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托三涂山那只公雞的福,淺瑜按時醒了,見小姐醒來景清上前端了杯水,而后出門打水伺候小姐洗漱。 景潺挑好衣服,為小姐穿好,景清水也打了回來。 喂了小狐貍,淺瑜本想著今日去見見汝陽,但她這院子卻先來了客人。 一看到她,陸雙茗就眼眶通紅,她心里愧疚,嫂嫂嫁進她們家不過短短數月,卻生死不明,她成婚后才知道嫂嫂根本沒去別院而是失蹤了,如今得了信一早便匆匆趕來。 淺瑜看她淡笑,“新嫁婦回來卻哭哭啼啼的,小心人道你在婆家受了委屈?!?/br> 一聽這話,陸雙茗眼淚連串掉落,哽咽道:“嫂嫂對不起?!?/br> 淺瑜將帕子遞給她“是我大意了,雙茗別哭了,旁人若是以為我欺負你便更不好說了?!?/br> 陸雙茗拿過帕子擦了擦眼淚,想到一會兒還要去娘那里便忍住淚意。 淺瑜知她是個心善柔軟的,安慰道:“我沒有吃苦,反而因禍得福得了許多清閑”看向景清,景清會意的拿出早先便準備好的匣子。 淺瑜將匣子親手拿給陸雙茗,“這是我臨走前準備好的,走的時候匆忙忘了讓下人給你,作為嫂嫂你成親我沒幫上什么忙,這些你看喜不喜歡?!?/br> 匣子里都是北蠻獨有的首飾,天然剔透的紅綠石,各式各樣的瑪瑙。 陸雙茗擺了擺手“嫂嫂這些太貴重了?!?/br> 淺瑜淺笑,“都是死物,哪里有貴重之分,拿著吧,聽聞你后日便要跟去任上,路途遙遠,快去娘那看看吧,也好早些休息?!?/br> 陸雙茗猶豫,自懷里拿出十幾封家書“嫂嫂,這是哥哥寫給你的,我擔心下人看管不好便收在手中,嫂嫂與哥哥自小青梅竹馬,作為meimei我希望你們兩人幸福,meimei不懂情愛卻也知感情不是一個人能維系的?!?/br> 接過那些信,淺瑜沒再開口,直到陸雙茗離開,淺瑜也沒打開那些信,陸照棠喜歡她,她知道,她感動過了,但那種悸動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 晌午用了飯,淺瑜便想出門去看看汝陽,如今汝陽被那趙靖逼的難以離開國公府,差人催了她幾次。 換好衣裳,淺瑜與景清一同出了門,兩人身著男裝,沒有坐馬車,景清嘰嘰喳喳似有說不完的話,淺瑜淡笑著聽著,走在這街上卻仿若隔絕了喧囂,抬頭之際卻見巷尾一人身影極為眼熟。 她記憶向來好,那人便是上次在宮門口見過的楚王贏冽,上次聽聞他去了東歸,竟這么快就回到京中了。 “小姐可要去書肆看看,奴婢月前收到書肆老板命人送來的書單,說是有新書到了?!?/br> 聽到景清的話,淺瑜收回眼眸,點了點頭,她也許久不去那書肆了,一聽到有新書便心里癢癢。 到了書肆卻發現前門裝修,只得與景清繞道后院進門 哪知兩人剛剛轉入巷口,便被人攔住。 桃花眼微瞇,嘴角一勾,身量頎長的人便出現在她面前“為何跟蹤我?” 淺瑜抬頭,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才看到的楚王贏冽。 贏冽雖然面帶淺笑,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淺瑜蹙眉正待開口,巷子里書肆的老板遠遠看見了她,急急上前招呼“瑜公子幾月未來了,給您問了安了,今日湊巧正有新書到了,前門裝修勞累您了?!?/br> 淺瑜錯身淡笑:“無妨?!?/br> 沒看贏冽一眼,淺瑜與那老板一同進了書肆后院。 贏冽回身見那白衣進了書肆,嘴角一勾,跟著也進了去。 淺瑜選了幾本書,坐在桌子上翻看想要選出幾本好的,今日許是書肆修繕,所以沒有幾個說書人,她倒得了清凈,當桌對面坐下一人時,她決定收回剛剛的話。 贏冽坐在她對面,嘴角輕啟:“剛剛冒犯了?!?/br> 淺瑜沒抬頭,只道:“無妨?!?/br> 贏冽毫不隱藏的打量她,剛剛還覺得眼熟,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人便是那將軍府的小姐,倒是有趣“瑜公子是這里的????!?/br> 淺瑜看書時不喜別人打擾,但這人顯然不識趣,“是常來?!?/br> 她的冷淡贏冽不甚在意,仍舊開口,“剛剛誤會公子,在下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不如在下做東請公子小酌一杯?!?/br> 剛剛說的話淺瑜沒有看他一眼,倒是這句話讓淺瑜抬了頭,只因這話印象中一個人對她說過,心里冷笑,復而低頭看手里的書。 倒是模樣周正,只是性子差了些,向來女子見了他不是前呼后擁也是小意含羞,贏冽拄著額角,這女人當真如同傳言一般是個書呆子。 贏冽有心逗弄,淡笑開口:“也是,喜好看書的男子定然溫潤少食酒水,人道君子淡如水,不如我邀請公子一同去城郊泡清水泉談談人生如何?” 淺瑜抬頭,淡淡的看他,“公子定然也知這句話的下一句,小人之交甘若醴,在下非是君子,后一句才適合我,告辭?!?/br> 將手里選好的書放到景清手中,起身離開。 贏冽看著那人走遠,淡淡一笑,嗯,他也應該是小人才對,這便是那久負盛名的第一美人,人美但卻也有趣,淡笑起身,走出了書肆。 淺瑜從書肆出來本想直接去找汝陽,但天公不作美,一出了書肆的門便下起了大雨,主仆倆匆匆買了兩把傘默契決定先回府。 春雨應是潺潺,但不知怎地,這雨是越下越大,主仆倆回到郡王府時衣衫都濕了個半。 打發景清回房,景潺上前伺候沐浴更衣“小姐下次出門還是坐馬車吧,瞧瞧這淋的,若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br> 淺瑜任她給自己洗發,笑著道:“你應該夸我幸虧穿的是男衫出門,還可以跑著回來,若是著了女裙,現在估摸剛走到街口?!?/br> 景潺想了下,淺淺一笑“小姐果真英明?!?/br> 大家小姐是不許在街上跑的,否則在大堯是要受人指責的,也不知是誰定下的規矩,苛刻卻也可笑。 淺瑜拿過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發了汗,那寒氣便散了去,景潺服侍小姐著好衣衫便退了下去,淺瑜從內室出來本想叫住景潺,但景潺已經離開。 思來想去,淺瑜用柜子將門倚住,而后又拿了兩只花瓶放在窗臺,雖然還是不放心,但至少有人進來她能第一時間知道。 看著十幾頁新書,這才睡去。 贏準最近很忙,大軍即將班師回朝,所有的事一股腦的涌了上來,他既要隱秘行蹤,又要暗地查找那人,一天心心念念的便是晚上能過來看看她。 門被倚住,窗子在燭光映襯下,能看見兩個花瓶,她倒是防范的緊。 面色寒冷,修長的手指推開窗戶,衣袂肅然生風,在那花瓶落地之際,長腿一伸,花瓶便落在錦靴之上。 將花瓶穩穩放在桌上,贏準踱步上前,輕挑那紗帳,幾日不見的人便又出現在眼簾下。 俊顏放柔,坐在床榻上握住她的手,幾日未見她氣色極好,眉宇間再看不見憂愁,心里酸澀,與他在一起她便那般難受? 贏準看著她的面容,想起上一世見到的她,到底她經歷了什么為何容貌盡毀,那樣的灼膚之痛她是如何忍受,陸照棠便是如此待她? 他本著順應上一世,陸照棠求娶他便應了,現在卻為當時的愚鈍懊悔不已,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面容,陸照棠有過一次機會了,卻沒有好好待她,這一世他要定她。 因為喜歡了,所以她與別人的一切他都嫉妒,嫉妒她嫁給別人,甚至嫉妒每一個喚她寶兒的人。 她睡的安穩,甚至感受不到呼吸,封住她的xue道,贏準湊近她的面容,細細打量。而后長嘆一聲,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 他如今有多愛,便有多心疼,他的寶兒如何會經歷那樣的疼痛,與她相識后他便對上一世將他害死的人沒有太多怨念,反而慶幸重來一世,他能喜歡上她,懊惱錯失,卻也慶幸一切還來的及。 大手劃過那粉唇,她怎么樣才會喜歡上他呢,自己已經到了掏心掏肺想要將她供起的時候,她卻仍舊波瀾不驚,這樣涼薄的寶兒如何會喜歡上他呢? 看著她的睡顏,贏準墨眉突然蹙緊,心里忽然涌上一陣焦急,大軍回朝,陸照棠也要回來了。 心底懊惱,恨不得就此將人帶走。 啞聲嘆息,“寶兒,與他和離吧”他將自小隨身帶著的玉佩交給她,只要她想隨時隨地可以入宮,她說什么他都會應她,多等一天都心澀難耐,若陸照棠回來與端陽再無進展,他便要出手,他等不及了。 第二日一早,大雨便停了,淺瑜睜開眼睛,看向窗臺的花瓶,見那兩只花瓶好好的擺放在窗臺,剛要松口氣的時候,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她記憶向來好的。 垂下眼簾,披上外衫,淺瑜打開窗子,春息泥土帶著芳香,沁人心脾,空氣中還彌漫著潮氣,清風一拂直覺身上毛孔舒展,她的要求不多,這樣平靜恬淡的生活便好。 用了早飯,景清便吩咐下人準備馬車,一早便收到汝陽的遞信,心知她急了,淺瑜不再耽擱,坐上了馬車。 到了國公府,汝陽竟然已在門前等著。 見到淺瑜從馬車上下來,汝陽急急上前,上下打量一番,見她無事,心里一松,相伴向著院子內走去。 “明知道是你的計劃,但我也怕的不行,生怕那陸雙芙是個心狠的?!?/br> 淺瑜見她眉宇緊蹙,淡笑道:“我如今不是尚好,況且每月都與你有書信往來?!?/br> 汝陽拉著她的手一同進了房內,坐在榻上的時候,想起一事,問道:“寶兒最后一封信所說計劃有變這是為何?” 淺瑜看著手里的娟帕,“因為突然改變主意了,不打算和離了?!?/br> 有了那枚玉佩,她不用擔心爹爹和兄長,爹爹幾個月后便會回京,倒時與他商量卸去兵權做個閑散之人她便再無憂慮,陸照棠現在對她好,她便與他相守下去也好過和離后讓爹爹娘親擔心,與其被贏準糾纏,她更愿意留在郡王府。 汝陽蹙眉“你當真決定了,你那婆母和小姑你忍受的了?!?/br> 淺瑜回眸看向她“她們如今有把柄在我手里,怕我鬧開,如今同住府里,卻再打不上照面?!?/br> 汝陽見她是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自有你自己的決定,寶兒,那日你是如何離開的?!?/br> 淺瑜神色淡淡,將那日發生的事與汝陽說明,汝陽一怔,隨即怒道:“你那日當真遭遇了殺手?這么要緊的事你怎么沒和我說” 淺瑜壓低聲音,“這件事,我心里有底,已經發生了再告訴你你定要憂心?!?/br> 與此同時。 書殿內,贏準放下手里的筆,蹙眉抬頭“是何人指使?” 衛沉垂首“翰林院田大人之女田茹莜?!?/br> 寶兒出現在原州,他一直疑惑,便命人去查,如今聽了衛沉的匯報,贏準蹙眉,隨即叩了叩書案,綏遠倒是不少爛桃花,“派人保護好她?!?/br> 衛沉知道圣上說的她是誰,這幾日他跟在圣上身邊,無數次的聽到那個名字,盛淺瑜,當是那陸郡王妃,無論他再怎么否認,此時也意識到,圣上對那郡王妃存了心思。 衛沉出了書殿正碰到匆匆趕回來的衛流,衛流帶著文書進了室內,立在一側暗自懷疑,衛沉去信說圣上為了那郡王妃在山里多待了三日,他心里不得不懷疑,莫非圣上對那郡王妃有意? 圣上不喜歡則已,一喜歡便要載入史書,衛流突然渾身一怔,莫不是之前圣上要尋的女子就是那郡王妃。 看著蹙眉拿著文書的自家主上,衛流默嘆,他家圣上情路怎么這么坎坷。 云霞染透天邊,淺瑜這才從國公府出來。 等著馬車牽過來,淺瑜作別汝陽,踩著小凳正要進入馬車時,卻見那街邊一男子正與一個女子低頭說話,桃眼含情,風流自現,女子看衣著應是貴女,此時卻面色通紅不顧禮節半依靠在那人懷中,含羞不敢抬頭,只是一瞬,淺瑜便收斂眉目進了馬車。 街市上已經開始張燈,夜間的集市就要開張,淺瑜悄悄撩起車簾看著外面的光景,可能是還沒用晚飯的緣故,突然有些心癢癢那流水芝麻的小羹點心,既然看見了便不想錯過。 輕輕吩咐外面的景清買些回來,她便放下車簾,等著景清。 馬車輕輕晃動兩下,一聲噗通,淺瑜只當景清回來了,笑道:“去了這么久可是在偷吃?” 馬車緩緩而動,但外面卻沒有人回應她,淺瑜眉頭一蹙,又喚了聲景清,這下非但沒有答復,馬車卻越來越快的奔走起來,馬車疾馳,淺瑜不得不抓緊車窗邊,費力的挑開車簾。 車上沒有車夫,更沒有景清,馬兒似受了驚一般,踏足狂奔,淺瑜不斷的撞向車板,路上的行人紛紛向兩側閃躲。 淺瑜頭腦慌亂,只能極力穩住自己,至少不會被甩出車外。 馬車一路疾駛出城門,淺瑜越來越慌張,看著外面不斷后退的景物,心里暗暗道糟。 就在她猶豫不決是否冒著生命危險跳車的時候,一人越空而來,手起劍落,馬車的的韁繩與馬兒分離,馬兒仍舊向前疾駛,那人一劍插向地面,劍與地面摩擦刺耳的聲音凌厲破空,但馬車卻慢慢停了下來,沒了馬兒的支撐,馬車一停便倒栽向地面。 淺瑜驚魂未定跟著要摔出馬車,那人卻將她一手撈進懷里,淺瑜有些慌張的抬頭,正對上那媚眼桃花,那人勾唇,聲音朗朗,“公子原非真公子,倒卻是真美人?!?/br> 聽了他的話,淺瑜恢復鎮定,馬上離開他懷中,附身一拜“楚王殿下,那日情況不便多有得罪,今日多謝殿下相救,他日定與夫君登門拜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