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楚清音聞言了然。南梁與北周分踞半壁江山,無不想獨吞天下,卻又忌憚著對方與己相當的實力,不敢輕易打破這脆弱的平衡。五年前南梁太子孟煦登基為帝,次年便向北周派出使臣請求締結盟約,互通有無。當時秦景陽已經回京攝政,便親自走了一趟邊境的會川縣,與為表誠意親自赴約的孟煦簽下了友好協議。也是從這以后,兩國之間過去時有爆發的小摩擦才漸漸消弭,貿易通道則逐步建立,如今已小有規模。 在國家利益面前,哪怕秦景陽貴為攝政王,也不得不做出讓步。楚清音敢說,就算拿到確切的證據,甚至就算襄王真的死了,北周君臣多半也會咽下這個啞巴虧,只當做不知情。這并非是懦弱怕事,只是不能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前擅自挑起戰爭。 道理誰都懂,可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理智與感情并存。事情攤到自己身上,哪怕知道是這個理,心中也會難免有些疙瘩。但是站在這個立場上,無論是秦景陽本人,還是頂替他的楚清音,可以做出的反應也只有一個。 “皇兄所言甚是。秦庶人素來心口不一,其言不可盡信。說不定,這正是他的挑撥離間之計?!背逡舯M量使自己的聲音和表情顯得誠懇,“為了捕風捉影之詞便去破壞盟約,實為不智?!?/br> “六弟果然深明大義?!边@反應顯然過關了,秦煜陽贊許頷首?!安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南梁的動向還是要及時掌握。正好滎陽郡王二月初便要來京師朝見,趁此機會也可對他仔細叮囑一番?!庇謱Τ逡粜α诵?,“朕知道你們兩個素來不太對盤,然而大事當前,還要放下成見才是?!?/br> 滎陽郡王……楚清音腦海中應聲浮現出一張臉來。此人名叫秦玉昭,與他們哥倆是同一個祖父,算起來還是秦景陽的堂兄。兩人的交集其實不多,除了當初在會川的那一個月之外,也就只是每年郡王攜家眷回京時,才會見上一面??墒郎暇褪菚心敲匆粌蓚€人,明明和你沒什么矛盾,自身也沒什么不可饒恕的缺點,但你就是看他不順眼。很不湊巧,秦景陽和秦玉昭就是屬于這種關系,秦景陽覺得秦玉昭是假道學,而秦玉昭則覺得秦景陽在邊關沾染了一身粗野習氣,毫無皇室風度可言。 但這并不是楚清音關注的重點,她總覺得秦玉昭和自己還有另外一條聯系,然而遍尋秦景陽的記憶,卻始終不明所以。無意間將記憶切換到了楚二姑娘那邊,她頓時恍然大悟——原主的同母jiejie楚汐音,不就是滎陽郡王的正妃? 大姐在除夕時曾寄回家書,說自己會在二月初和夫君一起回來,參加meimei與太子的納征之禮,難怪楚二姑娘的記憶里有這么一條。話說回來她那便宜爹也是真夠厲害的,兩個女兒居然都嫁給了皇室中人。 “六弟?”她這次思維放空得有點久,被秦煜陽看出了心不在焉,出口相問。楚清音連忙回身,垂首道:“皇兄教訓的是,臣弟慚愧?!?/br> 不料秦煜陽卻誤會了她沉默的原因。天子蹙眉不語,片刻后才終于嘆了一聲:“六弟,朕今日免你早朝,只是想讓你多休息休息,當真沒有別的意思。朕也申飭過徐元朗多次,他的那些胡言亂語,朕是半點都不信的。朕的身體時好時壞,大權交到臣子手里又不能安心,將來還要靠你撐起社稷,不信你又能信誰?” 楚清音驚慌起身:“臣弟豈敢懷疑皇兄!徐公之言,當做玩笑聽了便罷,臣弟也是萬萬不覺得皇兄會當真的。臣弟只想替皇兄與皇侄守好這大周江山,斷然沒有旁的想法,還請皇兄明鑒!”說罷竟是作勢要跪。 “誒,你這是何苦!”秦煜陽伸手要去扶他起來,動作大了些,又引起一陣咳嗽?!靶值芡臒o間,你我都明白便是了,旁人的話,朕不去信,你也不要信?!?/br> 楚清音諾諾應著,將誠惶誠恐的姿態做足了,這才重新坐回位置上。心中卻是暗自嘆息,纏綿病榻的皇帝與風華正茂的攝政王,站在這個立場上兩人不彼此防備才是反常。這種事兒心照不宣便好,皇帝卻偏偏要捅破那層窗戶紙,越是強調親密無間,也就越是代表著他果然還是忌憚著秦景陽的。 不過當然,比起宮中的其他人來講,皇帝所做的已經是很不錯了。在心里順手給襄王點了根蠟燭,楚清音見秦煜陽面露疲倦神色,便順勢道:“左右無事,臣弟這便回府去了,也好早日傷愈,繼續替皇兄分憂。也請皇兄保重龍體,不要太過cao勞了?!?/br> “嗯,也好?!鼻仂详栴h首,倒也真不留他。于是楚清音便起身,告辭后向外行去。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卻聽見皇帝突然在背后說道: “對了。你若有空,不妨順路去東宮看看秦曦吧?!?/br> ……看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雖然說請假但我還是更!新!了!酷愛了表揚我! 和王爺的其他親戚比起來,黃桑真的算是一個正常人…… 猜猜看楚二會不會去看她的未婚夫?233333333333 【預告:秦景陽:紙條看完燒掉。楚清音:你什么時候產生了我會留著這玩意的錯覺?】 ☆、第一次溝通 最后楚清音還是沒有去東宮。 經過了二度的靈魂轉換,她當然能夠猜到,昨天第一個穿成楚二姑娘的正是攝政王本人。雖然不知道這個糟糕的局面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但既然人家原主還活著,而且對這具身體還擁有一般的使用權,那在她最好也尊重一下對方的意見,別擅自做出決定。一切都靠拖字訣,等到晚上秦景陽回來了,再去自己處理。 早上來上朝,那是迫不得已,但去東宮就能省則省了。楚清音以秦曦上午要隨太子太傅研習經義,不便打擾為由婉拒了皇帝的提議,后者倒也沒勉強,吩咐一句好好養傷,便放她離開了。 對于楚清音來說,這一個上午過得可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打交道的不是人精就是大佬,再不就是人精加大佬,再加上自己底氣不足,每說一句話都要揣度一番,生怕出了岔錯,讓人看出破綻來。 時時刻刻精神高度集中的結果就是,還沒等回到攝政王府,她就餓了。 早上盡管起得很早,但秦景陽出門前依舊墊了點肚子,可楚清音卻是在睡夢中就被換過來的,精神上連碗湯都沒來得及喝。從皇宮回襄王府,恰好要經過京師最為繁華的一條街道,兩邊有叫賣各式吃食的小攤,一路走來這香味就順著簾子的縫隙直往轎子里鉆,還不帶重樣的。 雖說轎子樸素低調,但秦景陽的這張臉在帝都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要是今天她敢坐在路邊攤吃碗面條,明天就能傳遍大街小巷不說,還要被徐老頭抓住把柄,狠狠彈劾她一個有失皇家威儀??梢亲岦S芪去買過來躲在里面吃……想象了一下程徽聞著一轎子煎餅卷大蔥的味道時露出的表情,楚清音不忍直視地捂住臉,掐掉了這個念頭。 就這樣又坐立不安了大約半柱香,一行人終于回到了王府。走下轎子時,楚清音看上去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實際上恨不得大吼一聲掌柜的給灑家來兩斤醬牛rou??墒菙z政王的形象不能破壞,所以她只能繼續擺著一臉高冷的表情,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向主院。 進了院門,楚清音一打眼,便看到程徽與蘇婧柔站在廊下說話。那兩人聽見腳步響動也循聲望來,卻是反應各異。蘇婧柔飛快低下頭去,沒說話臉先紅了半扇;程徽一瞬間表情僵了僵,卻又很快恢復過來,神色如常地迎上來道:“王爺,今日早朝如何?” 楚清音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皇兄免了本王的早朝,將本王叫去惠安殿,陪他下了盤棋,說了會話。詳情容后再和你說?!庇挚聪蛱K婧柔,“婧妹可是有事?” “沒……沒什么?!碧K婧柔的臉更紅了,垂著眼輕聲道,“昨晚……聽黃芪說王爺不喜歡身上的藥味刺鼻,我便做了個香囊。時間短,倉促而成,還望王爺……不要嫌棄?!闭f著便從袖中取出一小巧精致的物事,雙手遞了上去。 這一句話說出口,在場的一個半男人都愣了一愣。程徽也沒想到蘇婧柔難得主動過來是為了這個,回過神來再看向楚清音,目光頓時變得如冬天般寒冷。 你這么瞪我也沒用,又不是我嫌棄身上味兒大,去問你們家老大昨晚說了什么??!楚清音直在心中叫屈,可少女心是世界上最不能傷害的事物,所以她便適當地露出了欣然的表情,接過贊道:“這敢情好,讓婧妹費心了?!闭f著便立刻解下腰間佩玉,將香囊換了上去。 見她笑納,蘇婧柔露出了羞澀又歡喜的笑容,用更加小的聲音道:“那……我……我便先回去了?!闭f著向兩人各行一禮,便逃也似地走開了。 楚清音低頭細看那香囊,以一整塊暗紫色綢子所制,裁成菱形。旁邊繡著紋路復雜精巧的金線,下面墜著朱色絡子。里面似乎是放了些干花瓣之類的東西,散發著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這么用心的作品,把眼睛都熬紅了,還說是“倉促而成”。襄王啊襄王,你怎么對得起人家少女的一片真心喲。楚清音感慨著,向程徽挑挑眉道:“長史,你可別誤會我。俗話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蘇姑娘喜歡的是從里到外都如假包換的攝政王,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再說……我可也是個女人啊?!?/br> 她在說前面那些話時,程徽還全程報以不信任的眼神,聽到最后一句卻是實打實地被震驚了,風度全無地瞪大眼睛:“你……是女人?!” “是啊?!背逡魧擂蔚匦α诵?。 “那王爺他難道……咳咳咳咳??!”一句話沒說完,程徽已經劇烈地咳嗽起來,用顫抖的手指著楚清音,臉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啊?!背逡粜Φ酶鼘擂?,“他現在的身份是楚相的次女,準太子妃?!?/br>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盞茶的時間之后。 “原來如此?!逼届o下來的長史喝了口茶,苦笑道,“怪不得被我問道白日去了何處時,王爺會臉色立變,左右顧而言他?!?/br> “作為同病相憐之人,我完全理解他不欲為外人道的心情?!笨偹闵喜肆?,楚清音心情大好,一邊吃吃吃,一邊抽空表達了對秦景陽的同情,“不過,我覺得他的心理落差應該會比我大得多了?!?/br> “楚姑娘曾經生活的地方與大周風俗迥異,要盡快適應而不引人懷疑,想必也是十分不易?!背袒照f。在知道了楚清音是女人,來自異世,又是并非本意地被卷入這樁破事之中后,他的態度明顯緩和客氣了很多?!巴鯛斘桓邫嘀?,一言一行都受萬眾矚目,稍有差池便可能引起麻煩,故而在下的反應才會過激。之前唐突,還望楚姑娘見諒?!闭f罷一拱手。 “沒事沒事,情有可原,我完全理解。該說你們接受能力都這么強還挺好的,要是換了個固執又難溝通的主,那才叫棘手呢?!蓖醺拇髲N做菜太好吃了,在口腹之欲被滿足的狀態之下,楚清音也變得十分大度好說話,“而且今后以襄王的身份行動,我還要多多仰仗程長史?!?/br> 程徽嘆氣道:“一直如此,終究不是個辦法。在下會派人去四處打探,看看各地是否存在對這種靈異之事有所涉獵的道觀廟宇,若是能夠解決這個難題,便是再好不過的了??墒恰热滑F狀如此,那十四日后的納征之禮,也要想辦法推延才是?!?/br> “真的不能直接退婚嗎?”楚清音問。 “高皇帝有祖制相傳,除非太子妃親族有謀逆之行,否則皇室不得主動退婚。至于相府……左相對于這樁婚事是什么態度,想必楚姑娘比在下更加明白?!?/br> 楚清音聞言便蔫了。楚敬宗是什么態度她當然最清楚不過,現在她和秦景陽能在那邊要啥有啥,都是拜這個準太子妃的頭銜所賜。一旦這護身符沒了,且不說便宜爹會是什么反應,至少楚四和莊氏是絕對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的。 “長史,我真心覺得應該找機會見見你家王爺,面對面談一談?!彼慌淖腊?,“不光是十四日后的儀式,還有其他很多事,也需要我與他達成共識??墒菃渭兛磕銈髟挼脑?,效率未免也太低了?!?/br> 程徽面露難色:“在下也明白,可是以楚二姑娘的身份,想要出府并非易事,與襄王見面,更是難上加難。除非……”他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你有辦法了?”楚清音追問。 “有個法子,倒可一試。京師的貴女們時常會舉行各式聚會,彼此邀請。不如請蘇姑娘幫忙,要她挑起個由頭來廣請賓客,將楚二姑娘也納入邀請名單之內。有襄王府的名頭在,楚相不會不放人的?!?/br> “……” “楚姑娘,可是不妥?”看著楚清音擺出了一副復雜難言的表情,程徽不禁疑惑。 楚清音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搖了搖頭。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不愧是男人能想出來的餿主意。 最后程徽帶著一頭霧水離開了。楚清音靠在床頭,手里把玩著那個香囊,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蘇婧柔性格有些纖細敏感,又兼生了顆玲瓏心,無緣無故突然要她去打入從前毫無交集的京城貴女圈子,一看便知有鬼。想讓楚二姑娘與襄王成功在私下相會,多半瞞不過她不提,說不定還要請她幫忙遮掩一二。這種為男神和疑似情敵織毛衣的行為,想必會把少女的玻璃心炸成渣渣的吧。 可這話剛才又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秦景陽不能窺探她的想法,卻能讀取她的記憶,既然神經堪比鋼條粗的襄王殿下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仰慕著,那她也懶得去捅破這張窗戶紙,免得萬一因此引起了什么麻煩事,還要平白惹得一身腥。因此剛才雖然被想要吐槽的欲望憋得肝疼,楚清音還是什么都沒說。 她撇撇嘴,下了床,在桌案前坐下,提起筆來。 不論如何,還是先從能做的事情做起吧。 一下午都沒什么事。楚清音后來又爬回床上瞇了一覺,直到快到一更天的時候才被程徽叫醒。睡眼惺忪地穿上衣服,她將疊起來的字紙握在手里,站在原地等著靈魂轉換的時刻到來。 “咚!——咚!”“咚!——咚!”“咚!——咚!” 梆子敲響的一剎那,襄王的身體顫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直了身體。閉合的雙眼睜開,目光已恢復到往日的凜冽冷然。 “王爺?”程徽試探著叫道。 “嗯?!鼻鼐瓣枒艘宦?,抖開手上的字紙,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嘴角有些挑剔地勾了起來:“還算是個識相的?!?/br> 而此時,楚府拈花樓。 楚清音呆站在閨房中央,手里同樣捏著一張字紙。 靜默片刻后,她突然將那正面寫著“你不是楚清音”、背面寫著“看后燒掉”的紙揉成一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秦景陽,你tm在逗我?!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抱歉_(:3」∠)_ 【預告:秦景陽:征明與本王英雄所見略同。楚清音:我看你們是狗熊所見略同?!?/br> ☆、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如果秦景陽留下的只有一句廢話,那么楚清音或許應該重新評估攝政王的智商。好在這并不是襄王唯一的留言,之所以把它特地拿在手里,大概只是為了提醒她別忘了燒掉紙條…… 好像覺得更加不爽了。 秦景陽的字條被夾在一卷佛經里面,這是楚二姑娘房中唯一的讀物。大周女子當中有條件識字者少之又少,其中大多出自富貴殷實之家。大家閨秀們的書單上,涉及政事的經學典籍過于枯燥,滿是“俗艷情愛”的話本又在禁止之列,學完最基礎的開蒙讀物之后,還能夠被允許閱讀的,也只剩下不講今生、只談來世的佛道之書了。 故而,宗教雖然在大周從未被當政者吹捧推崇,卻在貴族女眷中信者甚眾。楚清音倒是覺得沒什么不妥的,至少比大肆宣揚一些所謂《女德》、《女誡》的思想糟粕要好多了。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楚清音關心的還是秦景陽留下來的信息。草草掃了一遍,大多都是要求與叮囑。最近不要去上朝,先在程徽的幫助下熟悉日常辦公的流程;送來的奏折能壓則壓,晚上等他回來處理,急件千萬要和程徽商量后再做決定,切不可擅自批復;如果有大臣來找他商議事情,能稱病不見就不見,躲不開的話也不要輕易許諾。諸如此類,事無巨細洋洋灑灑,竟然寫了滿滿一張紙。 這人是多怕我給他捅亂子啊,楚清音感慨。不過這也算是應該的,雖然并非本意,但既然穿了別人的馬甲,就要按照人家的意愿去行事。反正她寫的那封信里大體上也是這些內容,只不過出發的角度不同罷了。 在信的末尾,秦景陽同樣表示了想要盡快面談的意愿。楚清音估摸著等明天兩人再交接班的時候,他和程徽兩人大概就能擬出一個籠統的章程了,因此也懶得再cao心,直接等著明天坐享其成。 將信紙放在蠟燭上燒掉,楚清音粗略回憶了一下今天拈花樓內發生的事情。襄王殿下御下有方,敲打了一番四個眼線嫌疑人,又收服了忠犬小妹一名,可喜可賀。至于馮媽則在清早便被轟出去打探楚沅音的情況,得到了“四姑娘哭暈在祠堂”這個令人滿意的情報不說,這個老滑頭還被一肚子火氣無處撒的李嬤嬤在屁股上狠踹了一腳,可謂大快人心。 我在宮里替你戰戰兢兢地應付老哥,你倒是在這兒過得夠逍遙自在。楚清音慨嘆了一聲這就是命,給自己重新梳了個漂亮的發式,又對著鏡子美美打扮了一番,出屋等著開飯去了。 而此時在襄王府,秦景陽也已經將白天楚清音所經歷的事情了解了一遍。孟煦插手刺殺一事多少有些令他意外,但是再仔細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周皇族這幾代人丁單薄,又兼內斗頻頻,毫不慚愧地說,他秦景陽如今便是宗室當中的頂梁柱,地位無可替代。他若死了,大周必定內亂,南梁恰好乘虛而入,坐收漁翁之利。 兩國之間可以因為時機未到而暫且休兵,維持虛假的和平,但百多年來彼此征伐而結下的血仇,卻不是一紙盟約便可消弭的。同樣,肆無忌憚的掠奪,終究要比需要付出不菲代價的貿易來得痛快。若是南梁國內出現了類似的狀況,將心比心,秦景陽覺得自己恐怕也會忍不住出手。 不管怎么說,防范勢在必行。雖然秦玉昭從頭發絲到腳尖都令人生厭,但畢竟還算靠譜,僅僅保持公事上的交流尚在他的忍受范圍之內。更何況如今白天行動的都是楚清音,那個討厭鬼總不至于大晚上跑過來打擾自己的清靜。想到這一茬秦景陽頓時心情暢快不少,第一次覺得這靈魂轉換也是有些好處的。 當然,滎陽郡王還是楚二姑娘的親姐夫這件事,暫時已被襄王殿下拋到了腦后。 其余事情都沒什么值得特別在意的。徐元朗的咄咄逼人,皇兄的隱隱忌憚,這些都在秦景陽的預料之內。與程徽交代了一番向南梁派出密探的事宜后,他的思緒便轉向了最關乎切身利益的那件事——與楚清音見面。 “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想的,不過你的主意,本王倒是覺得不錯?!彼麑Τ袒盏?,“借助婧妹的名義打掩護,邀請包括楚清音在內的一干京城貴女,正好也可掩人耳目?!?/br> 得到了上司的肯定,程徽唯有苦笑。他是個聰明人,自己關在房里琢磨一下午后,已經明白了為什么楚清音會在聽見這個提議后默然不語。但現在后悔已經晚了,他只能做出為難的表情說道:“話雖如此,但王爺與楚二姑娘私下見面,畢竟與禮不合。只要王爺開口,蘇姑娘必定會幫忙,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可王爺也該想一個合適的由頭才是?!?/br> “這個好辦?!鼻鼐瓣枀s好似成竹在胸,“一會兒用過了晚飯,便叫婧妹過來吧?!?/br> 飯后,蘇婧柔很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