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濃度計吧?！鼻嘟腥耸掷锬玫挠嬃科?，“讀數是多少？”

    “差不多是0……”男人有些訝異地回答。

    “啊，這位是泰鵬大學的青江教授。我想請他查證一下這次的事故，就把他帶來了?！眱却ń忉尩?。

    男人收起了疑惑的神色，模棱兩可地點頭道：“那就拜托了?！?/br>
    看來沒必要拿出名片來了。青江看看四周，問道：“現場在哪里？”

    “就在前面?！眱却ㄕf，她向男人確認，“可以請教授去看看嗎？”

    “行倒是行，不過只能到入口為止?！?/br>
    “好的。青江先生，我們走吧?！?/br>
    “入口是什么意思？”

    “您去了就知道了?！?/br>
    走了幾步路，見幾個人正在道路右側干活。大概是在設置禁止入內的告示牌吧。旁邊有條向下的小路入口。

    “這是游覽步道?！眱却ㄕf，“從這里下去能到溫泉街。是一條近路?！?/br>
    “誒……到溫泉街有多遠？”

    “大概一公里吧?！?/br>
    “還挺長的?！鼻嘟÷飞钐?。路上積著雪，看上去不太容易走?！氨缓φ呤遣皇亲呱狭诉@條路？”

    “對。往前再走三百米，他就倒在那個地方?！?/br>
    內川從背包中取出平板電腦，熟練地cao作起來。她把屏幕給青江看：“這就是現場?！?/br>
    屏幕上是一條掩映在樹林中的小路。內川的手指劃過屏幕，給青江看了幾張照片。這幾張照片都差不多，讓人可以了解大致情況。寬約兩三米的雪道拐了一個平緩的彎，由于積雪的緣故，周圍的地面要比道路高出將近一米。一座紅色長椅孤零零地擺在那兒，椅子腿深深地埋在了雪里。

    “有人從道路另一頭走來，發現他倒在長椅旁邊。那是個本地人，每星期都會經過這里幾趟。如果那人沒有經過，遺體的發現時間恐怕還會更晚?！?/br>
    “你的意思是？”

    “這條游覽步道主要是在夏天和紅葉季使用的，現在這個季節，幾乎沒有人從這兒走。穿一般的鞋子走起來也很困難。所以，讓人弄不明白的是，被害者為什么要走進這條路？何況還是孤身一人?！?/br>
    “確定被害者是從這一頭走進去的嗎？”

    “確定了。因為剛下過雪，地上還留著腳印?！?/br>
    “腳印啊……”

    青江腦海中浮現出雪地上點點腳印的畫面。這時，一個奇怪的念頭闖進腦海。

    “恕我多問一句，腳印是一個人的嗎？”

    “??？”

    “我只是想問問，當天有沒有別人進入游覽步道?！?/br>
    哦，內川點點頭。

    “幸好看上去并沒有別人進入過。沒有別的腳印?！?/br>
    “這樣啊?！?/br>
    內川大概以為，青江這樣問，是考慮到如果還有別人進入，受害者就會增加吧。但他詢問腳印的數量，卻是想確認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可能性：是不是有人把被害者帶到了這里，用某種手段讓他吸入硫化氫，中毒身亡？都是聽了中岡的推理，才讓他有了這種古怪的念頭。不過，聽說沒有別的腳印了，他還是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就不用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您怎么看？”內川征求他的意見。

    “從現場照片來看，當地被樹木和積雪環繞，如果附近產生了硫化氫，是很有可能積存下來的。以前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故？”

    “這件事我也問過本地人了，沒有發生過。在這條游覽步道上，連硫磺的氣味都沒有出現過?！?/br>
    “連氣味都沒有？這就怪了?！?/br>
    “所以才想借助老師您的智慧?！眱却ㄑ銎鹉?，注視著青江。那樣子似乎在說：您可是專家，怎么能像我們這些外行一樣絞盡腦汁呀？

    “有沒有可以了解周邊詳細地形的材料？泉眼的分布我也想知道。接下來，還有必要確認一下現場和溫泉街的位置關系。因為旅館浴場排放的硫化氫氣體有可能隨著風飄過來。哦，對了，我還需要當天的天氣。如果有風速、風向等數據，就能作為參考了?！鼻嘟们野严氲降娜颊f了出來。

    “好的。天黑前應該能備齊，我會帶到您下榻的旅館去?！眱却ㄕf著，拿出筆記本，奮筆疾書。

    青江在周圍轉了轉，就乘上出租車到溫泉街去了。

    “去世的是一名男性吧。多大年紀？”在車里，青江問道。

    “好像是……”內川翻開剛才的筆記本，“三十九歲?！?/br>
    “這么年輕啊。我以為，既然獨自一人在溫泉旅館住宿，應該是年紀更大的人呢?！?/br>
    “人是各種各樣的嘛。而且，他似乎沒有住旅館?！?/br>
    “誒，是嗎？”

    “已經查過所有旅館了，沒有一家旅館接到過他的預約?；蛟S是在獨自旅行的途中，漫無目的地逛了過去吧?！?/br>
    “漫無目的……”青江看看后面，“到那條游覽步道要怎么去呢？從車站出來的話，要搭出租車吧？”

    “那是自然，他看上去又沒有開車?！?/br>
    “搭了出租車，沒去溫泉街，卻特地去了那條游覽步道？司機先生，這樣做的人多嗎？”

    “哪有，我從沒載過那樣的客人?！彼緳C想了想，“這季節，會去那兒的，應該只有本地人吧?！?/br>
    “那么，被害者為什么要去那里？”青江追問內川。

    “這……”她陷入了沉思。

    “死者的遺屬怎么說呢？”

    “還沒有和家屬取得聯系?！?/br>
    “哦，這樣啊。那么，遺體現在在哪里？”

    “應該在縣里的大學醫院吧。移送解剖之后，就那樣放著。聯系不上家屬，警方也很困擾，聽說正在尋找可以認領遺體的人?！?/br>
    “是一個人生活嗎……那看來只可能和工作有關了。他是做什么的？”

    “呃……”內川含糊起來，“我不太清楚。從隨身攜帶的名片上看，似乎是演員之類?！?/br>
    “啊，是演戲的嗎？”這是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過沒有聽說過他的藝名，很遺憾，似乎并不怎么賣座。我想他大概有什么副業?！?/br>
    “順便問一句，他的藝名是？”

    內川又看了看筆記本，然后告訴他，那人的藝名是那須野五郎。的確是個既沒聽說過，也沒看到過的名字。本名是森本五郎。

    青江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結果倒是有幾條，但都是舊消息。

    網上還有照片，他給內川看了看?！笆沁@個人嗎？”

    “嗯，是的。我也調查過了，從來沒見過呢?！?/br>
    那是張老照片。面容嚴肅，卻也不失藝人的瀟灑。

    “我也不怎么看電視劇的。演員于我而言，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br>
    青江說著，把手機放回口袋里。這時，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的腦海：另一個世界的人、電影界的人——最近，好像對誰有過這樣的印象。

    他終于想起來了。是聽中岡警官說的。在赤熊溫泉死亡的水城義郎是個電影制作人。

    僅僅兩個月內，影視界人物相繼身亡。而且都是在溫泉區吸入了硫化氫。這果真只是偶然嗎？

    青江思考了一會兒，輕輕搖搖頭。這一定是偶然。影視界是另一個世界，說不定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大。屬于那個世界的人遇上了類似的事故，或許并沒有那么不可思議。

    出租車駛入溫泉街，路邊全是旅館?，F在不是假日，街上不算熱鬧，不過還是能時時看見觀光客模樣的老年人的身影。

    啊，他不由得叫出了聲。一個熟悉的人從旁邊那家旅館里走了出來。

    “對不起，請停一下?！彼麑λ緳C說。

    “怎么了？”內川問道。

    “啊，那個……”青江一邊猶豫著該怎么解釋，一邊注視著那個人。

    果然沒錯。是那個女孩。那個在赤熊溫泉和自己住在同一家賓館的年輕姑娘。她裹著和那時一樣的帶兜帽的防寒服，頭戴粉色尼龍帽。

    “怎么了？”內川又問了一遍，“看見認識的人了嗎？”

    “啊，不，也算不上認識……”

    青江的目光追隨著那個女孩。她走進了隔壁一家旅館。

    “呃，我住的旅館在哪里？”

    “就在那兒?！彼緳C指著前面，“看，那里。掛著招牌的地方?！?/br>
    青江仔細認了認那塊招牌，點點頭，看向內川。

    “我在這里下車，待會我自己走過去就好?！?/br>
    “也行……那么，資料一準備齊全，我就聯系您?！?/br>
    “好的。拜托了?！?/br>
    出租車載著內川離去，青江望著女孩走進去的旅館。她住在這里嗎？

    她出現在門口。原本一臉不高興地走著，忽然看見青江，吃了一驚似地停下了腳步?？磥硪灿浀盟?。

    青江倉促間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說了聲“你好”。

    “你好?！彼矐艘痪?，目光依然充滿警惕。

    “你，呃……也去過赤熊溫泉吧。擅自闖進禁止入內的區域，被叔叔批評了，對吧？”

    “哦。你是當時的……我記得在哪兒見過你?！?/br>
    “的確見過?！?/br>
    “哦?！彼坪鯖]什么興趣，抬腿就走。

    青江追上去，和她并肩而行?！澳阍谶@里做什么呢？”

    “散步?！?/br>
    “我不是說這個，是在問你，你來這里打算做什么?！?/br>
    “我不能來溫泉嗎？”

    “為什么是這個溫泉？你知不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