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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本宮起床就性轉在線閱讀 - 第16節

第16節

    “當日在馥芳園宴請的諸位姐妹當中,有一位是汝陽侯的長女。兩日前她舉行茶會,作為上次受邀的回禮,便請我一同去了?!碧K婧柔道。

    這事兒本王知道啊,難道是在茶會上受欺負了?可為什么當天不告訴本王呢?秦景陽聽著,心中納悶。卻聽蘇婧柔又道:“我聽她說,南梁的使臣團中有一位公主,是……是來與我大周和親,要……要嫁給王爺的……”

    汝陽侯是吧?秦景陽暗戳戳記下,準備回頭去追究對方大嘴巴亂說話、風傳小道消息的責任。不過他也覺得有些尷尬,這事兒本來就八字沒一撇,所以他也沒和蘇婧柔說過,卻沒想到自家妹子竟是從別的地方聽說了。也只得笨拙地安慰道:“襄王他……也老大不小,是該……娶妻成家的年紀了。不過他既然沒有和你說過,不就代表八字還沒一撇么?況且……況且就算他娶了妻子,也一定不會忽視你這個meimei的?!?/br>
    他自覺這番話說得挺好,肯定能照顧到蘇婧柔的心情。卻沒想到蘇姑娘聽罷,卻突然以手掩面,嗚嗚哭出了聲來:“我不想只做他的meimei!楚jiejie,我……我……我對王爺他……”

    因為太過震驚而暫時失去言語能力的秦景陽:“……”

    你、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自己說自己年紀一大把真的好嗎,被meimei當做閨蜜給樹洞告白了感覺如何2333333

    (可能是)本書智商最高的人出場?。ù颂帒姓坡暸九九九荆?/br>
    不過,王爺、藥罐子、姐夫、黃桑等人紛紛表示,他們和虞三郎之間的差距只是100分與9799分的區別而已,而且大家都不是干靠智商吃飯的人?!井斎灰膊皇强磕槨鸰←

    【預告——秦景陽:三公子談(牙)吐(尖)不(齒)凡(利)。虞冕:彼此彼此?!?/br>
    ☆、我只把你當meimei

    當年在邊關時,秦景陽與已故的蘇家大公子蘇靖云是刎頸之交。對于蘇婧柔,他向來是當作親meimei看待的,也一直在各種方面以兄長自居。這種觀念太過牢固,以至于他已經幾乎要忘了,親生兄長與義兄之間,畢竟還是有著不小的區別的。

    因為太過震驚,秦景陽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要做何反應。蘇婧柔誤會了他的沉默,抽噎著道:“楚jiejie,我……是不是不該……這么想?我原本,不欲與他人說的,只是今日想起王爺要去迎接那南梁使臣,一時控制不住,才……”

    “我一直把你當meimei……”秦景陽下意識脫口而出。話講出去才發現蘇婧柔疑惑地望著自己,他連忙補救道,“我是說,我將你看做姐妹,你不必有所顧慮,盡情向我傾訴便是。不過,對于南梁公主要與襄王和親一事,如今僅是道聽途說而已,你大可不必如此當真。你不妨想想,南梁與北周雖簽訂了盟約,卻依舊在暗地里彼此防備,將來是否會爆發戰爭也未曾可知。以襄王的身份地位,怎能娶敵國的公主為妻?不要說他,就算是皇帝與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這種半強迫的聯姻的?!?/br>
    蘇婧柔安靜地聽著,眼中一度恢復了光亮;可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倏地黯淡了下去?!熬退恪退闳绱?,可將來站在他身邊……也……也未必是我……”

    在這種意外的情況下,作為第三者的身份聽見了義妹對自己的心意,而后還要費盡口舌地安慰勸導對方。面對此情此景,秦景陽尷尬之余更覺得焦頭爛額,只得搜腸刮肚,好聲好氣地勸道:“蘇meimei,你聽我講。當初襄王將你從邊關帶回京中,你們至今已相處了兩年有余,他若有意,定是一早便向你求親,又怎會等到現在?而且你與他畢竟是以兄妹的名義同住在襄王府中,倘若最后卻成了夫妻……”

    他剛想說“畢竟于禮不合”,恍然間卻又想到自己若是娶了楚清音這個侄媳婦,豈不是更加的于禮不合,只得悻悻閉上了嘴。蘇婧柔卻聽懂了,一時間神情更加傷心,又低頭啜泣起來。這下子秦景陽也沒法了,欲言又止半天,最終深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這情之一字,不是能勉強得了的。他若心不在你,就算礙于情面不忍推拒,娶你為妻,又能如何?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襄王雖……好,你將來也未必不會遇到比他更加適合的男子?!?/br>
    “聽我一句勸,還是盡早……放下吧?!?/br>
    對不起,婧妹。他在心中說。我答應過青蘅,也在伯父與蘇兄的墓前發過誓,要好好照顧你,可最終卻是我傷了你的心。但就算是沒有與楚清音靈魂互換的這件事,我也絕不可能娶你為妻。究其原因,也不僅僅是只將你視作meimei這般簡單。

    一入侯門深似海,此生莫嫁帝王家。你還有回頭的余地,沒有必要非得踏出這一步。

    房間內陷入了沉默。面對秦景陽的勸告,蘇婧柔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無聲垂淚。秦景陽也不再言語,安靜地等她情緒平靜下來。

    “多謝你……楚jiejie?!边^了半晌,蘇婧柔終于拭去眼淚,抬起頭來。她的眼睛有些紅腫,眼角還有點點淚光閃爍,但卻總歸不復先前來時那般仿佛心頭壓著大石一般的狀態?!拔視煤孟胂氲?。今日多有打擾,我先走了?!?/br>
    “嗯?!鼻鼐瓣栆膊恢摶卮鹗裁?,有些愧疚又有些惆悵地應了一聲。

    蘇婧柔在映玉的相送下離去了。秦景陽站在窗前,目送著兩人走出拈花樓的院子。直至人影轉過回廊看不見了,他這才收回目光,滿心煩惱地在屋里兜起了圈子。

    剛剛雖是以楚清音的身份說的那些話,但倘若換做是做他自己,面對婧妹,他也只會說出一樣的言語。今日過后,蘇婧柔若能放下這段感情,不再受其所苦,那是最好;若是放不下的話,那等自己娶了楚清音過門,將來三個人都住在襄王府中,到時候面對的,恐怕就不僅僅是尷尬的問題了。從蘇婧柔的角度來說,她定是會以為自己被楚清音給欺騙背叛了罷。

    想到這里,秦景陽突然恍然發覺,自己居然當真開始將“把楚清音娶進門”這件事,當做一個可行的策略來設想了。

    為什么自己會越來越傾向于這個方案,秦景陽回憶了一下,覺得可能是當日從皇宮出來時,秦玉昭說的那些話所致。的確,就算是這次南梁的風波僥幸過了,可以不必和那個公主扯上關系,過后秦煜陽也很有可能會為他指婚,親手安插一個無法回避的耳目,直接放在他的枕邊。他是絕不會任由任何人擺布自己的婚事,將婚姻作為牽制自己的工具的,假使皇帝當真如此做,那么他也絕對不會盲目服從,雙方照舊會爆發沖突,而且多半還是會以自己的失敗收場。屆時前有虎后有狼,無論是楚清音那邊還是自己這邊,都將是隱患重重。

    既然有這個可能,那么就必須盡力去規避。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既然怎么都會造成沖突,那么還不如將楚清音娶進來,兩邊的問題同時解決一勞永逸,將損失降到最小。

    自從那一日見面之后,已經有過了十日有余。兩人之間的磨合進展順利,與對方的配合也熟練了許多,一切都在朝著良好的方向發展,而秦景陽對楚清音,也已經有了進一步的改觀。

    他并不覺得男人天生高女人一等,但是受當今社會的風俗所限,女人在眼界見地方面遠遠不如男人,這也是不爭的事實。秦景陽自詡也是閱人無數,但迄今為止他所見識過的女子當中,堪稱“女中豪杰”的也只不過是沐青蘅一人。那個美麗又強悍的女子,其氣魄膽色甚至能傲視無數男兒,就連他這個攝政王也要心悅誠服,甘拜下風,當真是舉世無雙。

    雖然楚清音達不到那個程度,但是秦景陽必須承認,自己還是很欣賞對方的。這個女人頭腦靈活,能隨機應變,遇大事也稱得上沉穩,不會自亂陣腳;心性堅韌,有毅力,也有膽識,知道將來可能要踏入戰場,會自動自發地向程徽請教武藝,甚至在換回女兒身之后也不忘偷偷演練;更重要的是,兩人理念相合,許多地方多有默契,雙方之間不會產生——按照楚清音的話說叫做“三觀”——上的沖突。也多虧如此,他們才能如此成功地扮演對方,至今沒有露出致命的破綻。

    此時再想起那天分別后,楚清音借與程徽說話的機會,拐彎抹角地向自己表露出關于自己人與外人的疑問,秦景陽不禁莞爾。若是那個女人光明正大的來問他的話,那么現在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答對方,他已經將她劃入自己人的范圍之內了。

    “篤篤——”輕輕的叩門聲喚回了秦景陽飄遠的思緒。他猛地回神,卻意識到自己剛剛因為蘇婧柔而煩惱憂慮的心情,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清了清嗓子,問道:“什么事?”

    “剛剛暮雪齋傳回話來,說大姑娘今日與姑爺一同出門,晚上便不過來了?!遍T外的人是映玉,“婢子想問姑娘,晚膳要何時用?”

    楚汐音自從回到家中,就一直孜孜不倦地致力于與meimei親近的活動中。每日必定帶著兩個孩子過來報到,發現秦景陽總是在下午睡覺之后,還以為他生了病,十萬火急地找來了郎中。至于午晚兩頓,更是非要和他一起吃,不是自己跑到拈花樓來,便是要叫他去暮雪齋去。秦景陽每次去暮雪齋,看到秦玉昭時,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壓下自己向對方擺臉色的沖動,接連幾次下來,幾乎要憋出內傷。

    今日郡王夫婦都要出席為南梁使臣舉辦的接風宴,這一點秦景陽是知道的。于是道:“便按照從前的時間吧?!毕肓艘幌?,又叫住映玉,“稍稍推遲些許,過了一更天后,再來喚我?!?/br>
    映玉答應著去了。秦景陽也將思緒收回,集中到今晚的宴會上來。

    不管怎么說,娶楚清音也好,不娶也罷,都要等到南梁的事情過去之后再做決定。那虞三公子是個厲害人物,也不知楚清音對上他會不會落了下風。若是當真被壓住了,那么便由他自己晚上親自上陣,來扳回一局吧。

    這樣想著,襄王殿下走到桌前坐下,取出紙筆。有些事情,他還是需要向楚清音交代一番的。

    一更天很快便到了。映玉看著攬月與臨星將飯菜布置妥當,便上了樓,去叫自家姑娘。剛走到門口,還沒等開口,卻聽見里面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嚇到的映玉:“……”

    與此同時,禮賓館。

    對于遠道而來的南梁使團,北周朝廷表現出了十二分的重視。今晚的接風宴上,除了右相鄭之棟年事已高之外,左相楚敬宗,太尉陳廷安,御史大夫徐元朗,三位重臣齊齊到場。九卿也到了大多半,下屬官員更是數不勝數。那位位低權重的司隸校尉倒是沒在出席名單之內,不過得知這個消息后,大多數人反倒是松了口氣——和那個壓迫力十足的棺材臉在一處吃飯,實在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事情。

    至于宗室這邊,除了做東的秦景陽之外,身為與南梁打交道最多的人,秦玉昭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與襄王府長史一同做攝政王的副手。因為襄王無妻,皇帝不缺席的情況下皇后更不可能露面,所以就由滎陽王妃楚汐音接過招待常寧長公主的重任,有十數個命婦作陪,在他處另擺一桌宴席。

    北周的官員們在外面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宴會的各項細節,南梁使臣們所居住的內院卻是悄無聲息。華服公子安靜地站在廊下,凝望著天邊懸掛的彎月出神,站了許久,才長長呼出一口氣,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向更深處的長公主所住的院落走去。

    “虞三公子?!遍T口的侍女見了他,連忙行禮。

    虞冕頷首:“帶我去公主那里?!?/br>
    兩人穿過院子。侍女領著虞冕走入內室,行禮后退下。虞冕環顧四周,這屋子與他所住的那間結構相仿,臥房從中間以紗簾做了隔斷,分為內外兩室。

    紗簾后面,可見到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坐在床上。

    “臣拜見公主?!庇菝峁笆值?。他垂眼盯著地面,面色平靜,語氣無波無瀾,“晚宴在即,請公主千萬謹慎行事?!闭f罷頓了一頓,“不過,也不要太勉強了自己才是?!?/br>
    “我定會小心留意,勞煩三公子費心了?!奔喓熀箜懫鹨粋€宛轉溫柔的聲音。

    虞冕抿了抿唇,低聲道:“公主,請注意稱呼?!?/br>
    女子沉默了。過了半晌,才終于再次開口。

    “我知道了。虞侍中,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實在是太忙了,各種兵荒馬亂,請大家見諒_(:3」∠)_

    【預告——秦景陽:三公子談(牙)吐(尖)不(齒)凡(利)。虞冕:彼此彼此?!?/br>
    ☆、口舌之爭

    當晚,禮賓館。

    為南梁使臣舉辦的接風宴已正式開始,侍女裊裊婷婷,穿梭如云,將美酒珍饈依次奉上。大堂兩側的影壁后面,教坊的樂師們奏起琴瑟笙簫之音,伶人舞伎翩翩起舞,衣袂翻飛,飄然若仙。

    “好!”一曲終了,虞冕不禁擊節贊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家能得幾回聞!”

    坐席的最上首,秦景陽居主位,左手邊第一是秦玉昭,右手邊第一便是虞冕。三人位于禮賓館正殿的陛階上層,與下面的眾官員隔開一段距離。聽到青年稱贊歌舞,秦景陽道:“為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教坊近幾日還特地準備了一首南梁的琴曲。時間倉促,若有謬誤之處,還望虞三公子斧正?!?/br>
    虞冕謙謝道:“教坊的樂師都是曲樂的方家,虞某豈敢班門弄斧?襄王太看得起在下了?!?/br>
    襄王莞爾:“虞三公子不妨先聽了這曲子,再決定是否賜教不遲?!闭f著拍了拍手。

    樂師們得了信,紛紛彈奏起來。南梁的曲調比之北周更為婉約靈動,如小溪入澗,泠泠不絕,在座的官員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類的曲子,紛紛面露新奇之色,相顧頷首。秦景陽笑著看向虞冕:“本王聽聞,當年這首《抱月吟》新成之時,可是引得南梁琴師競相彈唱。不知我北周樂人的演奏,還入得虞三公子的耳?”

    虞冕連連拱手:“慚愧,慚愧!年少頑劣時的游戲之作,難登大雅之堂,竟也勞煩襄王費心尋來,當真令在下受寵若驚?!?/br>
    秦玉昭笑道:“虞三公子太過自謙了。哪怕小王身在北周,對三公子的才名也是時有聽聞,仰慕已久?!?/br>
    秦景陽指著他對虞冕道:“我這堂兄,閑時便愛吟幾句歪詩,做幾篇酸賦;每次見了本王,還要掉掉書袋子。雖說不能和虞三公子相提并論,可你們二人也算是志趣相投?!闭f著嘆了一聲,“倒只有本王,年少時便窩在邊關那苦寒之地,和草原上的蠻人拼刀子,卻是欠缺了這一分風雅啊?!?/br>
    “襄王驍勇,名聲響徹四海;漠北數十萬虎狼之師,更是威名凜凜,聞者無不聞風喪膽?!庇菝岬?,“在下不學無術,偏愛這些傷春悲秋的物事,怎敢與您相比?!?/br>
    秦景陽笑道:“虞三公子精通兵法戰陣,胸中藏有萬千韜略,這可不是什么秘密。三公子難得來我北周一趟,本王府上有沙盤,倘若他日閑暇,何不切磋一番?”

    他難不成要借機刺探我南梁軍機?虞冕心中一動,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婉拒道:“在下從未親歷沙場,不過是紙上談兵,怎敢到襄王面前賣弄!”

    秦景陽不以為然地一揮手:“本王又不是生下來就在戰場上的!誰不都是從紙上談兵做起,再慢慢過渡到實戰的?”他說著頓了頓,卻是話鋒一轉,嘆道,“不過也罷。兵者乃兇器,窮兵黷武,勞民傷財。南梁又不似我北周,需要時時刻刻防著鐵勒人。三公子,還是永遠都沒有得以實踐的機會才好?!?/br>
    他最后這一句說得意味深長,似乎話中有話,虞冕聽在耳中,終于忍不住露出了些微妙的表情來??汕鼐瓣枀s似視而不見,笑吟吟地舉杯招呼他與秦玉昭道:“來來來,滿飲此杯!”

    話題就這樣被打斷了。隨后舞伎們又獻上了一段新編的歌舞,秦景陽似乎被吸引了過去,饒有興致地觀賞,還用手指在桌案上和著拍子擊叩。虞冕坐在一邊,默然打量著他,心中卻不免有些猶疑起來。

    這襄王,與白天時似乎不大一樣。

    他當然指的不是其中有一個是旁人假扮的,若是說這世上有能夠完美地模仿其他人相貌身形、聲音神態的易容術,他虞冕是不信的。這些可見可聽的方面確實沒什么變化,硬要說哪里不同的話,恐怕就是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的氣勢,要比白天時強盛了許多。談話的內容與節奏,都被這個男人所一手掌控,讓人只能跟隨著他的步調,始終被壓制著一頭。

    不過這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這里是北周,在人家的地盤上,總不好太過喧賓奪主。不論實際目的是什么,在表面上他們畢竟是抱著和談的目的而來,而不是來挑起爭端的。就算是上午,也是楚敬宗出言諷刺在先,自己反擊在后。

    只要襄王不率先發起挑釁,他當然不會主動去招惹是非。虞冕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畢竟……現在需要費心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

    歌舞已畢,秦景陽下令賞賜。伶人們跪拜稱謝,歡天喜地地下去了。三人又開始談天飲酒,起初只是說些風俗地理的逸聞,待后來,話題卻被不知不覺地岔到了鐵勒人身上去。

    “蠻子們好勇斗狠,雖然精于騎射與放牧,但是在其他方面上卻都是一塌糊涂。所以,才會在每年秋冬之時過來劫掠?!鼻鼐瓣査坪跻延行┳硪?,帶著三五分輕藐的腔調說道,“曾經他們也派出過使臣隊伍,似模似樣地在城門下喊話,要求入關朝見,求娶我北周的公主。真是沐猴而冠,滑天下之大稽!難道我北周的和平,要靠女人做犧牲不成?”

    嘖嘖,這家伙果然還是咽不下這股火氣,要發難了。秦玉昭心道。他看向虞冕,上午的唇槍舌戰他不幸錯過,這回可是能看一出好戲了。

    面對襄王顯而易見的諷刺,虞三公子神情不變,拱手道:“恕在下直言,襄王此言差矣。鐵勒連年入侵,漠北百姓飽受其苦,每每爆發戰爭,縱使貴國將士能征善戰,也難免有所死傷。若是能以一人之犧牲,換來邊關軍民免遭戰禍,豈不是更好?依在下愚見,為此哪怕就算是將公主嫁入蠻荒之地,與粗鄙之人為伍,那也是值得的?!?/br>
    秦景陽搖頭:“虞三公子此言差矣。蠻子都是些養不熟的狼,就算送去了女人與財帛,他們也會照舊來侵犯邊關,既然如此,何必要對他們好聲好氣、卑躬屈膝?我北周雖不喜戰,卻也從不避戰?!彼f著,手握成拳在桌上重重一敲,“漠北雄師隨時枕戈待旦,蓄勢待發,只要鐵勒人膽敢來犯,定要殺他們一個魂飛魄散,片甲不留!”

    “貴國將士的膽色固然令人欽佩,可襄王方才不也說過,窮兵黷武,并非吉事么?只要雙方交兵,便難免有所死傷。遠的不提,便說近十年來,先有沐破城沐將軍陣前捐軀,后有蘇大將軍父子雙雙壯烈殉國,當年赫赫有名的漠北三將門,如今只剩了沐鐵衣將軍一人獨支?!庇菝嵴f著,似是惋惜地嘆道,“果真是自古美人名將者,不許人間見白頭!”

    “三公子說得哪里話?!鼻鼐瓣栁兆【票氖治⑽⒓恿?,皮笑rou不笑地道,“倘若漠北再起戰事,本王定是要親赴前線的,怎會讓沐大將軍單打獨斗?!?/br>
    “確實?!庇菝犷h首,“幸虧鐵勒人只在漠北活動,不然假使戰線綿延,甚至腹背受敵的話,北周的情勢必將更加艱難?!?/br>
    “我北周上下朝野一心,君臣百姓齊同協力,倘若大戰當前,定當合力抗敵?!鼻鼐瓣柡咝?,“既無內憂,區區外患,又有何懼?”

    “不愧是攝政王!”虞冕口上稱贊,毫不示弱地對上秦景陽的目光,“難怪在下從邊關一路行來,在民間聽到不少對襄王的頌揚之聲,今日一見,果然氣勢不凡!對于當年將王爺調回京師監國攝政一事,想必貴國主定是十分慶幸的吧!”

    “哪里!”秦景陽大笑,眼中卻是寒光乍現,“本王怎比得上虞三公子的風采出眾,江南虞家果真名不虛傳,不愧是能與南梁皇室不分軒輊的名門豪族!三公子此番出使北周,他日回返南梁后,想必貴國主定是會將你更加信任,委以重責的吧!”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言語間的火藥味已經很大,再下一步恐怕就要直接撕破面具明著攻訐對方了。秦玉昭見他二人都有些情緒失控,連忙出來笑著打圓場:“你們兩個都是當今世上名滿天下的人物,我坐在這里當陪客已是自慚形穢,如今你么又你一言我一語地相談甚歡,是要將我丟在一邊么?”

    虞冕當即拱手:“在下失禮,請郡王莫要見怪?!?/br>
    秦景陽笑謔:“堂兄你真是不甘寂寞,自己插不上嘴,卻來這兒抱委屈。罷了!”他舉起杯來,“這舉杯共飲,總不會落下你了!”

    眨眼之間,三人已又是言笑晏晏,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根本不存在一般。對于秦玉昭那句名不副實的“相談甚歡”,其余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戳破。

    于是又是酒過三巡。二更的梆子敲響時,宴會也到了尾聲。列席的眾人不管盡興不盡興,都三五結伴地紛紛歸去。秦景陽走在最后,臨出了門才對送出來的虞冕道:“今日只是為南梁的貴賓們接風洗塵,所以咱們在席上只是閑聊,不談正事。三公子好好歇息,待來日大朝會時,再與我皇兄共商大計?!?/br>
    “襄王美意,自當從命?!庇菝嶙饕局x道。

    雙方就此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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