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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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黃河洪澇是百年不遇的大災,朝廷的雷厲風行也是百年不遇,往年貪污賑災款項的官員大多有身家有背景,上京一趟走走關系,拖著拖著也就不了了之了,這一回有了御筆朱批,下令各地查實了就殺。江承西北的戰報還沒看完,那邊數個權貴已然被剝皮充草,倒是內閣李平西李大人的兒子和幾個背景相似的衙內,因為被抓期間一直叫嚷著自己的身份,廂軍不敢動手,一路送上京城,這會兒好端端地關在牢里。 帶頭貪的權貴抓的抓,殺的殺,其余官員再也不敢存僥幸心理,災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也不知從哪里傳來的風聲,說這些都是新帝果斷,把江承捧上天的同時,也讓他深深地頭疼了起來。 怪他當時沒看清楚名冊,好幾個權貴都是不能動的,不是說他動不起,而是這些人背后牽連著的利益網絡斷不起,旁的不說,牢里關著的也是重臣之子,人心重要,朝堂安穩更重要,他有心放過這幾人一馬,卻又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要是當時長青多說一句,也不至于讓他到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地步……江承想著,心里略微有些煩躁,正在這時,外間通報,數名大人一同跪在宮門外,都是牢里那些衙內的長輩。 江承本以為他們是來求情的,聽了傳話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這些人跪在宮門外,求的是給自家子侄一個速死。 貪污之罪,剝皮充草,高祖對貪官的憤恨之情全都凝聚在這八個字中,然而這世上最禁不住的就是人心的貪婪,到如今貪墨成風,江承知道,這些人并非多大公無私,他們大約自己也是貪的,如今站出來大義滅親,為的是成就他的名聲。 新帝登基,自當四海臣服,不容違抗,他今日放那些衙內一馬,來日就會將債記在他們的家族頭上,本就是看不清局勢的廢棋,棄了還能換得帝王愧疚,官場上這些人精會做出怎樣的取舍也就不例外了。 江承想要這個名,卻不想擔這些仇,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長青和東廠,前朝東廠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內閣打壓,究其原因也是替天子背鍋得多了,導致名聲極差,最后連天子自己都不再信任東廠。 牢里關押著的衙內們最終還是被殺了,午門外斬首示眾,各地州府傳遍了新帝的名聲,江承這些日子走路都帶風,與之相對的,長青發覺自己的日子越發難過起來。 一是內閣,李平西當日并沒有去宮門外跪請,他只有一個兒子,內閣里的閣臣就算有和李平西不對付的,也諒他喪子之痛,有志一同的不再給長青好臉色看,就連周孝先也慢慢開始疏遠了他。 二是朝堂,東廠是沒有上朝資格的,然而卻能入駐六部聽政,原本相安無事,出了這件事之后,東廠派去的人常常被為難,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太監落了單,被下仆關進庫房整整一個日夜,回來的時候哭得要斷了氣。 三是百姓,從賑災之初,長青就沒有想過爭功,洪澇是大災,一分一秒都是人命,他盡心盡力不求回報,卻也沒想過自己所有的功勞被剝走,還要平白擔上好大喜功,為求名聲將犯了小過的權貴推上斷頭臺的污水。 江承很承那些官員的情,作為回報,他把那些衙內的罪狀大事化小,貪污幾十萬兩銀的變成了幾萬兩,幾萬兩的變成了幾千兩,幾千兩的變成了數百兩,人死后的名聲其實比活著的時候還要重要,貪污數目太多更會帶累同族子弟,他這一手既得了官員的感激,又得了人心,可謂一舉兩得。 洪澇之事走上正軌,西北捷報頻傳,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發展,長青卻覺得很累,從前伺候江承再苦再累他也沒有像今天這么疲憊過,他是個不輕易說累的人,可是他的心不是鐵打的,會疼,也會委屈。 紅底黑邊金繡紋,一品官服,他若不是宦官,只怕一輩子也不一定能達到今天的地步,還能握著這許多權柄,然而他是個宦官,生死榮辱都在別人一念之間,這些浮華也就成了笑話。 長青第一次,那么那么地想見到寶兒,他想她的笑容,想她的臉紅,想她靠著他的肩膀說話,想不管不顧地抱著她,再也不想其他。 第71章 城外宅子隱秘,當初買下這里就是為了這份清靜,然而有心人想要查到這里并不困難,長青從下了馬車臉色就變了幾分,這幾日一直下雨,門前的腳印很大,多且雜亂,根本不是宅子里的女人和十來個半大少年踩得出來的。 富貴兒小心翼翼地瞧了瞧他的臉色,怕惹怒了他似的說道:“大人,半個月前這里就來了好多人,每日里只管扯著嗓子叫罵,罵了就走,倒是沒傷人,夫人氣了幾場,后來也就……” “就怎么了?”長青問道,然而他這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了什么,閉了閉眼睛。 富貴兒縮著腦袋,小聲說道:“就習慣了?!?/br> 長青知道寶兒的性子,她不是多忍氣吞聲的人,怕也是從這些人的叫罵聲中猜到了什么,不想替他惹麻煩,才忍了下來。 大門緊閉,富貴兒上前敲了許久才聽見門房回應,長青沒去聽門房連連的解釋,大步朝宅子里走去。 多日不見寶兒,她換了身尋常人家的裝束,雙十年華正是婦人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時候,卻為他守在這宅子里擔驚受怕,長青滿心滿眼都是疼惜,然而看到寶兒在做什么之后,只有愕然。 十幾個少年少女沒去私塾,連帶著門房一起,和寶兒圍著縫麻布袋子,見到他,寶兒高高興興地拿著手里縫了一半的布袋子對他晃了晃,一臉的得意洋洋。 “長青,你快過來看!這是我做的!”寶兒把手里那條布袋子扔下,拿起腳邊那只縫得整齊漂亮的給他看。 長青過去看她的手,果然許多地方都破了口,這邊紅一塊,那邊紫一點,落在本就白嫩的肌膚上,越發觸目驚心起來。 “好端端的,做這些干什么?!遍L青低斥了一句,然后鼻端嗅到一絲異味,他疑心自己聞錯了,然而再嗅幾下,那股異味正是從坐著縫布袋子的眾人身上傳來的。 寶兒有點心虛,沒搭話,倒是上了歲數的門房笑呵呵的說道:“老爺不知道,這些天總有人上門來搗亂,金望江這小子拿了裝牛糞的麻袋朝他們丟,夫人見了,說讓多縫幾個小袋子,每個里裝幾團牛糞,砸人更好使哩?!?/br> “大人,牛糞這東西濕的時候臭得要死,沾上一點幾天味道都散不了,他們惡心咱們,咱們也得惡心惡心他們呢!” 長青陷入了沉默之中,一身牛糞味的寶兒眨著眼睛看著他,似乎帶上了幾分委屈,長青輕聲嘆了一口氣,把她的手握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在場的眾人都能聽到。 “把這些東西都收拾了,那些人我會處理,以后再遇到這種事,第一時間來告訴我?!?/br> 連著和那些來叫罵的人杠了不少日子,眾人身上也沾得一身臭氣,這會兒是雨天,牛糞曬不干,靠近了味道難聞極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長青覺得這宅子上下都彌漫著一股牛糞味,他不覺得臭,只覺得可笑。 他知道這事若沒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絕到不了今天這樣的地步,江承的做法讓他心寒,然而他的處境卻讓他清醒,他是高官不是權貴,權貴做了再惡的事也沒人敢欺上門來,他可以。 那些衙內的長輩可以為了帝王之愧跪求子侄速死,而他只是壞了聲名,卻能換來主子的愧疚,而且這份愧疚,絕對要比這些人大。 似乎也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長青笑了笑,然而這笑難看得讓剛剛沐浴完的寶兒都有些害怕了,她把衣襟拉緊一些,聞了聞自己身上,確認沒有味道了,才敢蹭上前來,討好地看著他。 “你都好久沒有回來了,能不能今天晚上就不走了呀……”寶兒帶了幾分撒嬌的說道,“我好久沒見到你了,你要是不留下來,可以帶我一起走嗎?” 長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留在這里,以后每天晚上回來,不走了?!?/br> 寶兒驚喜地看著他,長青笑了,正要說話,就聽外間一陣喧鬧之聲,寶兒臉上浮現出怒氣,惱道:“又是那些人,要不是怕犯王法,我就潑滾水下去了!” 長青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你留在這里,我去看看?!?/br> “不用,翻來覆去只會罵那幾句,我都聽膩了?!睂殐汉吡艘宦?,把濕漉漉的頭發綁起來,裹了件披風出去,很有幾分要去罵街的潑婦架勢。 剛到門口,外間的罵聲入耳,都是些不堪的下流話,長青的臉色冷了下去,門房也不敢說話,隔著一道門,擋不住亂哄哄的謾罵聲,寶兒走到門口,正要指揮眾人扔牛糞袋子,然后想起牛糞袋子都沒了,尷尬地抓了抓臉,看向長青。 長青的臉色很不好看,尤其聽到那句“如花似玉的小妮子跟誰不好,偏偏跟個爛了心腸的閹人”,他的眸子幾乎點著了火,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張白皙俊美的容顏上忽地就平靜了,細眉挑起幾分近乎溫柔的冷意,嘴角彎出一個嘲弄的弧度。 “開門?!彼p聲說了一句,寶兒擔心地看著他,富貴兒卻沒那個顧忌,立刻上前推開了大門。 外間都是被人雇來的地痞流氓,烏壓壓二十來個,本以為今天來開門的仍然是那個美貌的婦人,不曾想門一打開,就對上了長青的臉龐。 本朝官員服色是忌諱,即便是天子腳下,也難見幾個大紅官服的高官,一時間沒人注意長青那年輕得過分的容貌,紛紛嚇軟了腳,領頭的見勢不好,手里的傘一丟,扭頭就想跑,其余人更是油滑,四散著逃開。 “你們可以跑?!遍L青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本官會請五城兵馬司查實你們的戶籍,各州府畫影圖形,一旦抓到,就等著吃一輩子牢飯吧?!?/br> 領頭的有些遲疑了,其余人的腳步也都放慢,更有那機靈的,直接撲通一聲跑回來跪下,連連磕頭:“大老爺饒了小的們吧,小的們也是拿人錢財,受人指使,沒有害人??!” 寶兒從長青身后露出腦袋來,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就是你,我前天砸你牛糞,你拿地上的石頭砸我,我這會兒肩膀還疼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