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書迷正在閱讀:香江往事、親昵、重回年少時光、寧為嫡、一代詭妃、每日一表白[娛樂圈]、婚途漫漫,腹黑祈少惹不起、論重生姿勢的重要性、藍森先生不說話、我真的是萬人迷
“其實等你養足了精神、明日再去也一樣的?!比莞柑嵝眩骸暗皟商靹側ミ^。世叔他老人家最近特別忙,多歇在翰林院,據說正搶編一部重要典籍?!?/br> 容佑棠笑著道:“見不到人也沒關系,我把東西送去,略坐一坐,喝杯茶就走。之前因故沒去拜年,已是很失禮了?!?/br> “放心,爹替你解釋過了?!?/br> 容佑棠身穿家常雪青袍子,抓起披風和禮盒,神采奕奕道:“沒事,閑著也閑著,我就想去叔公家里看看?!?/br> “那行吧,我只是怕你沒歇好?!?/br> “昨兒一覺睡了六七個時辰,睡得我發懵?!比萦犹拿艚莘砩像R,出去歷練半月,神態動作都不同了,英姿颯爽。他對容父說:“我走了啊,您回屋吧?!?/br> “路上小心?!比蓍_濟略一揮手,目送兒子越發嫻熟地策馬跑遠,自豪又感慨,對管家說:“瞧瞧,你瞧瞧?!?/br> “少爺真是越發長進了?!惫芗乙哺锌骸八t早會帶領容家搬出這東四胡同的,您吶,今后必得享清福,當個舒舒服服的太爺!” 容開濟笑得合不攏嘴,卻謹慎道:“話不可說得太滿,沒得叫人聽見取笑?!?/br> —— 容佑棠騎馬穿街走巷到了嚴府,嚴永新果然不在家。他恭謹呈上外省土儀,并懇切致歉之前失禮之處,得到主母極熱情的招待,又叫留下吃飯,容佑棠好不容易才婉辭離開,畢竟嚴氏父子都出去了,家中只剩大小女眷,多少要避嫌。 元京大街一如往常,熱鬧非凡。 容佑棠下馬步行。 殿下昨日進宮,不知情況何如?褒獎?斥責?功過相抵? 容佑棠剛這么想著,卻發現自家溫馴的馬竟自行朝慶王府方向走! ——老馬識途。它這兩個多月每天都要去慶王府,前陣子容父因焦心記掛“失蹤”的兒子,有時稍聽到什么消息,就不分日夜地奔去王府打探。這馬已經相當熟悉了。 “好,那就聽你的!” 容佑棠用力摸摸馬脖子稱贊道。 可趕到王府時,管家卻告知慶王還在宮里,他為人周到縝密,雖態度和藹,有些事情卻打死也不會透露。 容佑棠失望而返,只得按原計劃去查看自家鋪子。 京城南街與西街最為繁華,飯館酒坊茶肆林立,戲園子青樓曲苑遍布。而東大街是布莊、木藝、糧雜、瓷器等行業的聚集地。 “江管事,最近還順當嗎?”容佑棠細細翻看賬本,了然囑咐:“要說實話。我爹那兒記得給瞞著,別讓他老人家cao心?!?/br> “哎,哎!”管事江柏是個中年人,蓄著一縷須,單眼皮里眼珠子精明有神。 他們坐在布莊二樓靠窗的位置。江柏殷勤給添了茶,把椅子拉近,湊前,想來也是憋得狠了,用力拍大腿,忿忿不平道:“本來經營得好好的!您早年花大功夫找的那些宮里王府里出來的侍女,她們雖出活兒慢,但工細手巧、有富貴韻味兒,恰好供應給那些新入京的小富人家??砷_年后,街頭新開了一家布莊,他們好不要臉,竟處處模仿咱們!” 容佑棠順手幫忙倒茶,笑道:“是那家‘霓裳閣’吧,我過來時看見了?!?/br> “就是它!”江柏不忿嫌棄地說:“明明也是布莊,叫什么‘閣’啊‘館’的,忒酸了!我跟您說,他們這幾天竟開始搶奪咱們家的繡工了,昨兒安娘來交活時親口所言,據說對方承諾多開四成工錢,她受過您的恩惠,不會走。但已有幾個年輕媳婦翻臉走了!” “動心是正常的,誰不想手頭更寬裕些?!比萦犹钠届o道。 “可她們明明答應過只供應咱們的,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容佑棠苦笑:“她們沒有簽文書、不是布莊長聘的繡工,口頭之約,反悔又不用交違金?!?/br> “唉,咱們平時待她們多好,工錢厚道、年節均有心意,考慮到她們得照顧家小,交活從不定死期限,別家布莊再不能夠的了?!苯丶仁軅植桓市?。 容佑棠寬慰道:“霓裳閣突然冒出來,如此高調張揚,初期必定賠本賺吆喝,能不能回本還兩說呢。容氏布莊的客源是比較固定的,這街上所有布莊都主要做熟客生意。行規是初期可以爭取,但誰家能做滿兩季就默認客人歸他。京城每時每刻進出那么多人,‘衣食住行’,入京絕大多數會盡快置衣。馬上開春了,參加今年秋試的舉子不少會提前進京,備考并打點關系,他們身上大有可為?!?/br> 江柏焉巴巴地搖頭:“正要告訴您這事兒:雖時日不長,但我旁敲側擊大概打聽清楚了,那霓裳閣勢力雄厚,財大氣粗,據說背靠大官,姓——” “周?!比萦犹暮V定道。 “您怎么知道?” “來的時候別家掌柜告訴我的?!比萦犹碾S口答。其實是因為湊巧在那門口看見了周明宏,當時他正催促周筱彤上馬車。 ——周筱彤年紀早到了,那鋪子估計是給她持家練手所用。 果然,江柏接下去就說:“聽說還是平南侯府那母老虎所嫁的周家、現戶部任職的周仁霖大人,是個大官呢!” “母老虎?”容佑棠忍俊不禁。 “沒錯?!闭劶疤疑W事,江柏露出興致勃勃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年前的事兒了,您不問我也不敢說,老爺交代過別在您面前議論這些。那個周大人,艷福不淺吶,他外放一趟,竟把西川花魁帶回京城來了!聽說本是金屋藏嬌的外室,誰知被他妻子知道了,立刻跑去撕一場,花魁險些當場被打死,不過這些只是傳聞。但后來不知怎么地,那花魁被逼得跑去周府門口哭求,引得好多人去看,都說周大人家有只母老虎,可厲害了!當街拿發釵想捅死花魁,還、還那個扒衣服,氣得口口聲聲要殺人。哎喲喲~”江柏最后的嘆息堪稱九回腸,余音裊裊,面帶向往。 她楊若芳可不是“氣得口口聲聲要殺人”,她確實敢殺人,否則我和我娘今生也不至于陰陽兩隔!容佑棠心里冷笑。 江柏見少掌柜專心看帳簿,眼皮都沒掀一下,對尤物花魁居然不好奇,遂感慨道:“少爺好定力,自律正派,您將來定能高中,來日也做大官!” “但愿如您吉言?!比萦犹男χ仙蠋げ?,囑咐道:“這街上布莊多得很,個個背后都有關系,霓裳閣吃相太急、嘴臉難看,遲早倒霉。咱們等著瞧!” 江柏又說:“舉子應酬的春衫本是爭奪重點,但周家兩位公子都在讀國子監,關系比誰都硬,靠面子也能引來不少客人了?!?/br> “我知道。但也無妨,天下舉子眾多,不可能都擠霓裳閣去,你依舊像往年那樣,跟京城中等客棧保持好關系,再過幾日,伙計們就該派出去游說了,能拉回來多少算多少?!比萦犹膰诟赖?。他起身,眼中光芒大盛——正閑得發慌,想找點兒事做,你們周家就送上門當出氣包來了! 容佑棠匆忙離開,約了幾個相熟的布莊掌柜小聚。 晚間,酒菜齊備,弦歌悠揚,一桌老狐貍中混著只小狐貍。 “喲?小容好長時間沒見,竟是去河間剿匪了?” 容佑棠忙擺手:“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哪有本事剿匪?不過隨行打雜罷了?!?/br> 做東宴請同行,必須有個理由,還要準備拿得出手的談資,否則下回就沒人捧場了,畢竟大家應酬不是沖著吃喝來的。 “瞧你說的,我們這些人連王府大門都進不去呢,別說跟著去剿匪了?!?/br> “后生可畏??!” 容佑棠既是小輩、又是后輩,故十分熱情地斟酒勸菜。挑了些能說的剿匪趣聞炒熱氣氛后,照例又是天南海北一通高談闊論,你恭維我、我附和你,總之皆大歡喜。 酒過數旬后,容佑棠瞅準個空子,苦惱嘆息:“生意確實難做啊,今年尤其的難!我不過離京一段日子,回來一看:東大街竟變了模樣!我家管事抱著帳簿哭呢,說是沒法子經營了?!?/br> 掌柜們都清楚:吃飽喝足,說笑完畢,該談正事了。 但老狐貍都很沉得住氣,他們均年過半百,看小狐貍的眼神都笑瞇瞇的,就是不點破表態。 容佑棠東拉西扯,繞來繞去,絕口不提霓裳閣,最后提的是“二月節和三月三即將到來,踏青賞花探親訪友少不得穿新,春綢又緊缺了。我不善經營,積壓不少松花和豆綠的仿綢,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唉~” “松花、豆綠是去年時興的顏色,而且是仿綢……今年做外衫是不能夠了,咱這兒都愛個新式,略有錢的人都講究。小容啊,你狠狠心,做成里衫吧,不拘中衣、襯褲什么的,趕緊出手,再壓兩個月,雨水一來,仿料該霉舊了。我家也堆積不少,正搭配著在出售?!?/br> 容佑棠忙過去斟酒,點頭稱是,感激道:“多謝古伯伯指點。只是,我那仿綢去年是花大價錢買的,實在舍不得?!?/br> “哈哈哈,你們年輕人就是糊涂!”另一個精瘦穿狐裘的掌柜說:“做生意沒人只賺不賠,都得吃虧,不停地吃虧,只要能回本,能出手就出手了吧。去冬有段時間不是時興皮襖么?老子興沖沖跑去關外、辛辛苦苦拉回來一堆好皮料,結果呢?等老子吆喝叫賣的時候,他們又不喜歡了,嫌貴!奶奶的,虧大了,老子氣得連年也沒過好!” 眾人免不了好言寬慰,并紛紛大倒苦水,把自家說得更為凄慘。一時間,酒桌被拍得嘭嘭響,杯盤震動。 容佑棠陪著罵這個、罵那個,完了又把話題引回積壓仿綢:“去歲刮邪風,我猜前輩們倉庫里也積了不少仿綢,搭售太慢、賤賣太心疼——總得想個好辦法清理掉才好?!?/br> 古掌柜出身書香世家,他年少時不喜科舉,執意行商,為人溫文儒雅,背景又好,因此在同行間人緣很不錯。此時他笑著問:“那你說怎么辦?時興風氣年年變,咱們也奈何不得的?!?/br> 容佑棠不輕不重把酒壺往桌上一擱,重音強調說:“可今年仍時興仿綢??!仿綢價格合適,面料光鮮垂順,總有人賣、總有人買。今天逛東大街時,我看見有家布莊掛了半墻的仿綢面料呢,聽說那家從掌柜到伙計以前都是經營香料的,偏愛仿綢?!?/br> 那“有家布莊”,自然是霓裳閣,他們新來又新手,匆忙開業、倉促進貨,把鋪子塞滿后,就依照幕后掌柜周筱彤的命令:四處重金挖繡工,暗中搶客人。 看不慣的,當然不止容氏布莊。行有行規,橫沖直闖、不守規矩的新人,在哪兒都是過街老鼠。 “哦?”古掌柜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好笑地問:“還有掌柜偏愛仿綢?” “沒錯?!比萦犹纳酚薪槭碌匮a充:“那家財大氣粗得很,才開張不到一個月,就把隔壁老字號擠走了,他們有錢有勢、面子廣,能引領仿綢時興也是正常的?!?/br> “哼!”穿狐裘的那掌柜不屑撇撇嘴。 席間安靜了下來,各自低頭喝酒。 容佑棠話音一轉,卻惋惜道:“不過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我小家小業的,沒本事將雞肋變肥rou,這幾天就準備把積壓的仿綢折價賣給北方客商,北地不那么講究時興,會賣得動的?!?/br> 然而沒有一個老狐貍相信這鬼話,他們心領神會地笑笑,舉杯岔開了話題。 酒席散去,賓主盡歡。 容佑棠次日就吩咐把倉促里的仿綢搬出來,在顯眼位置掛滿、提高三倍價格出售,并請繡工們連夜趕制男女新巧衣款各一套,供客人參照。同時叫伙計放出風聲,宣稱要采購大量仿綢,于是,東大街有了第二間“偏愛”仿綢的布莊。 數日后,又有了第三間;緊接著,陸陸續續的,有十幾個布莊都表現出“偏愛”仿綢,紛紛推出新款,吸引無數客人“競相”定制,一時間好不熱鬧。 霓裳閣見狀,生恐落后,趕忙購入大批仿綢,聘請大量繡工日夜趕制,把東大街看得上眼的衣款都仿了個遍。 然而僅十來天后,霓裳閣的人清早開門驚覺:其它布莊的仿綢一夜之間全消失了!換上了輕薄透氣的棉綢! 后來容佑棠受邀去吃了頓還席,席間還是那些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酒酣耳熱時,有個醉眼朦朧的掌柜美滋滋比劃著說:“我提了三成價賣的,分給老盧一成?!?/br> “總算沒虧本,略有小賺?!?/br> “老盧才賺翻了呢,咱們辛苦搭臺唱戲,他坐著就收錢!” “讓那家囤著仿綢慢慢賣吧,老子要賣棉綢了,哈哈哈~” “……” 但一起身離席,他們就像集體失憶了般,和善笑著,互相拱手告別。 不過那是后話了。 當初,容佑棠搭好戲臺開場吆喝后,就放心等著看好戲。因為他篤定同行大家們勢必會給霓裳閣一個教訓,而他因為“年輕氣盛”,適時向前輩們提了建議而已。十幾個掌柜彼此間心照不宣,聯手坑慘了霓裳閣,直接將其打擊得歇業整頓。 簡直大快人心! 與此同時,慶王一直留在皇宮,未打探到不妙消息。 二月節清早,容佑棠陪養父去弘法寺上香。 “……犬子得貴人相助,初六進國子監讀書,祈求佛祖保佑其諸事順利,得名師、交益友,學有所成?!比蓍_濟拈香,肅穆拜了數拜。 “棠兒,爹要向慧空大師討教佛法,你先去用些齋飯?!?/br> 容佑棠攙起養父:“可我也想去見見大師?!?/br> “人多恐擾了大師談性,爹回頭轉告你也一樣?!比蓍_濟明顯不想兒子旁聽。 “……好吧?!比萦犹闹坏命c頭。 但他不大放心,略打個轉,就悄悄去后殿尋人。 禪房林木深,曲徑通幽。弘法寺雖不是皇寺,卻也恢宏莊嚴,香火鼎盛。 容佑棠邊走邊想:爹究竟有什么事瞞著?不能告訴我嗎? 正當他沉思時,岔道的假山后突然奔出一穿紅的女子,她跑得太急,重重撞向容佑棠側身! 兩人同時發出“唉喲”的一聲。 容佑棠險些被撲倒,斜斜退了幾步才站穩,急忙抬頭看,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長公主?” 趙宜琳米分臉煞白,手揪著領口,極度驚慌失措。但她還記得容佑棠,認出人后,二話不說,她抬手就要扇耳光。