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公子,我可以碰它們嗎?” “可以?!?/br> 這些圖書,已為漢國所有,毫不夸張的說,也會歸劉弘所有。 他的東西,二郎想看就看,想拿就拿,無需拘謹。 莊揚走至一處處雜亂的書堆旁,他蹲下身,撿起一份帛書,帛書已發黃,書上的文字模糊不清。莊揚好奇里邊是什么內容,執著帛書端詳,覺得是份西南夷的記述。 “這是信朝守將韓易當年出兵西南夷的奏請?!?/br> 劉弘湊過來,他只看了一眼,便知曉內容。 “公子,你如何得知?” 莊揚委實吃了一驚,文字模糊不清,需得很吃力辨認。 “軍師那兒有一份,我讀過?!?/br> 劉弘能讀書的時間其實不多,但是一些重要的文書,他還是會去看。 這份文書有關于蜀地、滇南地理的記述,價值不凡。 曾幾何時,劉弘已經很優秀,而他的一些優越的地方,莊揚這才發覺。 “阿揚,公子,你們來了?!?/br> 本來在角落整理文書的周景,聽得兩人聲音抬起頭來。 “先生?!?/br> “先生?!?/br> 莊揚和劉弘過去行禮。 周景的樣貌改變許多,他衣冠博帶,神采奕奕。書閣中的官員,大多是些老頭,周景在此處,越發顯得年輕俊逸。 在蜀地的周景時常一副慵懶、隨性的樣子,在此處雙眼分明冒著精光,他管理著全天下最大的藏書閣,里邊可都是珍寶。莊揚和周景聊過幾句,便就告辭,畢竟周景手頭有要事,不敢耽擱他。 兩人離去,書閣里原本沉寂無聲的人們,竊竊私語,他們不知道莊揚是何來歷。這人一身庶民的裝束,儀貌出眾,和弘公子顯然有著特別的交情。 就是莊揚,他也沒意料到,他的出現,讓許多人在意。 這一日,劉弘陪伴在莊揚身邊,帶莊揚四處走走看看。甚至還去拜見了劉弘自己的師父——霍與期。 在未見到莊揚前,霍與期以為莊揚是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見過莊揚寫給劉弘的木簡,知道這是位學識淵博且心思縝密之人,何況劉弘特別敬重他。 “這便是二郎?” 霍與期瞠目結舌。這人看著不到弱冠之齡,年輕貌美,溫雅清逸。 “先生,這便是?!?/br> 劉弘笑語,他大概知曉霍生因何如此驚訝。 莊揚不解,看著劉弘,劉弘說:“先生當初看過二郎寫的官職冊,想必誤以為二郎有子慕先生的年紀?!?/br> “先生,二郎是子慕先生的門生?!?/br> 劉弘介紹,他之前倒是沒和霍生說過這么件事。 “難怪難怪?!?/br> 霍與期這才解了迷惑,要說一位十七八歲生活在鄉下的少年,能將中原官制、官職寫得如此清楚,他打死也不信,可既然是子慕先生的門生,便另當別論,名師出高徒啊。 劉弘的居所,是一處深廣的庭院,有著巍峨樓閣,院門外守衛森嚴。 夜幕下,兩人登上閣樓,不遠處的宮殿,在光影之下,仿佛一頭巨大、起伏,不見首尾的怪物。 “二郎,我兩日后,要領軍前往隴西?!?/br> 劉弘眺望月景,他難得有一個清閑的夜晚,把所有的事情往后推,能和喜歡的人相伴。 “這便又要出征嗎?” 莊揚無法想象劉弘的生活,莊揚沒有在行伍中生活過,也不曾見過殘酷的戰爭場景。 “趁著攻克信朝,士氣高漲,若是今年能取下隴西,明年……” 劉弘意味深長地看著莊揚。 明年,兵發蜀地。 “阿弘,你我在竹里時,足跡不出臨邛?!?/br> 那時的生活很單純,也毫無變化,他是莊家二郎,他是住在河對岸的劉家犬子。 “不想這天下如此之大?!?/br> 莊揚頗為感慨。 “二郎,我想將它圈在掌中?!眲⒑胛兆∏f揚的手,他深情看著莊揚,用極低沉的聲音說:“這樣才能把你也圈在我懷里?!?/br> 莊揚驚詫地瞪大了眼睛,而后他漂亮的眸子逐漸黯然。 這夜,莊揚被劉弘留下。 劉弘屏退侍從,包括寢室中兩位貼身侍女。這兩位女子十五六歲,樣貌姣好,溫婉可人。 帷帳低垂,燈火通明。 莊揚被劉弘摟入懷中,躺在寬大厚實的木榻上。劉弘想親吻莊揚,莊揚將頭別開,低語:“阿弘,我不能在此留宿?!?/br> 劉弘解開莊揚衣襟,撫摸莊揚光滑的肩膀,應聲:“會讓二郎回去?!?/br> “你……” 莊揚想推開劉弘,無奈他被劉弘結結實實地壓制在身下。 “二郎……” 劉弘聲音低啞,貼著莊揚耳朵說:“我想你?!?/br> 離別太過于痛苦,他們相聚的時日總是太短暫,在外人面前,劉弘壓制對莊揚的情感,然而這是他深愛之人。一夜便好,這一夜溫存后,不知得幾時才得相見。 這夜,這間富麗堂皇的寢室,在莊揚眼中模糊不成型,無論是精美的床榻,還是色彩綺麗的屏風,抑或是重重疊疊的帷帳。 莊揚緊緊抱住劉弘的肩膀,感受著屬于劉弘的體溫與及他給予的歡愉。 這夜,莊揚在劉弘居所停留,因有劉弘命令,無論守衛或者侍女,都不得接近寢居。 夜深,莊揚出來,衣冠整齊,返回館舍。 第57章 互換信物 莊揚返回館舍, 吩咐館中仆役燒水, 他沐浴梳洗。莊揚貼身的衣物為汗液滲透,還帶著劉弘的氣息。 館舍位于民宅間, 院外有樹有井, 白日井邊總有淘米的婦人, 玩戲的小兒,很熱鬧。今夜歸來, 四下死寂。 莊揚孤零零一人, 居住于館舍。周景授予官職后,安置在了別處。 漆黑的館舍, 自然不似劉弘燈火如晝的寢居。 莊揚泡在溫熱的水中, 仰頭看著小窗外的月色, 月色如水,靜謐極了,他的心很沉靜。 出劉弘居所時,莊揚的心跳得很快, 他向來自持, 相信沒有被人看出端倪?;爻虝r, 夜風帶走莊揚身體上的熱意,也一并拂去殘留的纏綿之情。 莊揚擦拭身上的水漬,更換上絲袍,他執著燈盞,小步走回木榻。雖然已是深夜,但莊揚沒有立即入眠, 他的頭發還濕著。 漏斷初靜,莊揚點燭在案前書寫,記述下這趟漢國之行,記錄下這一路的所見。他看到了漢國的井然有序,百姓安居,這是蜀地沒有的情景。莊揚的記述客觀、并且不為個人情感干擾,寫及漢王公子劉弘時,除去他傳奇的身世,其他不過寥寥幾字。 至于他和劉弘的私情,自然不會記述。 就在這夜,在不久之前,他被劉弘壓制在身下,劉弘熱情地親吻他,將他的手板制在頭上,莊揚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劉弘的力量,但是第一次從劉弘眼里看到了狂熱與偏執。劉弘這一番親熱,哪怕到此時,莊揚還可以鮮明憶起。但莊揚很少會去回想他和劉弘體膚相親時的感受,多想無益。 十九歲的莊揚有自己的需求,他將這份需求看得很淡薄,這些年,他的全部體驗,來自劉弘。和劉弘的親昵纏綿,莊揚不覺得自己該因此羞愧。情深所致,兩情相悅。 莊揚擱下筆,將書寫的文章讀閱一遍,頗為滿意。莊揚的文章平實,不偏不倚,頗有史家的風范。不過因為莊揚時常寫了便壓案頭,倒是沒幾人知曉他還有著這樣的才能。 此時已是凌晨,莊揚發絲干燥,臥榻入眠,將還算柔軟的被子拉起,貼在脖頸下。 莊揚想,這時辰,劉弘應該睡下了。莊揚見過劉弘的睡容,那時,劉弘摟著他,將下巴抵著他肩膀。近在咫尺,莊揚可以摸著劉弘散亂的發,觸摸劉弘的臉龐。 莊揚清楚,會有他人如自己般親近劉弘,和劉弘共枕。他們可以安然睡到天亮,身邊有侍從服侍,而無需擔慮被人知曉私情。因為那是天經地義的關系,而非他和劉弘這樣叛道離經。 劉弘日后的妻子,會是怎樣的一個人?莊揚覺得必然是位美麗的女子。 她會有著高貴的出身,知書達理,溫婉而善良,集合人世間的美好,并且也將為劉弘所寵愛,在莊揚看來,成親娶來女子,便要專情地去對待。 他們會生育子女,而這些孩子中,其中有一人,會成為劉弘的子嗣,那會是個可愛而英勇的孩子。 這般想著,莊揚從枕邊取來一件帶鉤,放在燈光下端詳。燈火中,錯金的紋飾,閃著絢麗的光芒。這件信物他理應還給劉弘,但卻沒有還。 清早,莊揚為仆從喚醒,告知公子弘已等候在院中。 莊揚更衣梳洗,換上先前使者送來的漢國服飾,出門見劉弘。 深衣高冠,還有一柄有些笨重,但精美的佩劍,莊揚知曉這是世家子弟的裝束。 館舍中沒有銅鏡,莊揚也沒有隨身攜帶,他不知曉,自己更換上這身衣物后,是什么模樣。 莊揚來到院中,出現在劉弘跟前,莊揚想大概很好看——自他出來,劉弘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那眼里帶著驚艷。 劉弘挨近莊揚,交頭接耳低語:“二郎,真美?!?/br> 莊揚微笑,想這身服飾,顯然是劉弘為他準備,就是為了自己能穿給他看嗎? “公子,是要去上林苑嗎?” 只要不是私下相處,在長安,莊揚都會留意稱呼,他不想讓人看出他和劉弘太過親昵。 “正是,你我騎馬過去?!?/br> 院外,劉弘的侍從牽著兩匹俊馬,顯然劉弘一匹,莊揚一匹。 “二郎,今日能騎嗎?” 劉弘的聲音輕細,不讓人聽得。 莊揚聽得話外之音,他從容自若回;“能?!?/br> 兩人騎馬馳騁,身后跟著劉弘兩位同樣騎馬的侍從。劉弘有十數位侍從,亦是劉弘居所的侍衛。個個年輕、高大,不是普通的士兵,均是官吏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