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這時機艙門已經打開了,大家開始排隊下機。顧騁把蓋在身上的衣服還給霍譽非,讓他套上。然后主動打開行李架取出他們唯一帶的一個運動包。 不知道是剛剛那一覺和昨晚都睡得很香,還是……還是因為有一個溫暖的小太陽就在他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顧騁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來s市再做一次檢查是一個十分明智的決定。但無論檢查的結果是什么,他都必須要為自己的未來做出打算。 顧騁看了眼霍譽非,低頭笑笑。 心里有點淡淡的惆悵。 他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只能說是更加理智接受現實了而已。 機場人很多,他們跟隨著人流往出走。 東西都被顧騁主動提了,霍譽非兩手空落落跟在后面,總覺得不太合適。尤其現在怎么說顧騁也是一個病患。 他伸手想去接過來,不但沒有接到,反而被捉住了一只手。 “怎么了?” 顧騁頭也沒有回,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人多,不要走散了?!?/br> 霍譽非不以為意,掏出空著的一只手看手機上預定酒店的位置。 顧騁和他一起停下來,偷偷的看他。 在確定霍譽非神色沒有什么異樣之后,握住手腕的那只手,慢慢滑到手掌,然后牢牢握住。 霍譽非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把頭低下去了。 “酒店離醫院挺近的,但是離這里很遠啊?!?/br> 霍譽非把手機裝回口袋,忽然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然后接過對方手里的包。 “我們打的過去吧,快一點?” 顧騁心里一跳,冷靜的點點頭:“可以?!彼F在已經顧不得在意打車是不是比較花錢的事了。 然后就看見霍譽非歪著頭瞅了他一眼,主動拉起他,快步往外走。 同時微微側過臉,漫不經心的問他:“你不覺得兩個男生手牽手有點奇怪嗎?” 他深邃的五官因為轉頭的角度顯得極為好看,天然上翹的嘴角讓人絲毫摸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顧騁心中緊張了幾秒,但馬上,他忽然就沒什么好緊張了。 輕輕笑笑:“可能有一點吧?但如果是你,我就不覺得奇怪?!?/br> “是嗎?”霍譽非忽然停住腳步,奇異的看著他,“你也這么覺得?” “恩?” “我也覺得,跟別人可能很奇怪,但你不一樣啦?!闭f完這句他就笑了,像是得知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眼睛都亮亮的,嘴角還彎出一個深深的酒窩。 像是在很認真的告訴你,你對我而言是特殊的。 讓人覺得很心動。 顧騁覺得很心動。 他確定這是心動的感覺。 就像是心臟,被一只柔軟的小手揉捏成不同形狀。讓人一會兒想笑,一會兒又想哭。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擺在他面前,想讓他對自己這樣多笑一笑。 想把他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還……想吻吻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總是很亮。 像明亮的太陽,像閃亮的星。 這是和顏清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顧騁胡思亂想給自己找著參考對象。 然后他就沉默了。 好像剛剛一覺起來注入身體里的活力都被哪個看不見的窟窿漏了個精光。 那種稍縱即的逝整個胸腔都被劇烈充溢的飽脹感之后,就是莫大的空虛。 不切實際的空虛。 顧騁一路都很沉默。 在酒店入住的時候,要來霍譽非的身份證,把標準間換成了兩個單人間。 霍譽非沒說什么。 他只是有點擔心。 中午吃飯之后,霍譽非敲了敲顧騁的門,想帶他去隨便轉轉散心。顧騁拒絕了,或許是知道隨便找來的借口對霍譽非壓根不會起作用,他很直接的說“想一個人呆一呆”。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嗎?”霍譽非笑道,“我很安靜也很乖的?!?/br> 顧騁笑了笑,說了一句“謝謝”,搖搖頭,堅定的拒絕了。 霍譽非爽快的點頭:“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一個人去轉轉?!眳s在對方關門之后,很是惆悵的嘆了口氣,腳尖在門口的地毯上用力踩了踩,試圖把一個鼓起來的褶子用力抹平。 其實他也有點緊張的。 他也害怕哪些看不到的改變和意外已經悄悄煽動翅膀。 如果是那樣,顧騁要怎么辦呢? 他要怎么辦呢?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顧騁,他又是誰呢? 不光是顧騁,霍譽非這一晚也沒有睡著。 但第二天,他在樓梯口一上一下跳著臺階等顧騁吃飯的時候,嘴角是微微帶笑的。 霍譽非在來之前就已經聯系好了同濟醫院的一名主任醫師,叫杜久林,也是s市心臟方面的專家,去年已經退休,又被醫院返聘回來,一周只坐診兩天?;糇u非請人打招呼,拜托杜醫生這周又加了一天班。 因此他們一來醫院就直接領取單據,在一名實習醫生的陪同下,做完所有常規檢查。才去樓上診室就診。 霍譽非向他解釋:“找朋友幫了個忙?!?/br> 他輕飄飄說的很簡單,惹得前面帶路的那個實習生不由得回頭多看了一眼。 因為來的比較早,杜醫生還沒有到,他帶的兩個實習生正在做衛生。 霍譽非就拉著顧騁到走廊盡頭隨便說話,緩解他的緊張。 顧騁雖然表現的很冷靜,但霍譽非怎么會看不出來? 他笑瞇瞇朝對方攤開手掌。 “怎么了?” “一會肯定還有別的檢查要做,申請提前撥款?!?/br> 一路上除了機票是霍譽非先斬后奏外,顧騁沒有允許他再掏過一分錢。 果然他說到這里,顧騁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掏出錢包卻發現里面已經沒有多少現金了。 “醫院可以刷卡嗎?” “應該可以?!?/br> 顧騁就點點頭,抽出兩張卡遞給了他。 “建行卡里有七百,農行卡里應該還有一萬一。兩張卡的密碼是同一個——”他遲疑了一秒,倒并不是因為這兩張卡上是他前二十年的全部積蓄。 而是他不久前改掉了密碼。 他喜歡特殊的、具有紀念意義的數字。 也喜歡把這個特殊的、具有紀念意義的數字,和重要的東西聯系起來。 如果說,當時改掉密碼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腦子里在想什么的話,現在回頭去看,就已經一目了然。 密碼是霍譽非的生日。 這讓他沒辦法開口。 剛好杜醫生的實習生跑來叫他們過去。 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在兩人鼻端,讓他們都非常不舒服。 尤其在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扶著眼鏡一點點研究顧騁的檢查結果,久久沒有出聲的時候。 這種味道就更讓人心煩意亂。 霍譽非漫不經心的插著口袋,目光打量著桌子上的一盆君子蘭,細長的葉子已經從桌面上垂了出來。 “長得真好?!彼÷暱滟澚艘痪?,在撞上杜友林眼鏡后面探出來的目光的時候,連忙抱歉的彎彎嘴角,殷勤道,“您繼續?!?/br> 杜友林頓時樂了。 干脆卸下了眼鏡:“這些都是在我們醫院做的吧?有沒有之前的病例和檢查?!?/br> 杜友林名氣太大,來他這里看病的大都是別的醫院解決不了的疑難病例,初診的很少。 顧騁也想起來他那些自從被霍譽非收起來之后就再沒有見過的病例和檢查單。 回頭看看霍譽非。 霍譽非伸出一只手按住他肩膀,對杜友林笑道:“我們之前查了,醫生說要立刻做手術,但他平時很健康,打球運動都ok,我們不放心,覺得必須得找您看一下?!?/br> 杜友林“唔”了一聲,“那就再做幾個檢查吧。不過我看問題不大?!?/br> 他這么說的時候,顧騁就微微一怔。 隱約有種僥幸開始冒頭。 “我就不陪你啦,快去快回?!被糇u非靠著桌邊和他招了招手。 顧騁嘴唇動了動,似乎想笑一下,最終用力點點頭,拿著單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