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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嬿婉及良時在線閱讀 - 第132節

第132節

    五年過去,她不再是初入宮闈的小女子,而他,也不再是需得仰人鼻息的可憐皇子。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花費整整五年時間,將整個南越駐軍打散重融,整合當地諸夷,打通商道,重開海貿,儼然將那里打造成自己的大本營,竟使得圣上暗示朝野,將他召回長安,另外遣人接管南越。

    這樣的人,真能老老實實在自己面前當癩皮狗?

    無非是借此掩飾自己的鋒利爪牙罷了。

    今天傍晚,這不就露出狐貍尾巴了。

    現在的他,再不是需得依仗嫡母喘息的卑微皇子,而是風頭正勁,呼聲僅次于皇太子的親王!

    若無必要,錦書也不想同他撕破臉,畢竟有一個屋檐下相處的情分在,成了陌路,倒也可惜。

    只是,有些時候,是不能退的。

    “娘娘,”紅芳瞧見她神情實在不好,笑著上前,打岔道:“您的帕子呢?怎么不見了?!?/br>
    “大抵是丟在哪兒了,”錦書掃一眼,漫不經心道:“左右是一條素帕,沒了就沒了?!?/br>
    “走吧,”她瞧一眼有些擔憂的承熙,道:“陪母后下棋去?!?/br>
    “嗯?!背形鯋瀽灥膽?。

    這場雨下的很大,雨勢更是漸漸轉急,最開始時雨點便有豆粒大,到最后,幾成瓢潑之勢。

    錦書同承熙下棋,他卻心不在焉,到最后,終于沉不住氣,道:“母后,這樣大的雨,要是淋了,會不會叫人生???”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嬌弱?”錦書聽出他話中意思來:“他行軍打仗,這等陣仗,不知見過多少,有什么好怕?”

    承熙被噎住,同她道別,悶悶的往自己住處去了。

    錦書暗自搖頭,卻也沒再說什么。

    這夜似乎極不安穩,錦書躺在塌上,久久未眠,好容易生了睡意,意欲歇下時,卻聽外頭風聲大作,竟將窗戶吹開,漏進雨來。

    紅葉與紅芳便在外間,匆忙去關窗,錦書卻放心不下承熙,披了衣裳,往他住處那兒去瞧。

    那孩子睡覺也不踏實,總愛踢被子,偏生還吵著自己大了,不許嬤嬤在邊上守著,圣上倒是贊賞他這樣自立,也就允了。

    夜色已深,路上雖有燈籠,卻也昏昏,狂風暴雨之中,猛烈搖曳。

    錦書穿過長廊,一路到了承熙那兒,幾個內侍在外守著,趕忙見禮。

    “輕聲,”示意兩個宮人留下,她道:“我進去看看他?!?/br>
    行宮制式不比宮中,卻也差不了多少,錦書穿過內里點著的那樹豆燈,正待往床榻那兒瞧承熙,卻聽帷幔內里一陣低低喘息,暈黃燈光之下,隱約曖昧。

    錦書不是待嫁閨中的姑娘,聽得出內里正在做什么。

    男孩子到了年紀,情事漸起,大多都會如此,可承熙年紀也太小,叫她聽的又驚又窘,竟不知說什么。

    只是在這兒聽著,也不是那么回事,頓了頓,她才試探這道:“承熙?”

    那里頭人似乎也一僵,那曖昧聲音停了,喘息聲愈發低,卻并不是沒有。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響起,承安掀開帷幕時,面色仍舊微紅,倒不窘迫,全然不見被人撞破的尷尬:“娘娘怎么來了?”

    錦書一見是他,心中驚惱,思及他方才所為,反倒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恰在這時,內里小間里有動靜響起,門被人推開,承熙揉著眼睛,睡眼朦朧,大抵剛醒:“呀,母后來了?!?/br>
    一句話說完,他隨即清醒過來,趕忙解釋道:“暴雨驟至,雷電交加,路上有樹被劈倒,擋住擋路,楚王兄不得不回來停宿?!?/br>
    錦書瞟他一眼,不知是信了沒有:“外頭內侍怎么不知道?”

    “怕被母后知道,”承熙小心翼翼道:“當然要避開他們了?!?/br>
    錦書氣笑了:“你倒有本事,知道防著母后了?!?/br>
    承熙嘿嘿的笑。

    若換了別的時候,錦書少不得要說承安幾句什么,只是剛剛才撞破他紓解,極是尷尬,終于也不曾責備,向二人道:“早些歇著吧?!?/br>
    承熙困得厲害,應了一聲,就往內間去,承安則向她一禮,語氣輕緩:“雨驟風緊,娘娘路上當心身子?!?/br>
    錦書勉強應了一聲,眼角卻瞥見他衣袖內白帕一角,思及他方才在帷幕內所為,一時面紅耳赤,怒意上涌。

    承安這才發覺自己露了痕跡,本是應該遮掩的,許是夜色太過曖昧,許是她眉目太過動人,竟笑了一笑,取出那塊帕子,道:“這本是我心愛之物,娘娘若是喜歡,我大可以割愛?!?/br>
    若說先前錦書只是一個猜測,這會兒卻是門清,牙關緊咬,瞪他一眼,終于拂袖而去。

    第123章 原因

    錦書心中如何作想, 承安也能猜測一二, 等到第二日,不等她驅趕,便帶人下山,逃之夭夭了。

    聽內侍回稟時,他已經離去, 錦書勉強壓下火氣, 示意周遭人退下, 對承熙道:“你素日交友,母后是不管的, 可是這一次, 卻希望你聽一聽,離你楚王兄遠一些, 不要走得太近?!?/br>
    母后對于楚王兄的態度很復雜, 同情之中摻了幾分反感與忌憚,承熙雖小, 卻也能察覺一二。

    頓了頓,他才低聲道:“不可以再見嗎?”

    “當然可以, ”錦書見他沒有去問原因,心中一軟:“只是叫你謹慎些, 別像這些時日一般, 走的太近罷了?!?/br>
    “楚王兄待我很好,但終究不如母后,”承熙知道母親性情, 話一旦說出,便是有了決斷,倒不遲疑,主動湊過去,像是小時候那樣,趴在母親懷里:“母后既然不喜歡他,那我以后少接觸些便是?!?/br>
    她這個兒子呀,雖然有時候很淘氣,但大事上,從不會叫她煩心。

    錦書心中熨帖,撫了撫他的背,溫和笑了。

    昨夜那場驟雨,使得道路難行,錦書便做主,將歸宮時日往后延期,待到路況轉好,再行上路。

    七月的天氣依舊是熱,然而承熙卻半分都不安生,人一進宮門,便迫不及待往含元殿跑,像是脫了韁繩的一匹小野馬。

    ——出生之后,他還沒跟父皇分開這么久呢。

    圣上這會兒正在前殿議事,就聽人傳稟,說是皇太子過來請安,原本黑沉面色一緩,笑著示意他進來。

    承熙同圣上生的很像,較之承安,更勝一籌。

    歸根結底,二人生活的環境不同,周身氣韻亦是不同。

    承安自幼不被重視,在圣上冷眼之下茍且偷生,被人輕看,性情冷淡之中,隱含陰鷙,雖然面上淡然,但往往令人望而生畏。

    相比之下,承熙卻是在圣上寵愛下長大,先是秦王,再是太子,母親是得寵的皇后,母家有新貴能臣的兩個舅舅,從頭到尾都沒吃過什么苦,身上更多的是凜然氣度與咄咄貴氣。

    他人到門口,便是寧??偣苡H自迎進去,聽說里頭還有朝臣在,忙不迭整理衣袍,肅了神情,一本正經的同圣上見禮之后,坐在他下首去。

    皇太子系屬嫡長,聰慧明達,又有何公等幾位老臣保駕護航,朝野之中,沒人會對他能否繼位產生懷疑。

    幾個老臣偷眼瞧他儀態言談,皆是有條不紊,活脫一個年幼時候的圣上,不動聲色的對視幾眼,暗自頷首。

    前些時日那場大雨來的迅猛,使得江淮一帶水位上漲,頗有興洪之意,圣上接了那邊奏報,便召朝臣入宮商議。

    承熙也不嫌煩,只坐在一邊耐心聽,不懂的便暫且幾下,待會兒再問圣上便是。

    “父皇又瘦了,”等到那幾人走了,承熙才湊過去,擔憂的瞧著圣上,道:“我跟母后不在,都沒人盯著父皇吃飯了?!?/br>
    圣上倒是笑了,摸摸他小腦袋,道:“父皇聽說,你騎射頗有長進,沒偷懶?!?/br>
    “父皇別轉移話題,”承熙悶悶的看著他,道:“我說正經的呢?!?/br>
    “你才多大?”圣上有些無奈,道:“說起話來,怎么老氣橫秋的?!?/br>
    “哼?!背形跣睦镉悬c難過,只是見父皇不欲再提,也就沒有催問。

    圣上朝政頗多,離不開身,一家三口便在含元殿用了午膳,錦書親自給他盛湯,關切道:“朝政永遠忙不完,可身子只有一個,七郎別太辛苦?!?/br>
    夫妻幾年,她對圣上了解頗深,自然瞧的出他近來如何,只是他不肯提,她也就當做不知,偶然間才說一句罷了。

    “噯,”圣上笑著搖頭:“你們娘倆,說的話都一樣?!?/br>
    既然回到長安,承熙又同此前一般,每日在文苑與武苑之間穿梭,每日時間占的滿滿當當。

    這日午間,他獨自對著一本書看了會兒,忽的問一側錦書:“母后,良人是什么意思?”

    圣上近來轉而清閑,這會兒正同錦書相對下棋,聞言便笑了,揶揄的瞧一眼她,同承熙那般,默默等她回答。

    良人。

    突如其來的,錦書想起圣上曾經同她說過的那句話來。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面頰微微有些熱,錦書有些窘迫,先是斜了圣上一眼,方才反問道:“是太傅講的課?居然有這個?”

    承熙還小,太傅們又有分寸,不該問他這些才是。

    “是《國風》里面的,”承熙道:“彼蒼者天,殲我良人?!?/br>
    錦書松口氣,道:“這是秦人緬懷穆公所言,意喻蒼天不公,不留好人?!?/br>
    “哦,”承熙點頭道:“原是這樣?!?/br>
    圣上在邊上忍著笑,道:“其實,還有另一個意思?!?/br>
    承熙奇道:“什么?”

    “不告訴你,”圣上瞧著兒子,不懷好意道:“問你母后去?!?/br>
    “他還小呢,說這些做什么,”錦書嗔他一眼,再去說豎著耳朵偷聽的承熙:“忙你的功課去?!?/br>
    “母后說說嘛,”承熙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如何能靜得下心,擱下書本,他湊到錦書耳邊去,低聲道:“小點聲說,不叫父皇聽見?!?/br>
    錦書心中愈發窘迫,面上卻淡然:“母后不知道?!?/br>
    承熙明顯不信,只是知道自己從母后嘴里得不到什么,便湊到圣上那兒去撒嬌:“父皇父皇,你跟我說嘛?!?/br>
    圣上瞧著錦書笑了,倒不遲疑,湊到他耳邊去,低聲說了。

    于是承熙靠在圣上懷里去,父子倆一道瞧著錦書笑。

    錦書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趕著他去做功課了。

    阮玉澄往普陀寺上香,臨行前,鄭氏特意去瞧她:“都說那兒的菩薩靈驗,你去拜一拜,求個福氣,也是好事?!?/br>
    她這句話說的極為含蓄,但阮玉澄卻聽出其中真意,無非是盼著她求個良緣罷了。

    “義母好意,我都明白的?!痹偃葜x之后,她這樣道。

    馬車上有嬌客,行進的不緩不急,恰到好處,阮玉澄挑起車簾,芙蓉美面向送出來的嬤嬤盈盈一笑,隨即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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