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望著北周攝政王漸漸遠去的背影,青年的神情慢慢凝重下來。 次日。 昨日被虞冕戳中了痛處,秦景陽一晚上都在輾轉反側,清晨起來時神情還有些悶悶不樂。待到五更天結束,本想著換到了楚府這邊后可以暫時拋卻煩惱心緒,休息一下,卻沒想到是雪上加霜——他居然被楚清音給取笑了! 只不過寫了張叮囑她暫時盡量避開蘇婧柔、更不要談起敏感話題的字條,那女人竟然笑得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因為以上的原因,襄王殿下一上午的氣都不太順,整張臉都是黑著的。直到中午楚汐音過來吃飯,他才勉強擺出了好臉色,不然這位關心meimei的大姐可又要問東問西了。 “阿姐昨日去參加宴會,覺得那南梁公主如何?”吃飯間,秦景陽問道。有了楚清音這一層身份,倒是能套到一些額外的消息。 “文靜溫柔,賢淑有禮?!背艋卮?,末了卻又嘆了一聲,“不過,著實可憐了些?!?/br> “有那么個心狠手辣的弟弟在,她會成為兩國之間聯姻的犧牲品,一點都不奇怪?!鼻鼐瓣柌灰詾橐獾氐?,“婚姻不由自主,這也算是皇室中人的悲哀了?!?/br> 他這話是有感而發,說出來才覺得以現在的身份有些不妥。好在楚汐音并沒有過多在意,而是反駁道:“不是這個。我可憐的,是她明明身為公主,卻毫無威信可言,就連貼身服侍的婢女,在背后都看不起她?!?/br> 筷子停在半空中,秦景陽皺起眉來。 “看不起她?”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和三公子兩人的嘴炮里面有一部分是故意說來嗆對方的啦,不一定代表他們本身的觀點。 【預告——秦景陽:公主居然是……嗯,真是天助我也。楚清音:其實嚴格說來,我們都是……嗯?!?/br> ☆、偷梁換柱 聽見楚汐音說那南梁公主的侍女居然在背地里說自家主人的壞話,秦景陽不禁皺眉:“看不起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碰巧才聽到的?!背艋卮?,“昨晚宴會時,我的衣裳不小心沾上了酒水,幸好帶了備用的衣物,便要禮賓館的侍女引路,去內院尋間空房換了一身。不料想當時正有兩個南梁女子在廊下談天,許是沒看到我們,因此說話也不曾遮掩?!?/br> “都說什么了?” “他們講的是南梁的方言,我在邊境待了幾年,也只能模模糊糊聽個大概?!背趱久蓟貞浀?,“其中一人說原本以為待在嫡出的公主跟前伺候,將來也能沾光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卻沒想到別說富貴了,連小命都要不保;另一個則語氣憤憤,指責公主懦弱自私,還連累他人?!闭f著嘆了一聲,“就像你說的那般,這出身不是她能選的,和親只怕也并非她所愿意,結果還要被下面人這樣在背地里挑刺,豈不是很可憐?” “阿姐?!鼻鼐瓣枀s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十分嚴肅地看著她,“將你在宴會上對于這南梁公主的所見所聞,全部與我詳細說一遍?!?/br> 楚汐音離開后,襄王獨自倒在躺椅上,陷入了沉思。 據滎陽王妃回憶,這位常寧長公主賢淑知禮,進退有節,這般做派,確實是在王公貴族之家從小耳濡目染,才能培養出來的。而席間貼身服侍的孟熙的侍女對她也十分恭敬,看不出任何怨懟的心思。但另兩個侍婢所說的話有又同樣令人在意,首先她們是在背地里講話,沒必要撒謊,其次說孟熙懦弱和連累他人也就罷了,自私又是怎么來的?為何嫁入北周就要連小命都不保了?同一個人,截然不同的兩種評價,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荒謬的念頭突然闖入秦景陽的腦海中——莫非,這常寧長公主也是和他一樣碰上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怪事,如今身體被楚清音所說的那種“穿越者”給占據了……? 不過這想法也在存在了一瞬,便被覺得“自己這么想實在很蠢”的攝政王忙不迭地趕出了腦海。雖然不得不承認,在認識了楚清音之后,他每天都會不同程度地刷新對這個大千世界的認知,但怪事之所以是怪事,就是因為它萬中無一,空前絕后,假使頻繁發生,那也就稱不得是稀奇了。相比之下,這位南梁公主是他人所頂替的,這樣的想法反倒更符合常理些。 雖然疑點確實存在,但這么直接拿上去質問南梁使團顯然是不可能的,還是需要先弄到確切的證據。秦景陽思忖著,起身走回樓內,喚道:“映玉!” “姑娘有何吩咐?”映玉正捧著一本《千字文》在看,聽見秦景陽喊她,連忙跑了出來。 “昨晚小廚房做的那些點心很好,你再做一份,包起來送到襄王府上去,給蘇姑娘嘗嘗?!鼻鼐瓣栃渲?,輕描淡寫地說,“到了王府,不要直接去找蘇姑娘,將東西轉交給王府長史程徽便可,他知道什么時候將點心送過去最為合適?!?/br> “姑娘放心,婢子一定辦到?!庇秤癫灰捎兴?,連連點頭。 秦景陽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先去通知小廚房吧,我會寫張字箋附在食盒上,一同送過去?!闭f罷向樓上走去,剛到了樓梯口,又過頭來強調了一句,“記住,是你親、自交給程長史?!?/br> 三日后。 兩國實力地位對等,目前又是友好同盟的狀態,作為皇帝,秦煜陽于情于理都需要親自出席大朝會,接受南梁使臣的朝見。這幾天來他的情況有了些起色,但好轉得十分有限,整個人看上去依舊病怏怏的。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列,楚清音撇過眼去悄悄打量著他身上那套華麗繁復的天子袞冕,不禁暗中擔心起便宜皇兄的孱弱身板,會不會被這套沉重的禮服給壓垮了。 不過,比起秦煜陽,顯然還是被逼婚的她自己更加需要擔心一些。 三天前秦景陽傳回的那張字條,她下午回到府上后也看到了。根據楚汐音的描述與襄王的分析,那位常寧長公主身上顯然有著不可見光的秘密。倘若她真是假的,那么自己這邊可以理直氣壯地回拒這樁婚事不說,同時也得到了一個給南梁下面子的絕佳機會。 當然,這一切還是需要有力的證據作支撐的?,F階段想要直接從使臣團里抓個人來審問顯然不靠譜,虞冕那個人不好惹,若是行動草率了,很可能被他抓住把柄,倒打一耙。在與程徽商量過后,楚清音當即派出了數名密探,前往南梁使臣一路前來時、沿途經過的各個城鎮,向地方官員索要當時使臣團通過關卡時的記錄,以期能找到一些有幫助的信息。 后來在和秦景陽商量過后,長史又去拜托了秦玉昭,去調取使臣們跨越國境、進入北周時記載。這一份是最詳細也最有效的,只可惜受路程所限,恐怕最快情況下傳回來也需要半個多月。 在等待消息的這短時間內,他們所要做的,便是活用“拖”字訣了。 “南梁使臣,入朝覲見——!” 外面的宣禮太監尖著嗓子高聲喊道。楚清音連忙收回思緒,同其他人一樣轉過頭去,看向大殿門口。 虞冕率領著十數名從屬官員,自殿外緩步而入。他今日換上了一身緋紅色的官員朝服,更襯得面容斯文俊朗,周身上下都透著不卑不亢的從容氣度。青年行至玉階下停步,向著秦煜陽深揖一禮,朗聲道:“南梁侍中虞冕,參見北周國主!” “久聞虞三公子風華絕代,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真盛名之下無虛士?!鼻仂详栃Φ?,“貴使三日前抵達京師,朕本該親自相迎,無奈身體欠安,只得委托皇弟代為招待。若有不周,便請使者包涵了?!?/br> “豈敢。陛下言重了?!庇菝峁笆值?。說罷,從袖中抽出兩份折子,雙手奉上,“此為禮單以及敝國國主寫給陛下的書信一封,請陛下過目?!?/br> “哦?”秦煜陽挑眉,吩咐道,“高懷恩?!?/br> 站在一旁的內廷大總管得了令,下去接過兩封折子,呈給秦煜陽?;实巯却蜷_禮單,草草瀏覽過后,便放在一邊;又拆開了孟煦的書信,這次卻是一字一句,細細閱讀。 大殿內一片安靜。楚清音盯著虞冕,后者依舊保持著微微欠身的恭敬姿態站在原地,垂眼望著面前腳下的金磚,神情泰然自若,仿佛對她的審視毫無所覺。 “貴國國主希冀兩國能夠世代友好的善意,朕已經接收到了?!痹S久,秦煜陽終于放下那封信,復又看向站在下面的青年,“擴大通商規模、放寬彼此間邊關出入限制等事,朕還要與大臣們再做進一步商議,才能給予貴國明確的答復。不過信中有一事,朕倒想現在問一問——貴國的常寧長公主遠道而來,便是為了嫁與我皇弟為妻的么?” 孟煦所寫的這封信以火漆密封,不曾拆開,因此虞冕也不知道內容。聽說自家皇帝竟是將襄王這個目標明明白白地寫在了信中,他也不由得有些訝異,忙道:“正是。常寧長公主乃敝國世宗皇帝嫡出,與襄王身份恰好相稱。若能結為連理,想必定能鞏固南梁與北周的和盟關系,不失為一段佳話?!?/br> “六弟,你覺得如何?”秦煜陽聽罷,也不發表評價,而是轉而看向楚清音。 楚清音思忖了一下,拱手道:“皇兄,臣弟斗膽,想要先于常寧長公主見上一面,再做決定?!?/br> 一言既出,不單單是虞冕與秦煜陽,其他旁觀的文武百官之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詫異的神情。虞冕最先回過神來,低聲道:“襄王,只怕此舉……于禮不合?!?/br> “于禮不合?”楚清音轉過來看向他,“那么我倒要問問虞侍中了。公主既然來到我北周,便也在使臣之列,本王替皇兄監國攝政,想要會見一個使臣,又有何不可?再者說,自古兩國和親,男方去女方的國家朝見,要下嫁的公主尚且有可以躲在紗簾后面,偷偷看自己的未來夫婿一眼,難道本王這個男人反倒連事先了解的權利都沒有了?”她瞇起眼來,“貴國已是不走尋常路,主動送公主前來和親,這時候倒是想起來要矜持了?” “這……”虞冕面露難色,卻無從辯解。這與昨晚的唇槍舌戰不同,就連他站在本國的立場之上,也知道南梁的行為站不住腳,被對方尋到破綻揪住也是難以避免的。其實這個要求并算不得過分,放在平時他也就答應了,只是這次…… “六弟說得倒也有理?!鼻仂详栠m時開口道,“哪怕是南梁的公主,想做我北周親王的王妃,也不能這般草率,上下嘴皮一碰便能成事。兩國邦交,還是坦誠相待,不要強買強賣的好。虞侍中以為如何?” 身在他鄉,人家的皇帝都已經這么說了,虞冕若是再推拒,只怕就要被扣上毫無誠意的帽子。只得拱手道:“既然如此,請容在下稟報公主,定下日期之后,再來請襄王來禮賓府一見?!?/br> “如此甚好?!背逡粜σ饕鞯卣f,“虞侍中可要動作快些,莫要讓本王等急了才是?!?/br> 從皇宮出來,回到禮賓館后,虞冕便匆匆前往常寧公主的住處。叮囑了侍女們都守在外面,不要讓北周的人隨意進來之后,他深深吸了口氣,神色凝重地走入了房間之內。 “虞侍中來了?”紗簾后的女子坐在小桌邊,手中拿著一卷書。見他出現,女子將書放下,站起身來。 虞冕不言,透過簾子凝視著她。半晌,突然一掀下擺,雙膝跪了下去。 “青窈姑娘?!彼吐暤?,“虞某無能,或許……保不住這個秘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少小伙伴都猜對啦~公主是他人所扮,至于楚二的那句話,指的其實是她和秦景陽都不是真的楚二姑娘。 【預告——楚清音:卿本佳人,奈何……】 玄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331 18:41:02 金魚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50331 10:51:16 金魚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331 10:19:33 舒膚佳有點甜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50327 12:43:54 娜娜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327 10:54:50 感謝以上霸王票!愛你們!么么噠! ☆、頭懸梁 看見虞冕向自己下跪,女子大吃一驚,連忙掀開紗簾快步走了出來:“虞三公子,使不得!青窈區區婢女之身,哪里當得您如此大禮?” 說罷,便將虞冕雙手攙起。見青年臉色沉重愁眉不展,她不禁問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今日朝見北周國主,期間談起了和親一事?!庇菝岬?,“那襄王,竟是提出要親自見你一面再做決定。他振振有詞,又有北周皇帝幫腔,我無法阻止,只得應允。他或許已經察覺到了些什么,所以才會出此提議,我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果然……這件事想要瞞天過海,還是太難了?!?/br> 想起自從踏上去北周的旅途以來,這一路上發生的種種變故,饒是虞三公子向來冷靜沉穩,也忍不住深深嘆了一聲。 常寧長公主孟熙,南梁宗室中確有其人,也確實是先帝的嫡出獨女。她性情剛烈,縱使孟煦登基后,以長公主生病為由將其軟禁起來長達數年,也沒能讓她心甘情愿地屈服。當初和親的圣旨下來之后,遭到了孟熙強烈的反抗,數度尋死未遂,最終還是孟煦命下仆強行灌了令人四肢無力的藥,才將這位長公主架上了前往北周的車輿。 從南梁都城一路走來,虞冕一直在密切監視著孟熙的狀況,生怕一個不備,她便趁機尋死或是逃走??擅衔鯀s似乎像是認命了,其后數十天內都十分安靜配合,并且乞求他不要再像監管犯人一樣看著自己,她保證不會擅自尋死。面對這位可憐的犧牲品,虞冕到底還是心軟了,便答應了她的請托。不料,就在放松監視后的第三日夜晚,孟熙便違背諾言,吞金自盡。 公主一死,使臣團頓時陷入了絕境。以孟熙的狠辣程度,哪怕他們順利完成了此番出使的其他任務,單憑和親失敗這一條,眾人就很難逃過人頭不保的命運。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虞冕只得鋌而走險,同意讓孟熙的貼身婢女青窈扮作長公主,完成和親。 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誰也沒有指望能瞞住北周一輩子。使臣團所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延緩暴露的時間,并且在被發現之前盡可能遠地離開北周京城。但青窈自己,從她挺身而出、毛遂自薦起,所走上的便已是一條不歸之路了。 思及至此,虞冕不禁更加自責,低聲道:“倘若當初我能夠再謹慎一點,沒有輕信長公主之言,今日又何至于發生這些事情?” “三公子若是如此說,那么婢子作為公主的隨侍,罪過豈不是更大?事已至此,再如何追悔,也是無用了?!鼻囫喝崧晞裎康?。她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雙手遞給虞冕,“婢子原本是罪臣之后,自幼被充為官奴。若不是這副皮相與公主有七分相似,讓她知道了后特地挑婢子入宮,作為貼身侍女帶在身邊,長大后還不知會是何等命運。公主選擇以死來解脫,是對是錯婢子無權評價,但婢子自愿報答她這么多年的回護之恩,替她收拾殘局?!?/br> “若是當真露出了破綻,婢子會盡力一人承擔下所有罪責,總歸不會讓三公子與大家受到連累……” “不行!”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虞冕出聲打斷了她的話。他霍然起身,在屋內急躁地走來走去?!坝菽程锰闷叱吣袃?,豈能做一個懦夫,躲在你這弱女子的身后?就算旁人不加恥笑,我自己也要無地自容了!何況北周并非易與之輩,我作為使臣團的首領,只要出了岔錯,是無論怎樣都會被問責的?!彼谇囫好媲巴O?,定定看著她,“莫不如便由我擔下罪名,青窈姑娘,你只消說自己是受了我的指使便好?!?/br> “三公子!”青窈面露戚容,苦苦勸道,“婢子人微命賤,死不足惜,但您不同!您是我大梁的股肱之臣,怎能因為這種無端禍事而受到牽累?況且回到南梁后,也只有您有資格與陛下對話,替大家盡量洗脫罪過。陛下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嫁入北周的南梁女子,借以離間北周國主與襄王,只要能達成目的,這個女子是否真的是他的meimei,又有什么關系呢?” “婢子相信,憑借您的機敏口才,定能說服陛下的?!鼻囫赫f著,竟是雙膝一彎,也跪了下來,“您身上肩負的,可是使臣團上下百余條人命??!” “青窈姑娘,快請起!”虞冕聞言更是愧疚不已,連忙相扶,“這……唉!”他無可奈何地嘆一聲,“罷了!我會盡量拖住北周的國主與百官,讓他們無暇他顧。至于其余事情……” 青年退后幾步,肅容躬身,長揖及地。 “就唯有拜托青窈姑娘了?!?/br> 次日。 晚上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后,秦景陽得知了楚清音白天臨時決定、要去會會那位南梁公主的事情,不禁大為光火,連連斥責她自作主張。作為兩人之間的信使,程徽將楚清音的留言交給襄王之后便腳底抹油地離開了主院,他可不想被自家王爺的怒火波及。 楚清音似乎早就料到了秦景陽的不滿,在信中對于自己的決定作出了詳細的解釋。她認為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想要獲取進一步情報,簡單粗暴地出擊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所謂的常寧長公主是他人所扮,這個猜測雖然很有可能,但畢竟他們的懷疑來源只不過是楚汐音無意中聽見的一段對話,并不能有力地支撐他們的假設。在過硬的證據到手之前,先探探對方的口風也很有必要。畢竟時不我待,能夠早點抓住對方的把柄,總是更好的。 看著她這一大張振振有詞的辯解,秦景陽只覺得一股火氣憋在肚子里發不出來。反正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南梁那邊也已回應說五日后見面,他也只能認命。 不過接下來這幾天內發生的事情,卻讓襄王又不得不承認,楚清音的決定還是有幾分先見之明的。 這邊和親的事情暫且擱置,但南梁此番遣使而來的目的卻不僅僅是嫁公主而已。日前在大朝會上提到的擴大通商規模、放寬兩國之間邊關出入限制等事項,在這幾天內也需要一一落實。所謂談判,本來就是兩邊的代表圍繞著利益你爭我搶,來回地拉鋸,最終勉強達成一個雙方都堪堪接受的一致意見,這種活動中哪一方的口才更好,自然就更加占據優勢。 而北周朝堂上下,也終于第一次深刻而具體地感受到了,那位名滿天下的虞三公子的可怕實力——以一人之能與北周數十位官員相抗,舌戰群儒不落下風。而且戰團還在不知不覺間越發擴大,甚至連滎陽郡王秦玉昭都被拖下了水,無暇再去做程徽的幫手,調查使臣隊伍先前行蹤一事只能由之前派出的那些密探獨立完成,變得更加費時起來。 最終,讓襄王隱隱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雙方相持不下之際,虞冕做出了暗示,只要和親能夠成功,南梁一方可以在其他方面做出一定的讓步。本來對于弟弟的這樁婚事,秦煜陽的態度就就表現得十分曖昧,看不出究竟是支持還是反對,利益的誘惑很可能促使皇帝堅定立場。一旦秦煜陽發話說別猶豫了趕緊成婚吧,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終于,五天后,約定的見面之日到了。 雞鳴聲將虞冕從沉睡中驚醒。他發覺自己伏在桌前,肩頭披著大氅。桌上還攤開著一封沒有寫完的奏折,旁邊硯臺中的墨已經干涸。 保持著坐姿入睡,醒來時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酸痛的,青年以手撐著桌沿,慢慢地直起腰來。他使勁晃了晃頭,卻依舊覺得不甚清醒,仿佛是被揮之不去的疲憊感纏住了身心,讓他無法從中掙脫出來。 這幾日間與北周的口舌之爭,著實耗費了他極大的心力。精神需要時刻保持高度的集中,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只要在氣勢上示弱半分,就會被北周的官員們抓住機會,發動反攻。一旦落入下風,再想堵住十幾張喋喋不休的嘴,可就難上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