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王爺……您找我?”謝過程徽后落座,蘇婧柔輕聲問,聲音中帶著小心翼翼的忐忑與雀躍。 “白天忘記同你說了,我這兒有一件事,恰好需要請你幫忙?!鼻鼐瓣栃Φ?。 “王爺請說,我愿盡綿薄之力?!碧K婧柔道。 “是這樣。太子與楚相的次女有婚約,半個月后即將舉行納征之禮,這你是知道的。上午從皇兄那里出來后,我順路去了趟東宮,不料被我那皇侄纏住,軟磨硬泡,拜托我替他去看看那未來太子妃的品貌如何?!?/br> “咳咳咳……??!”聽著襄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邊上旁聽的程徽驚得目瞪口呆。王爺你把事情全賴給太子這真的好嗎? “這婚事雖是我定下的,卻也已是三年之前的事了,如今那楚二姑娘是什么樣子,我也不甚清楚。所以便想假借你的名義,將她約到王府見上一面,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幫這個忙?!?/br> “王爺有托,我豈會推辭?!碧K婧柔果然不疑有他,一口答應,“只是……我與那楚二姑娘也不相熟,又要如何邀她過來?” “這倒簡單?!鼻鼐瓣枩啿辉谝獾匾粩[手,“過年時皇兄賜了我一批宮中新釀的御酒,其中有一種以數類珍稀瓜果釀制,味道清甜,正適合女眷飲用,母后與皇嫂都非常喜歡。其他的王公貴族尚未受賜此酒,你不妨便以這個名頭,廣散請帖,請包括她在內的一批京城貴女前來,共品佳釀?!?/br> “那便照王爺的意思去辦?!碧K婧柔點點頭。 “如此甚好,婧妹,多謝你了?!币娛虑榫痛硕ㄏ?,秦景陽心中高興,罕見地喜形于色。 “能為王爺分憂,是……是我的榮幸?!币娝χ痤侀_,蘇婧柔也不禁欣喜,羞澀地小聲道。 秦景陽不贊成地糾正:“什么又是分憂又是榮幸的,一家人哪來這么多客套?”又語重心長地說,“當初我答應青蘅要好好照顧你,結果整天政務纏身,無暇顧及你的生活。你來京城已兩年了,也不好總是拘在王府這一小塊地方,出去走走,結交一些女伴也是好的?!?/br> 他平日絕少說這些關心的言語,蘇婧柔聽在耳中又暖又喜,只覺得心里仿佛開出了花兒一般。正要說話,卻聽襄王又道:“大體上家中女兒言行得體大方的,她的兄弟也不會太差。若是有適齡且尚未婚配的年輕俊才,你也可以留心一二。等明年孝期一過,總是要許人家的?!?/br> 剛才程徽聽到半路時便覺得話題的走向不太對勁,還沒等他想好轉移話題的措辭,秦景陽已是這么囫圇個地說了出來??粗K姑娘臉上的紅暈剛剛浮起,就在下一瞬褪得干干凈凈,長史只得不忍直視地扭過頭去。 “我……”手指緊緊攥著袖口,蘇婧柔嘴唇顫抖著,聲音細若蚊蚋,帶了點點哽咽,“我過了孝期便是……二十一歲了,這么大的年紀,哪里還……有人會要……” “誰在你耳邊嚼舌根了不成?”聽出她話里帶著哭腔,秦景陽皺眉,不悅道,“無稽之談!我襄王的meimei,哪個膽敢嫌棄?真到了那一天,本王定要布下十里紅妝,令你風光大嫁!” 他卻是不知,自己越是說得斬釘截鐵,便越是將蘇婧柔心頭插著的那把尖刀又捅進去了幾分。不想再聽到心上人口中說出任何無心卻傷人的話,蘇婧柔站起身來,頭一次不顧禮儀,匆匆離去。 “她怎么了?”愣住的秦景陽看向程徽。 “或許是王爺提起孝期一事,讓她想起了蘇將軍與大公子,心中難過?!庇谩澳愫喼睙o可救藥”的目光看著秦景陽,程徽發現自己也點亮了“一本正經無胡說八道”這個技能?!霸谙氯ゲ贾脻撊肽狭阂皇?,王爺好好休息?!?/br> 說罷,長史忙不迭地離開了屋子,只留下襄王一頭霧水的坐在原處。 第二天楚清音穿過來,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后,簡直要被秦景陽蠢哭了。她萬萬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又反應遲鈍之人。然而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和程徽一起,滿臉苦相地敲定細節。 蘇婧柔倒是在上午又來了一趟。楚清音小心翼翼地打量,姑娘的眼睛比昨天更紅,但這回顯然是哭出來的。即使是心塞成這樣,她也依舊佯裝平靜,若無其事地詢問賓客的名單。楚清音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心疼了,一面吐槽以酒請淑女們做客夠獵奇,一面按照秦景陽的留言點選了十來家,時間則定在五日后的二月初四。 又過了兩日,蘇婧柔的請帖發了出去。 對兩位合作者在苦惱著的問題絲毫不知,秦景陽看到目前進展一切順利,表示十分滿意。請帖已送到手里,還有三天,他終于可以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走進自己的王府了。 然而,事情總是不會十全十美的。 看著數日不見的楚敬宗,秦景陽眉頭打成了結。他費力壓下心頭的怒火,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么冷硬: “父親是說,要我帶著楚沅音一同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ù返兀槭裁次业哪兄髟诟星榉矫鎒q都這么低2333333?。。。。。。?! 【預告——蘇婧柔:又挖出了一批潛在情敵,簡直不能更心塞?!?/br> ☆、以勢壓人 秦景陽便是沒想到,那樣大動干戈地撕破面皮之后,楚敬宗居然還敢觍著臉過來,讓楚沅音沾他的光。 被二女兒意味深長地盯著,楚敬宗一張老臉也有些掛不住,干咳道:“畢竟是姐妹,為父還是希望你們能摒棄前嫌,和睦相處。況且你一向深居簡出,對此生疏,讓沅兒幫襯著你幾分,也是好的?!?/br> 幫襯?秦景陽心中冷笑,她不拖后腿,本王就謝天謝地了?!案赣H所說倒也有理?!彼首魍锵У氐?,“只可惜請柬上只提到了我一人,怕是沒法帶四妹同去了?!?/br> “這不妨事?!辈涣铣醋诼勓圆坏珱]有發愁生氣,反倒高興地道,“一人受邀,家中姐妹皆可同去,京城貴女的聚會向來如此。讓沅兒與你一起,蘇姑娘不會說什么的?!?/br> 這條不成文的規矩,卻是秦景陽先前從不知道的。他和蘇婧柔都是生手,便在此疏忽了一環。但襄王殿下的場子不能白丟,他嘲諷地哼了聲,低下頭把玩著手中請柬:“哦……可從前楚沅音受邀出門,我可是沒得過半點消息?!?/br> 楚敬宗頓時噎住,神情頗為尷尬,半晌才搪塞道:“你向來足不出戶,似是對此類事毫無興趣?!?/br> “也罷?!鼻鼐瓣柕?,“父親既然來替四妹請托,我豈有不遵從的道理。不過說到底,還要看四妹她爭不爭氣。兩日后便是她從祠堂出來、向我賠禮的時候,若是態度能令我滿意,那么我便帶她同去?!辈坏瘸醋陂_口,他又補充道,“當初說的可是不吃不睡誠心悔過,前三天怎么過的我也不追究了,剩下的日子,還請父親轉告四妹好好把握?!?/br> “這……”楚敬宗原本還想再交涉一下,但見他擺出了這副不肯再退讓半步的姿態,只得憤憤道:“罷了!為父親自去監督她還不成?”說罷,只覺得自己每來這拈花樓一次,身為父親的權威就要坍塌一分,又惱怒又難堪地拂袖而去。 眼見著他離開,秦景陽的表情很快陰沉了下來,將請柬朝著小桌上一丟。 楚敬宗存的什么心思,他倒是也能猜到幾分。楚家四女,長女是郡王妃,次女是準太子妃,也就只有庶出的三女嫁得低了一些。楚沅音作為他最小最寵愛的女兒,楚敬宗當然要好好為她找個稱心的婆家。楚家是新貴,在京師根基尚淺,多出去參加參加交際百利而無一害。 被這么橫插了一杠子,秦景陽的好心情眼下已是蕩然無存。楚沅音惹人生厭還在其次,若是因為她而妨礙了與楚清音的會面,才是最麻煩的??偟孟雮€法子,將這不安分的楚四牢牢拴在會場上,不讓她有機會疑心自己的行蹤??蛇@個任務要交給誰呢? 給蘇婧柔,襄王殿下還不舍得去禍害自家的meimei;可別的女子他更是一個都不認識,遑論幫忙了。秦景陽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靈光一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個人不是旁的,正是那庶出的楚三姑娘,楚涵音。 在原主的記憶中,楚涵音一直都是楚沅音的跟班,在她的身后做應聲蟲,為虎作倀。但仔細回憶后,秦景陽卻看出了幾分蹊蹺:楚涵音話不多,可每次都能恰好的火上澆油,加劇楚沅音與原主之間的沖突??梢?,她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無害。 至于楚涵音對原主的敵意何來,秦景陽則毫無興趣。楚涵音哪怕再厲害,終究也只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深閨女子,難道還能在他襄王的手中翻了天去?況且沒了楚沅音在前面做擋箭牌,單純憑著嫡庶有別這一條,他就能壓得這楚三姑娘翻不了身。 “映玉,”他向外面吩咐了一句,“隨我去三妹的凌風苑走一趟?!?/br> 年前楚涵音剛與宣平侯的庶長子訂下了婚約,婚禮將在今年初秋擇吉日舉行。按照大周風俗,新嫁衣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需要由女方親手縫制,故此自從婚事定下后,楚涵音絕大多數日子便躲在屋里繡衣裳,很少再出自己的小院。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她沒有攙和進之前原主落水的那件事中,算是逃過一劫。 得知楚清音不期而至,楚涵音大吃一驚,連忙出來迎接,甚至親自奉茶招待:“jiejie今日來我這小院,可是有事?” 秦景陽沒有立刻回答,細細端詳著面前的女子。單純從外表來說,楚汐音英氣颯爽,楚清音清秀婉麗,楚沅音嬌憨可愛,各有千秋,卻都在柔弱嫵媚上有所欠缺。而這個遺憾,則在楚涵音身上補足了。 眸若秋水,波光流轉;身如細柳,弱不勝風。楚涵音的氣質與蘇婧柔有幾分相似,但面對后者時秦景陽滿心憐惜呵護,可看著前者,卻總覺得一派矯揉造作。 反正也只是臨時抓壯丁,能乖乖聽話就行,沒必要示好拉攏。無意浪費更多時間,秦景陽抿了口茶道:“襄王府的蘇姑娘發出請帖,邀請京城數家貴女同聚,我亦在受邀之列。三日后,你也一起來?!?/br> 楚涵音一怔。她自知出身矮人一頭,因此向來不會主動要求參加這樣的聚會,免得自取其辱。蘇婧柔設宴一事,她雖有所耳聞,卻不覺得會與自己有什么關系,沒想到楚清音竟會找上門來。有些驚喜,但更多的卻是疑惑:為什么? 果然,還不等她出言相問,便聽見楚二姑娘又道:“父親硬要將四妹塞給我,要她與我同去。你也知道,我與她之間剛鬧了不愉快,在一起相看兩相厭,若是在宴會上吵起來,難免失禮。你既然平日與她相好,那便替我看著她吧?!?/br> 竟然要把那個麻煩精丟給我,原來是抱著這個目的! 指甲猛地掐進手心里去,楚涵音眼底陰霾一閃而逝,面上卻做出一個怯弱的笑來:“不是我想幫jiejie。只是小妹那性子jiejie也知道,我是姨娘所生,素來就被她輕視,又如何能看得住她?jiejie提攜的好意我心領了,只可惜愛莫能助?!?/br> 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捕捉在眼里,襄王輕呵了聲,身體向椅子里一窩,慢悠悠說道:“看不住她?依我看來,她在你面前可是聽話得緊呢。不然,為什么她放著你這庶出的不欺負,卻只知道來折磨我這嫡姐?” “我……”楚涵音剛要開口,秦景陽已是將茶盞“砰”地重重放下,猛地探過臉來,冷冰冰地盯著她:“別和我?;ㄕ?。我已今非昔比,你以為你還能瞞得過我的眼睛?楚沅音是父親的心頭rou,我動不得她,難道還動不得你?過去的事情暫不追究,不代表我已經忘了,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忘了,如何?” 楚涵音倒抽了一口冷氣,神情驚恐又懷疑地瞪著他。兩人的面容相距不過咫尺,她清楚地看到,二姐身上已再也找不到半點從前懦弱可欺的痕跡,變得敏銳而凌厲。一瞬間周身爆發出的氣勢,竟然讓她產生了同等、甚至更甚于面對父親時的畏懼。 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對方的凝視之下,仿佛已無所遁形。 額頭滲出細汗,楚涵音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兩步,急促地喘息著。秦景陽此時卻收斂了威嚴,復又端起茶盞,翹起腿來,和顏悅色地說道:“本……我會不會翻舊賬,取決于你的態度。畢竟是姐妹,這點小忙你不會不幫的吧,嗯?” 看著楚涵音不甘地點了點頭,秦景陽在心里驕傲又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種程度,小意思。 兩日后,楚沅音在楚敬宗的陪同下再次造訪拈花樓,向秦景陽賠罪。她這次可真的好好遭了番罪,臉色蒼白甚至蠟黃,腳步虛浮走路打飄,兩個婢女一左一右地攙扶著,生怕她走兩步就坐到地上去。楚沅音說著一聽就知道是出自楚敬宗之口的軟話,可看著秦景陽的眼神卻依舊是又怕又恨的,明晃晃不加掩飾。 若依照秦景陽平時的脾性,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只不過昨晚回到王府時被程徽提醒了一句,今日正是秦庶人的死期。而這父女倆來的時候也巧,恰是行刑的午時。 從小仇視到大的敵人終于死了,可死前還送了這么一件大禮,把自己變成了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這個事實令襄王一整日都處于抑郁煩躁的情緒當中,根本沒心思去過多理會這礙眼的兩個人,強忍著不耐煩應付幾句,便直接算楚沅音過關了。 次日。 蘇婧柔的品酒宴如期舉行。襄王府畢竟不方便,因此宴會設在了京城一處名叫馥芳園的地方。這園子由涿郡的一位豪商所建,在寸土寸金的京師中心內圈出頗大的一塊,修建得古樸典雅,美輪美奐。那豪商與不少王公貴族都打過交道,也算見過大世面,但此番聽說是攝政王府做東,仍難免誠惶誠恐,前幾日去商洽的程徽邁著兩條腿走進門,末了卻差點是被八抬大轎敲鼓擊鑼地送出去的。 與馥芳園隔著一條街的,便是京師有名的食肆“八珍坊”。寶塔狀的八角建筑共六層,每向上一層,就更加尊貴一分,據說享受一次最上層待遇所需的花費,就連那財大氣粗的馥芳園主也得掂量掂量。 此時,三樓的某個雅間里。 楚清音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坐在窗前喝茶,神情有些落落寡歡。 昨日秦懷陽被處刑,她作為襄王,于情于理都要親臨現場。哪怕知道對方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和秦景陽之間又隔著數不清的前仇舊怨,可是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在自己面前人頭落地,尸首被分別懸掛于兩根高木桿上,立在刑場正當中示眾,那種野蠻、落后與血腥的沖擊力還是超乎了楚清音的想象。青著臉回到王府,進入屋內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住銅盆,低頭狂吐。 “王爺不單是攝政監國的重臣,更是統兵一方的驍將。來日若鐵勒再度來犯,或是南梁挑起爭端,他勢必要披掛出征的?!背袒諏Υ吮硎就?,卻不得不出言提醒,“若是這種狀態不得不持續下去,楚姑娘最好有所覺悟?!?/br> 果然是能力越大,地位越高,責任也越重啊。收回思緒,楚清音嘆了一聲,目光緩慢掃過下方的街道,將茶杯再度湊近唇邊—— “噗——??!” 下一瞬,她猛地將口中的茶全部噴了出去。 “怎么了?”一旁的程徽嚇了一跳,起身走過來。 “你看你看!”楚清音慌忙抹了把嘴,急沖沖地指著下面的一個糖人攤子。 程徽疑惑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又晚了_(:3」∠)_我一定要存稿!【捶地 楚三算不上小boss,比龍套高級一點吧,掀不起什么大風浪。 太紙殿下出場啦啦啦啦啦~~~~~~~~~~ 【真·預告——蘇婧柔:又挖出了一批潛在情敵,簡直不能更心塞?!?/br> ☆、鉆石秦老五 太子秦曦,今年一十二歲,中宮皇后王氏所出。 秦煜陽身體不好,對房中事又從不熱衷,因此雖然照著歷代先帝的規模,在正宮之外又納了三夫人、九嬪與二十七世婦,臨幸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唯一為他孕育了子嗣的更是只有王皇后一人。 起先二人有一女容懷公主,兩歲早殤,其后降生的便是秦曦,滿月時即被冊為太子。東宮既立,秦煜陽也完成了身為帝王傳宗接代的責任,之后便是誰都不碰了。顧忌著皇帝身體孱弱,因此從太后到滿朝大臣,誰也不敢諫議開枝散葉之事,所以至今秦曦仍是秦煜陽的唯一后代。 尋常人家的一根獨苗,尚且要被一家老小捧在手心上呵護著;秦曦身為儲君,那更是皇后與太后的心尖子,命根子。兩人對他無原則溺愛,幾乎是予取予求,至于宮人們,那更是將這小祖宗高高在上地供著,不敢有半點違逆。若不是秦煜陽在政事與生病的雙重壓迫之下,偶爾還能抽出零星時間對他訓導監督,只怕這孩子早就被寵到了天上去。 秦曦雖聰明機靈,但畢竟尚且年少,心性未定,意志不堅,又一直生活在極度優渥的環境之下,所以很容易受外物所誘。他身邊有幾個宦侍與屬官,只會溜須拍馬,曲意逢迎,盡將他向玩物喪志的歪路上帶。秦煜陽曾罰過那幾人一次,將他們遠遠調離,甚至處死了其中一個小太監,但秦曦竟是因此又哭又鬧,甚至賭氣絕食。 秦煜陽一來是心疼這唯一的兒子,二來也禁不住太后與皇后的雙面夾擊,因此只得又將那剩下的兩人調了回去。秦曦這才高興了,不過幾日便故態復萌,好在總算比先前收斂了些。秦煜陽實在沒精力對他時刻嚴加管束,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去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秦景陽接管了太子的教導職責為止。 秦煜陽心疼兒子,擰不過老娘和妻子,秦景陽可沒有這個顧慮。他走馬上任后不久,便尋個由頭狠狠打了那兩人一通,此后只要秦曦犯一點小錯,他便將這兩人重重責罰。秦曦敢絕食一天,他就要他們不吃不喝十天;秦曦敢不睡一晚,他就要他們半個月都別想合眼。如此一來,那兩人為了不受苦,也只得少在太子面前出些餿招。 寧氏與王氏譴責他手段酷烈不近人情,秦景陽只當耳旁風。左右沒有直接責罰到太子身上,再加上皇帝在這件事上對弟弟雙手贊成,久而久之兩個女人也只得閉口不談。憑借著這樣簡單粗暴的手段,襄王殿下在東宮立下了絕對的震懾力與威信。 秦曦對這位皇叔格外敬畏,但同時也十分崇拜。他那父皇是個病秧子,面色白如雪,消瘦不勝衣,長居深宮里,出入步輦移;襄王卻是強悍英武,龍行虎步,刀戟騎射樣樣精通。自從秦景陽回京后,也一同接手了太子的騎射課程,偶爾還給他講一些在戰場上與鐵勒人廝殺的故事。少年人總是幻想著金戈鐵馬、馳騁疆場的,哪怕秦曦貴為東宮之主也不例外,因此久經戰陣、立下赫赫功勛的襄王,在他眼中就成了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楚清音和程徽趴在窗戶下檐上,只露出兩雙眼睛盯著街道。秦曦依舊站在小攤前面,從兩人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寫滿了興奮的側臉,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吹糖人的大爺。他身旁跟著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神情緊張警惕地四下瞄著,楚清音認出那是太子的貼身內侍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