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贏冽微怔她竟然識得自己,想到那日她不卑不亢與他交談,他當以為她不識的他,隨即一笑,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如今肯直白的亮出身份定是在提醒他,倒是個精明的。 “郡王妃無須多禮,本王風流卻不下流,你多慮了,本王若有喜愛的女子定然好生憐惜,豈會唐突?!?/br> 桃花眼灼灼的看著她,似笑非笑的模樣讓人摸不透心思。 若不是親耳聽到他去東歸找女子玩樂,親眼看到他臨街擁著女子,她或許信他幾分,淺瑜不再理他,城郊此時已是人靜,不比城里熱鬧,如今馬兒發狂跑走,只剩一個破敗的馬車,淺瑜只能步行向城門走去。 贏冽在女人身上從未碰過壁,無論是長相還是身份他都有優勢,這盛家小姐如此目不斜視的對他,倒讓他有種挫敗,本來抱著英雄救美的目的過來,卻沒得到想要的結果。 月色正濃,又大又圓的月亮將官道照的明亮,淺瑜素愛穿白紗,贏冽走在后面無所顧忌的打量她,哪家貴女經歷突變能這般淡然“郡王妃可知那馬兒無緣無故發瘋并非意外而是人為?!?/br> 淺瑜腳下不做停頓,她便是在想這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卻換不了她的放棄,反而愈演愈烈,這兩天細細想來無論是那日的殺手還是今日的意外她都逃脫不了干系。 見她不答話,贏冽雙手托在頭后,看著那輪明月“盛家小姐倒是完全不同于京中女子呢,不知那北邊的女子是否都如你這般膽大?!?/br> 他喟嘆開口,想起自己的娘親,印象中幼時娘親還在時也是這般隨遇而安淡然自若呢。 淺瑜不好一直不與楚王說話,只是道:“楚王去過東歸,那里的女子才稱得上膽大豪邁”她雖沒去過那里,但從書上了解過不少風土人情,東歸緊鄰竺國,雖然偶有戰亂波及,女子多靠著出賣色 藝生存令人不齒,但那里曾發生過一次由女子掀起的反抗戰斗,雖然失敗告終,但她看到時只覺得受到震撼。 太后生辰那日聽楚王說起東歸她才想起這件事。 贏冽怔神,隨即勾唇一笑,“東歸確實為寶地,女人熱情,物產珍稀,聽說經歷過東歸泉水灌溉的紅苷有滋補功效所以那里的女人才豐滿妖嬈” 淺瑜不再開口,這人三句就要繞回到女人身上,她如何再與他說什么。 剛到城門口,淺瑜就看到淚眼婆娑的景清,安撫了半晌,回身向楚王一拜,隨即與景清一同離開。 贏冽勾唇看著那主仆離開,隨即不做停留跟著轉身,那性情豪邁粗獷的盛將軍竟然有這樣性格寡淡的女兒,倒真奇了。 皇宮里,贏準蹙眉起身,冷聲道:“可有受傷?!?/br> 衛沉垂首“并無,圣上放心?!彼麄兊娜艘驗槌踉谒圆⑽瓷锨?,但盛家小姐一路神色淡淡,應是沒受什么傷。 俊臉繃緊,黑眸深邃,知道了她的好,他如何放心,任何一個靠近她的男子他都不放心。 回到府里,淺瑜用過飯后,輕輕開口:“景清,拿一碗粉面給我” 景清即便疑惑仍舊從小廚拿了一碗粉面。 淺瑜照例將門倚好,窗臺放了兩個花瓶,而后將粉面灑在窗下少許。這才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上醒來腰劇痛,疼到不能坐著,昨天晚上睡覺露腰了好像,疼死了。 碼完字就要餓瘋,吃飯去了。 謝謝小天使投雷,投營養液,謝謝評論。 注: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譯為:君子因淡泊名利相交往,小人卻以利益相交往 第034章 仲啟二十二年, 春,向來兵家必爭物產珍稀的西海巖島正式劃入大堯版圖,大堯國力日漸強盛, 乃至后世幾百年此地再無爭端。 號角齊鳴,幾個城門大開, 大軍班師回朝。 贏準站在大殿上犒賞三軍,“眾將舟車勞頓,宴席便設在三日之后?!?/br> 群臣叩首后,便散了朝。 陸照棠無時無刻不在想快些趕回去,這會兒退了朝便想直接回府, 但剛走到城門口便被匆匆趕來的德公公攔下,“郡王爺,圣上有事商討,命奴才請您回去?!?/br> 陸照棠蹙眉,二哥明知道他急的緊, 如何這會兒還將他召回。 他跨進門時,贏準正端坐在椅子上看著棋盤,“綏遠許久沒有與朕下棋了?!?/br> 陸照棠坐定,想要開口,但見他已經執白子先行, 只得抬手執起黑子。 以往與他下棋,不出把個時辰贏準就會圍剿收盤,但這盤棋,直到夜幕臨下仍舊停滯不前, 陸照棠收手,“皇上,微臣還有要事,今日便到此吧?!?/br> 贏準沒有開口,手下卻一頓,他就是當真把他扣下一晚,那還有明日后日,是他頭熱了。 放下最后一個棋子,揉了揉額角,“退下吧?!?/br> 陸照棠一拜,退身離開。 棋盤上因為贏準最后一手已成定局,黑子已經無路可走。 郡王府前,靜王妃等人從白天等到傍晚,晌午得了信便一直焦急的站在門前,宮里無人差人告知,以至于幾人一直等到現在,淺瑜看著那滿面焦急的靜王妃,這時的她只是一個盼兒歸的母親,倒是與印象中的她不大相同了。 陸照棠駕馬到達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靜王妃看到數月未見的兒子,陣陣心疼:“綏遠怎么瘦了這么多?!?/br> 綏遠深深看了眼遠處的淺瑜,低頭看向母親,安慰道:“無事,這次兒子并非主帥,沒有受什么累”海戰他并不擅長,參與最多的不過是商討戰術罷了。 一眾人進了府門,管事早早將飯菜布好。 陸照棠拉著淺瑜的手一同落座,心里陣陣悸動,他想她了。 靜王妃笑著看向兒子,但見兒子不錯眼的看著那盛家丫頭,面上的笑容淡下了幾分,她還沒忘她與她之間還有一事沒有解決。 陸雙芙剛剛和田茹莜從九聚坊看戲回來,得知哥哥回來了,急匆匆的跑進門來,“哥哥!” 陸雙芙眼眶通紅的抱住哥哥,幾個月來的擔驚受怕一時間全都涌上,不管不顧的開口:“哥哥你終于回來了”自幼失去父親,作為兄長他自然照拂meimei們,雖然偶有嚴厲,卻真心疼愛自己的meimei。 心里一軟,陸照棠摸了摸meimei的發旋,正要開口,陸雙芙突然抬頭,滿臉的淚水,帶著哭腔道:“哥哥,你快把事情調查清楚吧,現在好多人都暗自說芙兒□□,都是因為她,芙兒如今除了能與田jiejie在一起,誰都不敢理芙兒了”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臉龐留下,陸雙芙指著一側的淺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手指一僵,陸照棠眉頭緊蹙的看著陸雙芙,厲色開口:“你說什么?” 靜王妃一直擔心那盛家小姐不懂事今日便會把事情說出來,兒子一路顛簸還沒有歇息,怎能剛回來就因為這些事煩心,沒想到女兒卻先開了口。 陸雙芙委屈的宣泄情緒,陸照棠得不到答案轉而看向靜王妃,淺瑜嘆了口氣,“你今日剛回來,這些事后些時候再說吧,先用飯吧?!?/br> 靜王妃點了點頭,“綏遠先用飯吧?!?/br> 陸雙芙卻赤紅著眼眸站起來,“你現在知道怕了?明明是你做戲想要賴到我身上,如今我讓哥哥調查你,你怕了?”茹莜jiejie雖然沒有明說,但她這些天越想越覺得是她自己買兇做戲然后嫁禍給她,讓她背負流言,報復與她。 “住口!”靜王妃胸口起伏,厲色的看著女兒,幾個眼色,一側的嬤嬤將陸雙芙帶了下去。 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卻無人再有心思用飯了。 陸照棠沉著臉聽完娘親的話,只覺得胸口涌上一口怒火,他信誓旦旦的向盛將軍保證善待寶兒,他剛剛一走,母親和meimei竟然要將他的妻子送到郊外陸家老宅,甚至差點命喪中途流落在外兩個月。 他很累,一路快馬加鞭回京,從早到晚沒來得及用上一口飯,心心念念的想要與家人團聚,卻沒想到家里已經亂做一團。 “那些人如今在何處”既然那些護院第一時間看到,他便要從他們身上下手調查。 靜王妃聽了兒子的話面露難色,“娘當時六神無主,又怕走漏風聲連累茗兒婚事,便將人都喂了毒?!?/br> 靜王妃心里暗惱,面上不安的看了看兒子,她哪里知道那盛家小姐這般不肯服軟,若是她當日老老實實把那些書燒了怎會有這么多事,她不低頭難道讓她這個做婆母遞低頭?說來說去都是這盛家小姐不懂事惹出來的。 陸照棠閉上眼眸,渾身都透著疲憊,淺瑜垂眸開口:“先用飯吧”她心里已經有了想法只等陸照棠回來行事,他們不知何人所為,她卻知道。 本來有些溫情的桌上只有沉默。 飯后兩人向院子里走去。 石板路上,陸照棠幾步走近握住淺瑜的手,“寶兒,對不起?!?/br> 他似乎對她說過許多次對不起了,淺瑜垂眸“我知道這事定然不是小姑所做,但到底心存締結,綏遠,事情未清之前你我還分房而睡吧?!?/br> 母親與meimei如此對她,只讓他心存愧疚,點了點頭,“寶兒,我會調查清楚?!?/br> 淺瑜收斂眉目,沒再開口。 陸照棠心窒,他有許多話想與她說,如今卻無顏開口,站在院子前看著不曾回頭看他一眼的人消失在門扉。 關于西海巖島還有些事要商討,所以陸照棠一早便要進宮,與淺瑜一同用飯,兩人半晌無話,淺瑜看了眼他的錦靴。 暗紅描金的靴面,除了兩人不再熱絡一切倒如前世那般。 陸照棠起身準備離開,看著淺瑜眼眸低垂輕輕開口:“寶兒,晚上我會早點回來陪你一同用飯?!?/br> 雖然知道他今晚回來的會很晚,淺瑜還是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 陸雙芙自昨晚就一直再哭,昨天娘親狠狠的斥責只讓她委屈,娘親不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語,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如今連娘親都不理解,她又能和誰訴苦呢。 撫了撫她的后背,看著伏案哭泣的陸雙芙,田茹莜輕輕道:“芙兒別哭了,郡王會調查清楚還你清白的?!?/br> 陸雙芙抬起頭,面色通紅眼睛水腫,恨恨道:“還我什么清白,昨晚他就不斷地盤問我接觸什么人,那嚴肅的模樣好像真的是我做的,他要是真想還我清白,那他怎么不去盤問盛淺瑜啊,自從她來了府里,府里就沒有安寧過嗚嗚嗚嗚嗚?!?/br> 田茹莜手下一窒,垂下眼簾輕道:“他只是在調查而已,說不定也問了淺瑜,你和他說清楚就好?!?/br> 陸雙芙氣惱的甩開她的手“你喜歡他,所以幫他說話是不是,我為什么要說,我有什么要說的,我一個閨中女子能接觸誰,我能說出什么呀嗚嗚嗚嗚嗚,他那意思明明就是我找了殺手去殺她?!?/br> 田茹莜松了口氣,耐著性子撫了撫她的后背,“芙兒別生氣了,他總歸是你哥哥,絕不會害你,或許也只是一時蒙蔽,識不清人而已?!?/br> 院子里斷斷續續的哭聲一直未停。 淺瑜寫著手下的信,那風格不是自己習慣的,怎么看都覺得有些別扭。 景清急匆匆進來時,淺瑜已經將信裝進信封,抬眼看了眼局促的景清,“說罷?!?/br> 景清咬唇:“果然和小姐說的一樣,田家小姐一早就去了陸二小姐的院子,真是物和物聚在一起,這郡王府烏煙瘴氣,奴婢都煩了,哼!” 淺瑜笑道:“過些天哥哥要回京來,咱們回府小住可好?!?/br> 景清眼眸一亮“真的?” 淺瑜點了點頭,剛剛收到哥哥的來信,雖然她有些驚訝為何哥哥不等爹爹娘親一同回來,但能先見到哥哥,總是一件開心的事。 用了午飯,淺瑜一如往常在書房譯書文,到了傍晚的時候,陸照棠身邊的小廝回來稟告,“幾位王爺相邀,推辭不下,郡王差奴才回來遞話?!?/br> 淺瑜早知道陸照棠今日不能按時回府,但她這一天等的不是陸照棠,而是這個小廝,將上午寫好的信拿出命景清交到他手上,吩咐道:“如今天色有些晚了,丫頭們去不安全,你去跑一趟吧,什么都不要說,只把這信交到田家下人手上便可?!?/br> 小廝點頭,剛要轉身,淺瑜開口:“等等,郡王在哪個廂房”雖然已經知曉,但仍舊問出了如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話。 小廝想了想撓了撓腦袋,“天字東廂房?!?/br> 小廝怕耽擱事,一路小跑到了田府,按照郡王妃吩咐一個字都沒說,將手里的信交到那守門下人手中。 田茹莜已經準備睡下了,自打知道盛淺瑜平安無事的回京她便一直沒有睡好過,今日探過那蠢丫頭的口風才放下心來。 門被叩響,珠兒走進門來,將手里的信拿出,“小姐您的信?!?/br> 田茹莜面色如常,仿若沒聽見一般,抬手摘下耳墜,直到珠兒再次開口,“小姐,是陸郡王身邊的小廝送來的?!?/br> 田茹莜一怔,急急回身拿過。 確實是綏遠的字跡和印章。 看了信中的內容,她不知如何是好,信上什么多余的話都沒有,但字里行間她能感受到他的懷疑,和……不忍。 他既然懷疑她,卻沒將這些告到京兆尹那里,而是約她出去相見是不是他對她其實有那么一絲情誼,畢竟她才是和他自小一起長大,從第一次去郡王府她便再也忘不了他了,他的不忍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也有注意到她,對她尚有憐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