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杜友林重新戴上眼鏡,對他比了個手勢,“請坐?!?/br> 霍譽非連忙乖乖坐下。 先確認了一句:“是問題不大嗎?” 杜友林又笑了?;糇u非靈動的性格,有點像他的孫子。 因為病人確實情況不嚴重,所以他心情也不錯。 一般能找到他這里,都是情況非常嚴重了,所以能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杜友林心情就格外好。 “這個還要看另外幾項檢查結果。我們上個月換了臺新機器,最多兩個小時——”杜友林抬起手看了看時間,“這樣,你們檢查做完了之后,就去吃個中午飯,我們下午再來看?!?/br> 霍譽非坐直了身體,跟他確認:“所以您說的問題不大……就是也不需要做手術嗎?” “現在做什么手術?”杜友林抽出那張片子夾在閱片燈上,“一般來說,這種發育不全會極大地影響壽命,必須通過手術進行修補。你看,他這有兩個地方和正常人不一樣……要補的話都得補一點。但我們不能這么下結論,還要綜合的來看他這個心臟現在到底有沒有好好工作。早上做這些檢查,他數據都在正常人的范疇之內。這種情況就比較少見了?!?/br> 杜友林又找出一張其他人的片子夾上去,做了個比較:“一般來說呢,這個東西壞了就不能用了,但也有特殊情況。就比如,心臟自己也會想辦法,你仔細看這里,就出現了代償性增加,器官組織他們自己協商了一下,發現這樣配合還能滿足正常功能,所以你說他打球運動都可以做到。但以后還是不建議做太過劇烈的運動。過度勞累心臟也會撐不住,畢竟還是比正常人差一點嘛?!?/br> “哦……”霍譽非嘴角一彎,徹底放松下來,“之前的醫生都說要做手術,真嚇壞我們了?!?/br> 杜友林一邊在病歷本上抄寫顧騁的姓名年齡,一邊輕輕“哼”了聲。 過了幾分鐘,摘掉眼鏡,揉了揉臉:“手術也不是現在做,再過個七八年吧,看他心臟當時的情況,所以以后都要定期復診?,F在這個瓣膜手術技術還不是很完善,沒必要冒這個風險。很可能反而會破壞器官現在自己商量好的這個合作分工。所以,不是說補了就一定比不補好,人這個身體,在沒有病變的情況下,自然狀態肯定是要更好一點。有些當醫生的,完成了幾例難度很高的手術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了,但是呢,新技術成熟總需要一個周期……” 杜友林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嘆了口氣。 中午吃過飯,他們回到醫院取了早上的幾項檢查單,重新回到診室。 杜友林也剛剛吃完飯,看過幾張檢查單,拉過病歷本就開始在上面抄抄寫寫。 然后合起來還給顧騁。 問他們:“還有什么問題嗎?” 顧騁看到上面寫著這么一行字:“建議注意飲食作息,適當鍛煉,按期復診?!?/br>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很沉重的問:“您看我這種情況,是不是很少有活過三十歲的?” 杜友林不可思議道:“你年紀輕輕,活蹦亂跳,怎么就活不過三十歲了?” 他抬頭看向霍譽非,感情他早上那么些都白講嘍? 霍譽非摸摸鼻子,幫腔道:“是啊,現在檢查都做完了,您能給我們具體解釋一下嗎?這樣我們也好放心?!?/br> 顧騁也好放心。 直到他們離開醫院,坐上地鐵,又在人民廣場那一站下車。 顧騁都處于一種還不是很確定自己現在是醒著還是在做夢的狀態。 當然他知道他醒著,而且非常清醒。 因為霍譽非就在他身邊。非常近的地方。 很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抓住。 出了地鐵口,沒有幾步,就是南京路步行街。 霍譽非雙手插在口袋里,神情輕松,嘴角天然帶笑,好像如釋重負的那個人是他一樣。 他還沒有見過這個時候的s市,因此眉目之間滿是好奇,幾乎每一步都在東張西望。 顧騁就比他冷靜多了。 甚至還有點從容。 他的目光也沒有四處游離。 而是一直看向正前方,很堅定,很清澈,很坦蕩,不為兩邊繽紛的色彩所打動。 只是,不時轉過頭,看看身邊的人一眼。 我們的眼睛里倒映著世界。 我的眼睛里是你。 第32章 色若春曉 南京路步行街是s市當下最繁華的購物街,來來往往的游客很多,都是來這里吃飯或者購買伴手禮的。s市因為政策的傾斜等種種原因,發展速度很快,幾乎日新月異。一棟棟高樓拔地而起,非常的現代化,和b市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又因為s市發展太快,幾年的改變就翻天覆地,霍譽非對一切都很好奇。 就聽見顧騁問他:“先吃飯吧,要吃點什么?” 霍譽非目光在兩側五光十色的招牌上一掠而過:“好像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倒是有點想喝白粥。再配一點rou松?!?/br> “想吃清淡一點?”顧騁總結道。 他看了看周圍:“要不然日本料理呢?不過我沒有吃過……” 霍譽非瞄了眼他指的牌子:“我也沒有吃過。要不然換一個?” “正好試試看???”顧騁笑了笑。 雖然他沒吃過,但是他知道這條街上的消費水平對顧騁來說都會有點貴。 顧騁不是喜歡大手大腳花錢的人……但是,好吧,今天可能是例外。 霍譽非抬腳跟了上去,沒必要攔著呀,讓他開心一點好了。 霍譽非追上去,轉頭看了對方一眼,覺得很開心。 盡管這種開心里面有一些惆悵的成分存在,但終究還是很開心。 他在對方身上隱約看到了一個輪廓相似的影子,于是全神貫注的睜大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究竟哪里一樣、哪里相同。 或許是他注視的太久、太專心。 顧騁忽然轉頭:“怎么了?” 表情很平靜,聲音里卻藏著點不好意思。 霍譽非很自然的又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開了個小玩笑:“儂蠻靈格(你長得很帥氣),很眼熟啊,是不是我們以前認識?” 顧騁仰頭忍了忍了笑:“是嘛?我也覺得你很眼熟,看來我們比較有緣,不如記個電話號碼,認識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霍譽非真的裝模作樣拿出手機,立刻也一本正經掏出自己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頓時都繃不住笑出來。 “第一句是什么意思?”顧騁問他。 “是好話,在夸你呢?!被糇u非說著,就看到前面路中央搭了一個小臺子,臺下三三兩兩聚了許多人,正在搞活動,非常熱鬧,他突然抓住顧騁,“走啦,我們也去看看?!?/br> 步行街比較寬闊,但中央搭起一個小舞臺來,還是把人流從中間一分為三,其中有一股就是被吸引過來的。 原來是一家歐式蛋糕體驗坊在做開業活動。 主持人很有經驗,看到人流已經被吸引過來了,整整衣服就上了臺。因為還沒有到活動開始的時間,他先一連講了好幾個笑話,把臺下的人全都逗笑了,才開始介紹他們的面包體驗坊。 “面包店適合開在這里嗎?”顧騁小聲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疑惑,“這里還是游客比較多吧?” “本地人也很多,許多本地人會特意來這里買零食點心?!被糇u非湊近了一點,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遠處那個“第一食品”的牌子,“周圍一些辦公樓的白領下班之后也會來這里逛一逛,剛好可以給第二天買點早餐。而且這家是體驗坊嘛?!?/br> “體驗坊?” 這是一個新流行起來的概念,顧騁沒有聽過。 “就是通過邀請顧客參與產品制作的次要或者趣味性較強的環節,來增加他們的品牌認可度和推廣自己的產品。就比如這家——”霍譽非的聲音像根羽毛似的飄進顧騁的耳蝸里,“面包是歐洲國家餐桌上的主食,歐式面包口感和我們亞洲的面包品牌差別很大。比如日本的面包會比較甜軟,法棍則稍微有點咸,并且很有嚼勁。有人喜歡覺得很好吃,大多數人還是吃不慣,現在市場上的歐式面包店都在不約而同采取了相同的策略,通過營銷盡可能的提高歐式面包的身價。所以這家體驗坊主要的經營目的應該不是零售,而是品牌擴大化的推廣?!?/br> 顧騁總結了一句:“就像是我們在歐洲推廣不同口味的饅頭?” 霍譽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不能完全這么類比……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應該是不同雜糧做的各種果醬夾心、堅果果干夾心,又因為工藝不同分軟硬兩種口感的……中式饅頭?” 顧騁也低低的笑了,他嘴角彎起來,整張面孔就跟著柔和了,非常好看。 就在這時,在舞臺上不斷旋轉的彩帶噴槍突然對準了他們。 然后—— “嘭!” 兩個人從頭到腳,滿身都掛滿了星星閃閃的亮粉和彩帶。 就聽見臺上主持人熱情的說:“大家請看,我們的幸運彈選中了兩位帥哥作為第一組幸運兒,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邀請他們上臺來參加活動?!?/br> 霍譽非和顧騁對視一眼,有點驚訝,有點好笑。 然后互相點點頭,都上臺了。 這讓旁邊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松了口氣。 雖然剛剛他們的聲音已經壓低了,但是這里面積也不大,還是有很多觀眾的注意力被他們倆的討論吸引走。 這個時候主持人還沒來得及宣布“體驗坊”要如何體驗的謎底呢,就被霍譽非一句冷冰冰的“邀請顧客參與產品制作的次要或者趣味性較強的環節,增加品牌認可度”給粗暴的撕掉了禮物盒外面的那層彩色包裝紙,露出了難看而廉價的紙盒子。 這真不是競爭對手派來砸場子的? 反正不管怎么樣,先把這兩個人從人群里弄走再說。 他們一上臺,就被主持人要求做自我介紹,得知他們來自b市,主持人就更加熱情了,趁機介紹了一把他們品牌總部就在b市。因為兩人顏值都遠高于平均水平,臺下的觀眾很買賬,主持人就趁機多做了一把互動,終于在霍譽非已經開始不耐煩的表情里宣布了游戲的內容。 然后霍譽非就被分到了一捧嬌艷欲滴的紅玫瑰,顧騁則是一籃子迷你包裝的歐式面包,要求他們兩人在二十分鐘內通過手中的東西換取路人的姓名、電話和生日,最終誰拿到的更多就算誰贏。贏的人可以獲得一個意想不到的豪華大禮。 霍譽非和顧騁都對所謂的“豪華大禮”沒有什么興趣。 但是他們互相對視一眼之后,都暗戳戳覺得這個游戲簡直太有意思了。 霍譽非懷里抱著一大捧玫瑰,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向人求婚似的,顧騁提著一個米黃色的面包提籃,讓霍譽非第一時間想到了……“狼外婆!”他“咳咳”忍著笑,在顧騁問他“說了什么”的時候快速搖搖頭,笑瞇瞇道,“我們也打個賭吧,輸的人要滿足贏的人一個要求?!?/br> 這個主意不錯。 顧騁心尖兒上爆炸了一叢小禮花。 然后他們就分頭行動。 街道中央被用彩帶分成了兩半,示意這是他們兩個人各自的地盤。 主持人又繼續做宣傳,拿出許多顧騁籃子里那種迷你版的歐式面包和奶茶分發給現場的人,又吸引了許多人流。 霍譽非其實更加占便宜。他半張臉埋在了玫瑰里,黑亮而生機勃勃的眼睛透過重重疊疊的花瓣窺視著街道上來往行人,像是一只優雅的獵豹在挑揀著哪一只羚羊更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