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來人似是很急,沒有過多的寒暄,腳步匆匆的往屋里來。吳正芳在一瞬間恐懼到了極點,用力聽了聽,身上的怨氣驀然隱去,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開始四處張望,像一只斷了尾巴的兔子被狼群追捕,嗓子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聲。金色的漁網見縫插針,在最短的時間里占據了絕對優勢,漁網越縮越小,吳正芳蜷縮在了地上,似是束手就擒,掙扎著往桌子底下爬。 陳允升拿出了收鬼壇。 板牙熊在桌子上跳腳道:“看那邊!” 梁楚回頭一看,從桌子上抄起一瓶啤酒砸了過去,厲聲道:“你敢!” 太快太急,手沒有準頭,陳允升稍一抬手便避讓了過去,青稞道長猛地站起:“陳允升!你想打架不成?!” 陳允升怒道:“人死如燈滅,過往不可究,這是多好的機會?!王今科你別本末倒置了,師父為什么不把南洞門傳給你,這些年來你還沒悟出來?!” 話未說完,緊接著一道無形的氣流刺了過去,觸碰到收鬼壇的時候砰然炸開,與此同時,一對老父母走了進來。吳正芳今年二十六歲,進來的老人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溝壑似的細紋,看起來足有六十多歲,皮膚黝黑,穿著灰撲撲的衣服,手里拿著一只蛇皮編織袋,背著他們走南去北的行李。 兩位老人打開了門,局促的站在門口不敢進來,看到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吳父顫抖道:“陳小姐,陳小姐在哪里?俺找她有急事……” 陳舒珊坐回原座,恢復原來的面色:“你還不在乎?” 桌子底下毫無動靜。 聽到說話聲,吳父認出了聲音的主人,一腳踏了進來,很快發現自己的無禮,又退了回去:“珊珊,你不是說俺們正芳,正芳……” 陳舒珊轉過椅子看向門口:“不就在這里嗎,看看你們女兒做的好事!” 吳父吳母自動過濾了其他,留下自己想聽的,兩位老人的眼淚說下來就下來了,再顧及不到什么,快速走了進來找人:“俺們……俺們賠,正芳在哪里……讓俺看看這個,這個不孝女……” 直到進屋里來,才看到一群黃袍道士,面對這些城里人,老人跟個小孩似的不敢亂碰亂動,討好的說:“你們都是舒珊的朋友吧?舒珊人很好,俺們正芳找不到了以后,她給過俺家一大筆錢……是個好孩子?!?/br> 梁楚鼻子發酸,一股氣堵在心口,這筆錢是怎么來的不必多說,王胖掀了椅子,幾乎想撲上來掐死陳舒珊:“你還是不是人!姓陳的,你是不是人?!” 吳父吳母一臉茫然,桌子下面的漁網越來越緊越來越小,將厲鬼的魂魄勒成了鯉魚大小,梁楚四處張望,不知道拿什么才能打破收鬼陣,青稞道長急匆匆的畫符,沈云淮站起身來,徐徐走到縮小的爛柿子餅面前,掌心對著她,磅礴的陰氣洶涌而出,只見那個小小的鬼魂的身體一寸一寸修復,身上紅色破舊衣衫被一身民朝的衣裳取代,隆起的小腹變得平坦,腳上也踏了一雙秀氣的紅色繡花鞋。 她的傷口消失不見,換上一身體面的紅衣紅褲,吳正芳神色迷茫,身體飛快的長大,縮緊的金色大網被絕地反擊,吳正芳站了起來,四周像是有無形的氣息合成了巨大的球網,把金色的收鬼陣重新撐開,隨后無限制地撐寬、擴大,一直逼到了房頂和四面墻壁,隨即像是一個圓鼓鼓的氣泡,轟然迸裂炸開。 收鬼陣破了。 陳允升頹然坐在椅子上,眼神驚懼:“陰鬼……” 與此同時,早就安排好了的因緣符被炸裂的收鬼陣觸動,半空中浮出一個圓形的鏡面,鏡面蒙了灰塵,混混沌沌,沒過幾秒鐘,有一雙無形的手擦亮了鏡面,景致慢慢地從模糊變得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忙到升天下不來,作者有話說也沒有跟大家玩。評論我都看過了。不是不回評論啦,大家討論劇情,我回復就會是長長的一段,謝謝支持的小jiejie們。覺得拖沓的小天使也請不要急,這條線就剩一章,我在盡量加快進度,爭分奪秒的盡快完結這條線,麻煩大家再等一天。愛你們mua~ 第68章 惡鬼的小新娘 夏末秋初,九月時節, 盛夏的暑氣余韻長存, 熾熱的驕陽幾乎就懸在頭頂三尺之上, 好似掛在腦門上的大火爐, 烤得皮膚guntang。 華城一中的校門口人來熙攘、群聲鼎沸, 今天是新生開學的日子, 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家三口是來得挺晚的一批了, 盡管起得足夠早, 但擋不住路程太遠, 一路舟車勞頓,趕到學校的時候也已臨近下午, 日頭正足,三人在街邊打轉。他們的小縣城還沒通公交車,一兩塊錢搭輛小三輪就能跑遍全縣,于是三雙眼睛對著站牌大眼瞪小眼, 密密麻麻的站名看都看不懂, 更遑論說是轉車了。一家之主拍拍腰包, 背著手找了輛出租車問到華城一中多少錢,司機很熱情:“喲, 小姑娘挺厲害的??!” 吳林摸著汗濕的臉笑了,待司機報出大概的價格,笑容又僵在臉上,要了命了,怎么比他們坐長途車還貴! 鏡面里的小女孩長得黑而瘦小, 從父親背后探出頭來:“爹,俺以后在這里念書,早晚要學會坐車,你過來繼續幫俺研究研究唄,要不你和俺娘走了俺咋坐車???” 吳父訥訥點頭,跟司機打了個招呼,繼續回頭看站牌。 連蒙帶猜的加問人,總算順利來到了學校,下了車的小黑少女忘了走路,抬頭仰望高大巍峨的教學樓,這是她即將度過三年時光的校園。吳林和楊冬花拎著行李下來,吳林見狀嘖嘖道:“你看看她,哪里像個姑娘家,還嫌自個不夠黑哪?” 楊冬花從編織袋里翻出來一頂坐車時摘下來的草帽,‘啪嗒’扣在女兒仰起的小臉上:“聽見你爹說你沒?俺倆生了個假小子呀?” 吳正芳對著帽子吹了口氣,把楊冬花隨便扣在她腦袋上的草帽撥正了,滿不在乎:“反正都這么黑啦?!?/br> 廳堂里。 吳正芳愣愣地看著鏡面里熟悉的面孔,恍如隔世,往日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梁楚慢吞吞地蹭了過來,低聲提醒道:“去吧,他們在等你?!?/br> 吳正芳把目光投向遠處的老人身上,隔得遠,想是眼睛不好使了,兩人遠遠看著她,可能看不清具體面容,猶豫著不敢認。吳正芳低頭看一眼自己完整無損的身體,腦子仍然很鈍,一步一步憑著本能、木頭人似的走了過去。 吳林和楊冬花看著紅衣人逐步走近,瞇著眼睛仔細看,從她長開了的五官里辨出八分熟悉的影子,渾濁疲憊的眼睛驀然瞪到最大,楊冬花呼吸急促,往前迎了一步,嗓子磨砂似的嘶?。骸笆?、是不是正芳?” 吳正芳沒有回答,她的心像是結了冰,麻木而沒有知覺,直到停在父母面前,睫毛顫抖,嘴唇蠕動想說話,這才發現自己在哭,眼淚串成行沿著臉頰往下掉,她視野模糊地看著兩人滿身風霜,鬢角生出的大把白發,比鏡面上的面容老了何止三十歲。 猶記離別滿青絲,轉眼已是白頭翁。 吳林的視線始終跟著她,等走到眼前又不看人,直挺挺地站著看空氣:“你也不回來看一眼,你還知道自己是人生人養的,知不知道自己還有爹娘?!我還以為我沒生過孩子!” 吳正芳喉嚨滾動,不吭不響地跪下,肩膀篩糠似的抖。 楊冬花早已泣不成聲,跟著她面對面跪了下來,做出一個溫柔友善的笑容,伸出雙手似是想要擁抱她,松開又握緊、握緊又松開,試探著碰觸她的身體,不知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還是不知道在哪里下手,嘆息道:“長、長這么大啦?” 吳林繼續油鹽不進的咆哮:“不要跟她講話!讓她跪!讓她反??!” 吳正芳深深低著頭,吳林一邊大吼一邊‘咕咚’坐到地上,老樹皮一樣的手臂把妻女摟進懷里,緊緊擁抱在一起:“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回家再收拾你!不孝的東西,還知道回來……小王八蛋!” 吳正芳心里一片蒼茫,跪在地上茫然地看著地面,就算身處煉獄,她也不曾像此刻這樣無助過。 回家,我運氣不好,回不了家了。 鏡面里換了場景,三人來到宿舍,是一間六人寢,四四方方一間房,三張木質上下床,空出來的是櫥柜。她來的不算早,也不是最晚的。 推開門進去,吳正芳明顯愣了一愣,迎面靠窗的兩張床分別坐著一個女孩,是少女時代的陳舒珊和劉雪蓉,手里在擺弄什么東西。她沒見過這樣的姑娘,皮膚雪白雪白的,眼睛烏黑烏黑的,手上戴著一串手釧,穿著無袖短裙,踩著半指長的低跟鞋,長發披肩、皓齒唇紅,精致的像是描出來的畫。 畫面里的小黑少女無意識抬手摸自己女張飛一樣的短發。 吳林在背后催促她進去,吳正芳走了進來,寬敞的寢室因為三個人和兩大包行李的加入變得有些逼仄,吳林和楊冬花也看到了白雪似的小姑娘,一時有些拘束。寢室六張床鋪,已被占了四張,只剩下靠窗的兩張上鋪,吳林看過床號,拆開包袱,把被褥放到空床上,就在陳舒珊的上面。 劉雪蓉松口氣,隨即聽到‘吧嗒’一聲響,小巧的機器吊在地上,吳正芳下意識彎腰幫她撿,陳舒珊一腳把mp3踢進對面的床底下。 吳正芳抬眼看她,陳舒珊客氣地說:“不要碰我的東西,謝謝?!?/br> 氣氛尷尬,做家長的幫女兒解圍,順便幫她建立朋友關系,在一個寢室,以后一起上課下課,都是朋友。楊冬花拉開行李包,把家里帶來的食物分給幾個人,沒什么好東西,都是咸菜,但種類相當豐富。酸白菜、腌的甜蒜、咸蒜、腌蘿卜干、腌黃瓜,用塑料袋包著,放在塑料大瓶子里,熱情地邀請她們以后不要客氣,大家一起吃,自家種的菜,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