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于是我跟白開約好,這段時間所有的宅子都是他七我三。我沒想著要掙錢,這三分利我是準備拿下來去給許傳祥家人的。況且,對于交朋友,我認為,真心肯定能換來真意。 白開挺高興,當天晚上請我喝了頓酒。他的酒量實在太大了,難怪之前喝了六瓶都跟沒事人一樣。 我喝吐了好幾次,也終于睡了一個非常踏實的覺。 之后的日子恍然讓我覺得回到了剛入行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碰巧了,還是我倆的命理財運是相生的,總之,各式各樣的生意是一個接一個地來。白開這人也不挑,大活兒小活兒一個都沒落下,就連給小夫妻算什么日子結婚、家里人托夢來是什么意思這種幾千塊錢的事兒,他都整天拿著電話給人指導。而且付款的方式還很新潮,用的是支付寶。 白開的手法跟秦一恒截然不同,具體管不管用我也懶得考究,反正錢到手了才是關鍵的。 做了幾個小活兒之后,終于等來了一個大點兒的生意。 一個老總的公司樓下長年守著一個乞丐,白天就在那條街上來回要錢,晚上就睡在公司大樓外墻的一個角落里。因為大樓設計的原因,那個角落勉強算是三面墻遮擋,頭頂還有玻璃罩防雨。 這個老總說不上是好善之人,但也沒壞到哪兒去,見乞丐可憐,也就默許了。 可是即便能擋一些風,遮一些雨,說白了還是在戶外。那個乞丐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了,凍的,還是怎么的,有一年冬天,一夜之后,死了。 這死了人本身就是一件挺晦氣的事兒,尤其還是在自己公司的大門口,這個老板趕忙自己掏錢把尸體給火化了。 可是公司保安在打掃乞丐留下的遺物時發現,這個乞丐在自己睡的硬紙板下面,藏了很多紙錢,各式各樣的紙錢。 雖然當時人們都覺得挺奇怪,可誰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那個乞丐恐怕在任何人心里都是無關緊要的,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然而沒承想就在這之后,公司樓下開始出一些亂子。 我之所以用“亂子”形容,而不是說鬧污穢,是因為那個老板自己就是這么表述的。事實上他也形容得挺貼切。 這家公司是做it的,需要經常加班,趕上忙的時候,很多員工下班的時間都是夜里一兩點。 按說那個時間了,街上應該已經沒人了,可是有很多員工表示,他們結束加班走出寫字樓之后,會碰見有人來問路。 雖然也沒出現什么上身或是撞邪一類的事兒,可深更半夜的,被人這么搭訕問路不免還是會嚇一跳。 起初人們還都認為是巧合,可是這問路的一直就沒斷過。大家聚到一塊兒談論,總結下來,發現問路的并不是同一個人,這也就排除了附近有一個精神病患者的猜想。 這下人們開始覺得有些害怕了,很多鬼故事里都講過相似的橋段,一時間弄得人心惶惶。 這時候老板坐不住了,這不僅影響公司的運轉,而且這么傳下去也沒人敢跟他做生意了,所以他就想找人來看看。 雖說很多老板都迷信,但這個老板是工科出身,一直就是個無神論者,他找人看,完全是做樣子給員工看,所以這事兒七拐八拐,就找到了我。大言不慚地說,我在這行里也是有些名氣的——雖然這都是托秦一恒的福。 這個老板很大方,打來電話也沒含糊,勞務費明碼標價,跟談正兒八經的生意一樣。 他給的價格很劃算,而且公司就在某一線城市,具體是哪兒我就不方便透露了,反正離我也很近。 我連猶豫都沒猶豫,直接就應了下來。倒不是被價格打動,而是想看看,這個白開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我跟白開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開車動了身。我特意沒讓白開帶蟈蟈,這他媽要是一路煩過去,我肯定就得瘋了。 一路上我試著跟白開套話,問他需不需要我在旁邊幫著忽悠忽悠,因為我聽那邊的描述,即便真的是有污穢,這事兒也大不到哪兒去,我們有必要事先通通氣,要是裝樣子的話別露出馬腳。 白開還是一臉的牛逼相,說,這事兒,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得先看了再說,這古城墻底下,高人恨不得滿大街跑,這老板非要從外地弄人過來,也就按你的智商能這么干。 我聽了心里還挺不爽,不過也沒心思跟他吵,只能專心在高速上狂飆。 進了城,堵車把我倆弄得夠嗆,到了那棟樓下面,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了三個鐘頭,那個老總已經恭候多時了。 見時間已經到飯點兒了,我們就近找了家飯店,三個人邊吃邊聊。 那老總果然是一身高知的范兒,歲數還挺年輕,話里行間也沒提多余的事兒,只是把事情又講了一遍。不過跟以往不同的是,他講完后還順便講了自己的分析和理解,說這事兒有可能是某個犯罪團伙來踩點兒的,他已經作好了報警的準備了。 我暗暗覺得這事兒不太妙。這種人思維非常清楚,想從他手里拿錢,我倆必須得拿出非常合理直觀的解釋。不像很多人,事兒本身不大,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我隨便一煽風點火,那邊就玩兒命地掏錢。 吃過了飯,老總帶我們參觀了一下他的公司。已經快晚上十點了,他們公司人還不少,一個個都跟看怪物似的看我倆——估計他們也聽說了會有什么高人來。 白開左顧右盼地掃了一遍,明擺著就不是在看宅子,光盯著長得好看的女員工了。 我在旁邊也不好提醒他,只能一直忍著直到下樓。這時候街上人還不少,外頭也熱鬧。老總把我帶到了之前乞丐常睡的那個角落,交代了兩句,就說他還有很多公務,就不打擾我倆了,一個人先閃了。 我不知道白開看出來什么了,反正我打量半天,發現這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角落,普通到任何一個建筑都可能有這樣的角落。 我問白開:“這地兒有啥說法嗎?” 白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問我:“哎,‘缺心眼兒’,你說樓上那個挺漂亮的員工有沒有被潛規則???” 我當時差點兒吐血,干脆閉了嘴,指望他還不如我一個人看。 第五十六章 問路 我四下望了望,其實毫無頭緒。我試著想象,如果秦一恒在的話,他第一步會做什么。 這一下我就開竅了,肯定是等街上的人走光。 于是我干脆坐回到車里,抽煙打發時間。白開過了一會兒也上了車,躺在后座上像是在養神。半晌,他忽然道:“哎,‘缺心眼兒’,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br> 說著也不等我答應,自顧自就講了起來。說是在早前,城市發展還沒像現在這么快的時候,周邊有很多雖不是荒山野嶺,可也少有人煙的地方。當時有一個出租車司機,趕上傍晚拉了趟大活兒,也就是跑去了這樣一個地方。拉了人去,肯定就得空車回來,那時候查酒駕還沒像現在這么嚴,出租車司機到了之后,見反正這一趟也掙了不少了,干脆把車停在道邊,自顧自地喝了點兒酒,圖一樂和。 這一喝就有點兒控制不住,最后喝得有點兒大,車也不敢開回去了,只能在車里瞇著醒酒。 就在他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在敲車窗戶,他以為是碰見了打車的,頭也沒抬地擺擺手,意思是拉不了了。 可敲窗聲還是不肯停,他一抬頭發現外頭根本就沒有人影。當時他也沒害怕,這常開夜車的司機,多數膽子都很大,加上還喝酒壯了膽。 他就開了車門,走下去瞧。這一瞧,看見一個不大點兒的黑影,立在車邊上。 司機更納悶了,把車里的燈一打,光影之下見是一個小人兒,正站直了,用兩只手舉著一塊石頭放在頭頂上。 小人兒看見司機也沒跑,反而湊了過來,還張嘴說了話:“大哥,大哥,你看我像人嗎?” 司機也沒多想,以為是誰閑著沒事來拿他開心,當即罵了一句:“你像個屁!”說著,還抬腿給小人兒來了一腳。 小人兒嗷的一聲,轉身就跑沒影了。 等司機回到車上,這才開始琢磨過味兒來。細想一下,剛才那個小人兒臉上似乎毛毛糙糙的,而且要比正常人小太多。司機終于開始后怕起來,也不管喝沒喝酒了,就發動了車,往家里狂飆。 等到了家,天也亮得差不多了,司機酒也醒了,回想了一下,昨晚肯定是撞見“東西”了,借著天亮,戰戰兢兢地睡了一覺。 誰知這一覺醒來,家里四歲的兒子就丟了。全家出動到處尋找,都沒有音信,最后報紙和電視臺都登了尋人啟事,孩子也沒找回來。 本來我沒打算細聽白開講的,后來漸漸地還是被吸引了。 我問:“那個司機撞見的是啥???” 白開坐了起來,道:“還能是啥?兔子精。在以前,這樣的事兒可多了去了。那些有點兒靈性的動物,都會悄悄地修煉,等到了一定時日,就需要過這么一個坎兒才能化成人形?!?/br> 我覺得挺新鮮,問:“那你的意思是,那個司機要是答應說‘像’,那個兔子精就成功了?” 白開啊了一聲,道:“傳說中就是這么傳的。據說在舊時候,家里養了兔子的,但凡發現兔子半夜三更對著月亮作揖,就必須把兔子宰了全家吃rou,這就是他媽的兔子修煉的一個表現!這叫‘拜月’你懂不?” 說完,白開自己搖搖頭,道:“我忘了你缺心眼兒了,你肯定不懂?!?/br> 我沒接話茬兒跟他斗嘴,腦袋里倒對一件事兒越來越清晰了。這個白開果然有兩把刷子,我覺得他不會莫名其妙就想起這么一個故事。 我心說:“跟這兒有人問路有聯系?同樣都是半夜有人來搭茬兒啊?!?/br> 不過我沒向白開求證,說了他肯定還得說我他媽的缺心眼兒。我看了看表,眼瞅著要十一點了,街上人已經沒見多少了,一會兒直接瞧真招吧。 差不多十一點半的時候,白開先下車了,跟小偷似的在樓邊轉悠半天,最后居然直接坐到了那個角落里。 我嫌臟,那地方指不定有人會隨地小便,就沒過去,只是遠遠瞄著他。 他待得還挺安穩,好半天沒動地方。 我閑著也是無聊,只能一邊抽煙一邊琢磨,那個乞丐生前是不是也像白開這樣坐在那兒?我心說:“這事兒要真跟污穢有關,會不會是過路的游魂們看那個乞丐可憐,就隨手掏了點兒錢?這就是那些紙錢的來歷?” 正想著,那邊白開卻忽然站了起來,大聲沖我喊:“‘缺心眼兒’!你快去他們公司,問問誰他媽給人指路收錢了!” 我一看這架勢,擺明了要出事兒啊,一刻都沒敢耽擱,直接就沖進了樓去。 電梯下來,里面還有不少人,估計是到點下班了。我逮住一個看著面熟的,張嘴就問他:“你們公司誰給人指路要錢來著?” 那人被問得一愣,連連回答說他不姓錢。 待我又問了一遍,他還是搖頭,我只好乘電梯又上去他們公司。這時候人幾乎走光了,只剩下幾個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閑聊。 我干脆直接大喊著問他們。沒想到真有一個人明顯臉色就變了,不過他也沒承認,只是回避我的眼神。 我們這行說是跟污穢打交道,但主要還是跟人談。這幾年下來形形色色的人我見得多了,很顯然這人心里有鬼。 我也沒細問,拽著他直奔樓下,白開那邊也不知道什么情況,我怕耽誤時間。 這人也沒反抗,估計老板交代過,要盡力配合我們。 到了樓下,白開已經堵著門守著了。見我帶了人,他也是心知肚明,當即就從兜里摸出把小刀來,跟我說了一句“去買點兒創可貼”,直接就朝那人招呼。 白開本身就一身痞氣,又是這架勢,那人直往我身后躲。我安慰了他兩句,把他往前一推,就開著車去了附近的藥店。 路上我還在想,當初秦一恒給我去怨痘的時候,也是在手上動刀,看意思這人是中了誰的算計了。 結果把車開回來,這倆人竟然蹲在路邊勾肩搭背一起抽煙呢。 我被弄得挺無奈,給白開創可貼的時候,悄悄問他:“這人什么情況?” 白開嘿嘿一樂,說:“我都跟這哥們兒談好了,完事兒之后,他給三萬?!?/br> 也不知道白開是怎么忽悠的,我也懶得打聽??此孟襁€挺有把握,我就又回了車上歇著。 沒一會兒,白開帶著那個人也上了車,倆人誰也不說話,我悄悄地從后視鏡里觀察,也沒見那人哪兒有傷口。 就這么沉寂了足有十分鐘,白開忽然就說道:“哥們兒你看,我沒騙你吧?” 那人連忙哎哎了兩聲,說:“大哥,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這倆人的語氣跟趙本山那個賣拐的小品沒啥區別,我差點兒樂出來。然而,我納悶地跟著用目光掃了一圈后,我的笑又立刻憋住了。 只見之前乞丐所在的那個角落,似乎有點兒不對勁。 因為距離遠的關系,我看不太清楚,感覺那里似乎有個什么動物在上躥下跳的,可是不管怎么跳,似乎都只是在原地掙扎。 我開始有些佩服白開了,聯想到他之前講的兔子精的故事,我心說:“那兒有個兔子精被白開抓住了?” 我問白開:“那是什么玩意兒?” 白開一拍我肩膀,說道:“我跟你說你也不懂啊,敢不敢自己下去看看?” 我這人其實還挺愛面子的,他這擺明了是當著外人的面將我的軍啊。我琢磨了一下,白開不至于會害我,撐死有個什么東西嚇一跳而已,干脆開了車門,慢慢湊了過去。 第五十七章 嫡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