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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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志陽手握驚堂木,語重心長道:“諸位稍安勿躁,飯得一口一口地吃,案子得一個一個地查,現在審理的是上月收稅血案?!?/br> “至于被告等人橫征暴斂所得的銀錢去處、十九個青牛村商販蹊蹺身亡的真相、若干地方官任人唯親縱惡行兇等等,目前正在徹查,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容佑棠嚴肅解釋與對官府抱有極大敵意的原告聽。 季平及其親信面如死灰,全程冷汗涔涔,如坐針氈,飽受百姓目光譴責,沉默不語,唯恐說多錯多。 正當公堂喧鬧嘈雜時,衙門口突然奮力擠進來兩個官差,膽戰心驚,習慣性地對著季平喊:“大人,大人不好了!” “外、外面來了一大隊士兵,全都帶著武器,說是奉命趕來援助欽差的關中軍?!?/br> 完了。季平頹然癱坐。 嚯—— 欽差從關中調兵來幫忙啦? 圍觀百姓頓時驚詫,興致勃勃,爭先恐后轉身扭頭,報信的官差話音剛落,門口擁擠的人群忽然自動分開,一身輕甲的關中將軍桑嘉誠風塵仆仆,顯然急行軍火速馳援,疾步走入。 “將軍!末將可算把您盼來了?!?/br> 齊志陽喜出望外,立刻起身,急急地繞出桌案,快步向前迎接昔日上峰,二話不說就要行單膝下跪參拜禮—— “哎哎,站好站好!”桑嘉誠卻穩穩托住舊部,笑吟吟,佯怒道:“志陽啊,客氣什么呢?你如今是欽差,我受不得你的禮?!闭Z畢,他先對著懸掛的尚方劍按規矩行了君臣禮。 “您這是哪里的話?”齊志陽欣喜跟隨,恭謹垂首道:“承蒙將軍栽培多年、屢受提攜,末將若是忘恩負義,簡直該遭天打雷劈?!?/br> “哈哈,你這臭小子!案子查得如何?我們沒來晚吧?”桑嘉誠欣慰笑起來,重重拍了拍得意舊部的肩膀,滿心驕傲。 “桑將軍實乃及時雨?!?/br> 容佑棠適時接話,他緊隨其后走下堂,待對方略寒暄兩句后,才上前拱手道:“許久不見,將軍這一向可好?” “還湊合。我接到密信后,即刻上報,點了五百兵,星夜兼程趕來,就怕你們人手不足栽跟頭?!鄙<握\右手搭著舊部的肩膀,左手又拍拍容佑棠、大力晃了晃,贊道:“容大人了不得??!一別大半年,可惜沒能賀你高中狀元?!?/br> 容佑棠謙道:“僥幸承同年相讓而已,算不得什么。唉,我們幾個險些死于攔路匪寇刀下,還得您出馬相助?!?/br> “哦?”桑嘉誠震驚,忙關切問:“傷亡如何?土匪逮住了沒?” 齊志陽答:“幸無傷亡,生擒了賊首,但混戰中逃了幾個山賊?!?/br> “她娘的!”桑嘉誠橫眉立目,爆碳一般的脾氣,當場痛斥:“年初剛剿滅數千人,怎的又有土匪?此處地方官干什么吃的?連欽差都保護不好!” 正要上前禮節性打招呼的季平等人登時尷尬至極,手足無措,臉色青紅交加,惹得圍觀百姓暗喜竊笑。 容佑棠忍笑,吩咐姚勝:“快給桑將軍看座上茶?!?/br> “是!”姚勝絲毫不敢怠慢,轉身一溜小跑。 “你們幾個留下,其余人在衙門前的空地原地休整待命?!鄙<握\聲如洪鐘,雷厲風行地做出安排,五百士兵整齊肅穆,秩序井然。 接下來繼續審案,有大批將士把守,百姓們再不敢起哄謾罵,規規矩矩地旁觀欽差審問。 退堂后,安頓好將士們,簡單吃了一頓接風席,已是夜晚,兩名欽差旋即開始專心寫奏折。 “桑將軍帶了五百人手,好極!”容佑棠心頭大石落地。 “哼,如今我倒要看看,哪個不怕死的還敢阻撓咱們查案!”齊志陽咬牙切齒道。他捏著筆,提筆蘸墨,一筆一劃,冥思苦想,半晌才寫一兩行,頗為費勁。 “昨夜季姑娘密告的同安街夏宅一事,我已讓小山請上一些關中的弟兄趕去調查,倘若確屬季平私藏贓物的外宅,理應嚴加看守?!比萦犹奶崞?,伏案奮筆疾書。 齊志陽將燭臺挪近些,半晌又挪遠些,總不舒坦,皺眉苦思措辭,慢悠悠道:“貪官肯定得抄家,說不能抄出一大船金銀財寶?!?/br> 話音剛落,安靜的書房內忽然響起第三人的嗓音: “那豈不發大財了?抄家能否捎帶上我?” “誰?”猝不及防之下,齊志陽筆一扔,起身就拿刀。 容佑棠忙安撫:“沒事,自己人?!彼ь^看一眼房梁,無奈道:“宋慎,下來?!?/br> 橫梁距地面兩丈多高,宋慎縱身一躍,落地無聲,嬉皮笑臉走到書桌前,問:“齊將軍怎的轉臉就不認人?” 你個江湖怪人,擅闖府衙后院,還質問我? 齊志陽搖搖頭,復又落座,重新執筆,解釋道:“并非齊某忘性大,只是昨天才認識的,一時間沒記住你的聲音?!?/br> “不用道歉,甭見外!抄家時帶上我唄?”宋慎笑嘻嘻,手掌攏住容佑棠面前的燭光。 暗沉沉看不清,容佑棠只得抬頭,說:“證據尚不足,朝廷命官的家財豈能說抄就抄?等我們把奏折送上去,陛下批閱后才有定論?!?/br> 宋慎撇撇嘴,剛要開口,負責搜查夏宅的禁衛李小山回來了,手上拎著一木匣,看見慶王手下愣了愣,但興致不減,欣喜稟告:“二位大人,夏小曼極有意思,她特痛快地招認了,說是被季平軟禁脅迫作惡的!喏,這是她主動上交的毒藥,嚇人得很?!闭f著便打開木匣展示。 宋慎探頭看了半晌,臉色突變,閃電般拿起一瓶細看。 容佑棠見狀愣了愣,心念一動,脫口驚問:“你認得它們?你認識夏小曼?” 第120章 凱旋 話一出口,容佑棠驚覺齊志陽和禁衛在場,自知失言,趕忙補救,他神色不改,毫無停頓地續了一句:“莫非夏小曼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她因為某個不得已的理由隱退江湖了?” 齊志陽搖頭失笑,他自視正派武將世家出身,對“邪門歪道”不以為然,打趣道:“容弟,你是江湖怪談話本聽多了吧?哪兒來的那么多飛檐走壁神通廣大的所謂人物!” “她確實剛經歷了難產,元氣大傷,虛弱得很,躺著起不來?!苯l小山盡職盡責地稟明:“目前看不出有何能耐,只是一個衰弱的年輕婦人?!?/br> 年輕婦人?宋慎撇撇嘴,面無表情,手捏白瓷小藥瓶,翻來覆去細看,手指撣了撣,淡漠問:“夏小曼是誰?” “看來她并非有名人物?!比萦犹亩ǘㄉ?,擱筆起身,走到草上飛旁邊,換了種問法:“這是什么毒藥?” 宋慎默然不語,后靠書桌,垂眸,掩去滴溜溜冒精光的狹長眼睛,高挺駝峰鼻下方唇緊抿。 “唉,我們昨天遇見的攔路土匪使用了毒箭,據說無藥可解。有個倒霉蛋中箭,我親眼所見,人不到半刻鐘就毒發身亡了!”容佑棠唏噓地告知,低頭翻看滿滿一匣子的瓶瓶罐罐。 宋慎嗤之以鼻,問:“據說無藥可解?誰說的?” “何爍?!?/br>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豈會無解?頂多救治不及喪命罷了?!彼紊鞯?,頓了頓,他語調平平告知:“容大人,昨天的箭涂抹蛇毒,難在捕捉,而不在配制,你上黑市掏銀子,隨買隨有?!?/br> “原來如此?!比萦犹幕腥淮笪?,余光一暼,小心翼翼拿起個藍瓷葫蘆瓶,念道:“清凝露?這名字怪好聽的,不知做何使用?!?/br> 宋慎劈手奪過,食指輕點,頗為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容佑棠漏念的一個“太”字。 “哦,原來叫太清凝露啊?!比萦犹挠行擂蔚孛亲?,訕訕解釋:“字兒被擋住了?!毙睦飬s大叫:我就知道!你分明很熟悉眼前的毒藥。 “少亂動,當心誤開啟藥瓶被毒死?!彼紊鲊烂C告誡,“啪”地合上木匣。 “也是??蓜e沒被土匪毒死,反倒在檢查物證時丟了性命?!比萦犹膹纳迫缌?,鄭重叮囑:“小山,把它妥善收進庫房待查,記得貼個條子寫清楚,切莫誤傷自己人?!?/br> “哎,好的?!苯l收斂了調查順利的興奮之情,雙手捧起木匣,謹慎將物證帶去臨時庫房。 而后,兩名欽差繼續寫奏折,有一句沒一句和閑得發慌的宋慎胡侃。 宋慎端著個碟子,糕點干果不停往嘴里塞,吧嗒吧唧,溜溜達達,將書房內外逛了個遍,旁若無人,嬉笑怒罵隨心所欲。 “無恥貪官!” 宋慎抬腳一踹古樸大氣的楠木圈椅,緊接著舒舒服服窩了進去,百無聊賴,悠閑抖二郎腿,一邊剝栗子吃、一邊罵:“明明是大窮省的知府,卻過得如此奢靡享樂,怪不得世人都想做官呢,‘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也想做官,可惜沒有門路。哎,齊將軍、容大人,你倆能否為在下引薦引薦?” 齊志陽正絞盡腦汁斟酌上奏措辭,聞言抬頭,嚴肅地規勸:“前車之覆,后車之鑒。若是奔著貪污而去,齊某勸你還是罷了吧,游黨很可能被抄家斬首的?!?/br> “你想做官???”容佑棠奮筆疾書,慢條斯理道:“倒也不難。入仕就幾種途徑,要么科舉、要么武舉、要么捐官——但一般人都得熬資歷,短則數年,長則半輩子。其實你如今進了北營,只要踏實勤懇,多表現多立功,也可以慢慢升上去的?!?/br> 齊志陽有感而發:“成事皆不易。從文的要寒窗十年,下場應考,過五關斬六將;行伍的要聞雞起舞,奮勇拼殺,冬練三九夏練三伏?!?/br> “嘖,忒麻煩!我還是不做官了?!彼紊鳒喩矶读硕?,“呸”地吐掉一個果核。 如此甚好!齊志陽悄悄吁了口氣,由衷的喜悅,為自己勸退一個可能的貪官而倍感欣慰。 “咯吱咯吱”、“吧嗒吧嗒”,宋慎又是晃椅子,又是吧唧嘴,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弄出無數動靜,煩不勝煩。 容齊二人心無旁騖寫奏折,準備加急送出,急等承天帝的旨意,無暇招待客人。 足足一個多時辰后,容佑棠擱筆,揉揉手腕,仔細審查密密麻麻一指厚的奏折內容;齊志陽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丟掉狼毫筆,用力甩胳膊,嘀咕道:“許久沒一口氣寫這么多字了,累得手酸?!?/br> “齊兄請看,不知小弟寫的可妥當?”容佑棠把奏折遞過去。 “你也瞧瞧我的,重點看有無失禮不妥的言辭?!饼R志陽接過同伴的奏折,一翻開,工整雋逸的漂亮館閣體撲面而來,登時心悅誠服,贊道:“不愧是狀元!唉,我少時投軍,只開蒙那幾年跟著夫子學了學,幸而家慈管得嚴,才僥幸沒變成睜眼瞎子?!?/br> “齊兄過謙了?!比萦犹男Φ溃骸澳愕淖舟E剛健爽利,一如其人,小弟羨慕得很?!?/br> 齊志陽愉悅笑起來:“你小子就是會說話!” 此時已是亥時中,夜深人靜,園子里風吹花葉婆娑作響。 宋慎窩在圈椅里,抱著果碟,心神不寧,賭氣一般,故意折騰半天,可惜未能如愿激怒兩個欽差。他閉上眼睛,聆聽窗外的花葉婆娑聲,恍恍惚惚睡著了。 睡夢里,他回到了故鄉的師門山上: 夕陽西下,暮色四起,倦鳥歸巢雛鳥歡呼,山腰升起裊裊炊煙。 南玄武門隱在滇南深山,遮天蔽日的密林嚴嚴實實擋住陽光,風光秀美絕倫,又透著無數險峻危險。 “嘿!” “喲呵,哈哈哈~”幼時的宋慎精力旺盛,淘氣非常,他抓住一根粗大藤蔓,哧溜一下,從這棵樹蕩到另一棵樹,毫無停頓地再蕩到下一棵,極喜歡短暫飛翔的快感。 “猴兒?猴兒?”炊煙升起處傳來師父洪亮的呼喚。 “哎!”小宋慎打著赤膊,上衣早不知丟哪兒去了。 “回來吃飯了!”師父喊。 “哦?!?/br> 兩刻鐘后,小宋慎玩得不亦樂乎,仍舊在密林間蕩藤蔓。 “猴兒?搗蛋潑猴?”師父再度呼喚,滿帶無奈寵溺之情。 “師弟?小師弟?再不回來你的飯菜就喂二黑吃了哦?!蔽ㄒ坏膸熃闵ひ羟宕?,嬌媚婉轉。 “別,別呀!我馬上回去?!毙∷紊魅碌?。他戀戀不舍,連蹦帶跳地跑回師門——那是他的家。他是南玄武掌門下山游歷時偶然收養的孤兒,當老來子似的疼寵養大。 “哎呀~” 貌美嬌俏的師姐站在吊腳竹樓三樓的小露臺,三樓是專屬她的閨房。夏莉一看臟兮兮的小師弟就跺腳,十指指甲涂抹鮮紅蔻丹,揪玩發梢,笑靨如花,嗔道:“師父快看吶,小師弟又把衣服弄丟啦!您也別給買新的了,讓他光著吧,丟進林子里跟猴群過?!?/br> 小宋慎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灰頭土臉,朝三樓扮了個鬼臉,吐舌咧咧咧,昂首挺胸道:“不買就不買唄,我就喜歡光著!” “趕緊進來吃飯吧,你個小潑猴兒,飯菜都涼了?!本褊氰p的老人逆光從竹樓里出來,笑開一臉皺紋,將汗濕滑不溜丟的小宋慎拎著胳膊提了進去。 …… 無憂無慮過了兩年,一天清晨醒來,宋慎跑下樓找飯吃,卻看見師父哀傷枯坐,桌面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