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只不過今日朱樉著實想岔了,因為陸長亭自己也想聽那掌柜如何為自己辯白,所以他并沒有帶著朱樉離去,朱樉等了半天等不到陸長亭開口,朱樉還覺得有些遺憾,畢竟雖然知道陸長亭那是借口,但朱樉還挺甘之如飴的。 就這么一會兒等待的功夫,親兵就已經帶著個蒙了頭的男子進來了。 朱樉無奈,很是識趣地自己起身出去了,口中道:“無趣,我出去轉一轉,消消食?!?/br> “二哥慢走?!敝扉Φ?。 他們之間都有一種默契,知道什么是該看的,什么是不該看的,哪怕是兄弟也不能過分侵入對方的生活。 親兵將那人踹翻在地上,陸長亭覺得自己隱約中似乎聽見了咔嚓一聲響,像是骨頭被踢斷了一樣,陸長亭光是聽著都能想象出那股疼痛的滋味兒,那男子卻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想來是嘴被堵住了。 親兵這才扯去了他頭上的布袋,露出了男子的面容。 男子睜大眼,第一眼便是見著了陸長亭的臉,頓時畏縮不已,連連后退。弄得陸長亭自己都忍不住微微疑惑,他有那樣可怖?陸長亭抬手撫了撫臉。他覺得自己長得挺賞心悅目的??! 道衍在旁邊輕笑道:“看來他也是知曉長亭大名的?!?/br> 哦,原來是這樣。 陸長亭拆穿伏志之事,解決林家危機,在北平城中那可都是傳得極為響亮,這男子是擔心被他瞧出來什么吧?不過就那么拙劣的手段,還用瞧嗎? 朱棣看了看男子,并未直接問話,而是對身旁的人道:“上刑具?!?/br> 男子再度瞪大眼,并且瑟瑟發抖了起來,他口中使勁兒發出了嗚咽的聲音,他是想要開口說話。 陸長亭覺得他大抵是沒見過這么簡單粗暴的手段,我連問也不問你,就直接收拾你!給人醞釀出骨氣的機會都沒有。 男子劇烈地掙扎著想要開koujiao代,只可惜親兵們還真的搬來了刑具。 明朝時的刑罰已經很是完善了,尤其是刑具更加花樣百出。 此時程二揮開了其他人,握著一把小刀,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了。陸長亭還著實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第098章 所謂什么樣的屬下, 跟什么樣的主子,程二和朱棣平時都瞧不出什么來, 但當面色一沉下來, 便是絕對的氣勢壓人。 男子對上程二的目光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甚至出現了輕微的抽搐。 人的身上都是有味道的,男子或許就是從程二的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兒, 方才嚇成了這么個樣子。 程二面無表情地一刀劃在了男子的手背上,男子痛得嗚咽聲更響了,但是他卻怎么也不敢掙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生生撞到刀尖上去。 血從他的手背蜿蜒而下, 程二這才緩慢地收回了手,并且扯掉了他嘴里的布。 男子不停地顫抖了起來, 口中道:“我……我……你們想問什么?我、我都交代……我都說……” 程二冷笑:“你忘記了你現在在誰跟前嗎?” 男子小心地抬起頭, 正對上朱棣那張臉,頓時更加惶恐不已,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改口道:“燕王, 小人……是小人方才無狀了,求燕王殿下饒了小人……” 當然, 對付這樣的一個小人物, 完全不需要勞動朱棣,朱棣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陸長亭便也有樣學樣, 跟著不再開口。 程二冷哼道:“莫要再說這些廢話!你且說清楚,那挖空的地基是怎么惠回事?你想做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這會引起什么后果嗎?”到了最后一句,便純粹是怒斥了。 這叫程二如何不怒,這等自私自利不顧后果的蠢貨,一刀宰了最為省事! 陸長亭和朱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厭惡地看了一眼男子,等著男子繼續往下說。 男子咽了咽口水,果然不敢再廢話,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目的交代了。這也果然不出陸長亭的所料,那男子打的就是水生金的主意, “誰告訴你這個法子的?”陸長亭冷聲問。 男子低著頭,支支吾吾地道:“自己……自己琢磨的?!?/br> “就你這琢磨出來的水平,還敢用!連個正經風水師都請不起,難怪你一直沒什么財運!你就這么窮死吧!”說完,陸長亭又馬上更正道:“哦不對,你等不到窮死了,你害死了李家公子,你現在就能去死了!” 男子劇烈地發著抖,甚至不敢對上陸長亭的雙眼:“……不,我不想死!不……我什么也沒做啊,我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后果,饒了我吧,不,饒了小人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會有了!” 陸長亭實在有些瞧不上他這般模樣,這男子低著頭不敢抬,是因為他害怕泄露自己眼底的憎恨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程二一腳踹在了他的腰上,力道之大,讓那男子痛得慘叫了一聲,仿佛殺豬一般。 男子疼得滿頭大汗,最后哆哆嗦嗦地道了出來。 要動地基,要挖開土石,那當然就得動工,動工就得要工人,不說十來個工人,但幾個工人總是需要的,幾個工人一下水,在水里搗鼓鑿洞,常年待在碼頭的人能不注意到嗎?所以能不動聲色地將地基挖成這個樣子,這男子必然是有特殊的手段方可達成。 男子咬了咬牙,最后還是怕死的心占了上風,他沉聲道:“是……是知縣……” 知縣? 陸長亭有些驚訝,怎么正好和他扯上關系了? 道衍點頭,道了一聲:“有意思?!?/br> 男子詳細地將過程道了出來。 原來是他在城中四處散播消息,說碼頭年代久了,應該修一修碼頭了,知縣收了他的錢,自然也就欣然應允,隨后便將碼頭的工程承包給了他,男子從外地找來工匠,并且混入自己家中的仆人,一起開始了挖地基的過程。 知縣都不知道男子要做什么,他只知道男子執意要修碼頭,左右花錢的也不是他,知縣便放手讓男子去了。 城中百姓和知縣,都不知道那原本好好的碼頭,卻是被男子變得比年久失修還要不如。 正是因為打著縣衙的官方名頭,這男子才能如此順利地達到自己的目標,而百姓們也從未對他有所懷疑,到現在,碼頭上的百姓們都只當是水鬼,根本沒想到這是人在背后作亂。 陸長亭著實忍不住了,口吻冷厲地罵道:“舍得花錢去賄賂知縣,卻舍不得花錢請個正經的風水師!腦子蠢成這樣,難怪生意做不好!” 這些話可謂是句句都往男子的痛腳上踩,他氣得瑟瑟發抖,但是卻不敢抬頭來看陸長亭,實在慫包到了極點。 “你確定是知縣點的頭?”道衍問。 “是、是知縣身邊的師爺收的錢,后頭縣衙里就來傳話說,此事交給小人了,當時不少百姓也都知道!” 這時候師爺還未官方化,也就是說衙門里是沒有師爺這個職位的,他只是被知縣私人聘請的。 陸長亭不由淡淡一挑眉,那不就是說,這師爺行事便可以全權代表知縣的臉面了?畢竟這可是知縣私人聘請的??! 陸長亭想到這里,便不由轉頭看了一眼道衍,這時候道衍的眼底已經暈開點點笑意了。 陸長亭知道,道衍是準備給知縣將這個套下得深一點了。 如果說一個丫鬟證實不了什么,那么這個男子卻可以證實,從一開始挖地基就是在針對李公子,為了讓那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李公子的葬身地…… 這知縣的運氣,著實不大好??! 這樣都正巧被他們碰上了! 道衍和朱棣對視了一眼,隨后出聲問男子:“現在你的面前還擺有一條路,你可以不擔罪名……”道衍口吻平靜寡淡,但卻對于陷入絕境的人來說充滿了誘.惑。 “什、什么?”男子顫抖著道。其實他也知道,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一般掉下來的,那都是帶毒的。 “指證知縣與你完成了交易,是讓令你去挖空地基的?!?/br> 男子顫抖得更厲害了,這會兒他也反應過來了,自己掉進人家大魚之間的斗爭了。 可是為了保命啊…… 男子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面的血是那樣的刺眼驚心。 他不想死! 男子咬咬牙,道:“要怎么做?”說罷他猛地抬起了頭,充滿期待地看了過來,只是等看見道衍的面孔之后,男子不自覺地畏縮了起來。 太可怕了! 這個人的五官,竟是讓他第一眼就想到了邪惡和可怕! 道衍仿佛沒有察覺到男子的目光一般,不緊不慢地和那男子說起了屆時應對的方法。 倒是一邊的陸長亭有點不大高興。 雖說從前他也是這么看待道衍的面相的,但是如今他和道衍之間關系不同以往,自然心底也就有了一定的偏向性。男子那樣的目光,就是令陸長亭感覺到不舒服,讓他覺得這是對道衍的冒犯。 道衍似有所覺,在和那男子說話的時候,都轉過頭來看了陸長亭一眼。 陸長亭看了回去。 道衍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一邊的朱棣很是不滿這兩人這般“眉來眼去”,于是暗地里伸手掐在了陸長亭的腰上,陸長亭腰上一癢,不自在地扭了扭腰,回頭瞪了一眼朱棣。 朱棣卻是被這一眼瞪得渾身舒爽。 單純的程二更是對這空氣中的氣氛毫無所覺。 “……明白了嗎?”道衍總算是說了結語。 男子小心地點著頭:“明、明白了?!钡珜嶋H上這會兒男子心底已經完全沒底了。 知縣是什么身份???一方父母官??!他是什么身份?一個不入流的小商人??!沒權勢沒地位!人家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他!可是現在他能怎么辦?他身前站著的是燕王,這位更加的位高權重,要他死,連手指都不用動,人家一個眼神,便自有會意的手下來出手了。 男子腦子里閃過了種種思緒,最后堅定了心底的信念。 為了活下來…… 知縣又如何?這次知縣若是真的被扳倒了,那么日后燕王在北平的威信會越來越高,而他好歹為燕王出過手,到時候也總能沾沾光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眼前了! 男子向著朱棣發了誓,定會按照吩咐的去做云云…… 他們對男子的嘴臉都著實有些嫌棄,如今問清楚了,也交代清楚了,自然就是直接將人驅趕出去了。 陸長亭有些好奇:“不用派人跟著他嗎?” 朱棣淡淡笑道:“何必浪費人力?”說著,朱棣的手就仿佛漫不經心一般地撫過了陸長亭的頭發。 道衍的余光注意到了朱棣的手上動作,不由眼皮一跳,解釋道:“若他不去與知縣告密,自然是好的,若他去了,那也無妨,也只是會增添知縣的恐懼而已,而說出去就更沒有人信了,堂堂燕王,犯得著故意陷害一個知縣嗎?” 道衍能說出這番話,那都是極為有底氣的。 陸長亭不得不說,他正是喜歡這樣的行事風格!畏畏縮縮躊躇不前沒什么意思,胸有成竹大大方方,那才叫真氣魄! 朱棣瞥見了陸長亭眼底的欣賞之色,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道衍師父今日便宿在王府了嗎?”陸長亭毫無所覺地出聲問道。 不等道衍開口,朱棣便已經當先道:“天色晚了,是宿在王府?!闭f罷,朱棣朝著程二道:“帶道衍去休息,我便與長亭先行離開了?!?/br> 因著道衍來王府的時候不少,有時候是丫鬟帶著他去屋子里,有時候甚至是不需要人領著他前往……但今日朱棣卻是將人扔給了程二。 那程二也是實誠,帶著道衍便往外院的倒座房走,這和內院可還隔著一道二門呢,而離陸長亭居住的院子,那隔的可就不止一扇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