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聽秦一恒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幾分,多半是這個村長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設計陷害,專程來對付他的??墒怯眠@種方術的辦法來作為手段,未免太陰毒了吧。 現在既然已經真相大白,我倒是更好奇之前他說的在我身后的那個東西怎么處理。 秦一恒說這倒是比較容易,因為其一,我并沒有回頭看它,所以并沒有因為這個沖了我的運勢??赡苡械乃緳C會在趕夜路的時候看見一些東西,看見了也就看見了,但切記千萬不能回頭。從正常的方面來說,回了頭容易分神,導致車禍,而從玄學方面來講,但凡是看過臟東西的人,運勢都會很背,而且那些東西也很喜歡和看見自己的人接觸,這也很容易理解,它們也希望找一個能交流的人來溝通;其二,現在那個東西已經被他扣在了這個鼎下面,等明天天亮了,去周邊村里收一個陳年的粗麻口袋,套好了,用筆蘸了朱砂封住口,找個陽光足的地方燒了就行。 聽他這么一說,我終于放下心來,接著問他之前的紅線又是怎么個說法。 秦一恒說,那就更好理解了,院門口鋪上淀粉就是為了通過腳印看看來的東西究竟是大還是??;而李子汁是很通陰的東西,據說李樹枝常配在身是可以招邪的,用李子汁沾了紅線,是能起到引靈作用的,這大概就是給那些亡魂鋪了一個路標。 中間的五谷雜糧一來可以辟邪,二來可以祭奠惡鬼。雖然現在的時代很少能聽聞有餓死的人,但誰也不敢保證萬一招來的是一個餓死鬼呢,那可是很兇的東西。而兩端的石頭叫作墜魂石,只有在瀑布下面沖刷過的才管用,能穩住自己的魂魄,不被招來的東西慌了心神。 看來事情已經明朗了,一想到一百萬元就這么到手了,之前的那些后怕早就跑沒影了。 等到了第二天,我們先去縣城周邊的村子里收了一個麻布口袋,這種東西現在不常見了,因為都改用化纖材質的了,所以一時半會兒我們還沒找到,最后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直接給了人家一百元錢買了回來。這倒不是人家獅子大張口,而是我們為了避免討價還價,就直接給了張大鈔。用秦一恒的話來說,這買驅邪所用的東西時是不能講價的,這就跟你去廟里上香,你不能問人家一根香能不能便宜點是一個道理,很多事情先撇開靈不靈不說,但心誠總是沒錯的。買完口袋我們又停了一些時候,耐心等到第二天太陽最足的時候,秦一恒才把那個鼎掀開,用根黑線系了一個活扣,從鼎底鼓搗了幾下,就把黑線塞進了口袋里,整個過程就像是在表演啞劇。在我看來,黑線什么也沒拴住,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放到袋子里后就感覺口袋好像鼓囊囊的,真像是裝了什么東西一樣。 最后,秦一恒就地在樓頂放了一把小火,把那個口袋燒得一干二凈。我在旁邊看著,還能聽見燒的時候口袋里發出了一種吱吱的聲音。我其實知道那可能是燒到了某些雜質,可是這么一聯想開來,總覺得像是一個什么玩意在尖叫。 等到這一切都忙活完,秦一恒就把鼎收了起來,專門去買了一個運動斜挎包裝好。我見他準備把這么晦氣的東西帶回去,心里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他的態度卻很堅決,說這個鼎還挺好看的,他準備回家選個好位置擺起來。我也拿他沒轍,兩個人就去找村長復命。 我們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給村長講了一遍,村長聽后也是一陣后怕,臉色都有些陰郁了。不過,他倒真是挺痛快,答應第二天就把錢轉到我的賬戶上。秦一恒好像對這一百萬元不是很關心,他反而追問起了之前那個高人的信息。 村長回憶了一下,說那個人也沒什么太明顯的體貌特征,人倒是挺壯實的,不算很高,說話什么的也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 我其實對那個高人一點也不好奇,但秦一恒的表情卻有些古怪。他低頭像是琢磨了一下,忽然抬起頭問了村長一個問題,那個高人是不是個六指? 聽到他這么一問,我心里也是一驚,就看了秦一恒一眼,見他的表情并無說笑的意思,我又把目光轉回到村長臉上,等他說出那個答案。 可是村長卻好像對此沒什么印象,說他當時也沒有注意對方的手,所以現在我們這么問,他也回答不了。 秦一恒一下子就變得很失望的樣子。我心想,這事情的發展應該沒這么離譜吧。上次那個六指騙我們去那個別墅破了一個九子鎮真龍的陣,現在又跑到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村長家,專程用風水局想害得他家破人亡?他是怎么想的?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做的,那這其中又有什么聯系呢? 我從秦一恒的表情上并沒有窺出什么,而他也并沒有從村長嘴里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所以干脆結束了談話,我們就準備起程回家。 村長本來還挺好客地想留我們吃頓便飯,被秦一恒拒絕了。我給村長留了一個賬號,然后我們就直奔機場。去機場的路上,我問秦一恒,他怎么會問那個高人是不是六指。 秦一恒搖搖頭,說他只是很好奇而已,因為把之前的經歷總結起來看,那個六指肯定也是個懂行的人,而這一行里不能說互相都認識,但起碼也都能略知對方一二。這個六指之前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倒不是他的耳朵聽得有多廣,而是這樣一個有著明顯特征的人,肯定還是會傳出一些消息來的。這種風水局,看似簡單到只需要挪動一些家具的方位,布置一下擺件的位置,調整一下搭配的顏色,貌似跟家裝設計師沒多大區別,但細究起來,沒有一定本事還真弄不成這個,所以他就猜測著問了一句,結果也沒有問出答案。 我聽他說了一大堆話,其實基本都沒聽進去。不知道為什么,從村長家出來我就時斷時續地有些耳鳴。我搖晃幾下腦袋才能好一點,可是隔不久又會反復,我倒也沒太在意,可能是這幾天休息不太好的緣故。正想著回家是不是得吃點六味地黃丸之類的藥,記得看廣告上說這個是管治耳鳴的,秦一恒卻忽然叫司機掉頭,說不去機場了,改坐大巴走。我問了原因才知道,他擔心一會兒帶著這個鼎可能過不了安檢。 我這才想起來那個鼎還在他的包里,我就央求他拿出來讓我再看看。秦一恒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同意,反而把包往他身邊移了移。 我看他這架勢,心說難道是個古董?那回頭跟他分錢的時候這個得算在里面!也就沒再死皮賴臉地要看。 本來坐飛機很短的路程,被大巴的四個輪子瞬間延長了,但依舊一路無話。秦一恒從上了車就開始睡覺,我也是無聊,只能玩玩手機游戲。玩累了我也想小睡一下養養精神,卻發現耳鳴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已經嚴重到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了。 我有些害怕,就把秦一恒推醒,把事情跟他說了。 他告訴我,這個可能是我聽了焚冤魂時候的聲音,有些堵住了脈絡里的真氣,他回頭介紹一個土郎中給我認識,鼓搗幾下就沒事了,說完就繼續瞇著眼睡覺去了。 他既然說了無大礙,我也就放下心來,干脆閉起眼睛,無奈耳鳴得實在難受,一路上都沒有睡著。車進了站點,秦一恒已經睡得差不多了,本來我們是打算打車回去的,可是我的耳鳴實在難受,他就給我說了一個地址,讓我去找一個叫劉瘸子的人。其實這個人我并不是第一次聽說,可是要說去見他,我倒是頭一回。之前就聽秦一恒講過劉瘸子的本事,據說他有治療各種疑難雜癥的偏方,比電視劇里那個神醫喜來樂還有能耐。秦一恒還舉例講了幾個劉瘸子治好的經典病例,不過我沒太大興趣,因為對于這種偏方能治病的可信度我并不是很看好。我覺得如果這個偏方管用的話,肯定會引來做醫藥的公司根據這個偏方去研制相關的專業藥品。商人嘛,都是逐利的,何況那些做大生意的,肯定也都是能聞見商機的人,所以我認為,他們不可能把這些偏方的商機視若不見吧。 第二十四章 劉瘸子 不過,秦一恒既然叫我去,那么這個人肯定還是靠譜的,而且我也是真的想見他一面,因為我挺好奇見過閻王爺真身的人究竟是什么樣的。我之前聽秦一恒講過,劉瘸子原本不瘸,最早也是有正經工作的,上朝九晚五的班。那得是十幾年前的時候,有一年夏天,天很熱,劉瘸子剛下了夜班,家里又悶得讓人睡不著覺,他干脆就鋪了個涼席躺到了當時他們家平房的頂上??墒沁@一覺睡下去,竟然就沒再醒過來。家里人都以為他死了,哭天搶地都準備要火化了,他卻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醒過來他就跟家里人說,他被勾魂的小鬼抓走了,說他是什么大惡之人,然后他就被帶到陰曹地府的大堂上去接受審問。結果人家閻王爺看了他幾眼,發現是勾錯魂了,就又讓小鬼把他押了回來。他也害怕,本來就嚇得尿了褲子,眼瞅著跟著小鬼回來都走到家門口了,恐怕小鬼變卦,沒等小鬼把他腳上的銬子全部解開,就直接往家門里撲了進來,結果等到醒來,那一只沒解開銬子的腳就平白無故地瘸了。去醫院查了,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靜脈曲張治了一陣子也不見好轉,從此落下了劉瘸子這么一個外號。 這當然都是劉瘸子的一家之言,誰也分辨不出真假,但是他瘸了這一點倒是有目共睹。死而復生這種事情拋開玄學不說,科學上也是有所謂的假死狀態的,所以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但劉瘸子后來的事情就很離譜了。據他所說,瘸了之后他的心情就很低落,整日做夢,有一晚,他夢見之前勾他魂魄的小鬼又回來找他,責怪他不應太心急,現在腳上的銬子已經回了陽間,是打不開了,不過那個小鬼倒是在夢里傳授給他了一些偏方,說是看在抓錯人的事情上賠給他的。 劉瘸子一覺醒來,竟然還真的記得這些偏方,而后的日子里也嘗試著用了幾次,倒也真的見效,他索性就開始靠這些偏方過活,久而久之倒也有了些名氣。我尋思著,這劉瘸子多半是為了給自己漲身價,所以編出了這么邪乎的故事,但不管真假,我去見了他再說,大不了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不吃便是了。 我拿著劉瘸子的地址直奔他家,他所住的位置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些世外高人那樣住得那么偏僻,反而就在一個很繁華的地段上,只是房子有些老。據說很多開發商都想要這塊兒地皮,可是無奈拆遷的補償款太高談不攏,所以就一直這么擱置著。我沒多費工夫,按著門牌號就找到了劉瘸子家。走到門口才看見他家門上其實已經用紅紙寫了一個劉姓的名字,估計是把他的本名當作招牌了。 我敲了門,見到了劉瘸子。他的長相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并沒有我想象中一副市儈jian商的模樣,反而看起來還很敦厚。我直接開門見山地把來意跟他說了,他就點點頭,說這并不是難辦的事,然后叫我在客廳里等一會兒,他進去準備一下。 他這么一說我還挺緊張,琢磨著他會不會進屋拿出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讓我吃,一邊想著我就打量了一下他家里的擺設。做這行這么久,都成職業習慣了。 客廳歸置得倒是很干凈,里角還做了一個小神龕,供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神仙。我挺好奇,就站起身去看,才發現是一尊佛像,只是這個佛像很奇怪地被反著擺在神龕上,面沖墻,背向外。我心里就直犯嘀咕,這是對神仙大不敬的做法,他這么明目張膽地擺在這里,就不怕遭什么天譴嗎?雖然我對這些供奉之類的注意事項并不是很了解,也只是之前聽秦一恒偶爾說過幾句,說是這種神仙像是不能說買的,只能用尊稱說請回來,而且請回來的日子還有說頭,必須得按照皇歷選一個適宜請神的日子。而對于請哪尊像其實也是有說法的,就是當你走進賣神像的店里,你掃過一眼,覺得哪一尊是在對你笑,就證明哪一尊是與你有緣的,你就要請這一尊回來才能靈驗。這說得似乎很離譜,但其實很多人都聲稱看見神像笑過,細說起來,基本一批神像都是一個工藝磨具做出來的,并不能出現哪一尊會在笑的狀況,當然很可能是一種心理作用。 正想著的工夫,劉瘸子已經從屋里出來了,手里拿了一排針,過來讓我轉過去坐好,就從裝針的布托上抽了一根,一只手摁住我的腦袋叫我別動,然后用指頭從我脖子上比畫了幾下,就戳了一針下去。這一針并沒我想象中的那么疼,反而真的感覺耳朵里面的壓力輕了一些。劉瘸子又用手指從針孔擠了一些血出來,告訴我好了。 我搖晃了幾下腦袋,耳鳴的確是消失了,沒想到他還真是挺神的。我坐正了之后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劉瘸子倒沒說什么,起身又重復告訴了我一遍好了,也不提收錢的事,轉身就要往屋里走。 我看他還真有些本事,就忍不住想跟他多聊幾句。他聽見我問話,又坐了回來。我們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說是閑聊,其實多半只是我問他一些我好奇的事情,他倒也不嫌煩,事無巨細地給我解釋了一下。 我這才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并不是在偏方上面,而是會治“翻”。這個所謂的“翻”怎么解釋呢?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病,但卻又不是醫學上嚴格意義的病。很多東北人應該會有所耳聞,所謂的“翻”大體分為三十六種,有輕有重,有急有緩,癥狀也都不一樣,但用常規的醫療手段卻解決不了,只能尋求這些會治“翻”的人來治,因為某些“翻”是會危及人性命的。 具體這個東西為何被稱為“翻”,已經無從考證了,我個人倒是傾向于這些病癥類似于小狗長大期間會有一次俗稱翻腸的過程,挺過去了,小狗就順利長大;挺不過去,小狗就很容易夭折。而“翻”就是類似這樣的一種東西,但患者又并不只涉及兒童,雖說患這個的人并不多,但也的確會有一些人遇見。而這個城市懂這些的恐怕就只有劉瘸子一人,如果要價黑一些,發家致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劉瘸子為了讓我聽得更明白,就簡單給我舉了幾種“翻”病。像是“攻心翻”,據說要在肛門里塞上大蒜才能治愈;“羊毛翻”,要在身體的某一處用針挑出類似羊毛的東西才能治愈,聽著就很邪乎。跟他聊了一會兒,我倒是長了不少見識,就順著話茬直接問到了那個佛像為何是背對著外面。 劉瘸子呵呵一笑,說這取的就是佛面壁思過的意境,而所謂的大不敬還是尊敬,他認為完全是萬法唯心,心中無過了,才能坦然面對神靈。說完劉瘸子就表示今兒已經聊得不少了,沒什么事就讓我早點回去吧。 我見他之前的話說得這么深奧,現在又直接表示送客,就有點懷疑自己是否說錯了什么話,可是細想后覺得也沒什么,只好起身告辭。 臨出門的時候,劉瘸子忽然叫了我一下,問我是不是最近看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其實我來的時候并沒有跟他說我最近的經歷,他這么一問我倒是有些意外,可是細想一下,要說見到了什么吧,倒也沒親眼看見什么,不過做這行,每次總是要跟這些東西打交道的,我就挺好奇地問劉瘸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劉瘸子沒說話,去屋里拿了一把小掃把給我,叮囑我回家進門之前,把兩肩上的東西掃一掃,免得把晦氣帶到家里去。說完,還沒等我道謝,就回了屋。 出了門,我還是挺納悶,想了一下就脫下外套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這一看不要緊,肩膀上赫然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手印,這差點沒把我嚇死?;叵胍幌轮霸诖彘L家樓道里,秦一恒對我喊那個東西就在我身后,沒想到它當時已經離我這么近了,恐怕我再晚跑一點,人就得交待在那里了?;丶业穆飞衔疫€在后怕,臨進家門前我趕緊用掃把在我兩肩掃了半天,這才敢打開門進屋。不過,進了家門我就顧不上后怕了,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我脫了衣服,簡單地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見手機在響。我瞇著眼睛找到手機,發現是秦一恒打來的。他告訴我,讓我明天就動身去一個宅子,他到時候會在那里跟我會合。我本來還想問他剛掙了這么一大筆錢,這么著急去看宅子干什么,無奈太困了,簡單地嗯了幾聲就掛了。 一宿睡得實在舒坦,第二天中午我才醒?;貞浟艘幌潞孟袂匾缓闶墙o我打了一個電話,找到手機一看,還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告訴我一個宅子的地址。 說實在話,我是真的不想再做了,這完全是把腦袋拴到褲腰帶上的買賣,而且一百萬元估計這時候已經入賬了,我就更不用去拼命了。 我給秦一恒打電話,想勸他該收手了,沒想到他卻關機了。我看著短信猶豫再三,心說要不就去看看?他大半夜的能因為這個專門給我打電話,想必這個宅子賺頭很大。我看了看地址,就在旁邊的城市,坐火車倒是很快,最后一咬牙一跺腳,還是決定去看下,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我打電話訂了一張車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門。剛下樓,就聽見一輛出租車沖我摁喇叭。劉瘸子從車窗里探出個腦袋沖我招手,召喚我上車。 我很詫異,問過才知道是秦一恒叫他在這里等我,然后和我一起去看宅子的。劉瘸子怕打擾我休息,干脆就一直在樓下等。這下我挺高興,起碼路上有個伴,還不至于無聊,就又打電話加訂了一張火車票,兩個人去代售點取了票就直奔火車站。 第二十五章 逗留不去的老頭 路途雖不遙遠,但一路折騰幾下也耽擱了些時間,到達那個城市時已經是傍晚了。我下了火車給秦一恒打了個電話,依舊是關機,于是只好和劉瘸子直奔宅子,想先跟秦一恒會合,然后再作打算。 坐車的時候,我給出租車司機看地址時捎帶問了幾句,這個宅子的地段別說還真不錯,雖然不在市中心,卻也在城區的主干道邊上,去哪兒都挺方便,加上旁邊還有一所全國挺有名的大學,環境和地理位置都挺理想。不過,讓我很意外的是,這宅子不算是什么兇宅,不僅不兇,還有人住。敲了門后,給我們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歲數不小,但看著還很精神。我直接把目的說了,問她是不是想賣房子。老太太點點頭,就把我們讓進了屋里。 這個時候秦一恒還沒來,我心想可能他是因為什么耽誤了,但我人已經到了,就先簡單問一下這個宅子的情況,等秦一恒到達后,還能省去些時間。 老太太講話不緊不慢的,一看就挺有涵養,說這個宅子之前是他們老兩口住的??墒撬习榍耙魂囎尤ナ懒?,兒女們又都在國外,所以她打算把房子賣了,去國外跟兒女一起生活,這樣不僅省得睹物思人,晚年也算是有個依靠。我起身在房子里轉了一圈,三室兩廳的格局,目測有140平方米左右吧,裝修雖然不豪華,倒也典雅。簡單地看了一圈,朝向、戶型什么的我都挺滿意,就坐下來問了問老太太價格。 老太太開了一個相當便宜的價錢,我當時就有些動心,可是想了一下,覺得秦一恒讓我來這個宅子,恐怕不是這么輕松來撿漏的,我也就直截了當地問老太太宅子是不是有問題。老太太猶豫了一下,說這個宅子其實沒什么大問題,但要買的話希望在合同里增加一個條件,就是只能自己住,而且里面的臥室要永遠保持原樣。 她這個條件實在太苛刻了,說白了等于我買了這個宅子就直接砸手里了,我就問老太太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要求。 這么一問,老太太眼眶就紅了,指著里屋說,他們家老頭一直沒走,現在還在那個臥室里,她也不想走,可是這么一直守在這兒也不是辦法,而且,她也不是不讓別人動里面的臥室,只是他們家老頭脾氣很大,時不時就會在里面摔東西,隔三岔五砸碎個茶杯什么的,你要是不給他東西摔吧,他就晚上在里面來回踱步,一走能走一晚上。她也是心疼老伴累著,就只能有事沒事送幾個杯子進去備著。她怕到時候嚇著別人,這畢竟是她老伴,嚇著誰了,她心里也不落忍。 我心說,這還叫沒什么大問題?這不明擺著是在鬧鬼嘛??墒锹犂咸恼f法,除了摔幾個杯子,那個東西好像也沒什么大本事,可是再沒本事它也是個麻煩,我就猶豫要不要等秦一恒過來了再從長計議,沒想到劉瘸子倒挺膽大,直接讓老太太帶我們進里面的臥室看看,我也就在后面跟著。 臥室布置得挺干凈,一面墻都被打成了一個大書柜,基本上都塞滿了書,而且倒也真如老太太所說的,靠床邊的小床頭柜上擺了好幾個杯子。我進這屋其實也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倒是劉瘸子好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直皺眉頭。 大概看了一下,我們三個就退了出來。劉瘸子問了老太太一個問題,老頭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這下就把話匣子打開了,我也就簡單概述一下,大體就是他們家老頭是大學里面的一個教授,這輩子就兩項愛好,一個是研究學問,另一個就是下象棋,等到退休以后呢,把精力基本都放在下象棋上了,時不時還總拉一些棋友回家來過招,一下能下一天。就在他死之前的半個月,可能是碰見了一個棋藝特別高超的人,老頭每天都把那個人拽回家來下棋,每次結束時都意猶未盡。這么幾次下來,大概是老頭的身體撐不住了,有天夜里突發心臟病,就這樣走了。當時老頭就睡在她邊上,人死了她都不知道,還是早上起來發現的,一推老頭,身體都硬了。 聽老太太說完,我也跟著迷糊,他這應該算是壽終正寢吧,按理說應該是得去投胎了啊。我就習慣性地轉頭想看秦一恒,無奈只看見劉瘸子也是一臉迷茫。 我見事已至此,也只能等秦一恒過來才能解決了,就跟老太太約了第二天一個時間,告訴她,要是有個頭發挺長的人來找,就說我們來過了,讓他打電話給我。出了門,劉瘸子好像特納悶地咂巴了一聲,我問他怎么了。劉瘸子說,他覺得這個事可能有點蹊蹺,因為我們剛才去看臥室的時候,有一面墻的書,嚴格意義上講,書是可以辟邪的,因為字都是正的,所謂邪不壓正,這就是為什么通常圖書館都是很干凈的一個地方。如此一來,那個老頭的鬼魂還能停留在那個臥室里,肯定是說不過去的。 劉瘸子雖然并不懂行,說的話倒也讓人覺得有那么些道理。文字能辟邪,這應該是成立的吧,不然那些寫在符紙上的字怎么能有驅邪的作用呢?無奈我們倆都對玄學方術沒什么了解,也無法探討,只能先找了家賓館住下來。我睡得不怎么踏實,總擔心漏接秦一恒打來的電話,時睡時醒地就這么挨到了天亮,他卻還是沒有音信。 秦一恒不來,這個宅子就沒辦法入手?,F在,我的處境挺尷尬的,回去吧,怕他來,我們兩個錯過了;不回去吧,也只能在這里干等著。 劉瘸子建議我再等等,大不了我們再去那個宅子問細一點,說不定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因為很多時候這些怪事也用不著借助方術來解決,老頭一直不走,很可能是留戀著什么東西。我一想,他說的這些也有道理,之前那個清朝的官不也是因為圣旨不肯投胎嗎?說不定他們家也有老頭放不下的東西。 于是,我們兩個就又去了宅子,路上我就在想,萬一那個老頭留戀的是他們家老太太,那這事就算是徹底沒戲了。 老太太倒也好客,估計也是一個人實在悶得慌。我們坐下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著說著就聊到下棋上了,老太太不免又絮叨了一遍他們家老頭對這個有多癡迷,說現在老頭那副象棋都沒人動過,還在臥室里擺著呢。 我聽完想了一下,莫非老頭留戀的是之前的那個棋友?想必是他之前沒下過癮也說不定,就隨口問老太太那個棋友有沒有什么消息,誰知道老太太說完我腦袋就嗡了一下,因為她說那個棋友從老頭死后就再也沒來過,她也聯系不上他,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們家老頭管那個人叫小六子,因為那個人是個六指。 我想,我可能知道秦一恒為什么會叫我來看這個宅子了,想必他之前可能通過什么途徑收到了消息??墒乾F在他又不在這里,這樣就很棘手了。 我想跟劉瘸子商量一下,但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和六指的淵源,一時間我實在沒了頭緒,只好趁著白天又到里面的臥室看了一眼,果然,窗臺上還擺著一副象棋,應該是木制的,看樣子做工很精致,估計價格也不便宜。我沒敢拿手去碰,只能貼近一些觀察,忽然身后碎了一個杯子,把我嚇了一跳。 老太太急忙從客廳跑了過來,一邊熟練地收拾碎玻璃,一邊提醒我們別碰那副象棋,說,可能是之前他們家老頭跟人下了一半的棋局,動了子老頭會很不高興的。 我雖然驚魂未定,卻又覺得事情有了一些眉目,問題八成就出在這個棋局上。我雖然對象棋并不精通,但看個大概還是可以的。棋盤上紅方基本已經被黑方殺得沒有退路了,我猜測老頭執的應該是紅方的子,難怪他死后還這么憋屈,這個棋他基本上是輸了。 我把我的猜測跟劉瘸子說了一下,劉瘸子倒是聽得兩眼放光,跟我說,他之前總能聽說一些方術和神神叨叨的事情,這次真讓他碰見了,他倒是愿意一試。 我問他,怎么個試法? 劉瘸子就貼過來神秘地跟我說,咱們晚上過來,跟老頭繼續下這盤棋,故意輸給他不就完了嗎? 第二十六章 棋局 劉瘸子的提議倒真值得一試,不過,我心里還是很沒底,這萬一出點狀況,我們倆的小命就懸了。我想,反正到時候也是他來執行,就讓他試一試。我這么想其實也是有私心的,萬一他成了,這個宅子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萬一他不成,惹禍上身的也不是我,所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們倆把想法跟老太太一說,她還挺支持,我和劉瘸子就跟她約好晚上再過來,然后就起身告辭。 回到賓館無非就是耗時間,并沒有什么可準備的。我們隨便對付了點吃的,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返了回來。劉瘸子事前囑咐了一下老太太,說,到時候無論屋里發生什么動靜,她都別進來,怕到時候真的是老頭的魂魄現了身,她誤打誤撞地沖進來,會亂了老頭的神,容易出亂子。 又等了些時辰,把老太太安頓好,我跟劉瘸子就關上臥室的門,把那副象棋擺了出來。說實話,本來我是不想來蹚這趟渾水的,雖說劉瘸子是想滿足他自己的好奇心,但畢竟也是為我辦事,于情于理怎么著我也得陪著。 入夜后,時間過得挺快,可是我們干瞪眼等了半天,屋里什么動靜都沒有。起初,我還是有些害怕,這么耗了一陣子,卻也安生了。劉瘸子見這么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問我身上是不是帶了什么辟邪的東西,沖了這屋里的陰氣,讓那個老頭沒辦法現形。 我前后翻了一下,也沒發現什么。劉瘸子就覺得很奇怪,問我,是不是咱們兩個人陽氣太盛了?要不,你先出去躲一下? 我巴不得他有這個提議呢,正好可以離這個是非之地遠一點。剛想動身,劉瘸子又說,算了,萬一出點什么狀況,連個搭把手幫忙的人都沒有。我們考慮再三,劉瘸子居然給我提議,讓我躲到床底下。 臥室的床是一張高腳床,床下的空間很大,躲個人的話,翻身什么的都沒問題,只是有很多灰塵。我蹲下看了一眼,覺得他這個提議一點都不靠譜,可是我要說不進去,兩個人總不能一直這么等下去吧。我尋思著我就鉆進去做做樣子,這樣最后勸說他放棄也有底氣。 于是,我從屋里拾掇了幾張報紙,簡單鋪了一下,就鉆了進去。一趴下,視線就因為床鋪的原因立刻變得狹小了,我只能看見劉瘸子的兩條小腿在屋里走來走去,不知道在踅摸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屋里似乎傳來了一些奇怪的動靜,我仔細分辨了一下,也聽不出是什么發出的,只看見劉瘸子依然在屋里走來走去。 緊接著,我莫名地開始緊張起來,又看了一會兒,我忽然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只好聚精會神地看著劉瘸子的腿在房間里越走越快。突然,我發現一個問題——劉瘸子的腳好像一點兒也不瘸! 這下,我頭皮瞬間就有點發麻,可是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繃緊了身體,努力放平呼吸。之前跟劉瘸子一路過來,我即便沒有刻意注意,但也是眼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啊,怎么這個時候他的腳忽然就好了?難道他之前一直是裝的?可如果是裝的,我明明還在這個屋里,他為什么不繼續演下去呢? 我盡力平靜了一下,忽然又冒出個想法,嚇了我一跳。之前老太太提過,她家老頭會半夜在臥室里來回踱步,難道是劉瘸子剛剛一個不注意被上了身? 這下我就更不知所措了,想出去救他,自己又沒本事,恐怕會白白送死,可是不出去吧,他完蛋了不說,難道我要這么在床底下跟這個邪物待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