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正當我猶豫的工夫,劉瘸子忽然停下了。不過,說停下也只是能確定他的腳步停下了而已,手上在忙活什么,我并不清楚。劉瘸子站定在床前面,也像是在琢磨什么,而后,我眼見著他的身體慢慢地蹲了下來。 我緊張得快要窒息了,這要是看見一張不是他的臉,真能把我嚇死。所幸他只是貓下腰,像是從地板上拾起了一個什么東西。東西很小,我也看不清楚。而后,劉瘸子就走到了象棋邊上,因為屋子里極其安靜,我能聽見他把棋子緩緩放下的聲音,他在下棋?我為了看清他那邊的狀況,就把身子側了過來,可視線還是極其有限。 劉瘸子的棋倒像是下得很悠閑,不過,我還是不停地冒冷汗,頭枕著胳膊,感覺心已經跳到了耳朵上。我立刻換了一個姿勢,因為之前秦一恒講過,如果你聽見心跳聲出現在身體其他地方,如手指、耳朵、胳膊等部位時,就是你魂魄最不穩定的時候,很容易被勾了魂。 就這么過了足有十分鐘,劉瘸子起身,把燈打開了,就叫我出來。他的聲音并無異樣,可剛才我在床下看得可是真真切切的,他的腳一點問題也沒有,我還是得提防??赊D念一想,即便我不出去,他要害我的話,我基本也是沒跑了,還不如先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爬了出去,見屋里倒是沒什么變化,只是棋盤上的棋子的確被人動過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劉瘸子跟那個老頭下了棋,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醞釀著什么陰謀,我就試著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劉瘸子把手一攤,說他轉了半天,也沒見那個老頭出來,他覺得如果動了棋子對方就會現身了,結果他一個人把棋都下完了,屋子里還是安然無恙,最后他也只能放棄了。我聽完他的話就又去看那副棋,紅方的子被吃了個干干凈凈不說,局勢已然成了死棋。我心中不免更加起疑,可是也不敢當即撕破臉,質問劉瘸子,只能尋思著先回去,等見了秦一恒再作打算。 我提議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們就回賓館。劉瘸子點點頭,說只能這么著了,就先開門出去了。我正要走,忽然聽見有個什么東西落在了地板上,低頭一看,居然是枚象棋子。很意外,這個時候我竟然沒有害怕,而是很好奇地把那枚棋子拾了起來。還沒等看個仔細,屋外頭忽然嘈雜了起來,老太太的尖叫聲那叫一個清脆,我隨手把棋子裝到兜里,趕緊奔了出去。 從我出臥室的門到客廳里,只有幾步遠,可是因為戶型的原因,出了臥室的門并不能直接看見客廳里的狀況。等到我跑出去,客廳里就只剩下老太太一個人。我急忙問老太太怎么了,估計她也是嚇得夠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她越這樣我就越著急,干脆也不等了,直接先追出去,想必劉瘸子肯定在外面。 可是,等我追到外面,卻不見劉瘸子的蹤影,反而看見秦一恒拿著個旗一樣的東西背對著我,正貓著腰喘粗氣。我過去問他怎么了,他卻不答話,而是直奔到老頭的臥室里。借著光,我才看出來,他手里拿的居然是一面招魂幡。這種幡通常都是出殯的時候,由長子在前面高舉著,一來可以讓已故的親人記住從家到下葬的這條路;二來也是給途經的小鬼一個警示,告訴對方這家親人已故,不要在路上為難家人??墒?,秦一恒如今拿著這個東西,我是死活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自打我們認識,也從未聽他講過家里人的事情,難道這回他沒有按時與我會合,是因為家里出了變故? 這樣一想,我就想上去安慰他兩句,可是他沒顧上我,只是在屋里轉了一圈,忽然回頭跟我說,媽的,果然被他拿走了! 第二十七章 萬錦榮留下了什么? 秦一恒有些氣急敗壞,我一時也找不到話頭,不過腦子里已經有了無數個問號,現在無非是決定先從哪個問起而已??墒?,他卻沒有回答我的意思,出了臥室去安慰老太太了。 老太太這會兒已經緩過勁來了,說話依舊很有涵養,表示并無大礙,只是剛才見秦一恒大晚上的這副打扮來敲門,還以為是撞見了黑白無常。 本來就是給人家添亂的事,現在鬧得雞飛狗跳的,我臉上也掛不住,跟老太太連聲道歉,然后趕緊道別就跟著秦一恒出來了。 出了門,秦一恒問了我賓館的名字,卻堅持不愿意和我搭一輛車,只說讓我先回去。 我只好一個人回了賓館,抽了半包煙也不見他過來。等到后半夜,他才滿臉嚴肅地來找我。我憋了半天的問題,看見他來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一股腦地把我心里的疑問都問了出來。 我的問題其實挺亂的,毫無邏輯,也就是想起來什么就問什么,最后總結也就那么幾個問題。一,劉瘸子哪兒去了?二,秦一恒他之前干什么去了?三,他說什么東西被拿走了?四,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一恒一直沒說話,等我消停了,他才點著了根煙,猶豫了一下說,因為現代城市化進程的發展以及建筑技術和建筑規格的現代化,只有少量建筑才會應用到相宅這門術數。而在古時候,這種走街串巷的風水先生比比皆是,而且社會地位也不低。除了運用風水之術選陰宅、找葬區之外,風水先生多半的本事都是應用在陽宅的建造中。那時候并沒有建筑師這個概念,一個宅子從開建到住人,完全依靠風水先生和工匠的配合。雖然風水之術并沒有多神秘和難以學習,但大家畢竟還是寥寥無幾,所以,那時有名的風水先生,一年乃至幾年只會接手寥寥幾個宅子,一是當時的技術導致工期較長;二是有些宅子的建設難免要配合主人的八字命理來運算,窺天命的事情是會損陰德耗陽壽的,所以那些風水大家名聲叫得響,一生卻也就只有那幾個作品。 之所以風水先生的社會地位很高,并不僅僅是他們的本事讓人欽佩,而是但凡這些人無論在陽宅或是陰宅的建造中做一丁點手腳,那對于主人來說很可能就是滅頂之災。所以直至現今,很多在農村找工匠來幫著建宅的人都知道,那些工匠只能好言捧著,不能惡語相加,說不定哪一個懂零星半點的術數之法,救人用不上,害人卻是綽綽有余了。在風水師行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則,那就是每建完一個宅子,這個先生會把這個宅子乃至主人相關的信息記錄在自己的一個小冊子里,冊子名曰“址簿”,這個冊子可能是一個字帖,也可能是一個布片,總之,多半會縫在袖口里。這些看似平常的信息,在風水先生手里就是一個威力驚人的武器。如果這個宅子日后生變,他就能從當時的記錄里找到應變的對策。而如果這個宅子的主人在宅院建成后拒不付酬勞等,他也能用其中記錄的信息破了宅子的局。如果風水先生已經完全精通此道了,甚至都不用親自去宅子,只要在千里之外選對方位,造一個同比例的宅子,再把主人的相關信息加進去,一樣可以搞得宅子里面的那家人家破人亡。 而社會發展至今,懂得風水之術的人經過“文革”十年動亂之后已經越來越少,稍微學點皮毛之人,就可以在社會上以此招搖撞騙,而真正的按照老一輩風水先生的傳統延續至今的人已經快要絕種了,但這并不代表沒有這樣的人存在。其實很多高人并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隱居山野或是半晌不吐一句話,他們也根據這個社會的發展轉型成了一個現代人,本事在是一碼事,生活上其實和常人無異。 秦一恒講了這么一大通話,我聽得實在是云里霧里,這怎么跟我問的問題一點邊也挨不上呢?可是,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打岔的樣子。我又琢磨了一下,似乎悟出點什么來了,秦一恒的意思是不是那個劉瘸子拿走的是一個“址簿”? 秦一恒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而是拿出手機,給我放了一段視頻。視頻應該是從某個視頻網站上下載下來的,畫質不是很好,但也能看個大概。畫面上一個戴眼鏡的老頭坐在講臺上面侃侃而談,細聽起來,講的大概是風水理論的東西。我看了就很不解,心說,難道這個老頭講的就是他剛才給我講的那些東西?他是怕我不相信特地拿出來做佐證的?可是聽了一陣子,內容雖然挨上邊,但實際卻并無聯系。我就用目光向秦一恒求解。他見我并無耐心看完,就直接把視頻拖到了結束的地方,提醒我專心看。 畫面中那個老頭應該是在說結束語,因為說完之后掌聲雷動,視頻也就到頭了。我真是搞不明白秦一恒是何意思,就問他給我看這個干什么。 秦一恒把視頻的進度條又拖了回去,讓我細心聽。我把耳朵貼上去,仔細分辨了一下,那個老頭好像說了句,他最近發現了一個中國建筑風水上特別奇怪的地方,不過他還需要繼續深入研究一下,希望有機會再和各位探討。 聽清了老頭的話,我依舊滿腦袋問號。我實在受不了秦一恒這么給我賣關子了,直截了當地問他,給我看這個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一恒深吸了一口煙,告訴我,這個老頭就是現在這個宅子的死者,叫萬錦榮,老頭是國內一流大學的建筑系泰斗,不過他的很多學生都知道,老頭其實對于風水術數也極其懂行,多半是從新中國成立前就從事過這一行。 這下我倒是明白了,那這么一說,劉瘸子拿走的真的是老頭的“址簿”?可是他拿這個東西干什么?跟視頻上老頭最后說的那句話有關嗎? 還未等我問,秦一恒就搶先開口告訴我,這個老頭的確給不少著名的建筑相過宅,不過,多半只是掛著建筑總設計師的名號,而他真正相過的具體是哪幾個宅子,除了當事人,我們也找不到相關的線索。而他這次趕來,就是來找“址簿”的。他猜測老頭的“址簿”上一定記錄了一些資料上查不到的宅子。本來他也是日夜兼程地往我這里趕,只是沒想到一路上似乎遭人算計被遮了眼,最后無奈只能千方百計找了一個方圓十里內的大孝子扛過的招魂幡,這才一路順暢地到了這里。這大孝子扛過的招魂幡是極其招孤魂野鬼的,因為這些孤魂野鬼無人祭拜,所以對孝子扛過的招魂幡有著本能的追求。剛才不讓我靠近也是這么一個道理,怕我無意惹了東西上身,可惜的是他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讓那個人把東西搶先一步拿走了。 現在事情已經有了一點眉目,可是對于劉瘸子,我還是有很多疑問。我問秦一恒,那個人不是劉瘸子? 他搖搖頭,說,劉瘸子要是長成那樣就好了,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這個人對我們的行動很了解,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聽秦一恒說那個人并不是劉瘸子,心里也有點發慌。但回憶起來,這個人似乎一路上并沒有害我命的意思,反而給我解決了耳鳴的問題。 我就說,這個人也會給我治病啊,而且用針扎了幾下我就好了。 秦一恒聽完臉色立刻就變了,沖我喊,你說什么?!你讓他用針扎你了?我頓時緊張起來,就把劉瘸子給我看病的路數給他講了一遍,捎帶著也再現了一下我跟劉瘸子的對話。 沒想到秦一恒越聽眉頭越緊,半晌才告訴我,我八成是被種了怨痘。這個怨痘細說起來,其實和東南亞地區的降頭有一些淵源。不同之處是,怨痘是用針挑開皮膚,把怨氣種到皮下。說是種痘,其實只是用針挑破皮膚而已,因為所有的玄機都在針上面。 這針并不是普通的針,而是用一種極其惡毒的方式插入小孩的身體里面,隨著日子的延長,慢慢插進更多的針。小孩短時間內并不會死去,但隨著針越來越多,終究會危及生命。等小孩死后,再把針取出,頭三根被取出的針,因為沾了小孩的魂,則被稱為魂針;最后取出的三根針,沾了小孩的魄,則被稱為魄針;而中間的那一些丟棄即可,并無大用。相信很多電視上也曾報道過,有很多小孩體內被發現了一些針,卻不知針從哪里來,這其實都是練怨痘針的一種表現,只是并不為外人所知。 說到這兒,秦一恒拉長了聲音,而被這種針扎過的人,命硬的,可以維持原樣三年,三年后即大衰落,運勢低到人不戀生。而命不硬的,嚴重者甚至不久就會有飛來橫禍,甚至是血光之災,全都是要人命的。 我聽他說的這些實在嚇人,就連忙問他有沒有破解的辦法。秦一恒思考再三,說現在發現得早,而我又是屬于命硬之人,破解的辦法倒是有,只是要讓我受點苦。 吃點皮rou之苦倒是無所謂,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我當即就求他幫我化解,他卻說此事并不能cao之過急,先安生睡一夜,明天再行事也來得及。 我心中雖然不安,但也只能聽秦一恒的話,先睡覺。脫衣服上床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在老頭臥室拾起的那枚棋子,就拿出來看了看。 這是一枚“馬”,我翻過來調過去地看,棋子上也并無其他標記。我心說,這是怎么回事?是因為這個棋子當時本來就放得不穩固,然后因為細微的震動或是人行走帶來的空氣流動才掉了下來?平常生活中我們也會遇見這樣的情況,好端端的一個東西突然從某處掉落,很多人會疑神疑鬼地以為,是家里沖進了什么邪物,雖然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也不能一概而論。我記得秦一恒講過,如果非要測試是否有污穢在家,膽大之人,可以每天細心記錄好家里每一個物件的位置和形態,待到次日再一一比對查看,即可一清二楚;另外,家里的剩菜剩飯不應隔夜放置在桌上,如若無家神鎮宅,很容易被餓鬼盯上,這也就是為什么很多地方不吃的飯菜如不能及時整理,也會用盤子或是容器罩住,一來可以防蚊蟲老鼠,二來即是此因。 但現在這個棋子顯然不會這么巧。我覺得或許跟那個老頭有關,可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棋盤上“相”走田,“馬”是走日的,難道是老頭最后借助這個棋子表示了一下輸棋的郁悶,高呼一聲“日”?不知不覺,我聯想得有點遠了,而且越來越不靠譜。 我轉過身,把這枚棋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秦一恒講了一遍,想問問他怎么看。 他聽后也覺得蹊蹺,因為他去的時候,很顯然已經感覺不到那個老頭的存在了。我把棋子遞給他,他也端詳了半天,最后還是只能搖搖頭。 我見也沒什么新奇發現,正準備睡下,秦一恒忽然拍了一下枕頭,對我說,倘若那個老頭真是冤死或者是死的蹊蹺,他一定是希望有人能找出他來不及講出的秘密,那這個棋局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個方位圖?老頭很隱晦地按照方位的布局把他想表達的東西展示在了棋盤上,這樣不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還能完整地保留重要的信息,而這個棋子就是他想告訴我這個方位圖上最重要的一個地方。 我聽秦一恒這么說,心一下子就涼了,因為這個棋局已經被那個所謂的劉瘸子動過了。我之前雖然也曾看過原來的樣子,但并無心記憶,現在連大概都已經復原不了了。秦一恒知道棋局被動過,也很失望。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干脆睡下了。 熄了燈,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倒不是為了身上的怨痘而擔心,而是覺得現在的處境讓人糾結,可是糾結也沒用,日子還是要過。這兩天雖然沒怎么運動,卻也很耗心神,最后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十八章 祛怨痘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秦一恒的床是空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見時間還早,也就不著急找他,而是耐心地躺在床上看電視??熘形绲臅r候他才回來,隨手還拎著一只小麻雀。我挺納悶,這大早晨的,出去打鳥干什么?秦一恒讓我耐心等著,說完從包里拿了把瑞士軍刀就去了衛生間。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忍不住跟過去看。 只見秦一恒在衛生間里三下五除二地就給麻雀開了膛,破了肚,然后把內臟一一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黃紙上。整個場面有點血腥,剛起床就看到這些還真是讓人有些不舒服。 接著,他又從兜里掏出一把稻草,用紅繩扎了一個小草人,把包在黃紙里的內臟塞到了草人的肚子里,最后在草人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紅線,叫我綁到中指上。一切做完,秦一恒就告訴我,今天一天也甭想到處跑了,就這么安心待著,別把線弄斷了,等到晚上的時候才能開始祛怨痘。 我只好把草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柜上,然后躺在床上保持著一個類似于輸液的姿勢。雖然這個姿勢并不辛苦,可是長久下來,胳膊還是有些發麻,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因為被綁的是右手中指,所以用筷子也極其不方便。不過幸好有秦一恒在,還能搭把手幫幫我,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就這樣終于挨到了天黑,秦一恒見時辰差不多了,就把房間的燈閉了,讓我起身站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把草人放在了月光底下,接著掏出了一張黃紙,寫了我的名字,又叫我扎破了手指,滴了幾滴血在上面,然后燃了黃紙。瞬間,紙就燒成了灰燼。 我在旁邊看著,倒也覺得挺新鮮,不過眼見著黃紙燒完了,心也開始漸漸緊張起來,因為秦一恒說過會有些苦頭要吃,相信扎破手指應該不算苦頭吧。 起初并沒有什么異常,我見秦一恒一直盯著那個草人??墒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見那個草人似乎微微地動了那么一下。秦一恒的臉色看起來也很緊張,他也發現了草人的微動,當機立斷地拿出準備好的一個小裁紙刀片,讓我伸出手,在我十個指頭第一和第二個關節之間,挨個來了一刀。裁紙刀有多鋒利不必多說,我的手上幾下就布滿了小口子,血也開始慢慢從刀口流了下來。 秦一恒扶住我的雙手,叫我把血滴到草人上。每一滴下去,草人似乎就掙扎一下。雖然見了紅,想必他也是拿捏準了分寸,血滴了一會兒就止住了??墒鞘高B心,倒也真是痛到我了,不知不覺間我的額頭上就出了不少汗,低頭看去,草人上已經沾了不少的血。 隨后,秦一恒掏出一捆紅線把紙人像木乃伊一樣纏好,然后扯斷了綁在我中指上的紅線,告訴我,現在怨痘已經被轉到了草人里,今晚先留它在屋里睡一宿,明天找個時間,放到車流密集的主干道上讓汽車壓一天就沒事了。 我聽他說沒事了,也長出了一口氣,可是對于那個草人還是有些忌憚,就讓他放到了衛生間里。 等他放好了草人,就對我解釋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是常識,他就是用麻雀的五臟和紙人偽造了一個我,把怨痘轉了過去。不過,這樣做的話,明天草人在路上被壓,我的運勢還是難免會低一陣子,但如果運氣好,被婚車壓到,倒是能解了晦氣,只是結婚那家恐怕會鬧點小災。 事情已經解決,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這一夜本以為可以睡個安穩覺,誰知道半夜時卻仿佛聽見屋里有小孩在哭。我側過身,見秦一恒也醒著,他沖我比畫了一個繼續睡覺的手勢,說并無大礙,我也只好翻身睡去。這一夜雖說睡得并不踏實,但也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秦一恒照計劃把草人放到了一條車輛來往頻繁的路上,然后又跟我商量了一下,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回那個老頭家去看看。 我也認為必須回去一下,即便不是去看看能否從那個棋局找到些什么提示,起碼也得去給老太太道個歉,告個別,何況我心里還是覺得這個宅子可以買下,因為現在老頭的魂魄已經不在了,這筆生意還是很劃算的。 我們重回了老頭家,老太太并沒有因為那天的打擾而責怪,依舊笑臉相迎。我就坐下來跟老太太繼續細化著簽合同的事情,秦一恒就去老頭生前的臥室看看有沒有新發現。合同的事情聊得比預想的還要順利,可惜的是,秦一恒那邊卻沒有任何收獲。反正事已至此,雖然還有太多疑問沒有解開,但至少這個宅子我是能拿下了,這樣一來,這次所費的波折倒也是值得的。秦一恒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不過現在看來也只能打道回府了。于是我們又停了一日,待到跟老太太簽完了合同,我們才起身返程。 回去的火車上我才想起問劉瘸子的事情,因為如果秦一恒給我的地址沒錯,而我又按照正確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假冒的劉瘸子的話,這其中必有很大的問題。 秦一恒說,他其實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等我們回去后,他會去找一下劉瘸子??墒乾F在看來,找到他的機會估計微乎其微,如果往不好的方面想,劉瘸子很可能是出事了。 對于一個人的生死,坦白講,我跟鬼神打了這么久的交道,其實已經能看淡很多了,但對于活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我還是不太能適應。 第二十九章 袁陣不是人! 我長出了一口氣,準備去廁所抽根煙。剛進了廁所,煙吸了沒幾口,兜里的手機就響了,是來了短信。我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內容卻著實讓我吃了一驚:袁陣不是一個人! 這條短信看得我一愣,想了一下,我就把電話撥了回去,那邊卻是關機了。這條短信來得不明不白,說袁陣不是一個人,這話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說他不是人,還是說他有一個團伙? 坦白講,我也覺得袁陣應該是有一個團隊的,不過,跟他合作這么久,我也沒有去了解過,畢竟我們只是合作關系,利益才是我們之間的紐帶。至于他給我找到那些宅子的消息來源到底是怎么得來的,其實與我并無關系。 我對著短信又想了一會兒,覺得多半是個惡作劇。袁陣倒真是一個神通廣大的中介人,可是要說他不是人,這就有點夸張了??墒沁€沒等我踏出廁所門,又來了一條短信,依舊是那個號,內容是:你不相信?我證明給你看。這個宅子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鑰匙就在露臺的花盆里。短信的末尾是一個地址,宅子所在的城市是個直轄市,不過距離我所在的地方卻遠得很。 這個短信讓我更好奇了,我就又把電話撥過去,那邊依舊是關機。兩次下來我倒是明白了,對方多半是呼叫轉移到一個關機的號碼上了,于是我試探性地給對方回了一個短信:你是誰?然而,短信卻再也沒來過。 回到座位上,我心里還想著這件事,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告訴秦一恒。我把短信給他看了,他倒沒覺得這算是件大事,只是說這個人裝得這么神秘,無非就是想引我們去那個宅子,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宅子多半就是個陷阱。 我倒是挺贊同他的分析,上次六指的那一個虧吃得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所以干脆不再想這件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快到站的時候,我又收到一條短信,心說,不會還是那個人吧?果不其然,這次發過來的居然是條彩信,我點開一看,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照片的取景構圖有些畸形,大部分畫面都被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擋住了,只有少部分能依稀看見是一個模糊的背影,可見這張照片拍攝得很倉促。 我看了半天,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 畫面里的場景似乎很熟悉,我又想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這張照片就是在這趟火車里拍的,照片里的背影就是我!這個人就在這趟列車上! 我立刻站起身來回張望,無奈車已經進了站,很多人都在拎著行李下車,根本不可能找到拍照的人,而且他既然敢發給我,想必已經計劃得很周全,算準了我發現不了他。 可是這個人會是誰呢? 估計秦一恒也是看我神色反常,就問我是怎么回事。 我把照片給他看,沒想到他的表情卻忽然凝固了,而后跟我說,這個宅子我們務必要去一趟了??墒俏壹殕柶鹪?,他卻不愿多說,只是告訴我,這次很可能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希望我作好心理準備。 按照慣例,我停下講述的時候,就是要照相的間隙了。只是還沒等我拿起相機,沙發上猛地躥起一個人,不管不顧地一頭跑了出去。我大喊了一聲想叫住他,他卻連停都沒有停。我抓起相機,卻也來不及拍下他了。沙發上剩下的三個人,都驚愕地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又看看我,見我拿起相機,都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擺正了身體,我只好把鏡頭對準沙發上的人。閃光燈過后,有一個人忽然問我,我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希望我不要裝神弄鬼。 我給他扔了一根煙,又把打火機放到茶幾上。他撿起了煙,卻沒有點燃,像是在等著我回答。 我也點起一根,告訴他:“如果你不想聽,你可以離開,但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除非你坐到天亮,我會看心情回答你一個疑問?!?/br> 這個人聽到我的回答,聲音忽然抖了起來:“剛剛我又看見了,故事不是你講的!你只是在對口型!你們究竟想要做什么?” 說著,他竟然站了起來,沖沙發上依舊坐著的人喊道:“難道你們看不見嗎?他有時候明明閉著嘴,聲音卻沒有斷!你們都瞎了嗎?”說完,這個人伸手抓起了距他最近的人的袖子,要把那個人拉起來,無奈那個人只是木訥地看了他一眼,打掉了他的手。他搖搖頭,倒退著走了幾步,朝著門口的方向沖了出去。 我聽見他發問時就已經作了準備,所以這次并沒有讓他溜掉,而是把他恐慌的身子記錄在了相機里??此x開,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并不是擔心我又損失了一個聽眾,而是剛剛我拍照的時候,似乎在鏡頭里看見有什么東西趴在他的背上。這個宅子的確怪事叢生,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剛剛質問我的時候,用了“你們”。想到這兒,我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空空如也,并沒有什么人影,這才安穩了一些。還有最后的兩個人,看樣子,他們倒是鐵了心要耗到天亮了,現在對他們來說,也許只是煎熬,早已經失去了聽故事的樂趣。不過,這并不是我關心的事情,我繼續講道: 本來都已經到家了,沒想到又要立刻出發。我回家簡單換了身衣服,也沒休息,就趕去機場跟秦一恒會合。 一路上我們倆都沒怎么說話,而且走航空線也并沒耗費多少時間,下了飛機,我們先去賓館開好了房間,見時間還早,秦一恒就催著我草草吃了點東西,趁著天亮我們去了那個宅子。 這個宅子所在的小區還算高檔,對于當地的房價,因為出來得比較倉促,我事先并沒有做功課了解,但從周邊環境和樓盤外觀來看,價格應該不菲。小區的物業也很規范,出入都需要門卡,外來訪客需要聯系里面的業主給證明才能進去,我跟秦一恒因為這被擋在了門外。 最后沒轍,我給保安塞了兩百元錢,又詳盡地作了登記,總算讓我們進去了。 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宅子,是一樓。這種戶型的樓房,一層都會有一個很小的露臺,可以給業主種種花養養草。因為前后都有很厚實的防盜門和防盜窗,所以露臺并沒有用很高的墻隔起來,所以,我跟秦一恒翻進去并沒有費多大工夫。 剛翻進去,就見露臺上果然擺著一盆已經枯了的發財樹,花盆很大,不過可能是最近下過雨,土很松軟。我跟秦一恒把花盆的土掏了個空,還真在盆底發現了一把鑰匙。秦一恒又帶我折回了正門,用鑰匙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