從祭品傾訴的王子,忽然單膝跪地,微微俯身,好像就要吻上去。 顧騁一雙鋒銳的長眉不禁冷冷的蹙了起來。 正在不斷傾身的王子忽然一頓,扭頭看了這邊一眼,將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演下去的祭品拋在一邊,快步朝著觀眾的方向走來。 而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條河流。 于是金燦燦的長袍緩緩鋪開在月光之下重新亮晶晶的水面上,水面上那些星星點點的光隨著他的動作聚合又分散,在水波之上飄飄蕩蕩、漸行漸遠。 涉水而來的華麗歌聲卻越來越靠近。 他踩上柔軟的草坪,直接而坦蕩的走到了觀眾席的中央。在一些微微驚嘆的聲音里,朝著這里的主人伸出了自己涂抹著金粉的手指。 李澤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顧騁則毫不猶豫的握住了。 在握住的一瞬間,心里最后那么一點點不確定也煙消云散。 于是就被用力拉了起來,神秘的歌者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吻,忽然又一次變換了一種語言,拉著他穿越草坪的河岸,踩進冰涼溪水,重新登上舞臺。 圍繞著他歌唱、跳舞。 忽然單膝跪下,向他伸出手。 顧騁下意識捉住,用力拉了起來。 對方好像有點無奈,繞著他轉了一圈又重新跪下了。 顧騁懵懵的,終于忍不住小聲問:“你在干什么?” 然后好像被王子瞪了一眼。 王子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放在自己胸口,換成中文重新唱道:“我虛假的過去,我真實的現在,我未來的火,我生命的光。我請求你,讓我點燃你、讓我點亮你,讓我將你收藏在靈魂深處。我請求你永遠不要離開?!?/br> 一瞬間,所有音樂都安靜了。 顧騁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臺詞和表演,這是真正的在對他說的話。 這讓他心臟緊張而激烈的快速跳動起來。 在霍譽非打算再一次重復一遍的時候,極力鎮定的點頭:“好?!?/br> 霍譽非又等了幾秒,遺憾的發現真的除了一個“好”就再沒有下文了。 精心準備了禮物的王子有點失落的換回華麗的英文,高高飚出最后幾個音節,旋即就被妖冶的舞女一層層包圍、淹沒。 然后舞臺上所有的燈熄滅了。 一片黑暗之中,王子脫下了沾滿羽毛和寶石的面具,低頭吻了下去。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對方,好像是在炫耀又好像是在確認:“喜歡嗎?” 十幾分鐘之后,他們換回了正常的衣服,重新出現在觥籌交錯的草坪上。 李澤正在和他的客人討論著剛剛的表演。 “李澤剛剛從非洲考察回來,打算做一個基礎援建項目,這些非洲人都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當地政要。當然了,來自歐洲的投資商也不能輕易怠慢,李澤期待這些人的大力投資。所以他希望能夠在文化上取得雙方的共鳴,我們商量之后,就確定了‘埃及文明’的主題和這種原始而野趣的布置?!逼鋵嵰呀浭÷粤撕芏鄰碗s內容,但感覺顧騁不是很明白的樣子,霍譽非就繼續解釋,“非洲是人類物種萌發之地,兩河流域則是西方世界文明的發端,我們對這兩個‘開始’都給予同等的敬意,也是在表示合作的誠意和公平?!?/br> 顧騁差不多明白了。 但是看在霍譽非眼里,依舊是一副有點懵懵的樣子,就笑了笑,帶他走到那個五彩斑斕的巨大燈傘下面,坐在了一匹小木馬上。 “我們在這里坐一會?!?/br> 顧騁仍舊站著,向他確認:“你不過去沒問題嗎?” “當然了,”霍譽非說,“今天是李澤的主場,所以要一會之后我才能向他介紹你了?!?/br> “你和他不是合作關系嗎?” 這個問題倒是問在了關鍵上,霍譽非微微一樂:“暫時還不是?!?/br> “不過很快就要是了?!?/br> 霍譽非站起來轉頭,看見李澤站在身后,手里端著一只酒杯,還有一位侍者跟在他身后,手中端著托盤。 李澤向他舉了舉杯子:“來一杯?” 霍譽非嘴角一彎,給自己拿了一杯,也遞了一杯給顧騁,笑問:“你怎么過來了?” “因為我感覺不到自己呆在那邊有什么意義,他們之間話題太多了?!?/br> 霍譽非遠遠瞅了眼涇渭分明的坐在一起,熱烈的說著什么的白人和黑人,立馬就明白了李澤的意思。 開了一個玩笑:“這樣你難道不是很輕松?只要撒網就有魚捕?!?/br> 他是在暗指李澤漁翁得利。 李澤也笑了,故意道:“輕不輕松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對我更重要啊?!?/br> 他舉起杯子,透過杯子看了看滿天的五光十色,做出一副深情的樣子:“當然是霍公子你啦?!?/br> 霍譽非嘴角彎彎:“李公子太會說話了,看來我一定要找你合作,只要有李公子的口才,我不相信會沒有好項目?!?/br> 他抬起酒杯,走近和對方輕輕一碰。 曲面的玻璃相撞,發出輕微的“?!钡囊宦?。 銀色的月輝讓他耳后一點沒有完全卸掉的金粉閃爍出別樣的光澤,和那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西裝,簡約素色的手表,以及身上無數個漫不經心卻又恰到好處的小細節搭配在一起,讓他身上換發出一種別樣的魅力。 只有財富和地位才能雕琢出的魅力,而這種魅力李澤身上也有。 所以當他們兩人站在同一個地方的時候,才會顯得格外相得益彰。 顧騁的神情有些冷淡、有些莫測。 第64章 需要適應 李澤忽然目光落在了顧騁身上。 主動道:“霍公子不為我介紹一下新朋友?” 霍譽非轉頭看了看顧騁,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小酒窩。 他示意了一下溫文爾雅站在一邊的李澤:“我的一個好朋友?!?/br> 李澤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叫我禹止就行了?!?/br> 霍譽非輕輕一攬顧騁的肩膀,向李澤道:“顧騁……我在p大的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br> 他說出“朋友”兩個字的時候,不光顧騁輕輕看了他一眼,就連李澤也特意多看了眼。 試探道:“既然都是‘好朋友’那就更應該認識了?!?/br> 霍譽非笑笑沒有說什么。李澤也就適時的打住了這個話題。 轉而開始說起其他。 他們先是隨意聊了聊曾經一起去過的那個人工攀巖基地,隨即就轉到了李澤這一次的非洲之旅上。 李澤不久前才從非洲回來。半個月之前,李澤在非洲那邊和當地華人合作,拉起了一個考察團。 林千悅祖籍在g市汕頭一帶,早年出口成衣起家,在紡織行業越做越大。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開始向東非傾銷廉價的襯衫,后來收攏資本,進軍港島房地產。林某人對服裝業情有獨鐘,一邊加速在地產業的投資,一邊收購了一個當時很有名氣的上市服裝公司,同時也不斷加強和非洲的合作。因為他供貨及時,成衣質量又好,在非洲一帶口碑卓著,被稱之為“非洲王”。 而李澤這一次合作的當地華人就是林千悅的獨子林璽。 霍譽非問他:“林璽怎么樣?” 李澤委婉道:“家大業大,年輕有為?!?/br> 林千悅年過半百才有了林璽這么一個兒子,當然是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相比于港島“紡織大王”這一稱號,林千悅真正讓人不能等閑視之的,還是他“非洲王”的名頭。林千悅在東非一帶有著廣泛的人脈和財力,和地方政府以及其他勢力,關系都十分通暢,李澤想要在非洲做生意,勢必要“非洲王”護航。 因此無論林璽是怎么“年輕有為”,他也只得忍了。 這倒并不是因為他們李家在非毫無關系,導致李澤不得不依仗外援。 而是李澤現在處于“考察期”,幾乎不能夠動用什么家族資源。 之前宋譽萊抱怨宋女士對自己嚴加管教,霍譽非就問她要不要和李澤去非洲玩一玩。宋譽萊當然拒絕,一個是她對非洲沒有什么興趣,另一個就是他們家過年事情很多,即使是小輩,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跑出去玩。 李家情況也相差不多。 但聽說為了這一次的項目,李澤在非洲連續蹲守了半個月,甚至只在除夕當晚才飛回獅城。說到注重年節古禮,李家只會過之而不及,能讓李澤在除夕之夜匆匆趕回又匆匆離開,這其中的緣故肯定不會那么簡單。 李氏家族內斗頗為嚴重,而家族本身對于這些甚至樂見其成。李氏子弟成年之初都會獲得一筆不菲的資金,你可以選擇拿來揮霍享樂,在三年之后和龐大的家族財產徹底無緣,也可以拿來放手一搏,盡可能的在這三年里為家族增加財富。 李澤顯然選擇了后者。 這其實是先將資源平均再集中的過程,與之相比,霍譽非他們家就要自由得多,尊重個人意愿的同時,還有專項基金和分紅保證族中子弟衣食無憂。家族財產的打理則更多的依賴于專業的投資團隊和股票經紀人?;翳办裨浘秃突魡|兄弟開玩笑,說他們家其實一直以來貫徹的都是“共產主義”,就算是資本家,也是紅色資本家。 霍譽非顯然想到了什么,稍微思考了一會,問道:“那么,這一次你要全部都吃掉?” 李澤在一頭獨角獸身上坐下,杯子也要掉不掉的掛在手里,他這個樣子,和不久之前在b市時有點天差地別的味道。 與之相配的是,說話也不像當初那樣處處克制審慎,隨意了很多:“全部吃掉有點難,我現在還差一點?!彼斐鍪直攘艘粋€數字。 霍譽非有點吃驚,故作驚嘆道:“李公子好魄力?!?/br> 李澤似乎也想要笑一笑,但不知道怎么的手指一松,掛在手指上的酒杯就掉了在軟綿綿的草坪上了。他彎腰重新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小木馬的腦袋上,同時說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游戲到了關鍵的地方,要么all in,要么out。二選一?!?/br> 霍譽非摸摸酒杯:“風險越大,押注越多,收益越高?!?/br> “前提是我能贏?!?/br> “你當然能贏?!被糇u非說,他放下了杯子。 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在老洋房后院的草坪上,無數串亮晶晶的彩燈橫跨過天空,遮擋了他們看星星的視線,李澤朝他伸手,信心滿滿。 霍譽非忽然搖搖頭,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意味深長:“李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呢?” 他伸出手:“不知道你還缺不缺一個合作伙伴?” 當天晚上很晚的時候,他們才回到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