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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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前堂,繞照壁,上游廊穿中庭,停尸房位于衙門后方的小偏院。 不消片刻 剛靠近院門,容佑棠就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聲,非常熟悉,因為前陣子聽痛失愛女的惠妃哭了許多回;隨后邁進門檻,抬眼只見方方正正的院子,三面各建一排式樣相同的廂房,編了號,門窗緊閉,鼻端縈繞一股說不出的奇異味道:類似熏衣驅蟲的香料,有些嗆鼻,夾雜爛rou腐臭味。 那是靈草香,專防尸瘟所用。 容佑棠神態凝重,朝傳出哭聲的停尸房走去。 “容弟,你跟周家交情如何?”齊志陽耳語問。 容佑棠張嘴,欲言又止,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略一沉吟,謹慎開口解釋:“我的遭遇,齊兄應該聽說過一二,幼時由母親撫養,而后被養父收養,今年才認回父親家,祖父乃周大人之師,他們是認識的?!?/br> “原來如此?!饼R志陽頷首,沒再追問。 容佑棠深吸口氣,踏進停尸房,瞬間一股陰森冷意夾雜哭喊聲浪撲面而來:“馬上風?怎么可能?”周仁霖脫口驚叫,一臉錯愕。 “胡說!我兒分明是被兇手打死的!”楊若芳聲嘶力竭,癱軟倒在仆婦和丈夫臂彎里,完全無法接受,絕望痛哭,尖叫質問:“你們究竟算什么仵作?莫非、莫非被容家人收買了?宏兒腦袋上的傷口,那么深的口子,流那么多血,你們瞎眼了不成?” 幾名經驗豐富的仵作面面相覷,皆慍怒,但礙于死者母親悲傷過度及朝廷大員的權勢,不敢對嗆,為首的仵作責無旁貸,義正詞嚴地解釋:“夫人請節哀,令公子逝世,我們知道您悲痛,但對天發誓,我們盡職盡責、據實查驗,絕對沒有收任何人的賄賂!死者頭部雖有傷口,但并非傷在太陽xue、后腦、百會等致命位置,而在右側,傷口不深,頭骨完好無損,未破裂,不是致命死因——” “住口!” “滾!”楊若芳厲聲打斷,劈頭呵斥:“我兒年紀輕輕,身強體壯,怎么可能死于、死于同房?”她萎頓坐地,說不出“馬上風”三字,幾人合力也扶不住她。 眼前的亂況、死者家屬的激動,仵作們習以為常,為首者耐著性子,繼續解釋:“周公子雖然年輕,但體虛血熱,他在與人爭執受傷后,大動肝火時飲用烈性春酒,與女子同房,情緒動作過于激烈,身體承受不住,猝然死亡。這并非罕見稀奇事,風月場所里最為常見——” “閉嘴!一群廢物,你們不懂便罷了,竟敢捏造我兒死因,我饒不了你們!宏兒,宏兒,你快醒醒,醒醒呀我的兒……”楊若芳嚎啕大哭,肝腸寸斷,舉拳捶打心口,頭戴的帷帽歪歪扭扭,撲在蒙了白布的周明宏尸體旁,拼命拉扯。 容佑棠呆如木雞,震驚喃喃道:“原來他是死于馬上風?” “容弟,你看那兒?!饼R志陽肘擊朋友,示意對方看死者胯下:周明宏胯下那物脹大翹起,明顯頂起一個布包,隱約漬濕拇指大的一塊。 容佑棠點點頭,頓感五味雜陳,凝重道:“死者飲用烈性春藥一事,審問報案人便知?!?/br> 楊若芳循聲扭頭,目光像淬了毒,一躍而起,瘋狂撲向容佑棠:“卑鄙小人,就是你害死了宏兒!” 容佑棠及時避開,嚴肅表明:“此事與我無關!等仵作把結果呈給主審官劉大人,原告被告當堂對質,真相定會水落石出?!?/br> “周夫人請節哀,按規定,我們不能干擾仵作查驗?!饼R志陽客氣地提醒。 “夫人,夫人哎,你起來,光哭沒用,一堆事兒等著我處理!”周仁霖確認嫡次子身亡后,迅速恢復冷靜,喝令隨從:“你們趕緊把夫人送回府,立刻去翰林院通知明杰!” “是?!敝芗蚁氯祟I命,七手八腳把倒地慟哭的楊若芳強行攙走。 周仁霖喘著粗氣,滿腹狐疑,湊近耳語,憤怒質問庶子:“棠兒,是不是你干的?” “瑫弟卷入其中,你說呢?”容佑棠反問。 “不是你就好?!敝苋柿爻镣磭@息。 一行人跟隨仵作返回前堂。 審問持續到午時,在場眾人都餓了,府丞劉肅威風凜凜,拿起驚堂木,重重“啪”的一砸,大聲審問:“連楚楚,你明知死者與人爭執并受傷,為何與其同房?” 嚯! 嘿呀…… 圍觀百姓齊齊精神一震,睜大眼睛打量美人背影。 連楚楚臉皮發燙,十分難堪,哽咽道:“大人,民女是周公子從尋芳樓贖身的,他是恩人、是終身依靠,公子有那意思時,民女勸了的,可他、他堅持要……叫民女怎么辦呢?” 容佑棠細致觀察原告的神態舉動,目不轉睛——此時,周明杰已經趕到,他徹底驚呆,甚至驚傻!因著宿仇舊怨,他先入為主,死死盯著庶弟。 “即便死者主動要求同房,那么,烈性春酒是怎么回事?誰提議的?誰端給死者的?死者喝了多少?是否第一次飲用?”劉肅口齒清晰,一板一眼地發問。 “呃……”連楚楚臉紅耳赤,狼狽又驚惶,緊挨侍女,主仆一同瑟瑟發抖。她吱吱唔唔半晌,鬼使神差的,忽然扭頭抬眼,凝望一直密切觀察自己的容佑棠,淚眼朦朧哀切。 你看我做什么?容佑棠納悶皺眉,他正在疑惑,周明杰卻忍無可忍,激動出列,怒指庶弟,憤慨控訴:“大人,我懷疑連楚楚事先被jian人收買,下藥暗害了明宏!” 第151章 峰回 “周明杰!”容佑棠厲聲大喝, 忍無可忍, 憤怒質問:“你好歹也是知書識字的,公堂之上空口無憑妄言指控, 我現在就能遞狀子告你污蔑謗議!” “你——”周明杰語塞,氣勢漸弱,因為他確實無憑無據, 只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聽著,你想作證,誰也不會阻攔, 大可向劉大人說清楚,但證詞要簽字按指印的,作偽證是誣害、是犯法!你有種把剛才指控我的話再說一遍?”容佑棠昂首, 臉色鐵青,語調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今日平白無故受了周家幾場氣,他再好的涵養也爆發了。 周明杰胸膛大幅度起伏,難堪杵著,被庶弟的氣勢震住了,開始懊悔一時沖動,他強撐著反駁:“容瑫是躲在你家被抓的,我懷疑你合情合理!” “呵!” 容佑棠冷笑,怒而指向跪地的連楚楚,疾言厲色道:“看清楚!那兩位女子以及你周家的仆從才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觸的人,究竟誰更有嫌疑?此乃公堂,主審官在此,你肆意吵鬧,究竟是何居心?” “我——”周明杰再度語塞,羞惱交加,進退兩難。 連楚楚則早已低頭,捂臉嗚咽哭泣。她是周明宏生前正寵愛的人,床榻歡愛間,發泄情欲后,憋屈煩惱的周明宏忍不住含糊透露“新科狀元是我家兄弟”的絕密。能使得紈绔為自己贖身置房屋,她很有些頭腦手段,短短接觸片刻,便準確斷定容佑棠的身份,故鬼使神差地凝望半晌。 容佑棠橫眉立目,踏前兩步,怒瞪周明杰,催促道:“怎么不說了?眾目睽睽,你居然蓄意誣陷我!” 圍觀判案的百姓們有些茫然,看看原告被告、再看看雙方親眷和旁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端坐上首的主審官劉肅眉頭緊皺,非常不滿,已經拿起驚堂木,卻遲疑沒拍下去,扭頭和同僚低聲商議。 “誰、誰誣陷你了?我只是懷疑你和容瑫勾結?!敝苊鹘茇W宰煊?,卻被坐在屏風后的父親起身一把抓住胳膊扯回!周仁霖壓低嗓門,黑臉呵斥:“夠了!還嫌事兒不夠多嗎?叫你來是讓你幫忙的,盡會幫倒忙!”他焦頭爛額,無可奈何地給長子善后,告誡性地對庶子說:“棠、容大人,犬子只是悲痛于手足橫死,一時心急口快,并無他意,還望你海涵諒解?!?/br> 容佑棠余怒未消,義正詞嚴道:“周二公子去世,你們悲痛是常情,但豈能信口開河胡亂誣賴?當著眾人的面,我要是不明確表態,聲譽何在?” 似乎……他們之間的交情應該不淺?齊志陽暗忖,他不了解內情,遂中規中矩地勸:“容弟,消消氣,別跟他一般見識?!?/br> “佑棠,冷靜些,此乃公堂,別擾亂大人審案?!比蓍_濟也勸,他全程拽住兒子胳膊,唯恐年輕人被激得失去理智。 容佑棠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努力驅散胸間憤懣,逐漸恢復鎮定,他反手輕拍養父胳膊,又對齊志陽點點頭,隨即歉疚對主審官說:“劉大人,因周大公子隨口毀我聲譽,少不得分辨一二,并非有意擾亂公堂,實在抱歉?!?/br> 劉肅頷首表示理解,態度稍緩,正要開口,卻見周明杰與其父親拉扯幾下、又掙著出列道:“舍弟被害枉死,請大人明察!” “啪啪啪”,驚雷似的幾聲。 驚堂木高高舉起重重砸桌,劉肅臉色極難看,怒斥;“肅靜!本官審判,自當秉公處理,顧及你是死者家屬,已容忍多時,你若再攪亂公堂,休怪本官不客氣,依律杖責十五!” “……”周明杰只能閉嘴,一腔激憤熱血難以冷卻,他思緒混亂,萬分亢奮,反復琢磨一個殷切瘋狂的念頭:明宏枉死,無論是誰害的,假如能扣在明棠頭上就太好了,徹底除掉那目中無人忤逆張狂的東西! 容佑棠對嫡長兄的品性可謂了如指掌,他只暼一眼就看透對方的意圖:謀劃栽贓陷害我?休想! 驚堂木又是“啪”的一砸,震得劉肅巴掌疼,他威嚴大吼:“肅靜,肅靜!” 衙役站成一排,聯手驅退越擠越靠前的百姓們。 “原告連楚楚!”劉肅聲如洪鐘,下顎方方正正,冷臉審問:“本官再問你一遍:烈性春酒是怎么回事?誰提議的?誰端給死者的?死者喝了多少?是否第一次飲用?再敢隱瞞就動刑了!這兒是公堂,是你主動報案的,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莫非特意來消遣衙門的?” “民女不敢!請大人息怒?!边B楚楚慌忙求饒,她深知已經沒有退路,遂一咬牙、一狠心,用力把攙扶自己的親信侍女一把推開,堅稱道:“大人,關于春酒,民女委實不知情!今兒一大清早,公子帶傷前來,民女嚇得什么似的,忙碌給他清理傷口并包扎,哪有心思弄那個?全是碧月一手安排的?!?/br> 侍女碧月被絕情推倒,險些嚇得魂飛魄散,帶著哭腔呼喊:“姑娘?姑娘這是什么意思呀?春酒分明是您急欲懷上周公子的孩子、好母憑子貴,所以叮囑我回尋芳樓討的,吩咐我只要公子一來就給他喝——” “碧月,我何曾說過那些話?”連楚楚翻臉不認人,淚如泉涌,一口咬定:“你年紀大了,心思也活了,幾次三番悄悄勾引公子,杏兒早已經一五一十告訴我!我已經有孕在身,豈會吩咐你做那事?” “少冤枉人!” 碧月驚覺自己可能變替罪羊,她也橫了心,一咕嚕爬起來跪直,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戳破:“你月事推遲三四天,但喜脈暫時沒法診,為求穩,抓住公子登門的機會叫我再給灌一杯春酒,說‘無論兒女,必須盡快懷一個,好跳進周家去,哪怕做妾,也有個名分’。你們在房里胡搞,出了事,居然怪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天吶…… 容佑棠聽得火氣全消,松了口氣:幸好,如此看來,瑫弟他們的殺人嫌疑可以洗清,應該只有斗毆的罪名。 “就事論事,不得喧嘩爭吵!”劉肅見慣不怪地提醒,他與副手碰頭商議兩句,旋即下令:“來人,帶碧月到她下處搜查物證,并速速前往尋芳樓提涉事人員回衙門對質?!?/br> “是?!?/br> 劉肅干脆利落宣布:“此案有疑點,待調查取證后再開堂審理,將原告被告暫時收押,退堂!” 周仁霖頹然靠坐椅背,雙目緊閉。 路過兄長身前時,忐忑不安的容瑫無聲開口:哥,求你一定救我! 容佑棠耳語叮囑:“你聽大人的命令行事,安靜等候?!?/br> “瑫兒別慌,稍后我就去問問,帶東西……看你?!比蓍_濟一著急,險些說成“探監”,但怕刺激對方,硬生生改口。 另一旁 “爹,您覺得怎么樣?”周明杰膽戰心驚地問。 相距不遠,容佑棠聽見了,下意識循聲望去: 周仁霖面白如紙,疲憊搖搖頭,冷靜吩咐:“明杰,你去問問,看能否讓大夫給連氏診脈,倘若當真有喜,記得好生打點,別叫她在牢里受苦?!?/br> “那賤人!”周明杰咬牙切齒,萬分不情愿。 周仁霖嘴唇哆嗦,堅定道:“倘若她有喜,姑且、姑且當作是你弟弟的骨rou,無論如何,先讓她生下來,最好真是你侄兒,給明宏延續血脈?!?/br> “……是?!敝苊鹘艽诡^喪氣地頷首,雖憤怒,但也不想毀了胞弟可能存世的唯一后代。因嫉怨已久,他始終認定罪魁禍首是容佑棠,對其恨之入骨,眼神像尖刀般射去,恨不得把對方一口氣戳十個八個血洞!惡狠狠問:“你滿意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比萦犹拿济紱]動一下。 突然失去一個嫡子,周仁霖看庶長子的目光愈發滿懷期待,他哀痛道:“明杰難受壞了,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往心里去?!?/br> 看樣子,他們之間有過節。齊志陽篤定想,他沉默旁觀,充滿探究意味。 “我的感受先不論,令公子出言不遜、無禮粗鄙,很該積積口德了?!比萦犹暮敛豢蜌獾靥嵝?。 “你——” “明杰!安靜些吧?!敝苋柿匦臒]亂地揮手阻止。 “失陪了?!比萦犹氖桦x客套道,扭頭招呼:“齊兄,咱們走吧?!?/br> “走?!饼R志陽回神,不露痕跡,視線在周家父子和容佑棠之間飛快掃了一圈。 容佑棠攙扶養父,目不斜視,率親友隨擁擠人潮離開公堂,無暇理睬那一道飽含怨憎的瞪視。而恰巧外出京郊辦差的容正清直到此時,才心急如焚滿頭大汗地趕到,一行人緊急商討對策。 次日上午·皇宮 坤和宮內 楊皇后日漸消瘦,細長脖頸仿佛一折即斷,眼神渾濁,濃妝敷粉也遮不住暗黃皮膚和兩眼下方的青黑,一襲明黃鳳袍襯得其宛如重病之人。她蹙眉,震驚問:“你是說,那容佑棠其實是明棠?” “沒錯!他是容氏生的賤種,本是家里的庶子,一朝得志,連父母也不認了,忤逆該死?!边M宮求援的楊若芳哭得兩眼紅腫,凄厲道:“jiejie,宏兒是你親眼看著長大的,聰明孝順,卻被小人害死了嗚嗚嗚……” 楊皇后斜倚軟枕,頭痛欲裂,兩側太陽xue貼著膏藥,極為不悅,呵斥道:“哭有什么用?你若是早些稟報,本宮或許能用一用,如今他已成功入了幾位主的眼,緊密相連,無法輕易拔除,怪誰呢?怪你!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胡作非為,只會扯后腿!” “娘娘息怒?!睏钊舴紘樀谜酒?,不停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