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若是男孩呢?”寶如起了犟心:“你是不是看都不肯看一眼?” 第175章 悠容 “必定是個女兒?!奔久鞯滤坪趼杂行┰暾Z氣莫名一硬又隨即收斂:“快睡吧不要胡思亂想這些?!?/br> 寶如終歸傻也不肯往深處想緩緩舒了口氣。 倆人剛要睡著忽而不知何處凄厲厲一聲慘叫過后卻又聲寂。 季明德以為是野狐和稻生兩個給顧氏放的蝙蝠飛出來了,此時的顧氏,正在吃她欺負過寶如的苦果冷笑幾聲,哄著寶如睡了。 不一會兒,院門再開合秋瞳到了窗邊兒叩了叩窗棱道:“少奶奶,郡主院里的婢子來找您呢?!?/br> 接著是青丹的聲音抽抽噎噎道:“二少奶奶郡主她受傷了您能不能帶二少爺過去瞧瞧?” 寶如嚇的跳了起來以為自己欺負顧氏,誤傷了李悠容披衣剛要起身,季明德將她壓回床上道:“我先去看一眼若是急病,讓野狐去義德堂請郎中便是,你先躺著?!?/br> 既說受傷而非生病,肯定是外傷。寶如去了又做不得什么,還要白白嚇的她半夜不能好眠,倒不如他去的好。 按時間,也該到方勛要鬧事的時候了,看罷李悠容,他正好去清風樓,見見老親戚方勛。 季明德還是頭一回進李悠容的閨房,大魏沒有公主,便郡主,如今也就只有一個李悠容,相比于她的身份,閨房布置的很清減。 滿室血腥,地上一大批布,上面全是血,地毯上還流著一攤子,另有一只銅盆,里面淀著一盆子半水半血的東西。一個小丫頭正在拿一大塊棉布替李悠容止血。她傷的是手腕,三寸長一道口子,橫向割開。 季明德接過那瘦伶伶的手腕一瞧,割的還挺深。李悠容已近奄奄一息,季明德試了試鼻息,淺若游絲,剝開瞳孔看了看,瞳仁還能聚焦,顯然意識是清醒的。 “你何不找些棉花來,吸干她的血,讓她失血而死?”季明德恨恨道。 護理傷口,最重要的是止血,這丫頭不懂事,只瞧地上那一大匹沾滿血的布,便知道李悠容失了多少血。 他本是要趕去清風樓,阻止方勛殺李代瑁的,李悠容傷成這樣,就得先替李悠容縫傷止血。他還帶著個頭頂梁的野狐,倆人分工合作,煮麻藥,消毒,縫傷口,一氣呵成。 縫到最后,他兩只秀致靈巧的手,使著兩只小眉夾,將替她打了個蝴蝶結??p成的六針,恰似蝴蝶的身子,瞧起來竟頗為好看。 小丫頭紅玉端了碗參湯來,季明德親自喂著李悠容喝了,她緩緩抬了抬眼皮,總算是醒了過來。 這個從外面來的哥哥,原本瞧著很不好親近的,坐在床邊小杌子上,輕輕抬起她放在小糜枕上一只手,抬眉便是一笑,兩頰酒窩深深,語氣格外溫和:“受了番疼,多了只蝴蝶在手上,好不好?” 耽擱的愈久,李代瑁就愈危險。野狐忍不住上前來催:“大哥,差不多我們該走了?!?/br> 事分輕重緩急,季明德是愈有大事愈鎮定的人,摒退所有人,輕聲問李悠容:“好好兒的,為何要尋死?” 李悠容定眶望著床頂,看了半晌,眼角淌出幾滴淚來:“二哥,須知不是人人都想活著的,你若不管,就此讓我死了,該有多好?” 季明德笑了笑,手摁上她的額頭:“是為你聽說回紇汗王要求娶于你,想不開才割的腕?” 回紇汗王想求娶一個大魏公主,群臣想送李悠容去和親的事,在朝堂上爭論了很久,季明德以為李悠容是為此才想不開的。李悠容搖頭,淚仍落個不止。 季明德又道:“榮親王府有王爺,還有我和少源,少廷三個哥哥在,只要你不想嫁,就沒人奈何得了你。也別急著嫁人,寶如十五就嫁我,終歸太小了些,你還小,很該在家自在幾年?!?/br> 再不走是真來不及了。在李悠容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季明德轉身出了閨房,直奔清風樓而去。 三更半夜的,寶如從被窩里爬才出來,睡眼瞇蒙。 前廳,楊氏兩只斗雞似的眼,正在跟方衡對視。方衡穿著件墨綠面的緙絲袍子,白面紅唇的小書生,敵不過楊氏那雙辣睛,硬著頭皮,假裝在欣賞墻上字畫。 眼瞧著寶如一出來,他大松一口氣,拉起寶如就跑:“這府中我少來,識不得路,快帶我去榮親王的宿處?!?/br> 自打進了海棠館,楊氏兩只眼睛盯著,生怕寶如要有個閃失,眼看著自家有孕的兒媳婦叫方衡冒冒失失,拉拉扯扯便跑,急的在后面尖叫:“方衡你個小王八蛋,我家寶如懷著身孕了,三更半夜你拉她作甚?” 長到十六歲,寶如只去過一回清風樓,還是叫人給抱進去的。 那地方打死她都不想去第二回,出了院子便掰開方衡的手:“榮親王那人性子癖,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德回來再說,要去清風樓找李代瑁?” 方衡一把拽起寶如便跑:“來不及了,只怕李代瑁此刻便有難,方才我聽人說明德也去了清風樓,咱們再不去救他,我怕他要出事?!?/br> 寶如瞬時清醒,一把拉過方衡的手,折身便往上東閣的方向奔去。 從上東閣走清風樓,有條小路,要快的多。 她邊跑邊問:“究竟怎么回事?” 方衡道:“李代瑁有個頭風的老毛病,雖不要命,但擾神,一直以來,藥皆是我爹配的。方才我進我爹書房,無意間瞧了一眼方子,發現他在原來的方子里,竟加了一味砒石,每幅重達十克,砒石如同砒霜,做藥引不過用一點點,十克是能要人命的?!?/br> 他眉頭緊簇,欲言又止,當還有隱瞞。 寶如厲聲道:“還有什么事,快說?!?/br> 方衡下了很大的絕心,又道:“昨日我才發現,我爹養著骻蟲,那東西,當是當年他問你姨娘討來的?!?/br> 若用那東西下毒致死,李代瑁一準死,罪名還能歸到她身上。 而當年李少源中毒,方勛第一時間入府配藥抑毒,保證他既能殘疾,又不致害命,可見他是早有準備的。 寶如一口銀牙咬的錚錚作響,恍然大悟:“少源的毒,是你爹下的,可恨我背了那么久的黑鍋?!?/br> 爬上上東閣的山坡,青風樓隱隱,就在不遠處。 倆人還要往前跑,忽而便聽轟隆隆一聲巨響,火光沖天,好好一座清風樓,不過一瞬間便燃起洶洶大火,火苗沖天而竄,照亮半座長安城。 聽說季明德還在里頭,寶如當然覺得自己要瘋了。她一把扯了礙事的裙子,轉身就要往前奔,方衡緊追幾步將她拉住,結結巴巴道:“寶如,要不咱們走吧,去甘州找寶松,這長安城,我不想再呆了?!?/br> 寶如捂臉哇的一聲哭,回頭道:“你確定明德也去了清風樓?” 方才還一張床上躺著聊天兒了,寶如不敢想萬一季明德死了,自己該怎么辦,孩子都還未出生了,從今往后,她該怎么一個人活下去。 方衡是個傻的,咬著牙道:“權力惑人,但我爹只是個郎中而已,寶芝堂在大魏十三州都有分殿,晉江茶樓日進斗金,家中金銀堆積成山,我家的銀庫里,金銀比季白更多一倍,我不知道他究竟圖個什么?” 寶如掙開方衡的手,竄下另一側的臺階,急匆匆往清風樓而去。 明月高懸,山下人聲鼎沸,方衡追上寶如,悄聲道:“我娘很疼我的,這回上金殿得了狀元,她往我名下存了至少百萬之巨,咱們無論到哪兒,日子都能過的很好。明德都死了,你又何必……” 寶如回頭,厲聲道:“小衡,我知道你娘逼著你讀書讀反了你的心,不想做官也不想做生意,就想逍遙自在浪跡天涯??稍蹅円呀洸皇切『⒆恿?,小時候的頑話,你忘了吧。 明德絕不會死的,你是今科狀元,拿出你狀元的氣勢來,長安官場一日一變,恰是需要你這種人才的時候?!?/br> 小的時候,一個叫老娘鎮壓著讀書的方衡,一個叫李少源拎著恨不能學成個百事通的寶如,苦極累極,湊到一處,幻想的便是有一日能拋下繁冗的學業和長安的一切,做個劍客,一人一馬浪跡天涯。 寶如受了一回磨難,早清醒了。方衡一生順風順水,此時還在天上飄。 眼看寶如往山下奔去,方衡拍一巴掌腦門,也跟了過去。 早些時候,清風樓二樓。 李代瑁一襲玄衣,竹冠簪發,正在和笑瞇瞇的矮個子方勛聊天。 方勛親自替他燉藥,與他聊些自己這些日子游歷漠北之后的所見所聞。 漠北如今屬于回鶻汗國,汗王薛育義臣服于大魏,是大魏的屬國。但漠北都護府歸在尹繼業治下,尹繼業這兩天正準備把自己的女兒尹玉婉嫁給到回紇,給薛育義做側妃。 若這兩人結成親家,回紇臣服的,就是尹繼業,而非大魏皇廷了。 群臣上疏,讓攝政王給福安郡主個公主封號,把她也嫁過去和親,將薛育義爭取過來。白太后和小皇帝力主此事可行,況且此事本該由白太后來掌,她和顧氏有舊怨,巴不得立刻把李悠容拉去和親。 才與土蕃和親失敗,李代瑁當然不想再嫁一個女兒出去受苦,但偏偏尹繼業那廝早放風給回紇汗王,汗王眼看就要入長安提親,求尚公主。 李代瑁左右兩難,頭愈發的疼,才會找方勛回來,替自己醫治。 方勛道:“雖說秦王死了,但長安四處傳言,說永世子才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繼承人,王爺何不就拿秦王那封血諭,匡扶永世子為帝。屆時,您仍是第一輔政大臣,萬事仍將由您來決斷,還不必受白鳳制肘,不是很好嗎?” 既小皇帝長大了不聽話,想蠢蠢欲動,那就換個新的上來,依舊是小孩子,李代瑁依舊可以掌權。 第176章 方勛 李代瑁笑:“本王的目的是想培養出個賢明合格能干的君王而非如方兄你所言想玩弄朝柄。此事不可行你不要再勸我了?!?/br> 方勛自己掂帕子斟藥,親手遞給李代瑁:“還有明德,在秦州時殺人如麻幾番揚言要率匪起義,那孩子便是您親生的,根基上壞了實在留不得?!?/br> 說起季明德李代瑁欣然而笑:“方兄怕是對他有成見,我知他殺人如麻戾氣太重。但他是我李代瑁的種根子是正的。本王請方兄來只為聊天這種事情咱們就不要論了?!?/br> 一個布衣草民,在他跟前指手劃腳妄談政事李代瑁很不滿。 方勛應付一笑,連忙道:“老夫不過山野閑客不懂政事妄言爾,王爺勿怪,吃藥吧?!?/br> 既他不肯簇擁永世子做皇帝,又不殺季明德,一心要與顧氏和離,就沒得商量了,他必須死。 方勛去端藥渣,不知怎的,不小心砸碎了藥罐,哐啷一聲巨響,在空蕩蕩的二樓上回響。 一碗苦藥湯顫危危到了嘴邊,李代瑁還未吃到嘴里,只聽凌空一聲破窗之響,一個滿頭長發的小子仿如一支利箭飛入,一腳踏在他的臉頰上,湯飛藥灑,將他踢了個七葷八素。 李代瑁未看清那小子是誰,氣的砸了碗道:“高鶴,高鶴何在?” 隨后而入的是季明德,拽起方勛便跑。硫黃硝石之味愈盛,也不知從何處起的火,趁著八月的熱浪,整座清風樓瞬時而燃,火光照亮夜空。 李代瑁叫野狐背著躍下二樓,回頭看匾額朝自己砸過來,畢竟見慣風浪的人,閉上眼睛穩穩挨著,野狐縱腿一個劈叉,匾額從他頭頂飛了過去,砸入池塘之中。 看著丈夫自洶洶火光中向自己走來,深紅色的袍簾掖在腰帶之間,露出下面緊束著的酒紅色長褲,兩腿欣長,發雖亂,目如炬,遠遠見她,咧唇一笑,兩頰便是深深的酒窩。 寶如兩腿一軟,若非身后的方衡撈著,就得栽到地上。 唯一一點煞風景,季明德懷里還抱著個矮胖胖的方勛。 清風樓燃的太快太猛,熱浪帶著火星往身上飛濺,好在清風樓外的護衛們撤的早,此時已經開始滅火。 季明德將方勛推扔到地上,見方衡牽著寶如的手,大步走了過來,本是在笑的,忽而一把將他按壓在顆高槐上,一口白牙,兩個酒窩,笑的陰氣森森:“小衡想必又勾著寶如私奔了吧?” 方衡訕笑,脖子叫他勒的不停往個仰著:“怎會?咱們倆老表,我怎能干種事?!?/br> 季明德腦袋湊了過來,一字一頓:“當然不能。否則的話,往后和悠容成了親,老子親自指個婆子看著,夜夜讓她騎在你身上?!?/br> 這種私話兒,又不好叫別人聽見,偏寶如兩眼睜圓,唇角口水銜而欲落,正乍起耳朵聽著。 方衡還想再說句軟話討饒,季明德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將他打的前仰后合。 顧氏滿頭蝙蝠屎,一身酸臭,披頭散發也急匆匆奔了來,遙遙見李代瑁毫發未傷站在沖天的火光之中,嚇的往后退了兩步。 再看方勛,他一只手探入靴子里,遙遙給她一個凄然絕決的笑,忽而自靴中抽出匕首,便朝著正在跟僚臣們吩咐事情的李代瑁沖了過去。 寶如捂唇還未叫出聲來,季明德眼疾手快,不知從地上踢了個什么東西過去,將方勛砸撲在地。 季明德大步走過去,一腳踩在方勛的手腕上,彎腰道:“先奉毒,再焚尸,方伯伯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不惜斷送小衡的前程,也要刺殺榮親王?” 火光照在顧氏的臉上,不知沾著些什么,淚跡斑斑。綢緞似的烏發總攏在一側,露出貝殼般線條優美的耳朵來,脖頸如天鵝般修長優美,身上不過一件白色中單,可遠比她穿著各類大袖、長褙、襖衫時更加風情萬種,美麗動人。 她輕搓雙手,是個祈求的姿勢,淚眼婆娑盯著方勛,只差下跪。 若事情敗露,顧氏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可就全完了,便永兒,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